他的话让雷哲瞬间变了脸色。

蓝斯继续说道：“莫非你的身边尽都是这样的人？不然为什么会有如此偏执的看法？只是因为我的表现没能如你所愿，就进行刁难。我没指望你的报偿，只是过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他人不少的恩惠，因而愿意做同样的事情来回报他们罢了。至于这里的火，自己放的火自己灭吧，贵族先生，这是多简单的道理。”

雷哲脸上的表情变了数变，似乎在考虑说辞，这时突然有一个他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谁干的？居然着火了！”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一道寒气朝着着火的树木袭去。那一团顽固的火焰不甘就此熄灭，但耐不住对方源源不断的魔法支持，在冻结之手这个法术下渐渐归于湮灭。

那名法师突地一转头，诧异道：“雷哲，你也在这儿，怎么不灭火？”

来者正是在树林前和雷哲分头行动的罗伊。

雷哲一时语塞，想着怎么和他解释才好。突然他记起了一件事，回头一看，却已经找不到银发少年的身影了。

在另一名魔法师靠近的时候蓝斯就有所察觉，趁着两人相认转移了注意力的功夫，他便率先离去了，不过那个“雷哲”的称呼还是让他听了个正着。

连名字也是假的。

所谓的贵族，还是离他们远一点的好，蓝斯想道。

他甩了甩脑袋，将这一出糟心事甩在了脑后，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盘算着再多带几条猫尾巴回去。

等蓝斯结束了对影子猫的抓捕已经是黄昏了，夕阳的余晖落入树林之中，再不去交任务圣殿的人可能就要回去了。

他今天本来只是来城里买点冰霜甘草，打算回去配置药剂，没想到正巧碰上合适的任务，见距离不远，便临时决定参加了。比起先去魔法师工会交任务然后再回家，从都弗树林直接回去要近一些，因而蓝斯想趁着圣殿的人还在的时候去把任务交了。

蓝斯提着鼓囊囊的麻袋走出树林，发现林子前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不少人，而且清一色的都穿着兰学院的深蓝色制服。蓝斯的脚步顿了一下，视线往人群里扫了一圈，他的眸子闪动了一下，接着迈步朝圣殿的魔法师走去。

“你怎么才抓了这么几只？恐怕要不及格了吧？”

“哼，那些脏兮兮的东西怎么配让我去碰？这几条尾巴还是别人帮我割下来的。”

“哈！我的是你的五倍不止了。”

“我听说啊……”

“放假后想去做什么？”

兰学院的学生都在和自己的同伴说着话，忽然见到了蓝斯这个陌生人，有些人好奇地瞧了他一眼后移开视线，有些则在瞄见他的穿着后，露出些许鄙夷的神色来，不过没有一个人在他身上花费太多的注意力。

蓝斯径直来到圣殿的两个人跟前，放下手中沉甸甸的麻袋，将自己的身份晶卡递了上去。

那位名叫杰森的战士在见到麻袋的大小后，先是将蓝斯那瘦削的少年身板打量了好几眼，接着才点起了数目。

杰森的那名魔法师同伴——白袍法师也很意外，一名年纪轻轻的初学者级别的平民法师，居然带来了数目如此可观的影子猫尾巴，要知道在场的学徒级贵族法师中，没有一个人取得了这个成绩。圣殿的魔法师不得不开始相信蓝斯所说的话，他恐怕真的已经有了四年任务经验。

“干得不错嘛，小少年。”白袍法师多瞧了几眼手上的身份晶卡，而后根据蓝斯上交的猫尾巴数量，填了一张金票印上自己的魔法印记递了过去。

“谢谢。”蓝斯将金票塞进了口袋，朝着回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请等一下。”一直在看书的伽涅突然走了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蓝斯微微一怔，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认出了伽涅身上所佩戴的徽章。

伽涅虽然在看书，却也留心着学生们的动静，毕竟他是一名老师，自然也注意到了蓝斯。他突然的动作也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他们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好奇自己的老师叫住那个平民是为了什么。

“你的魔法是初学者级别？”

“是。”蓝斯简短地回答，心里有些忐忑，他同样不明白这名贵族想做什么。

伽涅思索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断言道：“这不可能。”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脱口说了一句：“莫非那些尾巴是偷来的吗？”他的话音刚落，就被自己的同伴在脑袋上敲了一记，那人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啊，雷哲还有罗伊，你们总算回来啦，你们带回了多少尾巴？”

“大爷我出马还不手到擒……来……”

说着大话的雷哲猛然瞧见了站在伽涅身边的蓝斯，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在他身边的罗伊敏感的发现了雷哲的变化，这位好友在树林里时就有些不对劲。

“从你的收获来看，你的魔法怕是已经到学徒级别了，这不是初学者等级的魔法师能做到的。”伽涅从雷哲的身上收回视线，用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问道，“开始学习学徒级法术了吗？”

蓝斯迟疑了一下老实应道：“没有。”

“为什么不学？”

“因为没有金币买魔法书。”蓝斯捉摸不透眼前之人的心思，但想不明白他也就不去想了。

他的回答让在场的几名学生笑了出来，居然连买魔法书的金币也没有，在他们看来这的确是有点好笑的事情。

雷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走到伽涅的面前，唤了一声叔叔。

伽涅用手中的书敲了一把雷哲的脑袋教训道：“你该多努力一些了，雷哲。”而后又转向蓝斯，“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如果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受宠若惊、浮想联翩，蓝斯则神态自若地转身离开了。任性的贵族们的心思，他不想去猜。

蓝斯迈着轻松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转眼间就将在树林中发生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想起家里，他的心中涌上一股温暖。

“今天的收获不错，去给老爹买瓶蜂蜜酒吧。”

伽涅和雷哲看着银发少年离去，伽涅向圣殿的魔法师说道：“把那个孩子的信息给我。”

白袍法师听了这个吩咐眸光一闪，随后向圣殿发送信件索要详细资料。

雷哲的瞳孔缩了一缩，问道：“您想怎么做？”

伽涅抿唇一笑，视线移到地上的另一个袋子上，说道：“你们两个人才抓到别人一半的影子猫，虽说这有经验的差别在，但未免也太逊了，回去好好研究战斗技巧。”

蓝斯的家在一个不大的镇子上，地方有些偏僻，也属于炙风城的辖下。虽说从都弗树林直接回去已经算近一些了，但仍是一段比较远的路程。等他走到镇上时，天色早就完全黑了，夜已经有些深了，许多铺子都关上了门，但这时的酒馆却正是热闹的时候。

第5章：边缘贵族（一）

蓝斯拐进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小酒馆，“请给我一瓶蜂蜜酒。”他站在柜台前说道。

“嘿，小蓝斯，又替你父亲买酒呢，那个酒鬼！”铺子里一个喝酒的大叔大着嗓门说道，因为醉意他的声音比平常嘶哑了，“来来来，过来喝一杯！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干活去了吧，辛苦啦！”

蓝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忙活了一天，怎么可能不累？但是一听到熟悉的人的声音，他就觉得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了，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干劲。

“十四岁是不能喝酒的，大叔，等再过个几年我再来陪你。”

“嘿嘿嘿，你小子……”喝酒的大叔说着往自己的肚子里灌下一大杯液体。

“你的蜂蜜酒，蓝斯。”高瘦的店主递过来一小瓶酒，他收了酒钱，叹了口气说道，“安德真是太不像话了，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儿子，还不赶紧宝贝着？以后把金币都藏起来，看他拿什么买酒喝！”

店主自己是卖酒的，却让别人把金币藏起来不要买……实在是因为蓝斯的父亲太不像话了，他不仅极少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还让小小年纪的蓝斯赚钱给他买酒！同时他也是在心疼蓝斯。

蓝斯笑了笑接过酒瓶，每次见到镇上的人，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话，蓝斯都已经习惯了。他再次对背包里的冰霜甘草施展了一个冰冻法术，便离开了酒馆。这种草需要储存在专用的盒子里，价钱也不便宜，他只好用这个法子来保存。

蓝斯从酒馆的后门出去，来到了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中。黑暗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随手打了一个烛光术，头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球，就像一盏移动的灯，还不需要他拿着，很方便，只是这突然亮起的光却惊动了小巷里的其他人。

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中，有两人正趁着夜色在办事。他们的裤子松松垮垮地堆在脚边，露出两个大白屁股和毛茸茸的腿。在烛光术的映照下，更是显得白花花的一片。

他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光亮吓了一跳，僵在了原地连裤子都忘了提起来，四只眼睛像是见鬼了似的望着一派镇定往前走着的蓝斯。

蓝斯不知道走过这条巷子多少次了，他第一次撞见别人鬼混是在他五岁的时候。

从小被放养长大的蓝斯既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没人告诉他非礼勿视的道理，因而在一次次见到眼前的景象后，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在他眼中，那就是两个生物的交配的行为，虽然行为的发出者是人，但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差别，他当真就是这么想的。

蓝斯头上顶着一团光亮，泰然自若的经过那两人的身旁，而后悠悠然往家的方向行去。

“老爹，我给你买酒回来了。”蓝斯推开家中的木门，随着他的动作，老旧的门板发出一声“吱呀”，打破了夜的静谧。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人回应。房角的那张床上蜷缩着一名男子，正在呼呼大睡，蓝斯的到来未能将他从梦里唤回来。

他瞧了一眼自家的父亲，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蹬了鞋子，爬上另一张床，临睡前还不忘给冰霜甘草裹上厚厚的一层冰。

蓝斯的父亲安德是一名铁匠，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老，是做盔甲皮具的，空有一副好手艺却奇懒无比。

大部分时候他啥也不干，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吃的喝的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出门闲晃两圈，或者干脆直接倒头就睡。偶尔有人找上了门来，或者实在身无分文时才会动手干活。

有这么一个父亲，除去幼年什么也不懂什么办不到的时期，大部分时候都是蓝斯在照顾他。他用小蓝斯赚来的金币买吃的，买喝的，浑浑噩噩地过着他的日子。

细数之下，这位父亲真是糟糕，若要说这位父亲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那就数他教蓝斯魔法的事情了。那几个初学者级别的魔法，蓝斯一直用到现在。

是的，这是一位魔法师铁匠，但不知为何会混得如此凄凉，或许正是因为他的懒惰吧。要知道只要作为魔法师出生，一个人怎么也不至于过得太糟，这是一个天生就吃香的职业。

虽然新手级魔法技能书在不少店铺里都能买到，不过一本就要数百金币。多亏了安德某天的心血来潮，随手将几个初学者级别的魔法教给了蓝斯，否则他们爷儿俩连现在的生活水平都不会有。

“乖儿子，你给我买蜂蜜酒啦！”

第二天，睡醒了的老爹看到了桌上的蜂蜜酒，连饭也不吃就津津有味地品尝起蜂蜜酒来，也不管空腹喝酒对身体的坏处。

“好歹先吃点东西吧。”

蓝斯正在屋子一角摆弄蒸馏瓶试管等物，忙得不可开交。他瞟了一眼似乎永远只对酒精感兴趣的父亲，继续忙活着手头的事情。

安德对儿子的嘱咐充耳不闻，一脸满足地享受着酒精带来的微醺感。

“蜂蜜酒……真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了……”他喃喃地说道。

蓝斯之所以购买冰霜甘草，其实是为了配制一种毒药——强效魔力驱逐药剂。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这是一种强效消魔药水。只要喝上一剂，就能让一个人在几分钟之内魔力全失，同时还会源源不断地作用于魔法师的身体，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数天，体内都留不住一丝魔力。情况严重的甚至可能从此就废了，再也不能使用魔法。

魔力耗尽的滋味几乎每个法师都尝过，会表现出头晕目眩、昏头昏脑、浑身无力等诸多不良症状，而喝了这种药剂，情况更是糟糕十倍以上不止。

可是对别人来说这样毒的毒药，对蓝斯来说却是救命药，他这么些年所赚取的金币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个药剂上。

从小的时候开始，他每隔四个月便会出现一次魔力的暴动。他身上的魔力像是发洪水一般气势汹汹地奔腾起来，简直要将他小小的身体涨破，这时便要喝上一支药剂来化解。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魔力暴动的情况发生得愈加频繁，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就需要服用一支强效魔力驱逐药剂，相应的所需的冰霜甘草也越来越多。

虽然蓝斯已经比从前能干得多，能赚到更多的金币了，却仍经受不起这样的消耗，日子过得很艰辛。

试管中咕噜噜地冒出一连串的泡沫，液体的颜色也从浅绿转为透明，药剂已经制成了。蓝斯拿来专用的瓶子，将制好的药剂转移进去。他积攒了一月有余才存下的金币，买来的冰霜甘草只做出了这么两小瓶的药剂。

“嗝——”蓝斯的父亲打了一个酒嗝，很没形象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很萎靡。

“安德先生在吗？”年轻姑娘特有的甜美嗓音在门外响起。

蓝斯的父亲——也就是安德——立刻挺直了脊背，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走出门去招呼道：“啊，是你啊温妮，有什么事吗？”

“我经过这里，给您带了点蔬果来。”温妮姑娘提着一篮子的蔬果，在阳光下笑着，年轻的脸庞微微泛着粉，她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安德。

蓝斯的父亲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实在太让你破费了”，一边将篮子接了过来。

温妮一如往常和安德闲聊了几句，最后有些犹疑地说起了一件事。

“最近我的哥哥向我问起了您的事。”

蓝斯的父亲一愣，说道：“是嘛，问了什么事呢？”

温妮的哥哥在炙风城的一名贵族手下做事，素来眼高于顶，几乎不和小镇上的人往来，据说对家中的妹妹也不甚上心，不知是为了什么突然问起了安德的事情？

屋内的蓝斯也有同样的疑问，竖起了耳朵听着。

“也没什么，就问了下您的情况。”温妮有些羞涩地说道。

“哦，是嘛……”安德眼神闪了闪，随口应道。

“啊，您还有事吧？您先忙，我回去了。”叫温妮的姑娘匆匆结束了对话。

谁都知道安德是个好吃懒做的男人，只有这位温妮对这个事实视而不见。

那位姑娘走后，蓝斯从屋子里探出了个脑袋，问道：“你想娶她？”

其实他的父亲是个长得顶好看的男人，虽然一脸颓废，但掩不住那张脸上的帅气。据说当年他刚来到小镇时，暗地里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轰动。虽然带着一个孩子，却仍招惹到了不少花花草草。但随着人们对他了解的深入，打他的主意的姑娘也就越来越少了。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安德骂了一声。

这天下午，一个标准管家打扮的男人乘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来到了蓝斯的小木屋门前，他的到来引起了小镇上不少人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