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浔怀抱着兔儿神,慢慢地站起了身,他的双腿却不住发颤,整个身子,也是东摇西晃。
……
他带着他,回到了魔窟。
而当众人商议着,让他将兔儿神以王后之礼厚葬,却被龙浔一口回绝。
他说:“什么王后之礼……就算是死了……他也是我的人……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要,将他的脸,曝昭天下,除了我……谁也没资格……正眼瞧他……”
他依旧是如同往昔,面对兔儿神,他永远都显得那样蛮横霸道,就算他,已经香消玉殒了。
而众臣见他这般,思虑至龙浔平日的性格,心中虽觉有失礼数,却又不敢出言明说,便也就只能这样任由他。
毕竟,龙浔才是妖魔界的帝尊,就像他自己说的,他龙浔的话,有时候,就是王法。
龙浔将兔儿神抱回自己房中,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对着他说了良久的绵绵情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抱去那片茂密的紫竹林,想要将他,好生安葬。
连同着自己的心一道,永世长埋于地下。
他没有拿铁锹,更没有使用法术。只是用自己的一双手,拼命地刨着那地上的厚土。
眼泪太多,眼眶溢满,装不下,所以,让泪水转换为汗水蒸发,就是最好的方法。
土地,是有杂质的,所以就算龙浔不慎碰上什么碎瓷片被误伤了手,也是不足为奇的。伤口,会疼,且明明会疼,而他,却是毫不在乎,发了疯一般挖着泥土,鲜血与污泥交杂,簌簌之声不断,
在这哀凉的长夜回响,渐步消磨着时光。
而当龙浔好不容易,将兔儿神的栖身之处倒腾好,兔儿神的尸身,却化作了本质——一波紫色的花瓣,湮没在了这清寂的夜空,可怜龙浔,就连最后,也没能,亲手将他埋葬。
龙浔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像今日这样难受过。他们才新婚燕尔不久,他又怎么能够走得这么突如其来,这么决绝?!龙浔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又回归了最初,那噬人的寂寞中去,他瞬间觉得自己,除了权利与地位,变得一无所有。
他多么希望,溺死的人是他自己,可是能如何?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后悔莫及,也是于事无补了。
处理完了兔儿神的事,龙浔终究,还是回了魔窟。
因为那里,现在,又成了唯一的依靠。
……
痛失所爱,龙浔自此便是心如死灰,整日将自己反锁在屋中,借酒浇愁,不问国事。
尤其的萎靡不振。只如此,便过了百日。
魔界虽有几位忠心的大臣代为料理,只是他们却都是年事已高,当然不如龙浔来的英明决断了。
所以,魔界各方面的实力,逐渐消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看龙浔房中,无数个酒坛子滚了遍地,满房的酒气刺鼻,分明已是烂醉如泥,他却还不曾停止,只是因为不愿停止。
这里,龙浔正靠坐在顶梁柱之上,仰头爽饮,却不料房梁上空,竟票荡起了那令人熟悉又陌生的男声。龙浔瞬间,清醒了一半。扬着脑袋四处望。
“龙浔,真没有想到你这么没用,兔儿神死了,难道,你就这么算了吗?难道,你就不曾怀疑有内鬼吗?难道你不曾觉得,兔儿神的死,颇为蹊跷吗?喝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兔儿神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能甘心吗?!”
“我自然是不能甘心!要是让我知道是有人背叛了我,我定不轻饶!只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究竟是谁!休要躲躲藏藏,有胆识,便出来相见!”
龙浔扔去了手中的酒坛,情绪激动的吼道。灰头土脸的他,瞧上去甚为狰狞。
那人闻言,却发出了几声阴魅的笑。
只听他说道:“若是有缘,我们自会相见,只是,如果你不想兔儿神死的如此冤枉,我劝你,还是去调查调查你的手下们吧!说不定凶手,就是他们……其中一个呢?!不要太相信别人,特别是……身边的人……”
那人似是有意的挑拨,但是龙浔却顾不得那么多,原本心中就阴郁的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理智呢,只觉得那人说的有理,便就这般,遵照着他的话,去实施了。
只是那些臣子小厮们,没有做过的事,又怎么好承认呢?所以一个接一个的,便很是顺理成章的得罪了龙浔,死伤无数。
龙浔只知寻找真凶,脑热之下,却不知自己已中了别人的圈套。
正所谓,失民心者失天下,魔界龙浔与自己的子民窝里反,却不知,还能强大到何时呢?
这里,正因为兔儿神之死,而互斗的不可开交,眼见着人心逐步散漫,有些人,却躲在暗处的角落偷笑。他的苦心可算是没有白费。
等了那么久的好戏,终于,要正式开演了……
第四十四章
月瓣似花凋谢,倒映在那湖边,点亮了湖面,一个圈。
龙浔独自一人坐在湖畔,盯着那月色之下,粼粼波光荡漾的湖面,手拿一坛酒,喝的昏沉而迷醉。
“为什么……为什么我爱的人我在乎我信任的人,不是离开我就是背叛我!这究竟是为什么!我龙浔,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仰头望天。“天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让命宿星君,拆散我和兔儿神的?!是不是你!对……对……龙浔摇晃着站起了身,昂首竖指,向天。“没错,一定是你……就是你!”他怒骂道:“你休要得意,改日,我定要叫你跪地求饶!我龙浔才是三界无敌的……我才是尊者……我才是……”他就这般,自言自语,时而癫狂嘶吼,时而又神情空洞,碎碎念念。
一阵清风掠过,身后残竹散落飘舞,每一片,却携带着哀凉。
而龙浔,却从未如今,这般落寞狼狈。
什么帝尊气魄,自从兔儿神化花飘零,它也就随之,云散烟消了。
这里,龙浔大口喝着酒,望着清湖,眼色漠然,背后,不知何人,脚步声,却沙沙作响,且渐行渐近。这让警觉的龙浔一个激灵。
近日与群臣不和,想必,那些心中怨恨不服,想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只是他龙浔虽因酒醉,而神智混沌,但是那些喽啰,若要诛灭他,只怕,还要修行个千百年。
龙浔幻化长剑握于掌心,感觉那人近在咫尺之后,便扬起剑来,直指那人颈项间。那人蒙着紫色的轻纱遮面,可当他,直视上那人的眼睛,心田却猛然的一颤。
手中的长剑,竟就这样,不受控制的“幌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我见你,却是这样熟悉?”龙浔疑惑地问。
那人则是淡然清冷地答道:“你不认识的人,我不过是偶然路过,与你萍水相逢,你竟就刀剑相向?呵,他冷笑:“真是一个,莫名其妙地人……”那人将脸侧向一边,眉角流露出了不屑的阴寒。
龙浔见他如此,却也不羁地笑了,只听他启唇言道:“偶然?这里是妖魔界,我看你身携仙气,应该不属于这里吧?摘下你的面纱来,让我看看你的模样,本尊……就饶你不死……”
“真是狂妄……妖魔界孽畜众多,身为修道之人,来此处,降妖伏魔又有什么过错,你若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了你!看你的样子,应当比那些低劣的魔物,要有趣的多……”那人说着,便幻出一柄拂尘,绕着紫气,朝着龙浔直击而去,来势汹汹。
龙浔唇角轻扬:“好一个修道之人!那本尊,倒要领教领教了!承让!”龙浔言罢,便也化出长剑来,迎合了那人的招式。
红光与紫气交缠,剑气仙术随风荡漾下一片如雨似雪的玉竹零散。
剑影婆娑,拂尘悠扬。
而当他以手中之剑,将他逼近湖畔,背后水光潋滟,他再无退路。
“我输了……”他侧眉,有些不服地说道。
而龙浔见他如此,却畅怀地笑了。“修道之人,谢谢你……”他说,满怀的舒意。
那人则收起拂尘,以指撇开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向后退离了数步。
“既是比试,何必言谢呢……”他扬唇寒笑道:“告辞……”
他语毕,便转身要离开,而龙浔却,不禁地将他叫住。
“留下你的名讳来!”他扬声道。与他比试了一阵,心胸也顿觉的开阔了许多。
他骤然停住脚步,蓦然回首:“紫曦……”音落,他便化作了紫气消失在了这茫茫夜色之中,清风不经意地,撩起他面上紫纱,而那一刻,烙印在龙浔的心里,瞬间,却成了永恒。
那张脸,明明就是他的兔儿神吧?龙浔揉了揉眼,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起步想要追寻他,可他,却早已不见。
……
自竹林惊鸿,那个唤作紫曦的男子,便被龙浔耿耿于心中,即使,他找他,只是因为他的面容。
“陛下!陛下!那与凤君长相相似的男子找到了!”这日,龙浔正在书房批阅着奏章,一臣子神色焦急地闯入,面上却带着欣喜。
因为,只要有了兔儿神,哪怕只是容颜神似,他们的王,都能够振作起来,哪怕是假的。从龙浔将紫曦的画像,拿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帮忙寻找的时候,兔儿神对于龙浔各方面的影响力,在众臣心头,已经是不觉明历了。他们的王可以因为这个男人的一颦一笑高兴无数日,也可以因为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语,而崩溃决堤。
“哦?!果真?!”龙浔闻言,便将奏折暂且搁置,他猛然站起身来,走到那臣子的身边去。“在何处?”他迫切无比地问道。
“娆香阁……”
……
娆香阁,本是魔界众民寻欢作乐的一处烟花之地,龙浔虽不屑一顾,只是一听说紫曦在那里,他还是义无返顾地换上一身白衣,手摇着檀木折扇,装成了那不问世事的纨绔浪子,混入了其中去。
其实,龙浔只要一声令下,紫曦现在,就可以来到他的眼前,只是,毕竟身为帝王,流连风花雪月之事,若是如此明目张胆,这可又要叫众人众说纷纭了。龙浔这次,算是微服私访。
“唉哟这位俊俏的公子,来来来,快进来,我们娆香阁啊,可是什么样的美人都不缺啊……”
花枝招展的老鸨站在门口,扯着尖细的嗓音招揽着客人。男男女女,进进出出,阁院之中,嬉笑声放浪。龙浔无视了老鸨的“热情”摇着扇子,径直朝阁里走去,前脚才刚踏进门槛,老鸨眼尖,便伸手,将他拦下。
“唉哟这位英俊的公子,您不能就这么进去,您要找姑娘还是小倌,必须有这个……”老鸨示意性地朝着龙浔勾了勾中指,满脸讨好油腻的笑。
龙浔明意,便自襟怀掏出一锭金子朝着老鸨扔去,他伸手一把将那老鸨推开,老鸨倒地,他不闻不问,自己则是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唉哟谢谢公子,您就是大爷啊,大爷啊……”老鸨立起来,捡起金子,放在口中磕了数次,确定是真金白银之后,便对着龙浔的背影千恩万谢。
可龙浔,却根本,不要搭理她……
第四十五章
楼阁亭台,宾客聚集。不为其他,只因美人。龙浔心疑,便也就挤过人群,去到了最前排。
却不想,那空空高阁之上,的确是那日紫曦。而此刻,他早已将面纱取下。
只见他面如白玉,颜若朝华,比起兔儿神的妩媚动人,眉间一笔红梅,却使他更添清冷寒魅之意。
“我不过……也是来找个乐子的,你们这群男人,这样盯着我,是要将我……吃掉吗?”
他淡淡说道,声音夹着飘渺的回音,远远听来,却似在幻境,不太真实。“也罢也罢……这看也看够了,我寻欢作乐的好心情,也被你们糟蹋的无几,要是无事,我可就要先走一步了……”他唇勾浅笑隐淡,捻指提起拖沓在地的裙摆,起步缓缓走下了台阶,顿时是,香风细细。
他想走,只是原本就垂涎他美色的众人,哪里肯就如此善罢甘休呢?一肥头大耳的富少,见紫曦要离开,便连忙以身,将他拦住,一脸的色相。
“美人且慢……”富少喊道:“不如……就随了少爷我回去吃上一杯好酒再走不迟啊……”富少抬起肥掌意欲抚上紫曦的面颊,紫曦皱了皱眉,却侧首过去,躲开了轻薄。
“公子自重……在下虽游移风月,却绝无龙阳之好……”他故作平静。
而那富少一听,却立马变了脸色,那紫曦虽不是娆香阁之人,可那富少,却硬是喊来了门外的老鸨。
“唉哟刘公子,请问您这是……”老鸨一面讨好,一面却又万分不解。
这么多男人,围着另一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富少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随后言道:“娆娘,怎么说,我刘三贵,也是你们这里的老顾客了,我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他富少斜眸看了老鸨一眼,接而又极其猥琐地盯上了紫曦。“虽说,这位俊美非常的小哥,不是你们娆香阁的小倌,但是……你也知道,一般我刘三贵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虽然我家里已有三十房小妾,可这一个个的,却都还不及他万分之一,所以……我要你帮我搞定他……”刘三贵语气坚定。“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老鸨一听,看看紫曦,却面露难色。
“刘公子,这……这样不太好吧,这位……这位怎么说,也是我娆香阁的客人啊,大家不过都是来寻个开心,你又何必如此刁难呢?他既不是我娆香阁的人,你要我,怎么办嘛……”老鸨明理的劝道。那富少刘三贵,却轻藐的白了她一眼。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就是要钱么?这么多年了,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那岂不是白活了!一万两银票,你看着办!”刘三贵说着,便挥袖甩出一沓银票,散了遍地。娆娘见状,顿时双眼放光。驱散了众人去,她自己则兴高采烈地弯腰捡着横财。“怎么样?刘三贵用细竹签剔了剔牙,又问道:“这下,你还为难吗?”
娆娘连忙摇头,:“不为难……真的一点都不为难呀!嘿嘿嘿还是刘公子明事理……”娆娘踮起脚尖来,扬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凑到刘三贵的耳边去。“你放心,这件事啊,我一定会帮你办妥贴的,逼良为娼的事,我娆娘也干了不少了……”娆娘奸笑道。那刘三贵一听,也顿时是眉开眼笑,一脸的横肉纠结在一起,尤其的滑稽。
“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可以,他,我现在就要……”刘三贵拍了拍娆娘的肩,瞟了一旁的紫曦一眼,笑得油滑。而紫曦则歪着身子,倚靠在栏杆处,一脸冷傲,却是嘴角轻扬,似笑非笑。
“没问题……”娆娘拍拍胸脯,一脸的自信。“那还不容易……”
娆娘言罢,便刻意清了清嗓子,随后又道:“好了好了,我们娆香阁今天,被刘公子包了,大家都快回去吧,回去吧啊!”娆娘驱赶着众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