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以来,次次如此。有人说,鬼城里的畜生,比人要长寿。人活着,它们暗暗地瞧着你,人死了,它们还活着。
血猫已经有好几天没出现了。
前两天狱卒发现了窗台上残留的食物,克扣了他一半的食物。
骨廊那头有群人疾步走来,兵器敲着铁甲声音锐利刺耳。朱建元竖起耳朵听他们越走越近,不觉浑身一凌,六神无主起来。他在牢房里呆了十年,每次朱祺业抄宫里的密道过来看他,都只带着几个随从侍卫,从来没有过那么大的动静。
那群人蜂拥到他牢房门口停下了脚步,还没等拔下门闩,朱祺业便咣地一声踹开了门,一张炎红的脸上凶光毕露。朱建元见他这架势,吓得直往床角上缩。朱祺业几步来到床前,揪起朱建元的头发,像抓玩偶似的把他拖下了床,咬紧牙关又踢又打。朱建元抱着脑袋,放松身体蜷成一团,一声不吭任他踢打,朱祺业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更何况他从来不会翻书。
朱祺业没命地揍着他,直到自己也脱了力,才松开手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床上。朱建元口鼻身上全是血,身体弓得像条虾米,已经没法打开。朱祺业休息片刻,拎着他又上了床,往腰下塞了块枕头,抽出一条粗得骇人的木棍,朝他屁眼里狠狠插去。朱建元后面又干又涩,被他这么胡乱捣撞,疼得头皮发麻,喉头发甜,眼泪都流了出来。朱祺业像头饥肠辘辘的野豹,压住他在他肩上胡乱啃咬,朱建元痛得死去活来,却也说不出是哪里痛。没过多久,脖颈上传来钻心钝痛,一块血淋淋粘乎乎的肉,活物一般跳落在床上,床上铺着冰冷坚硬的木板,肉刚脱身,尚还柔软滚烫,落在上面,竟生生地打了个颤。朱建元捂着脖子,哀嚎一声,努力想要挣脱他,可被摁得严严实实,争不到一丝机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祺业才从他身体里抽出木棍,丢在地上。朱建元稍稍缓了口气,以为这顿子总算是捱完了,朱祺业却抓着他的脚踝把他翻了个个儿,朱建元浑身酸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却见他半点消停的意思也没用,一把扯下裤头,攥紧了半硬的性器往他嘴里戳。朱建元被强行掰开了嘴,那段湿漉漉的肉棍填在口腔里发散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他好几次想咬断它,咬断这条丑陋恶心的摆设,可如果他咬断了它,朱祺业就不会让他再活下去。而他不想死,当下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不管多么卑微低贱,他都要活下去。
朱祺业在他嘴里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倾泻而出,还逼他吞下去。“吞下我畸形的子子孙孙。”他说,“这块枕头送给你,靠着它好好睡个觉。”
等他离开牢房,朱建元从身下扯出枕头,枕头外面围着一圈血红的毛皮,毛皮上两只黄澄澄的猫眼,笔直地往地他脸上剜。
第十一章
日落泰岐山。
泰岐山上天幕如纸,挂落西麓之巅,落日如火,灼出红紫焦黄,余晖似酒,分一杯倾入仇河,鸦声如鞭,劈裂天地苍茫。
泰岐山之前,仇河两岸,对持着两路人马。仇河以西,曹淹,秦长恩和姬公公,带着数十名斛国的兵士,严阵以待。斛国兵强马壮,却小器非常,面面俱到之前,绝不肯显山露水,伤了两国和气。因此那些名斛国兵士,均是乔装打扮了一番,面孔涂得粉白,浓密的胡须刚好遮住了他们过于突出的下颚和宽厚的嘴唇,他们身穿皂衣,皂衣外又披了一层锁子甲,头戴草帽,腰佩大刀,远远看去,确是冥国人的模样。队伍的最前面,朱承源被一条铁链拧在一头棕红色的公马上,嘴里塞着团破布,脸色灰白,目光呆滞。
仇河以东,朱祺业领着十余名御林铁卫,跨马提剑,遥遥相望,死灰色的乌锤甲在夕阳下泛着粼粼寒光。紧随在他身后的是朱建元,也是缚着手脚,坐在一匹雪白母马上,眸色干枯,颓靡无神。
朱祺业之前对曹淹的身份心中已有七八分明朗,如今见了曹淹,不由冷笑数声,隔着仇河大声说道:“穆饮,你还真有本事!连死都死不干净!”曹淹骂道;“狗皇帝,还不快把我家太子放了!”朱祺业咆哮回去:“你还不快将我儿子放了!”
曹淹以手抵额,眯着眼睛望了半天,道:“太子怎么那么没精神呐,你把他怎么了?”
朱祺业道:“我儿子看上去傻愣愣的,你倒是将他怎的了?”
曹淹哈哈大笑说;“你这儿子,就心智上从了你,原本就是头呆驴!”
秦长恩眼见着太阳一点点坠下山去,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们一起往他们的马屁股上抽上一鞭,让马儿同时淌过水去,不就成了么?磨磨蹭蹭的是要怎的?”
曹朱二人愣了楞,只好齐齐挥鞭,往两位太子的坐骑上抽,那两匹马,一公一母,一白一棕,同时冲下河滩,甩着尾巴,踏着浪花,涉水而去。仇河的水不深,等马儿走到了河中央,河水才刚漫到马脖子上。不想,人有七情六欲,畜生也讲男欢女爱,两匹骏马在河中央相遇,竟交颈缠绵起来,丝毫没有再迈步的意思。马上的两位太子,依然垂头怂气,一动也不动。
双方人马看得心中焦急,过了一刻,曹淹便按捺不住,不禁骂道:“挑这么俊的母马,可知是没安好心。”不想被那头的朱祺业给听见了,鬼皇帝呵呵一笑:“这白马的屁股和你家太子一样,雪白圆润,我看着喜欢,你管得着么?”
暮色四落,夕阳如血,两队人马,隔着酒黄色的仇河,僵持不动。这时,一名御林铁卫从背上的箭筒里拔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河面上没有风声,没有人声,弓弦被缓缓拉出一轮满圆,弓弦紧绷,发出裂帛一般的声响。那两匹马儿,四耳煽动,收回了交缠的脖颈,身体后仰,扬鬃拔蹄引颈长啸,如角嘶声,噗楞楞地震飞了乌桕树上的寒鸦。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两匹马来不及告别,只能各自逃命,踏水逐浪闪电般奔向对岸。
曹淹等朱建元的马走近了,迫不及待地帮他松了绑,取出塞在口里的布条,朱建元身上没有半丝的生气,四肢像掐了水的白萝卜一般细条条,软绵绵的,仿佛被扯断了绳线的木偶,无法自由行动。曹淹捧着他的脸,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口,半句也冒不出来。隔了半响,只是低声唤他:“太子——”朱建元依然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姬公公见状,忙在后头催促;“快走罢,此地少呆一刻,便是一刻。”曹淹将朱建元扯到自己的马鞍上,靠着他的脖子说:“我这就带你走。”
这边朱祺业命人解下朱承源身上的铁链,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朱承源看上去还是跟从前那样呆笨,可总觉得有些异样,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好似藏了把钝刀,侧露出些许邪气。朱承源身体一阵阵打颤,仿佛做着某种挣扎,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扭曲起来,朱祺业感到不对,忙问道:“承源,你这是怎么了?”朱承源拼命摇着头,呜咽一声:“父皇,我不想,他们逼我——”手却早已伸向腰间,朱祺业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地刀光一闪,一刃匕首夹着冰雪寒气,朝他飞刺过来。朱祺业肩头一冷,血便哗哗流了下来。朱承源满面邪笑,紧握刀柄拔出匕首,又风驰电掣般往他心窝子戳去。朱祺业怒骂一声,一把扣住朱承源的手腕,生生将他的腕骨掰断。朱承源吃痛,呼天抢地地哀嚎起来,他父皇眼里藏血,从他手里夺出匕首,手腕一翻,将匕刃送进了他的喉结。朱承源喉咙口发出咔咔怪响,鲜血如瀑布一般挂落下颚,浇得满襟都是。此时此刻,朱祺业心中一凛,他心中一凛担怕的不是孩儿的性命,却是藏在朱承源胸口的那半张药方!
朱承源从马上跌落,朱祺业也跟着跳下马去,一把揭开他的衣领,从里面拖出那半张药方。药方写在紫山羊的皮上,而紫山羊的皮见血即溶,朱祺业才刚扯出羊皮的一角,那张羊皮便在他手中化成一摊乌黑粘稠的胶质。
朱祺业厉叫一声,扭头对身后的树林喊道;“拿下穆饮!”林间树木仿佛是哆嗦了一下,方才还寂寥无声的树林后面,霎时间出现百余名骑兵,策马挥刀,呐喊着杀向河对岸。曹淹听见响声,仰头吹了声口哨一边调转了马头,七八十名斛国士兵从樟树林中横冲出来,护着曹淹等人往泰岐山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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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队人马在山林里厮杀缠斗,仿佛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刀光剑气,压灭了最后一丝余晖,整座泰岐山,在骨肉断裂、刀剑相撞的声音中沉入黑暗。斛国境内是大片平原,士兵不善于山野作战,加之林中道路崎岖,夜色如墨,很快被剿杀了大半,其余的也都零边碎角散落四处。曹淹护着朱建元,带着秦长恩,姬公公,抄着小路,直奔泰岐山后的崇怀门,过了崇怀门,便是斛国。
三匹马,四个人,在漆黑的山野中狂奔,夜雾骤起盘桓在树林之中,犹如亘古不散的冤魂厉鬼。后山成片的都是荆棘,抖着尖刺,扎入马的身体,吸吮出腥臊的马血。曹淹仿佛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夜盲之症,甩着马鞭死命往前飞奔,任凭尖锐的树枝一把把拍在脸上,划出道道鲜血,却将朱建元的脑袋牢牢摁在自己的胸前,让他不得半点伤害。
追兵又过来了,几十匹马蹦踏于黑土之上,铁蹄铮铮,犹似丧钟,响彻整片山林。而此时此刻,崇怀门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前方道路渐平,只要再行半里,进了城门,便可以活命!冥国铁骑越追越近,兵器声,人声,马蹄声,如暴雨雷电,朝他们袭来。曹淹紧紧盯着崇怀门,不断鞭打身下的马匹,飞速前行,猛然间身后一热,回头看去,却是姬公公点亮了火把,他胸中急怒翻滚,冲姬公公暴喝:“还不快把火灭了!”姬公公不答话,也不掐火,只是拧了拧缰绳,那团火光飘忽不定,倏然地灭了。
夜笼崇怀门。
崇怀门像一块吸满鲜血的砧板,竖立于冥斛两国之间。此时巨门缓缓打开,吞入两匹疾驰的战马。那两匹战马进了城门依旧疾奔,一直奔了好几里路,才渐渐止了脚步。曹淹勒马回身四顾,他身后除了秦长恩,便再无他人。远处城门已经阖上,月光如霜一般打在青石路上,曹淹只觉得头皮一麻,脸刷地白成一片,几近无力地问了句:“姬公公呢?”秦长恩定定地望着他:“他再也回不来了。”
曹淹闭上眼睛,手臂失去了气力,让怀里的朱建元咚地一声地滚下了马。秦长恩见他没有动的样子,只能翻身下马,扶起了太子。朱建元在他怀中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冷冰冰硬邦邦,好像一座石碑。秦长恩心中惶然,忙托起朱建元的脑袋来看,却见他嘴唇簇紫,眼睛紧闭,探了探他的鼻子,竟一点呼吸都没有了,不觉惊呼:“大人,太子不好了!”曹淹这才清醒,几乎是滚着下了马,跪在地上将朱建元摇晃了好几下,朱建元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他心中一横,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往朱建元胳膊上一点点刺进去,朱建元依然不动,不响,血也已经流不出来了。
秦长恩愣在那里,不知曹淹会怎么反应。曹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喜怒哀乐仿佛已被一把抹去,只有死寂的,麻木的苍白。他最终扔下手里的刀,抱着朱建元吃力地站起来。马在他们身边喘息、嘶叫,曹淹没有管马,也没管秦长恩,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秦长恩看着他,心里被狠狠地拧了一下,低声道:“大人……上马吧。”
曹淹仍旧拖着步子往前走着,走了很久却只走了很小的一段距离。秦长恩咽了咽,又开口唤他;“大人——”曹淹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来。
“太子死了。”
第十二章
曼陀花香。九里曼陀如同一双淌满脓水的烂手扼住骸骨楼的脖子。
黑暗似铁,坠入鬼城地牢,牢房中一双双眼睛闪烁着诡谲碧光,囚犯们有似井底弃婴,在恐惧,死亡,仇恨和肮脏中相互依靠,排挤,猜度,他们的皮肤上铺满了苔藓,身体散发出恶臭。他们没有牙齿,有些人没有舌头,在黑暗中发出嘶嘶的叫声,那声音像哭像笑可绝对不像是人的声音。
一股阴风卷进回廊,掐灭了十盏壁烛。囚犯们窸窸窣窣不安地动着,嘶——嘶——有人来了,新鲜的犯人,新鲜的血气。狱卒的靴底掴着地面,鞭子落在犯人身上,血甩在地面上,石壁上,滴,答,滴,答。咒骂声,压抑的呻吟,然后又是咒骂声,铁链子贴着地往前拖,格楞楞,格楞楞地响,磨得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新来的犯人身份特殊。他被剥光了衣服,丢进一间单人牢房,牢房之中,硕大的镜子贴着四壁,闪粝出死水枯光。镜子是狱官特意让人装上去的,以便于让犯人看见自己的脸。那是一张丑陋的,扭曲的面孔,半边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孔,嘴巴像一道裂痕拉到耳边。
男人在地上慢慢地爬着,爬了半天,鼻尖下蓦地出现一双靴尖,靴尖前移抵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踢得他面朝天翻了个身。狱官在他头顶上笑,脚尖点住他的肚子:“姬公公,这水喝的可畅快么?”他方才被灌了三大壶水,撑得肚皮滚圆,胃里一阵阵抽搐,动也动不得。狱官脚尖使力,一点点往下摁。姬公公满头冷汗,一边哆嗦一边哀叫,叫完了又骂:“娄仲义,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本公公在先帝面前求情,你也没有今天!”
娄仲义放下脚,掠了眼牢门笑道:“公公您憋着点,等冯大人来了再出恭,我们倒是很想瞧瞧,阉人是怎么撒尿的呢?”
姬公公又羞又恨,忍不住抽泣:“你们敢!”
娄仲义蹲下身,对着墙上的镜子狞笑一声,又低下头道;“我们怎么不敢?你的老相好被皇上召去京城了,他可救不了你。实不相瞒,你这人就是特别教人恶心,不男不女——”手一路探下去,在他光秃秃的下体间摩挲,“还那么傲,好像谁都得怕你似的。逢年过节,我娄某往你宅里送翡翠如意,金条银条,婢女小倌,公公你贵人多忘事,敢情是全不记得了。要说贪,还轮不到我呢!”
姬公公夹紧双腿,狠狠地拧过了头去。娄仲义食指作弄着他下面,渐渐来了兴味,正要打开他的腿,却听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他低声咒骂一句,笼着手起身道;“冯大人,你可总算来了。”
冯仑是个瘸子,一跳一跳地进了牢房,睨了眼地上的姬公公,笑道:“怎么还没呢。”娄仲义道:“这不是等着你么!”回头又命令狱卒;“把他丢桌上,让他站着!”
两名狱卒拧着姬公公的胳膊,扯了他起来,强迫他站在桌上。姬公公手脚脖颈下都挂着铁链,链头被固定在地上的小孔中,那几股力牵制着他的身体,让他只能笔直地站着,半点也顿不下去。姬公公面对着镜面,麻杆似的戳在桌上,望着自己脱形的半张脸,残损的下身,和狱官们轻薄的蔑笑,不禁抽噎着哀求:“我真的不知道药方的内容,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冯仑从火堆里拣起一块烧红的烙铁,摁着他肚子,拧了拧。姬公公只觉肚腹间一阵难忍的炽烫,尿水憋不住的呈伞状往外喷,浇得满腿都是。冯、娄二人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狗都比你射得准呢,没根的糟货,也不嫌自己恶心!”说完又举起烙铁,往他下身一阵乱捅。姬公公又哭又跳,一跳,铁链子就往身上撞,扯得浑身都是血沟子,骨头都好似被拆了一遍。
等两人耍完了,方才有狱卒上来,随意地用一块粗布帮他擦干了血尿,解了链子。娄仲义半分也不肯消停,一把将他撂翻地,强摁住脖子提了腰,解了裤头,攥着那硕大灼热的性器抵了上去:“先皇玩过的东西,今天也得让咱们尝尝了!”姬公公半边脸贴着地,尖声叫骂:“没脸的畜生,你倒是给爷爷我舔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