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衣少年一愣,才想起问:『为什么是我?』
白衣少年头也没回的大笑:『你死了谁陪我拼酒?下次比试等着输吧!十坛碧莲酿!』
『我呸!』
棕衣少年气的在阵里跳脚大骂。
心里却不由自主的记住了那句话,他得有个好仙职,保那个酒鬼一命。
而后来,他确实是做到了。
再相见是那个在北辰宫内大开杀戒的疯子,一身白衣一双红瞳,招招狠辣毫不留情见谁杀谁,却在听到自己的嗓音时略微一个怔神,神智竟慢慢的清明起来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又要混沌下去,却也是那一瞬,他抓住那个时机,大喊道:『阿云!送我回庄,救我!』
冰冷的触感在额头上点下,池妄于迷蒙中睁开眼,对上一双黑亮如星的眸子时愣了一下,随即放心下来——不是阿寒。
一身黑衣的小姑娘不作声,只是安静的用一块冰凉的帕子擦拭着池妄的面部,然后脖颈、胸膛……
池妄颤巍巍伸出手去,想说我自己来就好,却发现现下一个抬手的动作都费力如斯。
像是察觉到池妄的有所抵触,小姑娘摆手,施了一个昏睡咒过去,这才继续安心工作。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池妄已经无法分辨出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是知道,自己被即墨寒折磨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九世为畜赎罪那么长的时间一样,让人害怕让人发慌让人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渴望着被拥抱被触摸被安抚。
可即墨寒只有在自己伤快要好了时候才会回来。
那时候彻底被暗夜吞噬的石室才会带着那么一两点微弱的暗光。
池妄现在甚至有些病态的想要看到那个小姑娘出门去了,她出门就是去告诉即墨寒自己的伤势……只要她给自己的后茓上完药,自己就会陷入很长时间的昏睡,有时候醒来她在,有时候不在,在暗下来的黑暗中只能凭着清浅的呼吸判断有没有人,只有那厚重石室门被推开时与地面发出的摩擦之音,才能让池妄心里升起一点点的欢愉。
他想趁自己意志还没被彻底磨灭之前开口解释,他想趁自己还能记起事情来的时候快些问问现在的状况,他想……
石室门被推开了。
四周亮起了微弱的光。
即墨寒的手轻轻摩挲着池妄的脖子,好像就在考虑该用几分力才能把他掐到就剩一口气一样。
池妄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半是害怕半是欢愉。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他……
『师傅。』即墨寒轻轻笑了,如蜻蜓点水般的吻从池妄胸前落下,果不其然听到了对方陡然加重的喘息,指尖在他小穴处若有若无的刮搔,感受着对方一翕一合的穴口对自己的邀请,不停摩挲着探索着,『你真是越来越敏感了呢。』
将自己昂扬的东西埋进池妄的体内,听着他在耳边压抑又欢愉的呻吟,即墨寒的吻也不断的从眉眼,鼻尖处不停的留恋。
他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近两个月的时间说服自己忍住掐死身下这个人的冲动,忍下把他剥皮扒骨一寸寸一点点磨成灰的冲动……
曾经在碧莲宫中幻想过多少次与他这个挚爱的师傅痴缠的画面,想要给他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对待,想要让他知道就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亦可以对你温柔如水……可是为什么睁眼闭眼全是你那把漂亮的剑刺过来的样子……
我有一个很好看的师傅,师傅有一把很好看的剑,他还有一只非常适合握剑的,漂亮的手。
即墨寒一面缓缓律动着,一面不停落下温柔的吻,一面用自己的左手扣住了池妄的右手,一个一个指缝挤进去,十指紧扣。
池妄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的前胸和后背甚至大腿上都留着即墨寒鞭子抽打的痕迹,有很多已经结疤了,可这些疼都比不得自己当初心甘情愿躺在涅盘台上重塑经脉的痛楚……他知道自己这一世做碧莲守的不易,也突然想起碧莲宫内那夜很暖的风,即墨寒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自己的被子里,也是这般一个一个指缝挤进来,十指紧扣。
只是……
剧烈的痛楚从右手指尖处蔓延到肘部,池妄痛的弓起了身子,冷汗涔涔而下,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些骨头一点点在血肉下化成粉末的速度,极其缓慢,极其……温柔,比起两百年前在涅盘台上,真真是有过之无不及的痛楚。
『这么好看的手,不应该用来拿剑,更不应该用来杀我。』
第13章
鬼蜮山庄少庄主慕容怜表示最近很头大。
原因是他的知己好友魔界第一骁勇善战还特疯癫的即墨寒最近浑身筋都搭错了。
那天抱着一个奄奄一息被他差点快折磨死的仙人送来就算了,现下自己又一个人去妖界禁地扒了最好的龙妖血骨想要给这个躺在床上半死的仙人重新续上右手。
慕容坐在桌边,双手捧着茶杯啜了一口,心下估算着面前这个鬼医能修复的最好程度是什么?
顶多是至少不让右手这样软绵绵垂着,但握剑是不能了,握个筷子也够呛吧……
还是趁人家醒来劝他早改用左手吧……
果不其然,鬼医絮絮叨叨嘱咐了一番,这才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慕容追出去送到门口,不免又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床前——是生了一张比狐妖的妖冶的脸啊,现下他全身上下的仙气都被墨疯子给封住了,慕容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上次听墨疯子谈论起他这个温柔都赛得过水的师傅,怎么会突然想杀他呢?如果解封灵力……是否能探的出……
『慕容,你在做什么?』
慕容尴尬的收回了原本点在池妄眉间的手指:『他都被你折磨成这样了,而且现在又是魔界的地界,就算解了他的灵力又如何?』
『谁知道他解了灵力之后会不会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上?要不是他现下身子虚到没了灵气就会死,你以为我会给他留下这本就少的可怜的灵力么?』
『说不定,是有误会什么的?』慕容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总觉得……这仙人落到墨疯子手里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误会?呵,当初三番五次答应了我又骗我的是他,你叫我怎么再敢信他嘴里的话。』即墨寒吃吃的笑了起来,突然从腰间抽出鞭子狠狠的朝床上那本就昏迷的池妄抽了过去,『起来啊池妄,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
又扬起手来接连三鞭子,每个倒刺都在他胸前留下深深的血痕。
慕容伸手去抢,两人就在这小空间里接连过起招来。
两百招后慕容往后撤掌翻出圈外,还是忍不住吐出强忍在口腔里的一口血。
即墨寒收了鞭子,默不作声的坐回床边,轻笑着伸手点着床上那人的面颊,用一种小孩子的腔调不停的呓语:『为什么呀师傅,你告诉我,阿寒哪里不好,惹的你想要杀了我才能甘心?』
疯子!不可理喻!
慕容愤愤的擦着嘴边的血迹走出房外,一面还是担忧的回头望了一眼——为什么床上那个仙君的侧脸总给他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是错觉么?还是真的在哪里见过?
『慕容,我正找你……你怎么了?』
甫一抬头就撞上了一袭蟒青色袍子的细腰男人。
『没事,刚跟墨疯子打了一架。』
『他真回来了?好久没见着他了你俩倒好,又偷偷切磋不叫着我一起!』
慕容苦笑了下,当时三人还年少凑在一起就是切磋,即墨寒又是个极懒极懒的性子,除了打架几乎就没别的爱好了……
别的好兄弟见面至少还把酒言欢了,自家的除了打架还能有什么?
『我给你带了苹果……』
『先别去急着去看墨疯子了,』慕容接过一个吭哧咬了一大口下去,撑得腮帮子满满的含糊不清道,『我有点事想去找觅玄问问。』
睁开眼是刺目的数十盏幽幽鬼火照亮的大殿。
池妄下意识抬胳膊去挡,才发现右手抬不起来了。
苦笑了下索性不伸手了,等着双眼慢慢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亮,这才发现自己正双腿大敞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这个恨自己恨到透彻的魔头。
即墨寒轻轻转了转插在池妄后茓里的鞭子,不出意外的听到了那腻人的呻吟,心下却平静的连悲喜都没有。
『池妄,别夹那么紧,一个鞭子柄而已也把你兴奋成这样,贱不贱?』
看到池妄那因为羞愧而颤抖起来的身体,即墨寒落下一个又一个看上去像是抚慰的吻。
『你知道么,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有想过把你活吞下肚挫骨扬灰的冲动。尤其是你那一剑刺穿我肩膀的时候,为什么犹豫了?良心发现了?还记得我是你徒弟了?嗯?我的好师父?要不然那一剑就该是刺穿我心脏了吧?』
『不、不是的阿寒……求、求你轻一些……唔……』
『啊,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为什么你这张嘴可以说出这么温柔的话,却永远做出令我伤心的事?你这张嘴不适合说话,真的,师傅,和你那漂亮的手不适合拿剑一样。』
即墨寒撬开池妄的嘴,把自己身下的东西塞了进去,手下却没松懈的仍旧快速前后活动着鞭子柄,一面低低似是享受又似是感慨的低叹了一声:『你这张嘴……以后还不是不要说话了吧。』
魔界分为明暗两位魔主,明魔掌握族中大小事务,暗魔负责魔界安全。
一般来说,魔界最能打的是暗魔,其次就该是明魔觅玄了,再往下排应该是鬼蜮山庄少庄主慕容怜、蛇帝乌程。
但,这一任有些不同——明魔觅玄是没有术法的,准确来说,他是后来才没有的——相传在很多很多万年前,仙魔,不,不仅仅是仙魔,实际上是三界之内出了一件极为轰动的大事,这件大事到现在都成了一个禁忌,而这件事的代价就是那一任的觅玄耗去了一身法力,牺牲了暗魔主才得以护得魔界平安,听说仙界也损失惨烈,但究竟是怎样,已经不得而知了。
觅玄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很和气,有时候被谈及这件事,也只是乐呵呵一句,记不太清了。
是啊,记不太清了,过了那么那么多万年,毕竟和自己这一代已经不是一辈子的事了。
但,觅玄活的太长久,至少见多识广,慕容总觉得——墨疯子喜欢的那个师傅一定是突然性情大变了,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想要杀死即墨寒的,虽说他是一个不算太守约的人,但至少,不会拿生死开太大的玩笑吧?
『堕魔。』
端坐于王座上的觅玄唇边挂了一丝浅淡的笑,永远一副慈爱的目光看着这一阵子即墨寒那臭小子不知哪去了,不停帮自己摆平一些内乱的两位后辈。
『堕魔?那……如果转了自身的五缕魔魂到仙家体内,是会容易引诱仙家入魔吗?』
慕容干净利落的吐出苹果核,旁边蛇帝乌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不会。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引诱仙家入了魔道,那我们以后不用打仗了,直接去战前给他们换魂不就得了。』觅玄笑眯眯着,『除非你口中的那个人曾堕过魔,这样是很容易再入魔道的。或者,他本就心中有魔。』说到最后一句,平日惯常笑的觅玄嘴角的笑意竟然没了,眼中也莫名的流露出一丝迷惘,一时静下来的大殿内,连平日大大咧咧惯了的慕容都不好意思继续吭哧他第三个苹果了。
『心中……有魔的人,真可怕啊……』觅玄又笑了,摇了摇头,像是陷入什么沉沉的过往一样。
『那,堕魔的人有什么特点么?』
『疯癫。眸色赤红。分不清自己是谁,别人是谁。』
咦……这些好像都不符合池妄啊。
『可有救治的方法?』
『前者有,后者无。前者是活生生被打断一身经脉,去涅盘台上重塑七七十九天,历经各种痛苦,才得以重回原先的缘道。』
慕容摸了摸下巴,吭哧一口苹果,对着大殿光洁的地面上发起了呆,半晌愣愣问道:『我啃得核呢?』
乌程无语的摊开手掌,两枚果核真真是干净的连肉渣都不剩。
觅玄看了看这两个明显不太在状态的后生,笑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又有什么很厉害的人堕魔了?』
『不,不是多么厉害的,大概属于那种即墨寒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级别。』慕容说着拉过蛇帝的手心,吐出最后一枚果核,站起身道了声谢,打算走了。
估计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只有亲口问问池妄才能知晓了。
鬼蜮行宫灯火幽明的大殿内,冰冷的似乎根本没有活物存在。
乌程在路上听慕容念叨了一路墨疯子如何如何虐待他最喜欢的人之后,明确的表示自己还是站在大厅里等待就好,哪怕对方是有着一张比狐族最美的狐妖还妖冶的脸。
毕竟他们三人知根知底,乌程知道即墨寒真疯起来那种癫狂的状态还是不要去见识的好——阎罗殿内有次乌程跟他并肩杀了一次叛乱的妖孽,就见即墨寒鞭子所到之处抽断了一群妖魔鬼怪的筋骨,再猛的往回一收力倒刺上能扯下一大片胳膊腿来。
几乎有即墨寒的战场就是满天断胳膊断腿乱飞,血花四溅的时候那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再反观肇事者,就那么施施然支着下巴在战马上困得直打盹,一条鞭子甩的呼呼作响的。
所以乌程之后几乎就不会和即墨寒在同一个战场上出现了,一是抢不到架打,二是场面不忍直视。
所以当乌程听到慕容一边吭哧吭哧啃着苹果一边说着即墨寒拿鞭子抽过池妄的时候,浑身就不自在了起来,好像那吭哧吭哧啃得就是他自己的骨头一样不自在。
慕容在翻遍了整个大殿也没找到即墨寒时,便不打算打招呼直接闯入寝殿找池妄了。
床上瘦瘦的身影看到黑色的影子逼近时,吓得拱进了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一团。
慕容尴尬的拍了拍被子,心说我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么。
越拍抖得越厉害,越是不出来,慕容寻思着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憋死了,便手下使了些力气,扯出那浑身遍布鞭伤和青紫瘀痕的人半个肩膀时,慕容都是一愣,随即柔声道:『池妄,清醒点,我不是那个疯子,我叫慕容怜。』
听着声音,池妄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同样也是黑衣服的男子,一头琥珀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瞳,五官很柔和,才停止了发抖。
慕容看着这个只露出一张布满了泪痕的小脸抱着被子躲到角落里的池妄,心下突然就是一叹。
即墨寒寂寞了太久,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人,那些在魔宫里尔虞我诈彼此算计,无时无刻都有不长眼的妖魔想杀了即墨寒,那些岁月……大概从没有一个人愿意对他这般好,可也没想过,这个人也可以以剑相向。
很危险,当时真的很危险,慕容虽然医术不是很精湛,但也能看得出,只要当时池妄没有停顿那剑一下下,那么这一任暗魔主又可以易主了。
魔宫里,暗魔是最容易被易主的存在,因为杀戮因为战争因为成天活在杀与被杀,伤害与被伤害里。
但同样,能坐稳这个位子的人,拥有最大的杀伐权力最残忍的心最不能有手软的时刻——这是注定的悲哀,这是成年累日积攒下来的习惯。
慕容想了想,把手中啃了只剩下半个的苹果递了上去。
对方摇了摇头。
嗯……看来墨疯子还是没下狠手,至少没被他玩疯掉。
『那个……我是即墨寒的朋友。』
对方又开始抖了起来。
『啊……我不是像他那么变态的啦,那个,那个你叫池妄是吧?池妄仙君?』
久久没有回应迹象的慕容郁闷的咬了口苹果,少爷我在魔界好歹也算一美男子吧,你无非就长得妖了点少爷我长得也差不到哪去啊,至于么问个话都不给面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