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夫夫间的私密话,就不要告诉我了吧……」
「哎呦分享一下啦!」
将野生漂亮孔雀成功圈养在自己身边,穿一次丁字裤,这代价,不算大吧。
14、婊子只能在床上有情「上」
房东先生对于一种人有天生的厌恶,对一种人有本能的同情。
前者是未经教化的孩童,后者是「少数人」。
孩童证实「性本恶」论。他们最残忍可怕,会因一个人的贫穷、样貌丑陋、父母不和等等理由对这人恶语相向,拉帮结派排挤对方,用言语、冷漠、甚至暴力相对——偏偏成人都认为孩童单纯无知,因此这些残忍就被宽容原谅。
「少数人」的对立面是「多数人」。在「多数人」的衬托下,「少数人」成为了弱者,「多数人」则是主宰的强者。「多数人」推崇自己的法则与信仰,因此与之不同的少数人,便成为了罪人。暴力血腥制裁到道德管制,最终目的无不是压迫。譬如中世纪被杀死的女人、二战时期屠杀的犹太人,譬如国外的同性恋被当街打死,譬如现在的同性恋依然处于社会的边缘和底层——这些是弱者,是站在「主流」对面的「少数人」。
在这条街上,有很多活在社会边缘的人。好些的能租个房子,差点的睡门廊过道地下室仓库,连公厕都是个拥挤的居所。这些人有的残疾,有的智障,有的精神失常,有的过分自我而放弃常人生活,更多人是简单的贫穷。常年混迹于黑暗场所,毒品酒精和性爱掏空了身体。要么去卖身,要么去偷抢,卖黄碟、贩毒、拉皮条、拐卖人口、贩卖器官,用各种手段好不容易得来的钱,又拿去挥霍。运气好的,哪天走出了泥潭。更多人的下场,性病、艾滋、器官衰竭、情杀、仇杀,死在哪个角落里没人知道,几天后才被人发现腐烂的身体——每个繁华城市都有这种角落,都有这么一群人。
Lucky是这其中之一。
Lucky在这条街生活了很多年,是有名的舞男。MB。
双性人。
猎奇的有钱人数不胜数,各式会所里有各种类型供君挑选。本街的一个高档会所主打「双性人艳舞」,在各地搜罗了不少双性人。Lucky在十七岁起就在这条街出台,进入会所后,成了压轴人物,上过不少有名望的大人物的床。
房东先生第一次见lucky,他只有十四五岁。第二次见面,lucky有十七岁了,并成为本公寓的长租房客。走的那年,lucky刚满二十。lucky本姓林,全名林修安。有一次我问他,你出台,总得有个花名吧。Lucky随口道,「那就lucky吧。愿死后有运气埋个好地方。」
初见lucky,屋外瓢泼大雨。小孩浑身湿透,衣服上满是泥巴,哆哆嗦嗦进了门,牙齿打着颤问房东先生,能不能让我借住一晚,我现在没有钱,以后会给。
房东先生看着小孩泛白的脸和直不起来的腰,把人带到楼上的房间,道,随你住,当我请你。一是看这孩子着实可怜,二是那时公寓没开多久,有的是空房间。
给小孩开暖气打洗澡水,拿了戏服去烘干,顺便又在口袋里放了五百块钱。除此之外,房东先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善意。
小少年第二天下午离开,低声道,多谢。
再一次见lucky,同样是下雨天。两年过去,我对这人已经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这是个面色白净的少年,个头不高,很是瘦弱。Lucky填了入住单,房间是302。房钱是按季度交,他多给了两百,说:「上次欠的房钱。」
我愣了愣,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见过的。
我看了看那张登记表,林修安,未成年,无业。
这个未成年的无业少年,很快成为这条街的知名男女支。
「双性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玩的到啊。我以前可是只在A片里见过。」一个资深嫖客兼房客道。从那些嫖客和酒保的口中,我才知道,lucky是罕见的双性体质——比一般男女支的价钱要贵个几倍。
虽说是双性体质,女性器官并未发育成熟,没有月经,捅入之后并不能高朝,设进去也不能怀孕——仅仅是多了一个并没多大用处的通道,便剥夺了lucky成为正常男性的资格。
十七岁的男孩lucky每晚上下不同男人的床,没有经期的困扰,最多时一晚能接三至五个客人。频繁的性爱令lucky愈发吃不消,而比寻常男女支多一倍的收入也并没能真正改变lucky的生活质量。最令lucky煎熬的是有些客人变态的性爱方式——因为是双性人,客人每次做爱都会进入lucky的阴道和后庭,男女性交的方式对lucky而言只有痛苦,而客人却不会在意lucky的感受。有的客人在抽插一个甬道时,会同时用各种方式玩弄另一个通道。当然,lucky同时接待两个客人的情况也不是少数。
「很疼。」lucky说,「昨天那个,只弄前面,出了很多血。射了两次他都不愿意,最后用嘴给他吸了出来。」
Lucky每次接待完客人,都要在房间休息很久,遇到热衷暴力的客人或者有特殊喜好的,下体撕裂也时常发生。偏偏lucky会讲这些过程给我听,对于自己所遭受的殴打与折磨,lucky神色如常,平静讲述,仿佛那些事情完全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
「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再做下去了。」我也每次都这样说,「要是没有钱,就做点小生意。你这几年,应该也攒了一些吧。你难道要这样到老么?」
「谁让我是个怪物呢。」lucky风轻云淡笑道,「活该。」
Lucky受伤最重的一次,是接了两个热衷性虐待的客人。Lucky被那二人带走,两天后我接到医院的电话。
骨盆骨折,软组织损伤,肛内缝针,手臂骨折,喉咙出血。除了脸是好的,衣服下面都没法看。
「你就作死吧!!」房东先生气急败坏在病房内绕圈子,「你就这么急着找死?!」
Lucky面无血色,嘴角带笑。
「滚滚滚!妈的赶紧滚!」Lucky这种玩法,就是想着什么时候有一天能把自己玩死,直到死了,才算解脱。「要死别死在我面前!我看着烦!」
「你难过啊?」lucky笑着问。
「我不难过!你他妈死了最好!」我抬手想打他,又实在不忍心。
「你难过啊。真是太好了。」Lucky顿了顿,「放心吧,我不会死在你面前的。」
这时lucky还没到十八。
受伤之后没几天,lucky的伤堪堪养好,又去接客。
这人的承受能力远比我想象的好太多,外表坚强内心强大——这么一个强悍的人,是不需要任何人的——我时常这样想。
这条街道上有各种人,也有小孩。计生用品店的小儿子,小旅社的女儿,出摊人的超生子,各式各样的小孩生活在这条街里,稍不注意就会成长为沉溺其中的人。
这些小孩下课后的乐趣便是在街道里吵闹玩乐,见惯了在墙角打炮的男女,把丢弃的避孕套当玩具,一同大声嘲弄肮脏的酒鬼和名声差劲的女人,同时对「死变态」「卖屁股」的lucky丢石子吐口水。
「这些小孩,真是没新意。」lucky道,「我从小被骂到大,总是这几句话。」
因此房东先生不喜欢人之初的性本恶。
Lucky的性格完全不像十八岁的大男孩,乍一看沉稳,而实际上比表现出来的更孤僻,更阴郁。只要不接客,就一定是在房间里,不外出,没朋友。除却必要的交流,lucky一句话都不多说,也很少发自内心去笑。与天性如此的人相比,lucky更像是自己将自己束缚在一个笼子里。
没有朋友的lucky,在一次晚归的路上,捡到一个男人。
后半夜三点钟,lucky从酒吧出来,路过一旁的小巷口时,看见垃圾桶旁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男人。
当时蒙蒙小雨,路灯晕黄。Lucky伫立一旁,神情冷漠,对上那人的眼睛。随后,lucky把人带回了公寓。
黑帮老大的私生子篡位不成反被追杀,天欲亡我之际被人所救。
没错,就是这么三流狗血剧情。这个故事牵扯到黑帮斗争、兄弟残杀,有阴谋和暴力,但没有爱情。
Lucky请来医生挖枪子,之后男人便在lucky房间住下。据说他那位黑帮大哥道「死要见尸」,现在依然在外寻找这个大逆不道者,果然豪门恩怨不是我等小门小户能理解的——至此,二人开始同宿。
至于为何说这个故事没有爱情,原谅房东先生无法想象同一属性的人要如何恋爱。
傲娇与傲娇相爱,每天的对话大约就是「哼」、「哼」;女王与女王相爱,每天「你跪下」、「你跪下」;腹黑与腹黑相爱,那日子就是一部庞大的阴谋史书——lucky与男人,两只冷漠属性,沟通都成问题吧。
Lucky依旧每日出台接客,大多是外出住宿,若有客人提出去lucky房间,寄人篱下的逃亡男人便到楼下回避片刻。
这人面相冷漠阴沉,寡言沉默,坐在角落里也有一副迫人气势,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即便见面次数颇多,我对此人依旧熟络不起来。这无法弥补的距离感,大约是因为初次见面时这人就是一身血。换做普通人可能早就支撑不住,而这人隐忍至极,除了走路时需要lucky帮着搀扶一把,身上两个枪眼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人,是身处黑暗的。没有温情和善意,视无用之人为蝼蚁。
男人大概还在密谋着篡位,时常会有人来公寓与之密谈。这时就换lucky回避片刻。
「和这种人有牵扯,你不怕丢命啊?」我问。
「有什么好怕的,」lucky无所谓道,「被枪杀,总比被人在床上操死的好。」
15、婊子只能在床上有情「下」
这两人的交流十分有趣。都不是话多的人,lucky外出接客,男人在公寓等候,大多时间能刚好卡住那个点,把lucky扶回房间,据说有时也会帮lucky按身体。应该是混黑道久了难免磕碰,男人的按摩技巧很是不错。碰巧两人去房顶晒衣服,男人铺开衣服,伸手,lucky递上夹子,像演一出默剧,配合默契。
若说有什么与以前不一样了,就是lucky不再去接那些热衷性虐的客人。
「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觉得疼痛。看见别人流血挖肉,倒很揪心难过,感同身受。」lucky道,「还是少留些血,免得别人看着不舒服。」
二人相处的细微枝末我自然不会知晓,男人身份敏感,也不可能上演一出我期待已久的「暗恋者的独占欲」、「冲冠一怒为蓝颜」,没有为了lucky在酒吧摔瓶子打架,也没有和lucky在低谷时,相依相伴产生缠绵爱意。
「都说了,我是怪物。感情啊,哪有钞票来的实在。」
房东先生一向自认为是本公寓消息最灵通者,对于lucky与男人这对组合,有意思之于,又有些许堪忧。然而突然有一日清晨,lucky说:「我和他睡了。」
我反应一分钟,才恍然大悟,继而震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lucky口气十分淡定,「别这么激动。我又不是没和人睡过。」
「可他……」我哽了哽,可他没给你钱啊!钱色交易是一码事,纯睡觉又是一码事。
「一个房间这么久,自然而然就滚到一起了。」lucky道。
「和这种人……算了,你自己有分寸。」我只得这么说。
于是lucky和男人,从路人成为恩人,从恩人成为室友,现在从室友成为火包友。当然,仅仅是火包友而已。男人的想法我不得而知,lucky依旧如往常一样,该接客时接客,要么外宿,要么带人回来。
「要是他哪天想要,我就不接客。」lucky说,「总归陪他不用担心被弄伤。」
莫约三个月后,本街新开了一家高档会所。档次高到能够吸引周边城市的客人驱车前来,堪称新一张城市名片。
Lucky被高价收购,成为该会所的主打牌。
会所投资人,是那位发悬赏令的黑帮大哥。
该会所的双性人艳舞一炮而红,lucky成为名角,接了不少大客人的单,越发忙碌。随后,lucky上了黑帮大哥的床。
真是一部小倌奋斗史,看多了三流小说的房东先生心有戚戚:「你可不要干傻事!人家家族恩怨可和你没关系,你可千万不要帮你屋里那位做什么!」
「我就是个陪睡的,」,Lucky笑着反问:「还能做些什么?」
「王子复仇记……呃,什么的。」
「火包友罢了,」lucky说,「犯不着。」至于这个火包友是只谁,我就不清楚了。
当然,lucky的确什么都做不了。在我以为lucky会和男人合谋,或者做些什么帮助男人,最终lucky什么都没做。
男人与lucky的火包友关系依然继续,不耽误lucky出台上班。二人仿佛举案齐眉的恋人,又什么都不是。二人的态度简单明了,没有丝毫纠缠不清。
若说这是一出王子复仇记,那么现实就太过简单了。男人养精蓄锐小半年,还未动手,宿敌先行退出斗争——黑帮大哥被仇杀,男人关键时刻现身,保住了家业,稳住了江山。
那日家族争斗的场地就在高档会所,事后被不少目击者非目击者口口相传,又是大佬集会又是血拼,说是死了多少人还重伤了警察。这是街道乃至本城的大事件,足够谈论个两天——至此,被收留的男人离开公寓。
黑老大,位高权重,钱财无数,佳人相伴,美梦成真——这些与lucky无关。男人走时是正是半夜,lucky外出接客。街道上一排豪车,众多下属门外等候,派头十足。
「哎,要走啊?」难道不用等lucky回来?我默默咽下后半句。男人一身衣物看着就价值昂贵,明显不是lucky在大卖场一百块钱一套买来的,不过这人的确是衣服架子,估计披个麻袋都能去走t台。
男人微微颔首,大步出门。
嘁。不知道要和救命恩人道别么。
本以为与现任老大有过无数次露水情缘的lucky能被收入后宫,改善生活,谁料男人丝毫不念救命之恩,一走了之,无影无踪。
Lucky那晚回来后,进屋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也没问什么,洗漱完毕,倒头睡觉。
「我救他,和那时你免我房钱是一样的。」lucky说,「和救一只猫狗,没什么区别。自然,也无所谓回报。有回报,会诧异这个世界竟然没那么差劲。而没回报,是意料当中的事。不过,人生啊,本来就是这样。一次两次,就会看清了。」
爱情这种东西,哪怕房东先生看惯了无数次相爱背叛与分离,都无法抵挡那份新奇。比喻手法是小学必修课,若拿爱情做比喻,造出的句子一定是最多的。爱是蜜糖,爱是风筝,爱是飞鸟,爱是春天,爱是阳光,爱是灯塔,爱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爱令人欣喜幸福,爱令人如置身浩瀚宇宙星河,爱令人飞翔,俯瞰大地。
爱也是自残。给了对方一把刀,敞开胸怀对他说,没关系,捅吧。
谁让我爱你呢。
「所以呢,犯贱。」lucky冷笑。
大多会所对旗下公主少爷有着严格管理手段,得罪后台,代价可谓不小。暴力压制,种毒,应有尽有。Lucky没有继续在会所工作,虽说是单方面毁约,却没有被打击报复,没有高额赔款,也没有被划脸或虐待。
「扯平了。我救他一命,他放我一马。」
继续生活的lucky像从前一样游走在各个酒吧。接客,蒙头睡觉,吃饭,如此三件事来去重复的生活。被客人弄伤的事情时不时发生,依旧有条不紊对房东先生讲述被虐待的过程,路过计生用品店会被小孩骂——日复一日,没任何改变。
很多时候我会想象lucky的未来。总不能卖一辈子,如果能自己去做点小生意,或者学个技术也不错,最好是找个相爱的男人或女人,相互扶持一生。而这些不过幻想罢了,至少现在,这人是看不到未来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距离救助男人那天已经过了很久,久至那些时日仿佛虚构一般。人间太平。直到有一天,lucky在公寓犯了毒瘾。
那日三更,lucky正和我一起看电视,我忍着不吸烟,只得一直嚼烟屁股。在lucky身边,我从来不抽烟。他说自己和泰国人妖差不多,撑死活到四十,趁着年轻多赚点钱,烟啊酒啊这些令人衰老的东西一律不沾,连带着拒绝我的二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