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畔翎枫(包子)+番外——凌鸾蝶笙
凌鸾蝶笙  发于:2015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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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他便再没踏进风佑院一步,每每念及林铎枫心中对他的恨就多一分。

林翎枫,你便好好的做你的奴才。等本王回来,再好好想想该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外面的雪开始融化了,萧穆寒从林家回来便再也没有来过,那日他醒来见自己手中握的是一块方巾,等到的却是将他从风佑院中贬到杂物院做一名奴才。

听说他去镇守边关了。

听说他失宠了。

你不是说,如果你离开了,那等你回来便是吗?我等你回来。

幸好林则仕跟他断绝关系,从此是生是死只一人。看来父亲早有先见之明,哦不,不是父亲了,是林老爷。他心里在滴血。

杂役院这里没有暖炉,一到晚上风就透过有点破陋的窗户吹进来,只一张夹着破棉絮的棉被根本不及取暖,每每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时,同住的其他人就嚷嚷道,「大半夜的干嘛呢?你以为你还是公子哥啊。」吓得他再也不敢弄出声响。他时常觉得冷,咳嗽一直好不了。半夜咳得厉害了,便抱着被子走出门外直到不咳了再回房内。

小雅有来看过他,偷偷给他送来还滚烫的药。他趁着赵总管不注意一口气喝下去,这是他这阵子喝过最暖的东西了。所幸,药果然还是能治咳嗽的,他后来也渐渐减少了半夜还跑出去咳的次数。

他被分配到赵总管名下。王府中有四个总管,黄总管在王府内统管府内一切事物,赵总管是其名下的一个小总管。每天必须完成他交待的任务,赵总管管他们很严,哪怕有一点点错误,也要被指着头被骂的狗血淋头。被责骂得最多的是林翎枫,他从前就算在林家再苦也不需要扫一整个大院的积雪和落叶,不需要每日弯着身子跪在地上将地上的赃物擦得亮堂,不需要每日担十几大桶水去大缸,每日穿着一身破烂的洗的发白的旧长袍,冬日冷起来便哆哆嗦嗦,但要劳作又不能多穿衣,这样下来劳作每慢一刻,都会被盯上,而林翎枫体虚动作快不了,故成了靶子。

同住的杂役虽也是杂役,可总觉得自己高他一等。怎么说,自己也不至于在男人身下承欢吧。他们总取笑他,他干裂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忍了什么似的又把话吞了下去。他现在不同往日,跟林家再无瓜葛,无家可归的人也无依靠,再加上,他发现自己真的被父亲言中了。

在身体瘦得肋骨条条凸显时,他的腹部却一天天大起来。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跟身上的其他地方相比,这无疑是林翎枫身上最有肉的地方。他一直不相信父亲告诉他的话,自己怎么可能由一个男子生下。

直到有一天,他正弯着腰艰难地擦地上刚刚总管乱扔的瓜子壳,突然腹部一痛,似被什么踢了一脚,痛得他直直倒地。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护着腹部,冰凉的地板触及心凉。腹中的蠕动很难不跟父亲说的那番话相联系。

孩子?难道我真的怀了孩子?这一瞬间他才相信父亲的话是真的。世上一人孤苦无依,如果真的有个孩子能陪伴自己度过余下的时光,想到这里,他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护着腹中的孩子,给他所有的爱让他快乐的成长。

赵总管以为他偷懒,便放下放到嘴边的瓜子,顺手便拿起挂在腰间的鞭子,那是为了不听话的仆役准备的。

林翎枫一看他的动作,本来根本没有力气起来的,想到自己有了孩子,一咬牙猛地坐起身来,给赵总管磕头,想逃过一顿鞭子,「在下不是有意偷懒,还请……」

话还说完,赵总管一鞭下来,他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还在下?在这里要称自己是奴才!没规矩!」说着又往他背上一鞭,痛上加痛,肮脏的衣服粘在身上,火辣辣的伤口都感觉有液体漫出。

林翎枫疼得冷汗都出来了,但还是咬咬牙弯下身子磕头,语无伦次道,「奴才错了,还请总管饶过奴才,原谅奴才。奴才给你做牛做马。还请总管绕过奴才一条贱命,奴才错了,奴才真的错了。」他算是被这些日子磨怕了,现下的身体经不起病痛的折腾,火辣辣的伤口在背后肆虐着。

赵总管今天很不很高兴,因为黄总管又克扣了他的赏钱。正欲再一鞭下来。却见那小雅正捧着一碗汤药急急忙忙的走过来,一进门便问,「赵总管,他所犯何事要你如此对待?」

赵总管便讨好地上去说道,「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小雅姑奶奶啊。你不必向他求情,这奴才他做事偷懒,我不过是教训教训,教教他怎样做一个好奴才罢了。」

小雅脸上微有愠怒,走到林翎枫身边扶起他,「他身子弱,你还这样让他每天干粗重活。赵总管,我也干不得粗活,你是不是也该来教训教训我?」

赵总管上前谄媚地笑道,「小姑奶奶,我哪敢啊。我还等着你在黄大总管帮我美言几句,让我好拿多点赏银呢。」小雅的舅舅便是黄大总管,在府内算是管奴才中最大的官了。

小雅看见林翎枫背后的伤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背上的伤口好了没几天,又让你个小总管给打伤了。可现下王爷不在,没得那些个好药让他再无疤痕,要不去求求舅舅有没有些好药。

小雅一只手捧着药碗,一只手想扶着林翎枫想起身,林翎枫跪着不起,连声称自己是奴才,不可越矩。不住开口道,「奴才没事,小雅不必为奴才多言。奴才该打的。」

小雅的泪硬是眼眶中打转,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怜的人。娘亲早早去世,父亲又不喜他,活生生把他从林府推入这浪从一个公子变成奴才,再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奴才。她猛吸了一口气,压下哽咽对赵总管道,「这奴才借我用一下可以吧?」

赵总管正愁不知如何收场,听得她这么一说,便道,「尽管拿去,尽管拿去,呵呵。」

林翎枫听他这么说,才顺着小雅的力道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出去,走到仆役睡觉的房间。小雅扶着他坐下,然后把已经有些凉了的药端到他嘴边,喂他喝下去。

药到嘴边,林翎枫颤抖着嘴唇,对着小雅跪了下去,「小雅对奴才的救命之恩,奴才没齿难忘。往后有用到奴才的地方,还望开口,奴才定当竭力。」

「公子,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小雅天生看不得人可怜,我这是在给自己积福积德呢。」

说着又说,「往后公子可别跪我了。我可从未将公子当做是奴才。再说,公子是奴才,我也是奴才,同等级的仆役是不用跪的,这规矩可得学好了」说到最后竟还说笑起来。

林翎枫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小雅再次端起药碗要喂他喝下去,他一鼓作气喝下去。药有些凉了,他对小雅说,「小雅,下回我便不用喝药了。我已经好很多了。」

「有用就要喝下去,直至痊愈呀!」接着又去看他背后,可怜道,「这赵总管也太狠心了。没看你身上都没几两肉了,还狠心打。这都快见骨了。」

见她一副快哭的样子,林翎枫安慰道,「没事。以前不也这样过来了嘛。这样好,习惯了就好。」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命是母亲拼命换来的,再加上有了孩子,便也得过且过了。人最终不过一个死字,活着可比死难多了。

而小雅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除了娘亲以外,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的。

第十八章

当仆役的每个月都有二两银子,但是被赵总管克扣一两、再因自己做事太慢被扣了半钱,到自己手上就只有半吊子钱。从确定自己真的有孩子了之后,他无论多苦多累都忍了下来,他经常缄默着,一开口便是奴才。小雅来过之后,赵总管不再克扣他的工钱,他便计划着一月存二两,存到差不多自己就能出府,在孩子出生前必须出府。

才刚想着,工钱又被同住的仆役抢了一半,但还是心满意足地将那一两放在自己枕头下面,小心翼翼的盖好。

隔壁床的突然小声的问他,「哎,听说你本来是公子,怎么跑到这地儿来了?」

白日劳累,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被他突然一问,便道,「奴才从来都不是什么公子。」

那人见他不太想说话,便道,「我叫青木,青色的青,木头的木。我是春天出生的,我爹就给我随便取了一个名字。别老奴才奴才的嘛,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他们都这样对你,我总也不能不合群不是?」

他只得开口,淡淡道,「我没有怪你们。」

青木摸索着什么,从手里拿出一个布包递到他手里,「我把拿你的银子偷偷还给你吧?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好好的一个公子哥突然来到这里,我也不是就真的想拿你的银子,只是这里的规矩……再加上我娘又病了……所以……但我还是还给你吧。」

他迟迟没有开口,他需要钱。但还是没有接过递过来的布包,「你娘病了也是要花钱的,你拿去便拿去吧。我有一两银子也比以前好多了。谢谢你,青木。」

青木直接塞在他的枕头底下,没有给他推拒的机会,「别推来推去的了,让他们发现我就惨了。」接着翻了个身,「我睡了啊。你也早一点睡,明天活儿肯定也不少。看你身子骨弱,能偷懒你就偷懒吧。」半饷再没声响,只听得他打起了鼾。

他知道人不能贪心,但这本来便是他的。便还是拿出那布包的一半钱,轻轻放在青木的枕巾下面。如果我娘还在,他生病了我一定也很着急。

朦胧间睡到半夜,腿传来一阵阵疼,他连忙在被窝里拉直腿,肚子传来一阵抽疼,又是孩子在顽皮了吗?他只好咬牙忍着不出声,以免吵醒其他人。一直坚持了半个时辰,孩子才渐渐停下折腾。而这时天也亮了,该起床劳作了。

尽管每夜都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但第二天还是会被告知赵总管。赵总管也无可奈何,只得让他去柴房里住。反正也只是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劳作。林翎枫正愁肚子渐渐大起来又不能被人发现要怎么办,虽说柴房比较简陋,但好歹也算是独住了,而且在厨房隔壁该比这院子暖才是。

他当天晚上便用稻草给自己铺了一个简陋的床,把被子和枕头一放上,便习惯性的摸了摸肚子,「禾儿,这就是你的新床。」

禾儿是他给孩子取的名字,穆的一半。

萧穆寒,你知道我有了禾儿了吗?

还是罢了,林老爷说的对,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男子生子。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怪物。

然后再慢慢躺上去,这是他这阵子睡过最好的床,比硬邦邦的木板松软不少,舒适得一夜未醒。

第二天一早厨娘过来拿柴生火时,见着一个瘦削的人躺在稻草上面,要不是他轻微的呼吸,还真以为他死在这儿了。厨娘拿柴的声响吓醒了林翎枫,他便起身把棉被枕巾卷到一旁,穿起洗的发白的旧长袍,起身帮厨娘一起把柴搬去厨房。

厨房寅时便要生火,林翎枫将一摞一摞的柴搬到厨房后,厨娘一将火点燃,林翎枫便要将柴丢进去。厨娘阻止了,「那么大块的柴要晚点放。先放些稻草让火生起来。」

他一听,怎么跟以前不一样呢,后来一想,他以往都是生火后才去的。火焰燃烧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想把手伸过去取暖,厨娘抓起一把稻草放入他手中,「来取暖来了?把稻草放进去。然后才放柴木。」

身子一暖,才睡了几个时辰不禁困了。头正一点一点的往下垂,厨娘见他这般也不叫醒他,自己往坑里扔着火。直到人后面慢慢多起来,又再次被四处走动的声响吵醒,再次看看天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与厨娘道谢,再回杂役院听候差遣。

青木看他来的时候,头上、身上还有些稻草,便帮他拍了两下,拔出一些细碎的稻草。林翎枫不好意思地道谢。其他人见他们如此,便笑道,「哟,来了多久就勾上了青木。青木,他滋味如何,爽不爽?」

林翎枫不想青木惹祸上身,正欲反驳。青木使了使眼色,便回头和他们说,「我可是喜欢女人的。可惜我没钱去醉花楼看一看,哎,你们不是去过吗?那里的姑娘怎么样?」

几个人便开始讨论醉花楼的女人如何妖娆如何诱惑,林翎枫感激的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挽起袖子去打那冰凉的水,一用力便提上一桶,再一用力便倒入大水缸中。

第十九章

萧穆寒回来的那一天,他正在院子里打水。

他进府的时候,所有人都出外跪着恭迎,弯腰低头。而在他身旁的还有另一个男子,他搂着他亲密地走进王府中,忽然想起那日去林家,他也是轻搂着自己的肩膀。

林翎枫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是那么高高在上。他经过他时甚至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一阵阵的抽痛,捏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至于心痛窒息。

王爷回来跟不回来,活还是一样要干。

林翎枫肚子已经大起来了,按时间算来,应该有六个月了。男子怀孕不同女子,更何况他本来就没休息好,每天日夜操劳又吃食不多,孩子小些倒也正常。本来他也害怕孩子这样会不会有危险,但所幸它每夜都在肚子里翻转个好几遍。你多动动,爹辛苦些没关系。不知道那时的娘是不是也有相同的想法。

今日上午照常打完这七大缸水。早上只吃了两个馒头,寅时便起身帮忙搬柴去厨房,将衣袖挽起来,身上发白的长袍无比宽大,将他松松垮垮的罩着。他怕自己撑不住把水撒了,一晕眩就用布满了粗茧的手掐自己大腿,直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自己才清醒些。

青木拿着一个馒头过来时,便看到他正背靠着井掐着自己的大腿,气喘吁吁眼睛却眯着,他连忙拿过他手中的木桶,「吃饭时没看到你,赵总管说活没干完就不能吃饭,你不会叫我帮忙吗?」说着就去打井里的水,再一桶一桶倒入大缸中。一边走还一边嚷嚷道,「快吃啊。待会饭都让人抢没了,剩菜剩饭都没得你吃。」

林翎枫将手中的馒头颤抖地放入口中,味同嚼蜡。脸颊两旁的肉早已双陷,颧骨高凸,眼睛下面的青黑再加上瘦削的身体显得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吃了一半,是再也吃不下去了,便将边缘都撕掉,放入怀中。接过青木的木桶,再一桶一桶的打水。本来他已经打了四缸,青木手脚利索又打了两缸半。他再打两桶,这七缸水便满了。

他蹲下身喘息了片刻,便去找赵总管,不知下午还有什么劳作。

看着他手脚颤抖的拿起一碗饭,吃了几口就到外面吐了起来,动作剧烈时甚至能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捂着胸口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赵总管见他脸色惨白,身体瘦削得跟鬼基本没有什么区别,这段日子他不言不语一心只认真劳作,也不打算教训他了。他本也不是很残忍的人,想来下午也没什么事做了,便着他去休息别死在这杂役院。

可柴房有人进进出出,必定是没法子好好休息。青木便自告奋勇地提供床铺,林翎枫头一倒在床上又觉着身子冷,把被子裹在身上缩成一块,让人觉得可怜。

他恍惚间,竟然想起那日萧穆寒对他说,我不会离开。

我离开了,你等我回来便是。

泪顺着眼角滴到耳旁,我怎么就信了呢。

禾儿,你爹怎么那么笨。

小雅正巧来看他,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看她的神情必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林翎枫虚弱的开口,「小雅,怎么了?」

「公子带了一名男子回来。名字唤作……林铎枫。」顿了顿又说,「相传多年前他们便相识并……并相爱了。后来林公子返家上山祭拜祖先时遇水溺死,王爷那时跟疯了一样,还把他曾经住过的泽风院封了。但原来当时林公子并没有死,顺着下游被一农户人家救了,林家找到的那具浮肿得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根本不是他。后来辗转竟被东霸太子东方玉所救,一直在东霸被软禁。此次王爷在边关遇见,派人将他秘密掳了回来……」

林翎枫打断道,「你说什么?!他叫什么?!」

小雅见他如此激动,安抚道,「他叫林铎枫。」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倒吸一口冷气,「他……你……!」

林翎枫自嘲着,突然哈哈笑起来,「他是我弟弟。」

这样一来,似乎什么都可以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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