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叹了口气，暗暗想着回去要跟大哥说说，又接着继续做事。

「你听说了吗？林府不知犯了什么事，财产全部被没收了！哎呀呀，这么大的家产啊，说没收就没收了，要是给我呀，都不知能吃上好几辈子了！」

「可不是嘛！还听说人也全抓走了，一个不留！啧啧，这林府平时善事做尽，竟然也落得如此下场，老天到底是怎么算的啊？倒是那郑府，耀武扬威，唉……米价又升了，这让老百姓怎么过呀！」

「对呀对呀，唉，让我们怎么办呐。本来有林府的米我们还能撑着生活，现在没了，往后的日子，哼哼，就难了。」这人说完还一声长叹。

林家世代经商，安生日子过久了，当官兵来时大家都始料不及，不知所犯何事。官兵们步履一致地在林家所有店铺上都封了长长的封条，给每个人都戴上手铐，直接收押牢房。林家好歹是个大户，经商向来厚道老实，所以谁也不知道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林家一百多口的人全都锒铛入狱，好不狼狈。

第五章

起因是林府疑似故意降低市面价格，被朝廷安上扰乱国家经济集聚民心，疑有谋朝篡位之心，在牢里收监查看。

「这是什么饭菜啊！连块肉都没有！」林则仕的二夫人挑着饭，虽然已经进来五天了，这种馊食依然没有吃惯，挑了一下，就放在一旁。

「你还是吃点吧，待会儿饿了也没有人理你。」林则仕淡定的说着，虽然从小是富家少爷，但是好歹也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且老祖宗也遵守着虽富裕也要自身勤俭，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也知道此次入狱是凶多吉少。与其跟自己的胃作对，不如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

林则仕的二夫人看见一只肥油油的老鼠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游走，马上扑向林则仕，嘴里大叫着，「有老鼠！有老鼠！」。

林则仕只能怜爱的抱紧她，给予安慰。唉，也不知道怎么的，林家一向做事从善，商品比别家低也只是想让老百姓生活过得好一点，怎会……怎会……唉……天意弄人啊。

那只肥油油的老鼠东嗅嗅西嗅嗅，竟然跑到了那晚二夫人没吃的饭，用爪子把那碗饭弄倒，里面的饭全部跌落下来，被二夫人嫌弃的饭食被老鼠吃得津津有味。林则仕摇摇头，「这下好了，不用吃了，唉……」

坐在角落的林翎枫默默地吃了小半碗饭食，反正平时在林家吃的也差不多，反正也习惯了，僵硬的地板跟僵硬的床板并没有什么区别，自己早已是行尸走肉，入狱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

「啊！！！我要疯了！！！这里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快让我出去！」大哥林翔枫突然冲出去在隔着铁门张手咆哮，对过路的狱卒长牙无主啊地招手示意，」大哥，大哥，如果你能把我弄出去，我就把一家店面给你！」

林则仕听了这话气得不行，这大儿子没脑子，店面都没有了哪还能给呢。一边叹气一边抓着林翎枫后脖子的衣领，抓着让他缩回墙角，「你这个混账儿子！家里的祖业让你这么败！」

他的咆哮引起了狱卒的注意，只见两个狱卒一人拿着钥匙，一人拿着长鞭甩向地上弄得劈啪作响。狱卒马上用钥匙开了门，另一个狱卒不分青红皂白便鞭向他，还一边教训道，「我让你吼，我让你吼！你家的店全被封了还想给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正好大爷我今天心情不爽！你要这么撞上来正好！给我打！狠狠打！看你还嚷什么！」

不知被鞭了多少鞭子，倒在地上的林翔枫一边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旁边的二夫人和林则仕也在喊叫，「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自己吃苦不要紧，可是还是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受伤啊。

林则仕打了林翎枫一巴掌，很着急地对林翎枫说，「没看见你的大哥受伤了，还不快快上去护着！」

林翎枫捂着左脸，林则仕的下手不轻，自己脸上一定有清晰的五指山。叹了口气膝行到狱卒跟前，「官兵大哥，我哥哥他心情不爽惹着大哥，在下愿代他受罚。」

说着，弯下身子背面朝天，做好被罚的姿态。

狱卒喘口气，奸笑两声，「大爷我心情正是不爽，倒没想到还有人送上门来！来人！给我打！」

说着，鞭子就直接鞭到林翎枫的身上了。相对于林翔枫的鬼哭狼嚎，林翎枫只是闷哼着，渐渐地背后的衣衫都破了，一条条血痕透过衣衫看得明显，血肉模糊了整个后背。林翎枫开始还闷哼着，渐渐地连声响也没有就倒在一旁了。

林翎枫本来就体弱，一会儿就没什么气地晕过去了。可是狱卒的气还没出完，又在林翔枫的身上打主意。

不顾他的大声叫喊，一直用力鞭向他，直到他的身子不再动，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看见他这样，才收住鞭子。「我让你还有力气喊！」说着还在他脸上啐了一口，对着身旁的同伴说，「走。」在他们看来，打人跟吃饭没什么区别，只是吵得心烦。

林则仕看见他们走了，两个儿子倒在一旁。却好像没看见林翎枫一样就抱起奄奄一息的大儿子，略有皱纹的眼角似乎有泪滴，「我儿啊，我儿啊……」二夫人也抱着老爷哭，三个人抱在一团，好亲密的家人。而一旁的林翎枫却一直维持着倒下的姿势，没有人关心他的姿势以及伤势。

当林翎枫又意识地醒来，睁开眼睛看见惺惺相惜的这三个人，仿佛本是一间牢房无形中就多了一道墙，隔开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再看看那只老鼠，在吃着馊食的老鼠，再看看眼前的他们，看见他们抱在一团，林翎枫突然觉得自己很冷，不再看他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角落铺好凌乱的茅草，背上的伤口撕裂的疼痛，湿乎乎的后背令自己很是难受，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呲牙咧嘴地躺下去，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给自己取暖，侧身躺下，眼角的泪滴不知何时落下，湿了脏乎乎的脸。

第六章

「娘，娘你别离开我，枫儿不乖吗？娘不要枫儿了吗！」四五岁的小男孩不停的奔跑着，前方没有一物，只有一个女子的背影。女子不停的走，小孩的步伐跟不上女子，只能一边哭一边跑。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前面的女子终于停了，却没有转过身，小男孩不放过这个机会，马上跑上去抱住女子的双腿。

女子没有说话，移动脚尖回转过头，小男孩太矮了，还没来得及看清女子面貌，便突然遭她推开，用脚踢。小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直叫着「不要，不要，娘，不要……」

突然惊醒，猛然睁开双眼，看见两个狱卒用脚踢他，「快点醒，大爷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不知何时入了眠，也不知何时入梦。

刚刚的梦……好真实，可惜自己还是没有看清娘亲的样子。摸摸脸上的泪痕，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随着年岁渐大，自己对娘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

脑子却一直回旋着娘曾经对自己说，「翎枫，别忘了娘对你说过的话，你的命是娘给的，不可轻生。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活下去。」

狱卒看他失神，连忙一把拽起他，不管青红皂白的就拉着他走，「王爷宣你觐见，那是你的荣幸。」林翎枫只觉得莫名其妙，噩梦的头痛还在持续着，头重脚轻的步伐更是令狱卒不耐烦。狱卒粗鲁的动作牵扯了他背后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赶快，别拖拖拉拉磨蹭爷的时间！」说着便更用力的拽着他往前走，力气大得让林翎枫觉得整个身体都快散架了。而林则仕、二夫人只顾着照顾昏迷的林翔枫，丝毫没有在意林翎枫，更不在意他的去向、结果、下场。

林翎枫只能一直被他们扯着拉着，衣衫翎乱，已经破烂的内衬不自觉滑落，露出一小截肩膀和锁骨。

他被他们拉到一个殿内，膝盖被狠狠踢了一脚致使跪下，双手双脚锁上，叫道，「在这候着，恭候王爷。」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能乖乖跪着，只是跪到自己双腿发麻，膝盖发紫，那位所谓的王爷也没出现。衣衫不整、头发翎乱、一身脏兮兮和破烂的衣服和臭烘烘的味道，还有后背的伤口，狼狈不堪，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当日醉花楼的翩翩公子风范，倒像一名街边的乞丐。

萧穆寒进来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双手双脚被拷着，背脊挺直，头也不低着，直直的背影倒是让人觉得有一身傲骨。只是头发翎乱，衣衫不整，一身的伤痕，看见这样，穆王爷微微皱了眉头。

「来人，把他弄下去给我洗干净了再觐见。」其实穆王爷一直站在身后，轻手轻脚才没能让他发现。

听见穆王爷的声音林翎枫身体一震，回过头去看，却没有看见穆王爷的身影，身边的随从很快把他架起，解开锁链，又把他拖进了浴池，把他扔了下去。还没有清楚怎么回事的他就这样被扔进了水里，原本一池清水很快就被染得血红，差点没把他疼晕过去。

在疼晕之前，林翎枫感觉到自己被抱起到一床很柔软的床上，背后被上了凉凉的药膏，再穿戴好被人领出去觐见。

穿戴整洁的林翎枫此刻正跪在内室，大理石的冰凉与狱内的冷湿有过之而无不及，殿内布置简约，香气在香炉冉冉升起。很久没有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呆着，林翎枫很不习惯。沐浴完的他洗干净了脏兮兮的脸，面容俊秀，身穿一袭白衣，头发整齐的束起，露出清秀的五官，大大的眼睛，薄凉的嘴唇。与之前的小乞丐形象天壤之别，清新脱俗，不妖艳却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眼神失神地望着地上，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跪着，背直挺，不知这是他的傲骨，还是他的长久习惯？

脚步声传来，把正在神游的林翎枫唤回了现实。萧穆寒越过林翎枫径直坐下，看着他。

林翎枫看见萧穆寒的穿戴，知道眼前这名男子必定是民间传言荒银无道的穆王爷，于是微微动了下身子，俯身下地，「罪民林翎枫，拜见穆王爷。」

许久都不曾得到回应，林翎枫心急地只好抬头。他看见穆王爷一直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于是林翎枫也直直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越看越觉得，他与那天晚上那名银色面具男子很是相似。

林翎枫那双明亮的眼睛与此刻带着邪气的狭长的双眼不一样，直直的盯着反倒让萧穆寒觉得这人，有意思。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林翎枫，林翎枫的眼神似乎带了点惊恐和不以为然。他蹲下来，捏住他的脸颊，「哦？还没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我。」

林翎枫想要摆脱他手上的控制，却挣脱不了，只好实话实说，「罪民不敢，只是觉得穆王爷很像前段时间遇到的一个人而已。」

「哈哈，我像你遇到的人？哈哈，我像吗！竟还有人同本王相似，难不成是先皇遗留下的民间王子？」穆王爷不禁想捉弄捉弄他。

「罪民不知，罪民与他只是萍水相逢。」林翎枫不卑不亢。

萧穆寒放开捏住他脸颊的手，欲言又止。突然一把把他扯起，怀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侍君，或诛九族，你选。」

两人的脸颊错开，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两人的靠近，熟悉的感觉。林翎枫脸上有的不仅是震惊，还有生气，现下男风虽不盛行，但也确有人好之，可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当谁的侍君。他挣开他的怀抱，直勾勾的眼睛望着萧穆寒，又再次跪下，「王爷恕罪，可惜翎枫是名男子。再者，罪民已是戴罪之身，莫让罪民惊扰王爷龙祥之气。」

穆王爷也不作声，回去椅子上坐着，慢悠悠的拿起精致的茶杯，喝了一口，「侍君，或诛九族。」放下茶杯，无视林翎枫的表态，「你以为是给你选吗？呵呵，你要知道，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都是我的。现在给你选，你的家人还有命，就当是卖你一个人情，拖一天，死一个，你说这条件，如何？」

第七章

只听林翎枫故作淡定冷笑一声，「王爷，你当我是女子吗？我想任是一个男子都无法答应你那荒唐的要求。那些人，你要杀便杀，任是谁也不敢阻拦你的。」

穆王爷却玩味的一笑，「好啊，那等把他们杀光了，我就会再见到你了。」挥手对着下人道，「把他押回去吧。」

于是林翎枫又回到了那个监狱，看见他们三人一团，心酸不减分毫。只是看见他穿戴整齐，以为他与王爷有交情，林则仕说，「我儿，你求求王爷吧，你大哥，你大哥快不行了呀！」

林翎枫为难的看着林则仕，「爹，我不认识穆王爷。」

林则仕反手打了他一巴掌，「胡说！你在记恨吗！林家待你不薄把你养大至今，让你去求求人怎么了！」林则仕盛怒之下满脸涨红，激动之时竟然跪下，「爹求求你了，爹不能没有你大哥，你二娘更不能没有你大哥！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啊！爹给你磕头啊！」

林翎枫慌了，拉着林则仕，「爹，爹，你别这样，我真的不认识穆王爷。」你可知道我答应了他我就再不是真正的男子了。

林则仕听见他这么说，便用力把他推向地上，刚擦上药膏的后背隔着衣服摩擦着地上，疼得林翎枫冷汗直出，但他仍不停口，」贱人！跟你娘一样贱！现在有机会报复了是吗！你在报复！你在报复！好呀，你敢如此，那你我从此再无父子关系！」说完不再看他一眼，又去看林翔枫的病情，不减分毫的高烧，林则仕只能用茅草裹着他，抱着他让他出汗。

林翎枫见此情景，也不再说话，身上冷汗不断冒出，不正常但却早已熟悉的高热在身上肆虐。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被伤得那么彻底。从前虽然不能跟大哥一起上学堂，但是自己偷偷跑去，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过年过节不能跟大家一起吃饭，爹也会派人送一些比平时好一点的饭食过来。从前……即使只是偷偷的，心里也会觉得爹其实是在意自己的。可是现在……现在，现实把所有的梦的破碎了，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想得到什么？断绝父子关系了么？断了……

身上好冷，不断用稻草环抱着自己，令自己出汗退热。也许是有些许赌气，他就是不去。

可是三天后，林家的人一个一个在减少，都被拉出去砍了。林翎枫知道，这是他在示威。说得出，做得到。众人惶恐，不知下一个的目标是不是自己。林翔枫的伤口没有得到好好的处理，背部的肉早已腐烂不堪，发烧低迷，喃喃自语。林则仕只能眼睁睁看着宝贝儿子受着折磨，二夫人也因未进食而虚弱不堪，看来不用等到那一日，便白发人送黑头人了。

林翎枫这几天也不在不断发烧退烧中度过，背后的伤自从上了一次药膏之后就没有得到好好爱护，又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但是谁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妥。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狠心，他每日都在愧疚中度过，未曾舍得杀生的他这三天背负了近四条人命。如此下来，林家不是因为朝廷罪名而死，是因他而死。可是他有他的自尊，在林家虽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只为续命不让娘亲失望，至今仍然记得娘亲走时嘱咐自己要带着她的希望活下去，可是如今，如今那王爷竟要！身为男子，又如何能应！

「吃饭啦，吃饭啦！」狱卒拿着饭一间房一间房地派，派到林翎枫这间房的时候，狱卒指着林翎枫粗鲁的喊，」你，过来！」

林翎枫认命的拖着虚弱的躯体走了过去，狱卒说道，「王爷问你，想好了没！」

林翎枫叹了一口气，吐出微弱的气息，「带我去见王爷吧。」

第八章

夜色已尽，墨色的天空渲染着这份寂寞。今夜，无月。殿内传出一阵阵熟悉的呻吟。

「嗯……啊……」偌大的床上，林翎枫紧闭双眼，不敢看身上的萧穆寒，自己的一声声呻吟令自己感到羞愧，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放浪，那么下贱，竟然在男人身下承欢。

「睁开眼睛。」萧穆寒顶着那紧致的内穴，微微的喘气完全不同于林翎枫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