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安报名参加了一个调酒比实，想要约他出来当白老鼠给意见。

男人爬起身的过程，他不想成为推倒他的那个人。

终于，齐浩破天荒的应了他的约，那天，他下班后去到林子安工作的酒吧，看到的是在吧枱处认真抹酒杯的林子安。

黑珠子滚呀滚，跟当初把他的吸进去深渊的那双眼如出一辙。

一样的伪装成无害的样子，待你走近，一击将你杀死。

一样的致命。

「你觉得怎么了？」齐浩细尝了一口橘黄色的兰姆酒，眉头一皱，林子安立刻紧张的追问。

「不是不好，只是很普通……」齐浩摇了一下酒杯，看着不同层次的颜色渐渐混和在一起：「好像有人一鼓劲的往酒里放菠萝，不是诚心想找我来试味的。」

「……」自己的狼子野心被人当面掀穿，林子安尴尬了。

齐浩心里叹一口气，说「你别分心，调比赛要用的，不是我喜欢的。」

可对林子安来说，齐浩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他还是去再调另一杯酒。

齐浩静静的看着林子安表演花式调酒，在自己面前将将摇酒瓶像变魔术般摆弄，姿势优雅像是跳舞，男人的相貌身材都很好，一切都配合天衣无缝。

酒吧突然播起多年前林子安很喜欢的那首歌，A thousand years。

他忆起自己的永远和林子安的一千年。

那个时候自己和林子安想要的所谓爱情是两条平衡线，有那样惨不忍睹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而他和欧阳鸿义，连爱情也谈不上，又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林子安调好了酒，这次他调出的是渐进绿色的鸡尾酒，里面混和着不同即层次的果香，由淡而浓，温柔地刺激着他的味蕾。

「好喝吗？」

「这个不错，我喜欢……对不起，我不是专业的评审，不能给你专业的意见。」

其实林子安哪是来求专业意见的，只是借个机会见齐浩而已，齐浩心知肚明，也顺着他去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知多一些别人的意见，跟专不专业没什么关系。」林子安知道齐浩喜欢自己的作品，立即笑逐颜开：「你觉得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吗？」

齐浩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要说改进嘛，我觉得这颜色……」

「不好看？」

「不，只是我比较喜欢海的颜色而已。」

「这个容易，我可以做些调整……」说罢，又转身去忙东忙西。

齐浩心里苦笑，心忖：我的海，又怎会跟你的海一样。

正如我心中的爱，跟你心中的爱不一样。

概念不一样，结果自然会不同。

「你就是你心目中的海？」齐浩不可置信的看眼前灰蓝色的鸡尾酒，问。

「对啊……有什么不对么？」

「海不是碧蓝色的么？」

这下子换林子安纠结了，支支吾吾：「……总之我眼中的海是这样的啦。」

齐浩现在不知怎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又是惊讶又是纠结，总而言之……他现在很想喝酒。

他托头冲林子安一笑，笑靥如花：「我突然想喝其他酒，你会调给我吗？」

「当、当然！」

齐浩看着林子安忙碌的身影，不由得笑了——带着苦涩，他情不自禁的幻想，如果几年前的林子安就是如此，他们的结果会否不同……

只是，正如世上最俗套的一句话：如果如果，哪有这么多如果？

齐浩当晚喝多了，还混了很多不同的酒，最后必然是醉了。

「再、再给我多一杯，这餐牌上写的是什么？我看、看不懂，字都歪歪的哪……」齐浩语气天真，满脸通红，努力的想要看酒餐牌上写了什么，可惜都图劳无功，最后只得胡乱的指一通。

「你别再喝了。」林子安叹气，他怎么会忘了混酒喝会加容易让人喝醉的呢，他只知道齐浩一直要自己调酒给他喝，就开开心心的调酒去，完全没有想到后果。

「屁！我没醉！」

「是是是你没醉。」站在一旁的酒保也看不下去，来帮忙收拾残局，「Frankie，这人是你朋友吧？你送他回家吧，反正也差不多下班了。」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

酒保挠挠头：「那……你带他回你家休息一下吧，你家就在附近，很方便嘛！」

别无他法之下林子安唯有带齐浩回自己的家，齐浩实在醉的可以，四肢无力，连走路也不行，林子安不得已背起他，一步一步走回家的路。

齐浩的胸膛紧贴林子安的背，他的气息在他的耳边撩动他的心脏，每吹一口气，都像把成千上万只蚂蚁送到他的心里去。

他不敢造次，将齐浩放倒在床上后，便急忙离开房间。

可他也躲不了多远，他住的屋子很小，只够他一个人住，多一个人，已经不够了。

没错，他已经搬离那间大屋。

齐浩走后，他无法再独自在那间大屋生存，他怕自己再也活不下去。

再不好的回忆，也都混杂着齐浩的身影。

他怕自己会崩溃——后悔得崩溃。

瑟缩在客厅窄小的沙发上，林子安久久都不能入眠，他好想到房间里去，去抱住那人，呼吸他身上的气息，亲吻他，抚摸他……

躺着躺着，天也亮了，林子安去叫醒齐浩：「浩……该醒了……你今天要上班吧，要不你请假？」

齐浩张眼见到林子安，当场吓了一大跳，怕自己喝醉酒做了什么来，可瞬即又从身体状态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即时松了一口气。「……你帮我拿电话来。」他酒醒了，但头还是有点晕，没必要在这种状况下回公司骗饭吃。

请了假，才跟林子安说：「谢谢你，我可以回家了……」

「你再睡一下吧。」林子安别过脸：「我……我会先出去一下。」

刚刚齐浩起来时看到他的那个惊慌模样，也深深知道自己并不被待见，混混噩噩的想要走出卧室，但齐浩再不要脸也做不出要主人家离开然后自己继续睡的事，立刻叫停了他：「你不用走……我也差不多醒了，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呃……你搬了家吗？」在卧室时已经觉得不对劲，走出客厅时才能真正的确认，这里不是以前的那个家。

「对、一个人住这么大也没什么意思。」

「那原本那间怎么样了？」

「租出去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工作？」依靠租金的收入不就……

「……」林子安没说话，眼神明显黯然下来，他无法说出口，说这一切只是为了当齐浩理想中的男人，然后把他追回来。

特别是齐浩已经有新的情人了，他多说一句，只会让齐浩多困惑一分而已。

齐浩见林子安不说话，也不追问，将话题带到食物上：「你想吃什么早餐？」

「普通就好了。」

「那就麦当劳吧。」

「好。」

林子安心里惨淡一笑：其实我最想吃的，是你以前每天为我亲手作的早餐。

可是你现在不会愿意做给我吃的。

「我没想到现在的工作你做的挺好的，调酒调得有模有样。」吃早餐的时候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齐浩不得已重提林子安的工作。

「哈，因为我很努力啊。」

「对，努力就会有回报的……很多时候。」

「嗯……」又是一阵沉默，林子安鼓起勇气问：「我下次再调好新的酒，你会愿意再来试喝给意见吗？」

「……好。」

他说过会做林子安的朋友，就会信守诺言，做他能做的。

「恭喜你，拿到冠军了。」齐浩等林子安跟主办单位聊好天拍好照才走上前。

林子安明显也很高兴，笑不合拢：「我也没想到会得到冠军……」

「你的作品叫什么？」

林子安的笑容瞬间僵硬，愕然说：「比赛时我介绍过了不是么？你没听到吗？」

「我加完班刚刚赶来，刚好来的及看你调酒而己……不好意思。」见林子安一脸失望的样子，他赶忙称赞男人：「你调酒的姿势很好看，很帅，我都快要看呆了，特别是点火的那一幕……」

「……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调酒，看到就好。」

「对了，你的作品叫什么？」

「都是胡乱改的，不重要。」林子安笑着拍拍他的肩：「我们一起去庆功吧？也约甄泽瑜和周言他们，我刚刚看见他们站在一旁。」

「我请，你别跟我争……」

「好好好……」

怎会不重要？就连味道都是依齐浩口味去调的，酒名怎会不重要？

会场人很多，灯光很暗，他看不到他，但他以为他一定在茫茫人海中在，听他利用比赛做的告白。

但上天连告白的机会都不给他。

或许，他的运气早在齐浩离他而去的时候用光了。

30.争

我本来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但现在却可以再遇见你，见到你的笑颜，偶尔和你吃饭、聊天……

像朋友一样……

我真的觉得好幸福……

「啊——」林子安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想起梦中的话，仍是心有馀悸……

他一点都不觉得幸福！

别人都说，能留在喜欢的人身边，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但这些在他林子安的身上统统无法应用。

他爱齐浩，想要他幸福，但同时也想要由自己给他幸福。

他不想每晚都在想他和他的男友在做什么，而自己，只能独自在被窝里发呆……实在太可悲了。

经过他和齐浩再遇，已经两年多，齐浩许诺他朋友的位置，那位置就是他的，能见面聚会，一起打球跑步，可再进一步就不行了。

林子安知道，他是为他的那个男朋友守得这么严格。

齐浩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也许自己真的没有机会了。

洗脸，刷牙，班，下班，偶尔给他传传短讯，约他出来，吃个饭。

两年了。

有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只想做他的朋友。

但每当自己看到他跟男朋友谈电话，一脸温柔的笑容后，他便知道自己不是。

就算习惯了在他身边，但他骗不了自己。

他不想当他的朋友，也他不要当他的朋友。

「老板，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年轻的酒保见林子安这么早就回酒吧，有点惊讶的说。

调酒师这种行业，下午六时多才开始开工，只有他这种新人才要一开工就要出现准备，林子安这种老板级数的，担个虚名不上班都没人在管。

半年前店里有一个投资者突然撤资，酒吧遇到经济困难，周转不灵，几乎要因此倒闭，幸亏辗转之下，有人介绍林子安来投资在店里，他才不至于失业。

大老板非常感激林子安，还让他为酒吧重新改名，当作新开始，最后，酒吧被改名为Happy Endings。

那时候自己很大胆的去问新老板为什么改这个名字，林子安笑说：「因为我想大家都幸福，有好结局。」

他当时只是认为这新老板有好心肠。但久而久之，他只想对自己用某讨论区的名言：少年，你太天真了。

新老板明明是合伙人，但还是每晚来酒吧调酒，简直比他这个菜鸟还要勤力……这不科学啊！

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来一样。

渐渐他就懂了，新老板有一小小的固执，唯一坚持的就是酒单上的其中一款酒不招待客人，就算客人怎么求要，他也会笑着婉拒，还好酒吧走的是高档路线，客人们都很谅解。

听说那款酒是新老板在新人调酒比赛的冠军作呢，这样的作品却在为某人保留着，那个人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

他一直很好奇，那人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看来今老板的异常，也跟那个神物人物有关……

林子安一看眼前的小伙子两眼发光，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了。「今天睡得不太好，所以就早点回来了，对了，你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想起有什么不妥，怒骂：「就叫你别叫我老板，都显老了，我才29岁！」

酒保立刻捉机会谄媚，「老板年纪轻轻就当上老板，好厉害！年轻才俊嘛！」

林子安懒得理他，自己去搬酒箱工作去。开始营业没多久，甄泽瑜带着自己的弟弟甄润瑛来HAPPY ENDINGS，林子安有点愕然，Happy Endings是基吧，所以眼前这孩子也是……

甄泽瑜的意思是怎样他不想去揣测，只是恩人的弟弟，他自然是要照顾。聊着聊着，酒吧的门被打开，门上挂着的铃铛响起，林子安下意识的看去，来人正是齐浩。

他旁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那男人单独走在街上的话林子安或许会不认得，但若站在齐浩的身旁，他绝对能认出来。

齐浩的男朋友，林子安见过一次，就是在再遇见齐浩的时候，仅仅在远方看了一眼，而第二次，则是齐浩带到Happy Endings时看到的，即是今天。

这个场景他在心里模拟过千次万次，希望自己能在齐浩的男朋友面前表现得大器一点，但他最终只是看着他们发呆。

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要笑脸迎人的去招待他们？

笑着去为他们调酒、与他们谈笑风生。

或许还会聊他们交往的趣事……

——他不要，面对这一切。

他梦过千次万次，醒来的时候，他伤害过他的每分每秒都是梦境，他求过千次万次，让他这次张开眼，齐浩就在他身边。

可是这些都是痴人说梦，每天等待他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凌迟。

率先走过来的不是齐浩，而是他的男友，男人惊讶的看向甄润瑛，踁自走来跟他打招呼。

林子安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齐浩，可惜齐浩并没有留意到，他只注意到欧阳鸿义走向甄润瑛的背影。

他怎会不知道欧阳鸿义的心里只有他过去的恋人，只是他想要争取，争取他想要的爱情。

但是，不是你的，再争也没用。

他认命的跟欧阳鸿义说：「我们分手吧。」

林子安，欧阳鸿义，都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

哈，说什么分手，充其量就只是结束关系而已，他们从未牵过手，如何分手？

一直以来，就只有自己在唱独脚戏而已。

31.一起幸福

「浩、浩！」林子安从后追赶，齐浩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不断在前行。

他实在太兴奋，他刚刚从欧阳鸿义的口中听到，他不是齐浩的男友，他从来都不是！

那么自己还有机会，追求齐浩的爱！

「你到底想怎样！」齐浩被抓住，怒极质问。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追上来，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为什么不让他独自一个……

林子安激动的将齐浩拥入怀中，说：「我已经知道你和那个人不是情侣关系，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爱你……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不会再伤害你……」

「无耻！」齐浩怒不可遏，「凭什么你认为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再跟林子安见面，已经让他很煎熬，为什么还要再逼他，为什么要让他恨他……

「你高兴了吧？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无论我有多爱那个人，都没人会爱我！没人会回应我的爱！」

「我爱你我爱你……」林子安收紧双臂，将不断挣扎的齐浩抱得更紧，彷佛这样就可以告诉男人：他爱他，还有他爱他。

「但我恨你！」齐浩奋力推开林子安，眼里添上了怨恨和红筋，那是林子安不认识的齐浩：「你好残忍……爱怎么样对我就怎么对我，你没有当过我是你的情人，你、你只当我是你家里的摆设，只要我不陪在你身边，你寂寞了，就可以怨我，肆意伤害自己，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