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左夜那边，跟着男人走到楼下，路上都没人说话，在家里的针锋相对此时仿佛被风化净。

左夜冷淡说道“从哪来的到哪去。”

戚亚摇摇头，走进左夜一步，脸庞几近贴上，眼神互凝“我当初和你一块来的，现在你跟我一块走吗？”

左夜嘴角咧开一个口子，似笑非笑“别说的自己好像情圣，痴心不悔似的，还没到岁数怎么净忘事，用不用我提醒你当初是谁背叛的谁？”

戚亚表情丝毫没动，眼神里仿佛流过什么东西，嗓音低低道“所以我后悔了。”

左夜嗤笑一声“你后悔的次数太多了，”仰头闭了眼，手捂上心口“这儿，已经麻木了。说白点就是对你没感觉了。”

“不可能。”戚亚咬牙一字一句肯定说道，“你以为我会信？”

“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

话音还没落，戚亚欺身上前，嘴巴直接堵上左夜的嘴。

一声闷哼随即响起。

戚亚食指蜷起在嘴角抹过，一丝血红染上。眼神不由一暗。“跆拳道还是我教的你，现在在我身上用上了。”

左夜侧过他目光，语气微澜“你太不相信人了，我说过我对你没感觉，这一拳自然算不上什么。”

戚亚一手成爪上前抓去，趁左夜抬手，虚晃一招，反手把左夜胳膊制在身后，另一只手同样压住，头靠在左夜肩胛处，轻声问道，语气绝对算不得好“那楼上那个男人呢？你对他有感觉？”一点都不期待左夜回答，接着说道“他对你也有感觉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不然他能让你送我出来？还是说他太迟钝没看出我们的关系？”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那我该关心什么？关心怎么对沈画说咱俩的关系？是说咱俩青梅竹马好呢，还是说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好呢？哪个更能彰显咱俩的感情呢？”

说着伸出舌尖，在左夜耳唇上暧昧划过。

左夜瞧着他，冷意里最终燃着一团火，声音第一次加急“戚亚你他娘的适可而止！咱俩早没关系了，你跟别人上床的时候，怎么他娘的不想想我跟你的关系！这时候来这打感情牌，早去哪了，晚了十万八千里！我现在就是喜欢沈画，谁也改变不了！我爱上他了！我他妈早就爱上他了！”

戚亚张嘴直接咬住左夜嘴唇，把话压住。

左夜上身后仰，依然逃脱不了气急的呼吸。

左夜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去客房里搬被子的时候，沈画还没睡，明显闻到了左夜身上的酒味。

第二天，沈画做完饭，敲门叫左夜吃饭，左夜起来，沈画眼神停留在他嘴角片刻，随后不留痕迹的转过。

过了两天，餐桌上，左夜突然道“那天，那个人，其实是……”

沈画低头夹着菜，笑了笑道“那是你的事，没必要对我解释。”

左夜夹菜的手顿了顿，哑口无言。

沈画动了动筷子道“这两天我想回国，叔叔家的女儿要结婚，家里没一个男的，我想回去帮忙。”

“…李云华的事还没办完。”左夜试图找一个借口挽回。

“我舅舅家在别的地儿，不是本市。”

过了会，左夜道“什么时候结婚？”

“就这几天。”

左夜想了想道“那我定后天的票，你在家待三天帮忙，再订一张当天返程的票……”

话音刚落，沈画摇头，“我叔叔腿不好，闺女嫁了我得在家帮着照顾。”

左夜终于沉不住口气，不善的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画放下碗筷，“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再麻烦你了，这些天多谢你收留。”

“是不是因为前两天的事，那个男人是我很早以前的……”

沈画打断他道“我说了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是因为他才要走。”顿了顿，搓好词道“李云华的事，还得谢谢你，说到底你不欠我什么，这么帮我，我也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左夜，我不喜欢你，之所以住你这，一是被逼无奈，二是想利用你的感情帮我摆平事儿……这么说你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抬头看着有些怔愣的左夜。随即垂下眼睑，掩住情绪，盯着碗里的一粒米饭，平静道“我本来也想一直住下去，或许后面咱俩事能成，后来想了想，我要真这么做，最开始就给咱俩埋下个隐患，利用的感情即使后来转了正，心里还是有疙瘩。况且，我也的确不喜欢你，再勉强也勉强不来。”

寂静的沉默过后，左夜没有丝毫情绪的问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沈画道“心里话。再深不能深。”

伤人十分自伤七分。

这是沈画离开左夜家回国后得出的结论。

浑身酸软的疲惫，午夜赶到火车站买了张南下的卧铺，挤着人群上了车，翻身倒在上铺睡得天昏地暗。梦里浑浑噩噩，一会是冬冬小小的嘴巴，甜甜的叫着叔叔，一会换成李云华阴鸷闪着欲光丑恶的眼睛，一会又是那晚左夜面无表情的冷淡，沈画压制着心绪，一遍遍挣扎的说心里话，心里话，最后终于压抑不住，狂怒的悲望，叫着什么心里话，这不是我的心里话，不是我的，眼里两行泪下来，他无视着悲愤对着左夜怒吼，我不想走，为什么要赶我走，我走了要去哪，孤苦伶仃的现在终于想落定在一个地方，为什么又要走，为什么我不能待在这儿……最后的话凄凄厉厉竟然成了哀怨和绝望。画面最后定格在两个相拥亲吻的男人身上，仰头对着沈画嘲讽的那张脸正是那天的戚亚。

沈画挣扎的醒过来，两眼无神的对着摆动的车厢，眼角的地方明显划过水痕。

左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面清晰的再现在脑海里，沈画明明看的出来这张脸隐藏下的受伤……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想他谁也不欠谁，他凭什么欠左夜的，他也不过是用李云华的事逼着他就范，他凭什么欠他的，他谁也不欠。

从兜里掏出火车票，目的地是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这样就好。

第13章

北方春浓的五月，在南方已经算不得春天了。季节温度的差异，让两个地方的产品你来我往。

“三儿哥，快递的登门了，门边这货是要发出去的吧！”一个下身穿松垮七分牛仔裤，上身白色圆领短袖的年轻人，卷着短袖下摆到胸下，露出一截小蛮腰，弯着身，双手搬过地上包装好的纸箱递给站在门边的另一青年。

门边青年姣好的面容，就是一双眼长得露了本性。此时顺着年轻人的裤腰溜着腰线的皮肤掠过胸下的红粟一直打量到锁骨。

盛味看着迟迟不来接手的邮递员，在他眼光下咬牙切齿，一脚冲着青年的胯下踹过去，“看够了没，接货！”

青年轻巧的躲避过，眼里流着笑意，“真是白费了这身好皮囊，性格这么恶劣，哪个男人能看上你，不会到现在还是条白斩鸡吧。”说完，一边暧昧眨眼一边接过货。

盛味被气得脸红，骂道“用得着你管，有空还是管管你自己吧，一身的浪荡味，谁跟了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青年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被忽略，仍是调笑道“原来不知道小味这么关心我啊。晚上有时间哥哥好好疼你。”

盛味抱着的盒子一晃，真是要扔了跟青年动手，青年笑道“轻拿轻放，里面装的可是你家掌柜的宝儿。真要摔死了，看你拿什么赔。”

盛味刚要开口，屋里走出来一人，大花短裤，纯白T恤，头发还是湿的，刚洗澡出来，无视俩人情况，道“装完了？”

青年正了正面容，搭配上身上的制服，终于有了点职业的味道，“完了，我这就去发。”临走眼神还瞟过盛味，盛味切了一声，不屑的别过头。关了门还不忘啧一声道“这人真讨厌。”

沈画道“没兴趣？”

盛味道“对他有兴趣，那不是自找苦吃？谁都能发情，以为大家都是猪啊。”

见沈画眼神怪异的看着他，盛味不禁摸摸脸道“怎么了？”

过了会，睁大眼惊恐道“掌柜你不会是对他有兴趣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

盛味皱着眉头劝解道“那人那人，作风不正，私生活更是烂到了家，掌柜，掌柜你……”

沈画道“你跟他很熟？”

盛味道“不熟。”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作风不正，私生活糜烂？”

盛味噎了一嗓子“他他口碑不好。”

沈画语重心长的摸着下巴道“口碑是要熟悉的人说才能真实，你怎么知道传言的人是不是真的熟悉他？况且我看他只是嘴上调笑，没有过激行为，倒不是个特别随便的人。”

“他，他如果行为端正，别人为什么会说他？”盛味疑惑道。

沈画思虑了几秒道“也许是别人嫉妒他。”

“嫉妒他？”盛味不可置信的反问道“嫉妒他什么？”

沈画理所应当道“美貌啊。”

盛味回过神，“掌柜，玩我呢吧？”

沈画拨拉湿漉漉的头发，嘴角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疑惑道“他长得不好看吗？”

盛味不自觉的嘟起嘴思考，“长得是挺好看的。”

沈画拍拍盛味肩膀“漂亮的人才有花心的资本。”

盛味过了会，看着沈画背影道“掌柜的，你是绕着圈损我呢吧。我不花心难道是因为我长得不漂亮？想当年，我还是我们学校接连三届的校草呢？喂喂，掌柜的，沈画？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啊？”

两层破败的小楼，沈画从盛味的手里租下第二层，钢丝床，搭个军用的床垫就是一晚上一晚上的栖息地儿。

广东这边海鲜丰富，沈画刚来的时候四处晃悠，买了几个乌龟王八养，逢上台风什么的暴雨，躲在家里玩盛味的电脑，偶然的一次聊天，加了个网站的策划人，一次两次生生撺掇起了沈画开网店的心思。扭头一看，一个放养在桌上的小龟撑着绿豆眼好奇的看着他，于是开什么网店也就这么着顺理成章。

但网络技术这方面不是沈画强项，好在年轻几岁的盛味接这方面的手，盛味大学毕业一年多，什么乱七八糟的职业都凑合干两天，到今天没个固定工作，听沈画说这事，好奇心上来，跟着沈画入股。两人三七入股，分成也是三七按着比例。谁三谁七也不用说了，不然盛味能叫沈画掌柜的。两人各负责不同板块，两个多月下来，打理的还算有条有理。说不上挣不挣钱，反正是饿不着，赚个生活费。

东西原来都在瓮里养着，后来改成大铁盆，后边索性淘了几个废旧的浴缸养着。

一个个还算瓷白的浴缸整齐的横列在院子里，白天还好说点，晚上，那家伙，出来遛弯赏月总得吓一跳，跟一排排棺材似的。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好点，旁边院里没事高瞻远瞩的人那是得吓个不轻，再说浴缸一个个表面光滑，青森森的月光打上去，反出去光也不少，只要晚上溜眼的人没有看不见的。而且，里面装着的东西，晚上也不是安生的，嘶拉嘶拉的声音跟锯人头似的。换成浴缸没几天，附近的警察叔叔一天夜里就过来盘问来了，第二天就下通知让把东西换了，理由暂且定为恐吓人民群众。

无奈之下，沈画跟盛味俩人找了个搬家公司，浴缸一点点搬进一楼的屋里室养起来。

半夜，沈画盯着一排排的浴缸，那心情，简直无与伦比，第二天就跟盛味说决定再淘一个浴缸权当自己窝了，放个枕头，那就是床啊。

盛味摸摸沈画额头，以为是吓糊涂了。

总这么室养着，其实不是办法，一是屋里潮湿，二是得喂大二小二吃东西，弄得屋里不好闻，三是，小龟们总得晒晒太阳，吸收吸收钙物质，把壳给养好喽。

俩人后面商量着在院里砌几个水池子，材料什么的都自己买，人工也是自己出，所以接下来这俩人是有得忙了。

这天日头当空，俩人各穿着裤衩，上身披着塑料布，从早上八点干到十一点，完事，俩人躺在二楼临风的藤椅上，一个个累的汗水肆流。

歇了半晌，沈画耳朵动了动，抬腿踢了趴着的盛味一脚“有人说话。”

盛味不动。

沈画接着踢了两下“快点，有生意。去看看电脑。”

盛味把头侧向沈画这边“不想动。”

沈画换了个姿势，舒服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动。”

盛味道“你去看看。”

沈画眯了眼道“我去看？”

盛味备受威胁下，委屈着脸，伸出两只手，指着手心的茧儿让沈画看。

沈画果断亮出手上砌砖砌出来的血泡。

盛味啧了口气，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晃三悠的下了楼。

不久，楼下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沈画闭上眼，聆听着放松身心。他早看见楼下快递员进来了，想必这时候正扮鬼吓人呢，那一排排浴缸是活生生的道具、调情的工具啊。

生活没有大起大落，这么样的小滋味尝来是不错的。

小日子忙忙碌碌，固定的交际圈，廖少的人际往来，活的是最真实的。

幸福是什么，就是一笔收入能养家，除外有自己的兴趣爱好。现在想来，最幸福的人，是能把工作和兴趣结合起来合二为一的那些人，也就是把兴趣做成了工作，有资金收入的那群人。现实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有多少人是被逼无奈另谋出路，最后在工作中失去自我，把自己意义上的追求转而成为对最高薪酬的追求，相比而来，那些在艰苦生活中坚持兴趣坚持追求的人是多么幸福，每时每刻在生活中的困窘提醒着他生来的意义，他活在每一分现实的清醒里，人生的追求中，这样即使突如其来的灾祸降临，他可以死的毫无遗憾，没有什么能比在自己的追求路上死去更幸福的事了。

这人世间，究竟是谁傻谁笨？笑谁痴傻笑谁天真，其实或许只是他们比常人多了一份透彻。

沈画这般想着，自己其实也是幸福的。没有牵挂，活着只是为了自己，不用为父母为家庭束缚自己。

五月中旬，生意异常火爆起来，北方天气回暖，正是买龟卖龟的好时节。

盛味一天二十个小时的挂着，睡觉都得守着电脑。生意暖暖不断的涌来，盛味高兴的时候说几句发财，睡眠不足的时候骂几句受罪。

沈画也不好过，池子建了一半的时候，生意扯走了盛味，中间又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建好的一个池子还好说，三四乘方的面积，积水就积水。刚挖好的一个土坑就没这么幸运了，囤满水了，让人还怎么建。他俩原先商量着是以地面为根基往上建，后来考虑到夏季这边多雨的气候，挖个坑能当池塘还能蓄水，这才往地下挖来着。这下好了，提前蓄水来了。

好在过了两天，天气转晴，蒸了不少水。

沈画帮着盛味看了两天电脑后，接着干自己的本职工作。

东边的院子建好的是个小坑，其实说小也算不上小，一间平常书房的样儿，空下来的西边，沈画决定来个大的玩，把东边的南面跟西边打通，这下来，几乎整个院子就成水池了。工程不小，好在石灰什么的混凝土，水池周边装的瓷砖等等材料都备齐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总体进行的还算顺利。

挖坑挖的艰苦，不过没什么技术含量，盛味那边弄了个自动回复，把电脑声音调最大，跟着沈画光着膀子在院里劳动，一个星期下去，那皮肤，纯正的小麦色，钻麦堆儿里保准找不出来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