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的话，是不会一下跳到这么后的步骤的吧？”

“啊？你想到哪里去了？”郑薰揉了揉梁生的头发，明明因为个子很高而显得非常男人的梁生，在面对比自己还高上些许的郑薰的时候，也只得低着头，非常不情愿的被他这样揉着。

“只不过是去喝个酒，吃个夜宵而已啊，你要是愿意还可以陪你去看夜场的电影哟，”郑薰凑到梁生耳边，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上去特别的诱惑：“难道说，你还想做些别的事？”

“不，不用了！是我不好请放过我吧！”梁生推开郑薰，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想吃什么？我请客。”

梁生非常想扔一句你去死吧然后跑回宿舍，但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与其气呼呼的跟这个混蛋耗一晚上，还不如敲诈他一顿，至少自己能吃的开心。

梁生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就毫不客气起来。至于两人因为吃太多现金不够付，又不能刷卡而不得不大半夜打电话叫人送钱这种蠢事，就此略过。

第六十七章

[我今天晚上在家等你回来。好想你。]

秦语翻来覆去的将这条早上收到短信看了许多遍，只觉得时间过得太过于缓慢。

为什么不能一下就到晚上呢？

一下课就赶忙坐着地铁回到自己的新“家”中，收拾着一些细碎的东西准备出门。

“要去哪里？”

在沙发上看着英文文献期刊的秦钧扶了扶根本没有滑下的眼镜，问道。

“去朋友家住一晚。”秦语头也不回，穿着鞋准备出门。

“是去你之前住的地方么？”

秦语系着鞋带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会和男人在一起。”秦钧似乎有些生气，不过声音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有紧皱的眉头和尖锐的视线表现出他的怒气。

“我怎么想的，和你没有关系吧？”

秦语挺立单薄的背影，充斥着拒绝。

“之前也是，和那个叫杨毅的家伙混在一起。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且还不学无术的渣滓，你学了那么多年的伦理道德都拿去喂狗了吗？”秦钧啪的将手中的期刊摔到茶几上，一直没有看着秦语的视线终于落在秦语身上：“现在还在和男人一起鬼混，你不知道廉耻么？”

秦语垂下的手死死的握紧，紧紧咬牙不让自己说出此刻不停在心底翻滚的话。

什么嘛，摆着一副家长的面孔对自己说教。

明明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连自己岁数的一半都不到。

一半的人生都是自己一人度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外人来给自己灌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学生，恐怕自己早已步入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吧？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没有人能够在自己走歪的时候拦住自己，没有人能够在自己犯错的时候指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到现在这个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非常正常位置。

自己会喜欢上同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视线已经没办法从杨毅身上移开。

在那段被称为叛逆期的时间，自己却异常乖巧的一直维持着乖乖念书的优等生的形象。

再怎么叛逆，再怎么胡闹，也没有站出来指责自己的对象。

反而胡闹的自己在别人眼中，大概会想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那么又有什么必要呢？

唯独只有杨毅，会对自己做出些许的回应。

现在想来会对那些因为无可奈何而做出的反应而高兴不已的自己，着实有些可悲。

不过在当时，对自己而言却是如同救赎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自己对身为男性的杨毅产生异样的感情，想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而之后和戎夏的相遇，更是让自己终于产生了庆幸自己来到这世上的感觉。

不是不可以和女性，只是刚好喜欢上的人是男性，这有什么错么？

错的是你们这些明明不在意自己，还要以一副长者嘴脸指责自己的人吧。

真是够了。

再也不想看到了。

秦语拉开门，在秦钧还没有起身阻止他之前，狠狠的摔门而出。

“经理，这个周末的聚会我想要请假，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苏巧将文件递过去，对着正因为一份混乱的表格而有些发火的习戎夏说道。

“什么事？”

“……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说有要事要和我商量，只有周末她才能够与我见面。”

“重要到你可以将我一个人扔到那些老狐狸里面？只怕等你回来，我早就被吃掉了。”习戎夏没有抬头，翻过一页，淡淡的说道。

“您怎么会被那些狐狸吃掉呢？您不为难他们就已经让人松口气了。而且我已经拜托了侁野与先生，他说可以与您同行。”苏巧轻轻一笑。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自己接触不久，但是自己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一旦那些人把他逼急了，习戎夏绝对会做出让他们后悔不该小看他的事情。不过也许是帮主的嘱咐，以及副帮主的态度，让那些人不敢太过露骨，只是偶尔在言语和一些小事上刁难习戎夏。

当初习戎夏刚刚上位的时候，有几名高层干部为了故意整习戎夏而将一次与官员交易的情报告诉了敌对的帮派，那段时间上头又查的很紧，无疑那几个官员被抓了起来，而他们所给予的特权也全部化为虚无，投进去的大把钞票就打了水漂。然后对于习戎夏无能的流言就这样传开。

“总有一天，我会跟他们算这笔账的。”

在帮派聚会上被一个年长的前辈冷嘲热讽之后，习戎夏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笑的特别灿烂。

而现在，那几名干部正在监狱里不断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招惹他吧。

“侁野与啊……算了，他在也好，至少闲话不会有那么多。”习戎夏歪着头想了想，合上文件夹递给苏巧：“让那些家伙将第18页到40页里用笔勾出来的地方全部重新改过再交一份上来。如果还不过关就给我炒了他们，连份报告都做不好，花钱聘他们来干嘛。”

苏巧打开文件快速扫了一遍，被红笔勾出的地方，都是一些含糊不清，或者与其他资料不符的地方，甚至连一些细小的语法问题都被他找了出来。

他真的做的很好。

苏巧抬起头看向习戎夏，他正拿起另一份文件，喝着咖啡，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都显示了他的不耐。

即使不情愿，他也会将所有事做到最好。

“对了，总经理说今天让您回家一趟。”苏巧拉开门，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说道。

“转告那老头，我不回去。”习戎夏皱眉说道。自己已经和秦语约好了晚上见面，怎么可能因为那老头而不去啊。

已经快一个周没见到他了，好想狠狠的将他粉嫩的唇亲到红肿，让他发出泣不成声的动听声音啊。

“这可没办法啊，那老头已经派我过来接你了。”侁野与从门外走进来，苏巧对他点点头，然后关门退了出去。

“……该死。”习戎夏一脸吞了蟑螂的难看表情，看着侁野与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翘起修长的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老头子又有什么混账事要交代的。”

“没什么事，就是和家人一起吃个饭而已。”

“……我不去，晚上有约。”习戎夏看看表，还有半小时就可以走人了，开车的话可以在秦语之前赶到家里，还可以顺路去阿炎那里买点蛋糕给秦语带回去。

狼吞虎咽的吃着蛋糕的样子也好想看啊。

“是和秦语么？”

“嗯。”

“真是让人羡慕的啊。”侁野与点燃一根烟，静静的抽着。

习戎夏埋头继续处理文件。

“说起来，你母亲从你身边离开到去世之前住的房间，你去过么？”

习戎夏抬头，不明白为何突然问道这个问题。

“要看吗？我可以带你去看。”

“你是在诱惑我么？抱歉，对于死去的人，我觉得活着的人更加值得珍惜。”习戎夏收拾着桌上的纸页，没有抬头。

“只是让我能稍稍轻松一点，能够把你带回去。”侁野与伸手不由分说地接过习戎夏的公文包，白色的手套在黑色的皮革上显得异常刺眼。

“还给我。”

“帮主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回去。抱歉。”侁野与迈开步子直径走到电梯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习戎夏。

“……混蛋。”习戎夏暗骂一句，气冲冲的走进电梯。

“电梯都摇了。”侁野与按下楼层键，似乎在笑。

习戎夏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给秦语发短信。

[抱歉，今天可能会晚些到。]

“最好直接说去不了比较好，那样如果你能够顺利溜走，对方反而会觉得开心吧。”侁野与抬头看着电梯楼层一点点的下落，开口道。

“……我会回去的。”习戎夏按下发送键，将手机放进西装裤的口袋里：“偷看别人的信息不太好吧？”

“只是不小心看到而已，因为我比较高。”侁野与继续注视着楼层。

习戎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再说话。

想了想，最终还是再次发送了[可能没法回去了，不用等我。]这样的信息。

第六十八章

买了戎夏喜欢吃的菜，再一次挂掉打来的电话之后，秦语推开许久未曾打开的门。

就像自己刚刚离开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化。干净，整洁，空气里洋溢着不知名的安心气息。

将手机放在桌上，看着屏幕上“秦钧”这两个字，强烈的厌烦感让他将手机翻过来倒扣在桌上。

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抱着自己最喜欢的抱枕小口的喝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柠檬味苏打水，尽管握住玻璃瓶的手从指尖开始逐渐发凉，喉咙也因为过于冰冷而发痛，秦语仍然大口大口的喝着。

烦躁。

手机震动了两下。

秦语不耐烦的探出身子将手机拿起来，强迫自己打开短信。

[快点回家。]

家？

秦语嗤笑。对自己而言，现在所处的空间才是可以被称为“家”的存在。而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临时组装起来的假象，由两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在玩着无聊的家族游戏而已。

对自己而言，戎夏早已不是自己的伴侣那样简单的关系。朋友，爱人，家人，对于人际交往贫乏到可怜的地步的自己，戎夏所需要承担的角色太多，但他却都一并接受下来，包容着这样任性的自己。

只要在他存在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啊。

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他一定能将自己所有的烦躁与不安抹去，给自己最温暖的拥吻，去化解那些所有的不快吧。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以为是秦钧发来的信息而非常不耐的点开，才发现是戎夏。

[抱歉，今天可能会晚些到。]

会晚一些啊……

秦语侧着头，心情有些低落。

工作果然还是很忙啊，突然说要去公司上班，当个经理做着正儿八经的工作，是会需要这样努力才能够不被别人看扁吧。

他也在努力呢。

虽然有着小小的不甘心，秦语还是安慰着自己。

带着柠檬味道的液体翻着柔软的气泡，流过嘴唇，滑过舌尖，让牙齿因为冰冷而有些发痛，最后从咽喉流下，进入胃中，一片冰凉。

有些难受。

身体的热度似乎都被吸走了，胃部传来细微的抽痛。

没关系的，又不是不会见到。

手机再次震动。

胃部的痛意开始蔓延，一点一点的，随着痛意将温度掠夺，抽吸，直到没有知觉。

当一个人不小心掉进井里的时候，也许并不会庆幸为什么井里没有水，而是马上抱怨为什么会没有梯子软绳之类可以爬上去的东西。

当枯井之中开始涌现着彻骨的井水之后，会更加怨恨为何会有水冒出来。

井里本该就有水，不是么？

当秦语看着习戎夏的短信的时候，不知为何如此想到。

只是原本期待的可以拯救自己的东西，却不知为何变成更加致命，却理所应当的缘故么？

只是当水淹没过面孔，将一切淹没之时，安静的水流，上升的水压，逐渐逐渐的，将自己的热度夺取。

刺骨的寒意。

“抱歉。”

撞到了秦语肩膀的行人，在留下匆匆的一句后，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变得越来越短暂的白昼始终迟迟不肯褪去，然而两旁路灯早已照亮昏暗的路面。

街景美得有些异常。

来来往往的行人让秦语觉得自己变成异质一般的存在，想要找个角落，小心翼翼的舔舐自己此刻无法压抑的情绪。

秦语垂下眼帘，觉得双腿有些无力。

街角从未进去过的，小小的奶茶店，此刻竟成为救赎一般的存在。

随意点了一杯奶茶，秦语靠在椅背上，有种说不出的疼痛在一点点地蔓延。

好疼，却又不知道是哪里。

只是这疼痛捉摸不定，游移在身体的各处。

就像是注射了高浓度的注射液，在液体顺着血管带走体温的同时，所给予的钝痛，从针孔处，逐渐上升到手肘，肩膀，直至全身。

服务员很快送上秦语所点的奶茶，温钝的热度和过于甜腻的味道，让人作呕。

拿着细管一直搅拌着浅棕色的液体，白色的奶泡和巧克力的碎末一点点的融化，粘附在细管的外壁和杯壁上，混浊不堪。

想要回家。

可是那个家，会是更加让人刺痛的存在吧。

一直发着呆的秦语，连自己的手机的震动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旁边的女生好心的提醒，秦语这才回过神来。

“秦语，怎么一直不接电话？”程依依听到电话那头终于被接通，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抱歉，我没听到。”电话那头带着担心的口吻，没由来的让秦语心头一颤。

“之前那个帖子已经被删掉了，网上关于你和SUN的照片也几乎都找不到了呢。”

程依依似乎是因为之前自己的反应，而特意来告诉自己的吧。

总觉得，太过于善良了。

秦语推了推镜框，低声道：“你现在方便么？我想见你。”

也许，自己这几年来一直默默的陪在他身边，大概就是为了换取这句话吧？

程依依不禁这样想着。

拼命隐藏着快要飞上天的愉悦，程依依对着电话说道：“我现在没事，在哪里见你？”

“我现在在你家附近。10分钟后在楼下等你。”

“嗯，拜～”

程依依猛地扑在床上，抱着枕头打着滚。

他想见我。

他想见我！

无论理由是什么，只要是他需要自己，那么自己都会十分开心。

“他想要见我呢，怎么办，心跳个不停啊。”程依依对着床头的玩具熊轻声说道。

“穿什么好呢？脸也好烫，会被他嘲笑的吧？”程依依拿着一条裙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语。

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低落。

是程依依从未停过的，如同从深深的水面下，传来的飘渺的声音。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安慰他的温柔角色。

前一刻还雀跃不已的心情，顿时冷却不已。

镜子中的美丽女性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让程依依恨不得将镜子砸碎。

早就决定好了要如此，不是么？

再怎么受伤也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程依依将散落的头发梳理好，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奈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