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三生月——影lacrimos
影lacrimos  发于:2015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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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晓得你还会轻功!”林文枋仰脸望着他快速消失的身影叹道,这时寨主和泫月带着几个下人一同推门进来,他赶紧把暝幽送的干粮缩进袖子里。

暝幽蹲在房顶掀开一块青瓦,屋内的情景就一清二楚。令他惊讶的是,泫月竟然像管家人似的使唤下人端上一桌子的酒菜给林文枋,紧挨着泫月的一个戴黑眼罩的男人继而说道:“你即是泫月的友人,就是我的贵客,劳神的事情就不必做了,马上我会让下人带你去客房休息。”

听这口气一定是这儿的寨主,倒是泫月怎么突然和他这么……正想着,二人已经走出房间,暝幽远远望见那男人的手搭在泫月腰间,将他拉进怀里,二人谈笑风生,其亲密无间竟似多年知己。暝幽愣愣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不知觉间捏碎了整块瓦片。屋顶的风很凉很大,瓦砾的灰尘从指间流泻,被吹散在风中追赶着泫月的脚步,他却好像远在天边,触不到的空虚。

泫月在园子里陪寨主逛了一下午,天黑后才回到房间。临别时泫月突然伸手拉住他叮嘱道:“仔细别忘了我的事。”寨主笑着勾起他的下巴轻咬上去,“想着呢,明儿一早我会让下人准备。”

待送走寨主,泫月长长松口气关上门,刚转身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扇倒在门框上。他抬手捂住红肿的脸颊,慌乱中对上暝幽深邃的墨青色瞳孔。二人在昏暗的烛光中久久对视却不言语,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连暝幽握紧拳头的声响也震耳欲聋。

“现在就跟我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暝幽收起一贯儒弱的态度,语气冰冷生硬。泫月摇头,暝幽的拳头径直冲过来,他没有闪躲,最终暝幽还是颤抖地停住手,到底舍不得伤害他。怎么就舍不得呢,明明那么愤怒,明明那么悲伤,明明那么想亲手毁掉你,宁愿自己失去也不愿别人得到的……这个人。

“我可以跟你走,其他人呢?这里还有二十几个无辜的人在等待。”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这种地方山寨再来十个我都能杀光。”

泫月冷笑:“然后呢?你杀光了山贼救了所有人,英雄般满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你很光荣么……还是我该对你歌功颂德?”

暝幽沉吟良久,方才说道:“为你,纵使杀遍所有人我也愿意。”

换做常人,早被这句话打动,唯独泫月更加难过,只因他是真正为暝幽考虑,他不希望暝幽为他背负血债和怨恨。“何不听听我的打算?”泫月如实奉告了自己的计划,暝幽听后连连摇手:“绝对不行!让你做诱饵,却叫我带着其他人逃跑,我做不到。”

泫月低下头不去看他,茶杯在修长的指尖轻轻晃动,淡绿的水波打着旋却不倾洒出来,就像此刻的心情,恰恰好的波动,欲说还休。

“暝幽,你我是截然不同的人,”他轻轻说道,不知觉温热的茶水已经顺着指间滑下,“倘若我有你那身好本事,又何尝不愿与你并肩作战?每次只能眼睁睁看你孤独地挥剑战斗,而我只能做一个拖累,拖累你去杀更多的人……我受够了。只当我任性一回,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浑说什么哪,”暝幽听罢不禁心神恍惚,他从未想过泫月竟如此为他考虑。他从背后拥泫月入怀,期望可以用柔情感化这只小猫咪的倔强,泫月只静静地任他抱着,用沉默来扞卫自己的决心。最终还是暝幽对泫月的冷暴力认输,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就照你说的办,你要多加小心,别让那独眼龙占了便宜。”

就是这么宠着你,就是这么由着你的小性子,以前、现在、将来,都会是。谁让茫茫人海我偏偏遇着你。

泫月顽皮地白了他一眼:“早上还有人嗔我小肚鸡肠非君子呢,这会子谁又是君子了?”

于是二人挑灯夜谈,讨论如何将计划实施地更加周备。明晚戌正时刻,寨主将会应泫月要求汇集全寨的人来看泫月歌舞,暝幽的任务则是在守备的人离开和众人放松之时,悄悄带领被抓的人逃出山寨。此计划对于泫月来说是异常危险的,这意味着他将成为整个山寨的猎物,众目睽睽之下想要脱身更是比登天还难。泫月早已将一切考虑周全,叮嘱暝幽趁夜弄一包迷魂散来,逃出去后只需在山洞口处等他出来便可。

“你想用迷药把独眼龙迷昏?”暝幽猜到八九分。

“一场歌舞后他定会要求我和他独处,到时候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泫月很平静,胸有成竹的样子。几十条人的性命积压在他身上,反倒使他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存在感和责任感。做个有价值的人,说通俗些,也许就是被人需要。这是泫月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一向清冷孤寂的灵魂也从深处涌起温热的火苗。

次日天刚亮,泫月便起身梳洗。披散着齐腰的青丝,细细将耳边的一抹发丝挑起绑成流苏似的三股,松松疏疏束于脑后,发辫尾端垂着淡墨色丝带,衬着他淡墨色的长袍,银盘似的俊脸,眼波流转的异色美瞳。

桌上已经摆放着暝幽找来的迷魂散,旁边附了张纸条:“多加小心,我等你。”泫月浅笑着将药粉放入衣服里藏好,纸条则被蜡烛的火苗一点一点吞噬。泫月能感觉到今日的自己与往常不同,今日他会是万人瞩目的焦点,是最有存在感价值感的英雄。

推开屋门阳光洒进来,一场没有流血没有刀光剑影却格外危险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序幕。

倚在门外的红柱上的寨主本环着手臂无聊地四处张望,一见泫月的门开,便来了精神,指挥身后的下人把衣服首饰送进屋里。

“谁让你一大早候在门口的?”泫月抬手,指尖轻快掠过寨主的唇,被他粗糙的大手捉兔子般擒住手腕。

“想你了。东西都给你备齐,今晚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美。”

第十八章:致命诱惑

入夜,柴房里一片深沉的喘息,像驴马喘着粗气。被抓的人碌碌忙了一天的粗活,倒在地上的干草堆里一动不动,此刻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些富家子弟们干想到自己成日打骂下人,责怪他们懒惰,如今亲身体验一番,方知这苦不是常人能受的。

正在这时,众人听见窗外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抬眼看去,一个穿着下人服饰却英俊高大的男子站在窗边,月光从窗户的缝隙泻进漆黑的柴房,将这人氤氲得周身柔光,神仙般的模样。“别做声,我是来救你们的。”男子声音浑厚好听,使听者顿生安心之感。

暝幽详细告知他们此次逃跑的计划,大伙一听来了精神,纷纷表示只要能离开这里,做什么都可以,一定会积极服从暝幽的命令。

“你们只要像往常一样干活说话即可,明晚戌正时刻山寨中有盛事,到时候你们来柴房集中,不要被别人看见,我自带你们走。”暝幽加重语气,凝重的绿眸化作刀锋上的一抹寒光匆匆扫过这些人,众人不禁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恐惧,“别感激地太早,是泫月非要救你们。此次行动不得出半点差池,泫月的性命同你们是系在一根弦上的,他若出事,我便先杀了你们。”

傍晚时分,山寨便躁动起来,由于在此之前暝幽已经扮作下人模样四处散播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有个绝色美人要在院子里为寨主献歌献舞。好歹山寨里个个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怎么经得住美色的诱惑?个个早早忙完手里的活,只等着天一黑就冲到院子里头。

香粉扑面,峨眉细描,一双媚眼笑起来更是比新月还灵动,只一个不经意的一瞥,眉梢眼底满满是流转的芳华。老实说这是泫月第一次打扮,只是学着记忆中姐姐的样子画自己,他幻想此刻自己就是泫花,那种仅属于亲情的勇气与温暖就从心底升腾出雾气。他拿起红纸放在唇边,微启朱唇再均匀抿紧,娇艳欲滴的红色配合他完美的唇线,着实让见着的人有咬上去的冲动。

泫月将头发盘起,插上一根垂着流苏的银簪。白皙的脖颈下是绣花的红袍,描金的腰带,将他的纤腰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他走到铜镜跟前,抬眼凝视镜中一袭红袍的绝色佳人,效果好到连自己都吃惊。本以为男子穿着女式装束难免有不和谐之处,于自己身上却荡然无存,他无奈惨笑,果然自己只能靠身子去讨好男人么?三生猫妖除了天生一副好皮囊,没有半点本事,难怪连妖精都把他们当做窑子里的女支女和小官玩弄,真真可悲。

当晚,整个山寨灯火通明,只消一个下午的功夫,流言就被传得天花乱坠,表演还未开始,男人们一波一波地涌向院子,门口堵死了,就爬上矮墙,甩着两条破烂的泥裤腿坐在上面张望,把个偌大的院子堵得严严实实。

场院中央倒是不甚清净,长桌整齐的围绕在平台周围,最前方自然是寨主的位置,以便从最佳角度观赏平台上的美丽风景。其间不断有下人端上烤全猪烤全羊,光喝酒的碗就足有人脸那么大,无怪乎山寨开宴的第一句话定是“大碗喝酒,大块食肉”,尽显男儿本色。

月至中天,洒下遍地皎洁的月光,将整个院落笼罩在诗意的氛围中。四周点起火把,寨主等人也相继落座,兴许是火光映衬的效果,每个粗犷的轮廓于此时也浮现柔暖的红光。

戌正时刻,突然鼓声大作,四个赤裸上身的汉子在平台四角击打着紧凑的鼓点,这时一袭红衣携琴飘然出现在平台中央。泫月环顾四周,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唯独不见被抓的那些,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到暝幽那里会和,这才放下心款款坐下。底下的男人早已唏嘘一片,待琴声一起,众人屏声敛息,只听婉转如空谷布谷的清音从红唇贝齿下缓缓倾泻。

寨主早已看得直愣愣的,连桌上的好酒好菜也忘记入口了。

却说暝幽这边的人已经聚集好,清点一下人数,好像少一个,然后见到林文枋抱着一摞书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拜托仁兄搞清楚状况,我们是在逃跑,你带着这些个无用东西做什么!”暝幽让他丢掉,偏偏林文枋骨子里顽固的书生气,说这是经典藏书不能丢,暝幽无奈也就随他去了。

众人都去院子看美人,暝幽他们一路下来畅通无阻,偏巧山寨门口还有人两人把守,于是他命令所有人躲在墙后不许出声,自己走上前去拍拍两个守卫的肩膀,装作惊叹道:“这会子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院子沾沾眼福?”

“咱们也想啊,可寨主吩咐咱们看门,哪能去呢!”两个守卫抱怨着。

“可惜呀可惜,那可是天底下第一的绝色美人啊……”暝幽故作陶醉状回忆着,引得二人馋虫欲出,“不如我帮你们看门,你们去看看,就看一眼不碍事。”

二人犹豫着互望,终于点点头:“也好,我们看一眼就回来。”说着就拔腿朝院子跑去。“快!”暝幽一挥手,墙后几十个人立马冲出来,有秩序地快速跑出山寨。

将所有人成功送出山寨,暝幽又折回来,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守卫的人也未察觉不寻常之处。倘若泫月那里也能成功逃脱,那这可算是不伤一兵一卒的极佳战役了。

一曲歌罢,底下男人们的魂早已被勾到九霄云外,个个面泛桃花,醉得胜似吃了前年老酒。泫月起身瞥了一眼,心底冷笑:“世人究竟逃不开情、欲二字。”正想着,遥听见房梁上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按常理说冬季本没有布谷鸟,其实这是暝幽与泫月交接的暗号,意在告诉他所有人已经成功离开。

泫月长舒一口气,甩起水袖翩跹舞蹈,腰若细柳,足似踩莲,长长的水袖飘至空中托举着一轮明月回旋。他浅笑着旋转,一圈一圈绕成男人眼里盛放的桃花。他的举手投足见都牵着着男人们意乱情迷的心,在黑夜里摇曳摇曳,摇醉成红绡帐里的一夜春梦。

寨主一时情不自已推到面前的桌案冲上去拉泫月入怀,昂起高傲的下巴俯视底下一群垂涎三尺的男人,大笑着叫嚣:“美景,美酒,美人都是我的!”

“我累了。”泫月依偎在寨主宽大的胸怀中,扬起一脸娇媚望向他。寨主会意地把他送到自己的卧房去。泫月佯装不明白地嗔道:“怎么把我领你这儿来了?我要回去!”一边说一边甩袖转身要走,急的寨主搂着他“心肝儿”、“宝贝儿”地哄,一把将他横抱起来,迫不及待地冲进屋里。

房间里很明显被收拾过,看来这独眼龙早就盘算这事,泫月也不慌忙,趁着寨主背过身时快速掏出迷药一股脑儿倒进桌上的酒壶里。

“做什么呢?”寨主突然转过身从背后抱住他,把头埋在泫月颈间肆意亲吻。

泫月顺手拿起酒壶轻晃几下:“想喝酒,怎么,你舍不得?”

“舍得!别说是壶杜康酒,但凡你想要的,就是玉皇大帝喝的酒我也给你弄来。”这寨主虽然是一介莽夫,对待泫月却是格外地柔情蜜意,人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铁汉柔情估计都施在美人身上了。他细细嗅着泫月身上淡淡的檀香,迷药还未入口早已乱了六神。

泫月端起酒杯,“陪我一起喝,喝完了酒我们也好……嗯啊……”还没等他说完,寨主的大手探入他的胸口搓揉、抚摸他细腻的皮肤,泫月不禁低声呻吟,强稳住自己的心智,把酒杯递到他嘴边。

寨主一心只想早些要了怀里的美人,便张开嘴饮酒。

“寨主不好了!”突然一个下人慌忙敲门,“抓来的人全跑了!”

“什么!”酒杯应声坠地,摔开万道白光,那一瞬间泫月切肤体会到姐姐送的毒酒被打翻时的恐惧与绝望。他倒抽一口凉气,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第十九章:倾寨

泫月很快回过神来,直起身子愣愣地望着寨主。寨主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在烛光的照耀下仿佛铜塑的雕像,每个线条都显得生冷坚硬。泫月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见寨主对他并无责怪,大概十之八九没有怀疑自己,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半寸。只是迷药早已洒在地上,泫月此时已是挣扎在荆棘丛里的鸟雀,逃跑对他来说根本是妄想。

“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寨主突然开口,转过脸突然注视着手足无措的泫月,他的目光似刀刃般犀利,全然没有先前的宠溺温柔。泫月踌躇着迟迟不愿过去,于是寨主起身一步步向他逼近,泫月的双脚不争气地畏缩着后退。他被逼到墙角,撞翻桌上的碗碟,瓷器“哗啦哗啦”溅碎了一地的残片,背后传来墙壁冰冷的触感,于此时,他才异常怀念那个拥抱,以及那个曾在雪花飘飞时轻轻拥抱他的人。不知怎么的,一想到那个人,泫月的心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他告诉自己“他在等我”。

于是泫月俯身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毅然决然地抵住喉咙,他的手没有恐惧地颤抖,眼神直直地与寨主的目光交汇,仿佛一场严肃公平的谈判:“放我离开。”

“我说你怎么突然殷勤起来了,又要唱歌又要献舞,到底还是设了个套让我钻。”寨主垂着桌子苦笑:“你以为我会放你出去?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是吗?”泫月冷静下来,嘴角扬起嘲讽的冷笑,抬起下巴高傲地望着他:“你喜欢这皮囊就给你好了,”说着指尖发力将瓷片的尖部一点一点压进颈间的皮肉里。手指因与瓷片的挤压变成惨白的颜色,鲜血如同一条蜿蜒的小溪,沿着指缝涓涓流下。

眼看利器就要插入血脉,说时迟那时快,寨主拿起桌上的酒杯反指一弹,打在泫月的手指关节处。泫月吃痛地撒开手,瓷片同酒杯一起摔落在地。寨主趁机一个疾步冲上前去扣住他的两只手按在墙上,并朝门外焦急地大喊:“快来人,叫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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