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特别贪恋皇位什么的,只是我一出生就是皇帝,做了十八年突然不给做了,多难受啊。那些个被魂穿占了身体,或者魂穿占了别人身体的,一有机会都要缅怀甚至回到自己原有的生活中,他们的生活还像坨屎呢,何况我过得金堂玉马金枝玉叶。但是心情都是一样的,放不下过去的自己,放不下身边的人。
连绿茶婊我都很想念呢!
一脱下这身皇袍,我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了。
我发誓,我以后至少要做个能够自保的皇帝,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生活再一次崩塌。
就在这时,匈奴代表队在瀛台倏的带领下又进一球!全场沸腾了!我仿佛回到了我十五岁大婚之前,史八龙,我,战场上匈奴的黄金时代。我和史八龙相视一笑,举着啤酒狠狠一撞,为我们过去温柔的旧时光。
那场蹴鞠赛以匈奴代表队2:1力克中亚强龙波斯队告终。朕大喜,吩咐鸿胪寺卿把匈奴大使也接到行宫来,今天晚上朕要好好接见他们。
看完蹴鞠,我下令大摆筵席,宴请我最喜欢的匈奴球星瀛台倏带着他的球队随便吃。我太喜欢他了,我成亲之前寝殿里全是他的海报。成亲之后就不好说了,权志龙和李敏镐什么的各分半壁江山,谁火贴谁,把我的匈奴汉子遮了个精光。乔乔有时候还会喊错欧巴,讨厌死我了。
当天的宴会我在行宫前的殿前广场举行,广场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大家都席地而坐,大碗喝酒大刀割肉,到处都是烤全羊烤全鹿,爽毙了。我自从斋戒归来还没吃顿好的呢,如果现在出去肯定要丢我们中原人的脸,所以此时躲在行宫里先胡吃海喝垫垫底,史八龙负责给我递我爱吃的和敲背。我原来吃饭都很高贵冷艳的,现在什么都往嘴里塞,简直把他给心疼死了。史八龙跳起来就要和我表哥拼命去,“这不要脸的东西!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他还不把你接回来!”
我啃着鸡腿摆摆手,“等我找瀛台倏签完名再说。我也想通了,我不要他了,这混蛋。我要广纳后宫!”
史八龙哼了一声,一脸碧池地往我身边一坐,“早应该这样了。你太宠他了,才被他捏在手心里玩儿。你可是皇帝,你怎么能这么软弱呢!抽他俩大耳瓜子,逐出宫去,越远越好!一辈子不许他回来!”
“就是……”我心想史八龙倒也挺狠的嘛,不过说得很解气,此时满嘴流油地一招手,让阶下的小太监把袁大头找来,他马上穿着一身铠甲叮铃光朗跑进来了。
“来来来爱妃,陪朕喝酒!”
贵妃他一拍大腿,“这还有什么话说!”坐上来跟我挤挤,就吃开了。
我们扒了三大碗贡米,我觉得有点卡,问史八龙要葡萄吃,发现他一脸阴森地在旁盯着我。我莫名一抖,“龙龙,你肿么了。”
史八龙又看了我半晌,突然抬手把桌子掀翻了,汤汤水水洒了满地。我了个大操,这种事情历史上只有荆轲刺秦王的时候发生过吧,啊!朕当场就傻逼了,更别提我那个做金吾卫的贵妃。史八龙推完之后抄起袁大头就往外走,剩下朕一个人在殿中舔手指头。我有点担心龙龙会对贵妃做什么,但是贵妃他砍起人来也是一员猛将,我想来想去我还是继续吃吧。
朕看那群小宫女收拾得手忙脚乱,就跟她们说,慢慢来吧,不急,然后朕一个人跑到隔壁宫殿里让御膳房再端一桌来,菜上齐了继续吃。我操,太爽了,朕就是有那么多房子,朕就是有这么个十二个时辰都炖着各色美食的御膳房,朕还有剥葡萄的小宫女儿使唤,朕就是天下第一土豪,操,朕才不怕没有朋友,哈哈哈哈~
朕吃得高兴,外头的篝火晚会也热火朝天。我听到匈奴人唱起民族风歌曲,朗朗上口,我的爱好像风沙吹,我的爱奔跑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简直让人不知道他们的爱到底是啥了,只是听得心儿都化了。一旁的小太监提醒我匈奴使节和匈奴代表队都吃饱喝足了,可以接见,我就去正殿上坐着,等待着我朝思暮想的偶像给我在皇袍上签名。
去正殿的路上,我看到史八龙和袁大头正在决斗。我看到我表哥和顾东林还在下午的那个位置上说话,但是我表哥神情有点不耐烦,还有点不安,几次三番想走,都被顾东林拽住继续滔滔不绝。我操,神嘴炮。
然后就是我入座,大家行礼。我一个人的御座就占了整个大殿的一半,平地高起十九级台阶,他们都站在远远的阶下,我面前还垂着帘幌。匈奴使臣通过小太监转手送我一点小玩意儿,我送他更多的小玩意儿。送完的时候我表哥进殿了。他站在阶下离我最近的地方,垂着头好像在神游。
这有点奇怪,具体哪里奇怪我说不上来,但是我表哥平日里应该绝对不会这样。
互相寒暄完,我就夸赞了匈奴代表队在蹴鞠场上的表现,表达了朕对他们的喜爱远甚于国安。瀛台倏作为超级球星和代表队教练出列叩首,然后要送我一个匈奴原产、所有球员一齐签名的蹴鞠作为谢礼。我看着这个把胡须分成两股打成小辫的威武汉子,屁股都坐不住了,让准备接礼的小太监退下,宣瀛台倏上到御座跟前亲自给我,我好偷偷隔着帘幌让他给我在皇袍上签名。这个礼遇规格很高,一度引起朝臣的不满,匈奴使臣也诚惶诚恐,但因为我的坚持以及表哥的默许,瀛台倏得以脱掉鞋子和佩刀,抱着蹴鞠上前来。
他每走一步我眼皮就跳一下,整个人就跟浸过冷汗一样。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高丽组团来中原朝觐的时候,皇后和小姑表妹都跟得了妇科疾病一样。
终于他走到我面前了。我觉得这个蛮族汉子的身形就像山神一样巨伟。
他恭敬地弯腰,把蹴鞠递给我,“皇上。”
我伸手去接那个缝着五彩布条、充满民族风情的蹴鞠。
我没碰到就把手缩了回去,转身把皇袍撩起来,露出里头蜀锦织就的中衣,“那个,我从小就很崇拜你啊,我是你的忠实球迷啦,你能不能在我的内衣上签个名啊?签字笔就在御案上,你自己拿就好了。”
“我带了。”瀛台倏低沉道。
诶,他带了笔,他为毛会带笔?难道朕喜欢他已经举世皆知了么!好羞耻啊……
我回头羞涩地看他一眼,却见他从蹴鞠里抽出一把短匕首。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剧痛,低头看到胸口匕首透骨而出,屏风上刹那溅上了一泼血……
我听到殿中人人奔走喧哗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很快就远了。那蛮族汉子拔出刀抹了把血就加入了新的战斗。朕的宫殿里一时间都是刀子进肉的声音。我感觉到时间从我体内流逝。
而金阶之上,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我被人翻过来之后发现,是我表哥。
他很优雅地俯下身来,抓起我的头发,直视着我的眼睛,笑得不怀好意。他在我耳边像情人一样呢喃,“现在你明白,你作为替身存在的意义了。我容忍你这么么多天,就是为了今天谢谢你,让皇上平安呢……”
我掰住他的手,嘴里涌出血来,“表尼桑,我、我是真的小枕——”
我说完,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第38章
我再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就吓尿了,我居然是俯视视角,飘在空中的有木有。
我看到我的正下方,我自己躺在龙床上,马应龙和一个天竺大夫趴在我床边,正在缝我的伤口,还眉来眼去的。宫女和其他太医忙忙碌碌地在殿中进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弄出一点声音。
躺在龙床上的我面色苍白,血管青黑。我听见马应龙问天竺大夫,“还有救么?”
天竺大夫用图样图森破的表情看着他。
“你们的印度神油也不管用?”
天竺大夫咧嘴一笑,白牙炫目,“你真蠢萌。”
我有点愤怒,你们大概不知道朕还在头顶飘吧,操。我试着沉到我的身体里去,再睁眼吓他们一跳。但是我怎么试着重叠都没用。于是我有点伤心了。
我飘飘忽忽漫无目的地从窗缝里飘了出去,看到史八龙和我表哥鼻青脸肿地坐在台阶上,呆呆的。
史八龙问我表哥,你到底为什么。
表哥说,匈奴最近跟我的叔叔靠山王走得很近,很担心他们勾结在一起。瀛台倏要行刺,他很早就得到可靠的消息,但发现这完全是个人行为,与匈奴当廷无关。如果行刺成功,这将是匈奴外交史上的一场灾难,他可以有足够的理由栽赃、要挟匈奴作让步,瓦解匈奴和靠山王的联盟。这种时候来个替身主动找死,他别提有多高兴了。我在宫外,到时候再说皇上只是受了点儿伤,他想想都天衣无缝。
史八龙问他,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表哥瞥他一眼,史八龙,不能与之谋。
他们两个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了,要不是袁大头把他们拉住,他们还停不下来。
然后我表哥问这个是谁,史八龙说是我新纳的贵妃,我表哥脸都绿了,他又跟袁大头打了一架,把他丢到了宫墙外面。
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我大哥哥匆匆从殿外跑进来,看到这阵势,把那长白羽毛的头盔一丢,跪在我表哥面前,口称有罪。
我表哥冷冷看他一眼,让他好好解释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陪在我身边,为什么连真假皇帝换回来了这么大事,他都不知道。
我大哥哥嗫嚅半天,说他去跟他男朋友约会了。
哦,原来这个大哥哥是我表哥的手下,大概是我表哥派他来保护我的。诶,他有男朋友了啊,好失望啊。
我表哥也把他丢到了墙外。史八龙更是骂他罪该万死。
我表哥突然笑起来了,说不要急,大家都有份,小枕一死,大家都等着陪葬好了。
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说我的帐子里有个人晕倒了,估计跟叛党有关。我看到他们把毛豆五花大绑地带到庭院里。毛豆吓得哭唧唧的。
我表哥说这总不会也是皇上新纳的贵妃吧。
史八龙说不是。
我表哥挥挥手说推下去砍了。
毛豆哇一声放声大哭,挪到我表哥脚边蹭着他的腿,哭哭啼啼说他是我的好基友,存在感比较低,我和那逆贼换完他就负责看着那逆贼,结果逆贼醒来随便就把捆绳给拆了,把他劈晕逃走了事。我表哥心情极差,好不容易听完,一脚把他踢开,又问史八龙,你就是这么干事儿的。
史八龙说,彼此彼此。
他们一言不合又开始打。我真是被他们烦都烦死了。
他们正打得欢实,我姑姑突然跑进了院子里。她披头散发妆都没来得及画完,指着我表哥大骂,说早在出题的时候她就该知道有哪里不对,现在虞家人果然就把我害死了。她还让表哥把虞家小贱人叫出来,她要掴她耳光。原本接见外国使臣这种高规格的外交活动,皇后理应坐在皇帝的身边,如果帘子里头还有个皇后,那事情完全不一样了,哪怕挡一把,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个境地。她问我表哥,理应作为皇后的表妹哪儿去了,这种时候都不陪着我,做个毛线皇后啊。
我姑姑边说边哭,用指甲挠我表哥的脸,我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可惜她不知道皇后就是朕表哥。寻花侯和皇后是一个人,朕从来就没有见过表妹。
我姑姑把我表哥抓了个稀巴烂,就坐在台阶上哭。她一哭我表哥也开始蹲在台阶上哭,史八龙倚着门哭,我很感动,我也想哭了。可是我轻飘飘的体内没有水分,只好飘到了宫殿的檐角上坐着看他们。按照我们中原的习俗,人走了,过个七天办完头七,就要去地下了。我估计我也没几天可以看着他们。
而且一喝孟婆汤,我连他们谁是谁都分不清楚,我赶着投胎,他们还要年年给我烧纸钱。那些烧给我的纸钱到了地下,鬼差也寻不到我的人,于是一年年地堆在那里,霉烂。一年,一年,他们爱上了别的人,重新开始了生活,最后只有李姓的子孙在供奉太庙的时候给我顺便烧一点纸,我还是这么多皇帝里头最没用的哪一个。他们说起来就是,啊,这个家伙啊,早夭,被刺身亡,作为一场连绵不绝的战争的导火索。而记得我的人都已不在。
我看着他们在庭院里哭泣,突然觉得古人诚不我欺,自古离别最伤人。我曾经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这是我想尽办法回到他们身边的理由,却是渐行渐远渐无踪。
他们的故事里再也没有我了。
我寂寞地伸手撩了一下檐角的风铃。
风铃叮铃铃地响起来。
我表哥抬头,看着我的方向,然后又深深地低下头去。
我想自救。
我果然还是舍不得我表尼桑的脸!我不要他那么帅还去娶老婆,我不要!
我即使做了鬼,也要跟他上演人鬼情未了。
如果他不肯,我就弄死他。
就是这样!
那风铃给了我灵感。我发现我努力一下有搬动实体的可能。于是我学着在他们头顶吹凉风,翻纸页,拽他们的手。除了我表尼桑所有人都吓尿了。而我表尼桑没有吓尿的理由是,他相信科学。
操。
他宁可握着床上那具没有温度也快没有心跳的死尸的手,也不愿意相信我拽他衣角时的温柔,操。
我也慌,我只有七天时间,除了偶尔碰碰他,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躺回尸体里。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歌微。
歌微她是个楚国人,楚国是个什么样子的国家?当初楚国国都被秦将白起攻破,楚怀王被秦王掳走,屈原长叹一口气,祭起了终极大杀器——他请来楚国最有名的三十多个神巫在神女峰下诅咒秦国马上被灭国。
这个诅咒迟到了几十年,不过终究还是来了嘛。
屈原还用非常浪漫的笔法写过《招魂》,我七哥认为这不止是文学作品,还是神秘学作品。
我打算信他一回。于是我从房梁上飘下来,亲了亲我表哥睫毛上的水珠,他睁开眼,迷惘地看着眼前的我。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什么都看不到。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伸手来摸我,从我身体里透体而出。于是他坐在那里,突然就变得有点呆呆的了。
他那个样子我没有见过。他总是胜券在握,不动声色的,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发怔。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上去有点可怜。
我摸摸他的头发,飘出皇宫来到了七王府,发现里头都空了。我知道我表哥火气比较大,老是陪葬陪葬的,但不会那么快就把我七哥全部都陪葬了吧。这尼玛不太对啊。
我想找几个人问问,但谁都看不到我,我急得小分身都要掉了,最后发现我没有小分身了,我的分身都乱七八糟的,没画完的感觉。
这个时候,我看到七王府的墙根下有两个老头坐在那里喝闲茶。看到他俩我就觉得心上一凉,因为其中一个老头我认识,是我叔祖,活了很长岁数,七哥没有搬出宫来住的时候,就是他住在王府里的。他小时候还偷摸塞给我糖吃。他现在跟活着的时候没两样,笑呵呵的,牙齿都掉光了,但是当年我是亲自为他扶棺,送他葬到姑射山下的。
我又惊又喜,飘到他跟前。我叔祖看到我吃了一惊,“小枕你也来了!你年纪太小了吧!”
对面那个红头发红眉毛的老头嗤了一声,“不就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明月王爷带着王妃偷渡到楚国去了么。怕他那个表哥追责呢。”
我叔祖哈哈大笑起来,对我说,“那个考试题我还指点你几番勒,你都不晓得。”
我哪儿看得到他指点啊,真是的。
他们看我跑得气喘吁吁,请我坐下,又给了我碗茶水。这茶水冒着热气,但是捧在手心凉凉的。我跟他们说了我现在的情况,好像快要死了,但是又没死,想去找楚国人给我招魂试试。
我叔祖嗯了一声,说这事可要乘早。不过七哥他们跑得有点远了,如果差禁卫军跑去追来,大概已经过了头七。我慌得很,喝了口茶压惊。
那个红头发红眉毛的老头突然笑得狡诈,他让我叔祖不要诈唬我了。叔祖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