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V恋爱法则+番外——翦南
翦南  发于:201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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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懂礼貌,又学习成绩也拔尖。”陆禾的老师扫了身后空荡荡的车箱一眼,提高了声音自豪地回答。她再一次看向反光镜,里面的陆禾已经不见了。她的目光渐渐怜悯了起来:“唉……可是,这次的数学测验,……他考了零分。”

“啊?零、零分!”司机吃惊不小。

女老师点点头,“这孩子是故意的。最简单的算术题填错,小数点的位置也故意打错。甚至考试前提问,他答对的心算题,也全部错了。”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想引起父母的注意吧。”女老师叹息地说,“小小年纪很可怜的,还不如生在普通家庭。他父母的历史研究着作,虽然不断在国内外获得大奖,频频见报,可却忙得从没有时间来学校,也不参加儿子的家长会。为了这件事,我还特意去他们家家访过一次,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给了我五分钟,前两分钟大家坐着喝茶,不停打断我说话,直接就是——‘老师,教育孩子你比我们专业,陆禾就拜托你了,要打要骂,您随意。’

后三分钟,就是他们不停的在说了。他们完全没有做父母的自觉啊,什么‘我们太忙了,还有大堆的学术研究要做’‘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四十八小时用’。”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更可气的是,时间一到,他们就把我丢在一边,自己回书房又开始鼓捣那些古书赝品了。”

“天啊,这太过份了。虽然什么样的父母都有,可这也太没礼貌和不关心小孩了。”

“你不知道,更过份的还在后面。”女老师满脸的激愤,“我在他们家的十几分钟里,泡茶的是陆禾,蹲在厨房里杀鱼的也是陆禾哦。你想像一下,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孩子,放了学没时间做作业,却要洗父母的衣服,还要买菜给父母做晚餐。当时看到他还没有水槽高,却拿把刀站在椅子上,和水槽里的一堆活鱼奋战,满手都是鲜血,却怎么也弄不死鱼,都快哭了。看得我呀,鼻子都酸了。我家小朋友和他一年出生的,那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唉呀,太过分了!他的父母不但有名望,每年还有政府支持研究的拨款,还都在高校挂名任职,祖上留下来的资产也不少。一家三口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这可是全城都在艳羡,不可能请不起佣人,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当苦力啊?”司机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听说是两夫妻都脾气古怪,来一个佣人被气跑一个。现在这种年代啊,即使你有钱,可完全不懂尊重人,佣人就算再生活困难,也不愿意来你家做事啊。其实这个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他们对陆禾的那种漠视态度,说‘冷暴力’不为过。小孩子正值发育期,心理脆弱,怎么承受得了?”老师叹了口气,毫无办法遗憾地说,“唉,只可怜陆禾了,我看好他的资质,也喜欢这孩子不同于其他同龄孩子的那股懂事和聪明劲儿。啧,真恨不得他是我儿子。可惜啊,他的父母一心只有研究,完全不在乎他们的儿子有什么天赋。”

风很大,好几次差点吹翻了伞。陆禾从菜市场出来后,走在居民区的小道上。他左手拿伞,右手拎了满满一大袋的蔬果。

因为下雨的路面太滑,蔬果又太重,他努力地小心翼翼地走着,整张小脸都被憋得通红。家,就在不远处了。可是那栋庭院仍然黑漆漆的,一定是父母又忘记了开灯。

他几步一停地挪步走着,胆颤心惊的,特别害怕跌倒,极不容易地走到了家门口。装蔬果的塑胶袋,勒得他细嫩右手,已经红肿了起来。

望着长长的台阶,他很想有人来帮一帮他,给他打开门。

可是小小的他已经知道了,不必去奢望。

就算他把门铃按烂掉,父母也不会察觉到的。

从祖父去世,研究各国历史,周游世界多年的父母回到这个家时,他便知道了,自己是多馀的。

“生下他完全是意外,我们这辈子都不想要孩子。”

祖父下葬当天,他意外地听到父亲又对亲戚们这样说。而母亲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表示了赞同。

“可老先生的遗嘱,写得很明白,你们两夫妻要想搬回来住,就必须承担起照顾小禾的义务。”这位说话的中年男人是祖父的门生,也是祖父生前委托的律师。

“对啊,你们是小禾的父母,原本就应该照顾他。而且还继承了大伯的房子和书的版权费,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们吗?”

“就是就是,做人好歹要有点人性吧?你们生下他,就扔下不管,小禾一直是舅父在照顾。现在舅父仙去,我们又没有分到一分钱,凭什么照顾他?”

穿着衣冠楚楚,在文化界各有建树的亲戚们,都没有避忌陆禾的在场,继续摆着道貌岸然的面孔,以研讨学术的严肃口吻,吐出粗俗言语激烈的争论着。

父母眼看落入了下风,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后,母亲嘟囔着说,“我们可以出钱,你们有没有人愿意照顾他到十八岁?”

“这怎么可以?我绝对不允许!这简直是要让我们陆氏家族蒙羞!”族里最年长的三叔公翁声翁气地说,“我们陆家可是书香门弟,绝对不能让报社抓住把柄,大做文章!说做父母的,只顾着自己享乐,把孩子送到亲戚家养。”

“我们哪里有享乐?你们这群吃祖宗老本的人懂什么呀?我们这是在研究人类历史,这是非常伟大的事情!”年轻的母亲,立刻变了脸色。

“我不管你们什么伟不伟大,就这么决定了!除非你们不要遗产,脱掉陆氏的籍贯,不再以陆氏子孙的名头获得政府开放珍贵资料的支持,否则就给我好好养育这个孩子!”尊严遭到挑衅,三叔公怒气冲天地笃笃敲着手杖盖棺定论,“好了!咳咳咳,他可是我们这一脉的最后血脉传承,C城陆氏最后的嫡亲子孙!”

大人们很快各自散了,父母不快地扫了一眼坐在原地,沉默不语的陆禾,双双去了书房继续捣弄研究。

“我们的生命是属于全人类,论秒计算的,除了学术研究,其它事都不重要。”这是父母一年以后,研究着作首次得到大奖时,面对媒体发出的由衷感叹。既傲慢又充满了自信。后来,这句话却被渲染成了无私的人文大学者,才能说出的无私名句。

‘我是陆氏嫡亲子孙吗?’六岁的陆禾,走出房间坐在廊前,对着一洼积水,托着腮呆呆地想。

‘我不想做陆氏的子孙,因为都没有小朋友愿意和我玩。

爷爷,我想去你去的地方。为什么你不带我去呢?’

放下蔬果和书包,陆禾推开门,脱下湿了一半的校服和鞋子。他还来不及脱掉全部湿了的棉袜,就听到母亲在喊,“小禾,饭好了吗?妈妈饿了哦!”

“我马上做。”他连忙答到。

从去年冬天开始,他们家不再叫外面餐馆的外卖吃了。那是因为,天气太冷,父亲吃下外卖后拉了好几天的肚子,严重影响了研究的进度,脾气也大坏。于是,陆禾第一次拿起了锅铲,学会了熬粥。

虽然第一次不但烧焦了锅底,而且陆禾的手不小心烫了一个大泡,连续实验熬了三次才成功,但父亲第一次表扬了他,“干得不错!以后都你来做吧。”

这是一年多以来,父亲第一次拿正眼看他,也是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他们向来都视他为空气。

不管是入学考试还是其它和他有关的事,父母都只会皱眉不耐烦地说,“你自己可以去搞定啊!”“不会就学!你可是陆家的子孙,别丢你爷爷的脸!”简单又粗暴。

“太晚了太晚了!你不可以下午请一节课的假,早点回来做饭吗?”听到饭还没有开始做,妈妈饿得大发雷霆:“生下你有什么用?”

陆禾想,一定是妈妈的研究,又遇到了瓶颈,所以她才会发脾气。

“我去做饭了。”快速地脱下袜子,来不及去房间换上干的,陆禾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冲进了厨房。他开始快速地淘米煮饭,转身准备削土豆时,却发现插着的菜刀不见了。

他只能去储藏室,取了一把新刀。

他虽然还小,却已经懂得在周末采购日用品的时候,储藏物品放着临时备用了。父母一声令下,连他们的底裤都是他买的。

把嫩绿的菜杆泡在了水里,浸到凉水里的小手,同时也凉了起来。就像心一样,被粗暴的言语揉搓着。这样的日子,好像没有终点似的。

什么时候,妈妈才会走过来,抚摸他的头,温柔地为他脱掉湿袜子,说,“小禾,你要小心着凉。”

“小禾,妈妈是爱你的。”

“小禾,我和爸爸啊,最喜欢你了。”

“小禾,想要生日蛋糕吗?我们去游乐场。”

……

没有、没有、通通没有!永远不会有人对他说。

只有人,十天半个月的忽视他的存在,开口说话时,总是带着不耐烦,“没事的时候,躲远一点,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你怎么还没长高?没给你饭吃吗?我们家的基因有这么矮吗?”

“烦死了!没有你就好了!”

就这样被父母吊着眼角,充满嫌弃地斜眼看着。

有时候,他们又会因为意见不同而打架。书架上的书被扔得到处都是,茶杯被砸了,吵输的爸爸额角上淌着血。妈妈自认自己是战斗英雄,武器是陆禾杀鱼的菜刀。

没有人敢惹她,这一刻,她忘了她是优雅高贵的知识份子,救赎人类历史的主角。

“说You are right、You are right!再不同意我的意见,我就杀了你们!”她对丈夫和挡在他们中间的年幼儿子,充满威慑的毫不客气地挥着菜刀。

后来,再吵架,陆禾不再理他们了。

他会躲在庭院后面,花园的角落里。那里有一个狗洞,总有流浪的小狗,钻进来。他蹲下来看着它们,一看就是半个小时,给它们食物,悄声说,“他们又在吵架了,我也想加入你们。”

再后来,父母再为‘人类的迁徙’、‘文明的起源’等等他不懂的事,吵架大打出手的时候,陆禾更平静了。

他在屋子里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即使听到书房成排的书倒下,夹杂咒骂的声音要掀翻屋顶,他也连眉毛都不会再抬一下。

他会洗很大很大的被套,尝试了各种办法,努力把它晾到绳子上去。有一个晚上,他在后院晾被套,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昏倒了半个小时,没有人发现他。是经常喂食给它们吃的流浪小狗,把他给舔醒的。

有时候,他又会擦拭走廊的地板。等父母吵累以后,再进去收拾战后的一地狼藉。

他学会了和身边所有不会人类语言的物体说话。

一个碗,一支笔,一棵树,一群流浪狗。

这晚吃完饭后,雨终于停了。陆禾大概着了凉,头重脚轻,难受得厉害。但他记得,后院的狗狗们还没有吃晚饭。

后院的树下,小小的人儿,拎着一只大大的塑胶桶,里面堆满了食物。

狗狗们嗅到他的气息,全部从角落里围了上来。

“小黑、小黄、小灰、短耳朵……嗯,小白呢?”

陆禾摸着它们的小脑袋,点着数目。

少了一只,少了一只他最喜欢的那只小狗——小白。

小白啊,那是一只很会撒娇的小狗。眼晴圆圆,脑袋大大的,腿却短短的,有种笨拙的可爱。它在今年的夏夜,加入了陆禾的流浪狗朋友大队。

刚来时,它对一切充满了防备,还冲陆禾龇牙。可没过多久,它就变得无比黏着陆禾了。除了晚上每日一顿的喂食时间,有时候周末不上课的日子,陆禾也能发现它出现在自己身后。

不远不近,就隔着那么一两米的距离,悄悄地跟着,彷佛捉迷藏那样地跟着。

陆禾回过了头,它便缩回了暗处。陆禾专心做自己的事时,它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看着陆禾,流露出十分依赖和喜欢陆禾的样子。

小白还喜欢追逐蝴蝶。

在春意盎然的庭院,陆禾撑着脸看着满树阳光,昏昏欲睡的时候。它会跑来跑去,摇着尾巴。用它可爱的小短腿跑着跑着,做出滑稽的姿势扑蝴蝶。它想吸引陆禾的注意。

现在,它不见了。

是生病了吗?还是过马路时,被车……

陆禾不愿意再想了。他又仔细地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收获,便拎着桶回到了厨房。

将明天的早餐和午餐准备好后,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陆禾回去自己的卧室。经过书房时,却听到父母又在吵架。他原本不愿理会,可声音太大,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

“你杀了它?混蛋,你弄脏了我的书桌!”是妈妈的尖叫。

“一只狗有什么大不了?比得上我们的研究?”爸爸不屑地说。

“重点不是你杀死它,重点是,它的血弄脏了我的书桌!我讨厌血!”

“嚷什么嚷什么?你的桌子重要,还是我们的研究重要?我让它滚远一点,它不滚,在我脚边窜来窜去,你桌上有菜刀,我顺手拎起它,就剁下了它的脖子。”爸爸轻描淡写地说。

“没看到你脚下有只小皮球?它想叨走那个。笨狗想拿球,讨好你儿子!”

“你怎么知道的?”爸爸把书翻得哗啦啦作响。

“有一天,我看到你儿子和狗在庭院里玩球。”母亲得意地说,哼了一声,“叫陆禾进来,把这只畜生收拾走!到处都是血,血淋淋的,脏死了!”

父亲马上喊道,“陆禾!你给我进来!”

没有人应声。父亲打开了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外面又在下雨了。是暴雨。

“已经到早上了吗?他去了哪里?学校?”

“谁知道呢!”母亲不以为意地说,“把资料拿到偏厅,继续研究。这血的味道,太冲鼻了。”

“唉,没有那小子在,还真不方便,全部要自己搬吗?”

“混完大学,就让他在家学金融,打理他爷爷的产业,顺便当我们的助手吧。”

“还有好多年啊……生命珍贵啊。”父亲说。

“是啊,生命珍贵,我们是等不起。”

“要不然,我们请一个助手?”

“不行不行!我不放心!我们的研究,可是要千古留名的。除了你,我谁也不信任。我讨厌剽窃。出身不好的人,素质很低,很有可能会剽窃我们的研究成果!”

“那还是等陆禾大学毕业吧。如果没有社会舆论和律师的监督就好了,儿子就可以完全发挥作用,为我们所用了。咿,”父亲问,“桌上这张是什么?”

“需要家长签字的试卷。”

“什么呀,他自己代签就好了嘛,烦死了!浪费我的时间!你把笔扔过来!”

“这死小孩就是不懂灵活点,这次考了多少分?”

“多少分重要吗?人类不应该被分数所束缚。他爷爷留下的资产,足够他衣食无忧什么也不做享受三辈子。”

“我就是随口说说,和我们研究无关的东西,当然都不重要。”

……

公交车站,最后一班末班车也徐徐开走了。

陆禾光脚坐在椅子上,混身都湿透了,全身冻得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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