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头似乎不错。陆禾做好了利用今晚，与赖原开诚布公长谈的准备。

时针指向11点58分时，陆禾听到了门铃的声音。开了门锁，举伞大步走出去，赖原已经站在了庭院中央。他头发上全部是雪，眼晴望着那棵绽满红艳花朵的梅树。

听到陆禾的脚步声，他转过了头。过于冷淡的微笑，让他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暗淡。

“我没有迟到。”他嘴唇冻得发白，声音在微抖。

陆禾默不作声走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台阶上拉。

他应该很冷，只是接触到手臂，陆禾便感觉到了，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逼人寒意。

陆禾转握住他的右手，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他冰冷的手指。

室内温暖的暖气，让赖原大大打了一个喷嚏，他趁机抽走了手。

陆禾伪装若无其事收起伞，回头却看到站在玄关的他，脱起了衣服。

“去浴室脱，水已经放好。”陆禾阻止他。

“如果先洗澡，我可能会睡着。”只剩一件衬衣的赖原，开始解衣领的钮扣，若隐若现露出了锁骨。“我知道拿了钱，就应该尽力配合你。你嫌不洗澡脏，我就必须洗完澡再和你做，可是……”他淡淡笑了一下，“我真的可能会睡着，身体它今晚不太受我控制。”

“对了，钱呢？”他抬眼看着陆禾。

“我今晚没兴趣，你先去洗澡。钱在卧室的保险柜里。”陆禾冷静地答道。

他扔给赖原一串钥匙，转身去了厨房。

“你煮了咖啡，好香！可以马上给我一杯吗？”身后大刺刺露出胸膛的赖原问。

“恩。”陆禾一面回答，一面将煮好的咖啡，全部倒进了水槽。

“我进来了。”陆禾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他等了几秒钟，直到里面传来赖原的声音：“哦。”才一手端着瓷杯，一手拉开了门。

温暖清新的湿气蒙到镜片上，一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谢谢你，我真的快睡着了。”

浴缸里传来赖原慵懒的声音，微带着独有的沙哑。

陆禾心里一刺，将瓷杯递给了他。

赖原趴在浴缸的边沿喝了一口，皱起眉头：“红茶！不是咖啡吗？”

“红茶比咖啡更放松神经，我放了不少牛奶和蜂蜜，可以睡个好觉。”

“又把我当成赖原了吗？”赖原笑起来，语气里带着讽意。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陆禾不受他的挑衅，也不看他，走出去准备拉上门。

“我们不如谈一谈其它的事？”赖原突然说。

“谈什么？说想马上睡觉的人，是你。”

“是啊，很想马上就睡，可热水真舒服，一个人泡澡又很无聊。不如……你来谈一谈和赖原的事。”赖原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平淡口吻，提议着。“当然，要不要说，主动权在你。”

陆禾没有说话，但他拉上磨砂门的时候，依然留了一条缝隙。

缝隙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看到赖原的脸。

他转身靠着磨砂门坐了下来：“好，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你找袁志诚干什么？”

“袁监制和沈宸合作过Drama，交情不错，我找他帮忙，为声度介绍监制。”

陆禾沉默了一会，只听见花洒沙沙的水声，还有赖原搓洗身体的响动。

“你和于荣光什么关系？”陆禾终于问出了口。

赖原似乎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说：“我是他义子。”

陆禾竭力忍耐着，“你想知道我和赖原的什么事？”

“赖原是谁？你为什么喜欢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为什么……当初不珍惜？”

或许已经想清楚下一步怎么走，也因为夜晚气氛的关系，陆禾感觉自己并不讨厌被赖原以这样的方式带着走。两个感情的当事人，几小时前还在飞机上彼此施虐，这时候却要打开心扉，揭旧伤疤。但陆禾忍着羞耻心和嫉妒想：真正的心意，总要真实的传递给赖原，而不是继续夹枪带棒的掩埋它，继续因为受到伤害，而反击回去。

反正他已经得到了最坏的消息。赖原移情于荣光的话，那么，他的介入，的确是趁势买春。这种不光彩的第三者角色，也扮演不了太久。

所以趁今晚的机会也好，至少让赖原知道他的真正心意。

“四年前，赖原是他的后辈也是Fans，拼命追求他。可他并没有赖原想像中的好。他只是一个不擅长与人靠太近，警觉心过强又世故凉薄的自私男人。而且，心里还暗恋着已经有了恋人的同性好友。因为一些其它后辈的耍弄心机和欺骗，他无法相信赖原对他的感情。于是，他以自己的方式，拒绝了赖原。

可赖原并不死心，总是拿自己的坚持和热情，妄想改变他的想法。他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随着时间的推移，赖原影响了他的判断，使他跃跃欲试。

暗恋的好友也竭力撮合他和赖原，这时候，他另一位伺机已久的朋友，向赖原出了手。

他也不清楚是在怎样的动机下，促使他起了争夺之心，想把赖原抢过来。他心里带着很强的优越感，明白只要他去抢，赖原就一定会跟他走。

于是他将计就计，设了圈套，利用赖原对他的喜欢，抢回了赖原。

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却也明白，对赖原的喜欢，还并不能和对好友的感情相比。

他想给自己一段时间，也给赖原一段时间，看清楚彼此适不适合在一起，结果……赖原选择离开了他。这时候他才发现，赖原在心目中的位置，早已经超越了好友。

这四年，他找了很多地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赖原。

就是这样一个无聊的故事。你有什么想法？”

陆禾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却也很好地传递了事情的真相。

“我认为‘他’先生实在傲慢，他分明自己就被感情所累，却不懂将心比心，去为爱他的人想一想。”赖原说：“他不知道，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因为对方不放自己在眼里，而心灰，而消磨风蚀。”

“对，他原本就是个无可救药、情商为负的傲慢男人。但现在他想挽救，虽然已经太迟。可，是他的残忍，就是他的残忍；是他做错，就是他做错，他不想再错下去了。”

“也可以换个人喜欢不是吗？”过了半天，赖原低声说。

“他也很想，但做不到。”

“恋爱，并不是一个男人的全部……”

赖原的声音像叹息般，越来越低，最后直至无声。

“他也这样想过，所以能再见面，已经很好了。他不应该逼他。只是人心总是左右摇摆，嫉妒心理不受理智控制……结果，他再一次做错。”

赖原一直没有回应，陆禾从门缝里望去，将头靠在浴缸上的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泡在浴缸里，全身被泡泡覆盖，只暴露出毫无防备睡脸的赖原，神态就像以前一样稚气可爱。

“赖……麦尔？”陆禾轻轻拍了拍他微红的脸，结果没有反应。

青年耷拉着眼皮，唇角微翘，平稳地呼吸着。

陆禾的手由轻拍，变成了抚摸。

心脏狂跳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混合着身心的情动，在静谥的空间里蠢动着。

陆禾进入浴缸，抱起了赖原。

11.

清晨时被电话铃声吵醒。是手机系统自带的来电音乐，证明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感觉到身边的赖原爬了起来的陆禾，继续装睡。

赖原沾染了雪水的西装已经到处是褶皱，被陆禾收起来准备送去乾洗。昨晚他在床头放了年初买给赖原的羽绒外套和其它衣物，并且将赖原的皮夹和手机都放在了外套口袋里。

赖原果然有了几秒的迟疑，才伸出手在发出铃声的衣服口袋里一阵摸索。

“哦，于先生。”他朝床上的陆禾扫了一眼，对着手机压低声音，光脚走去了客厅，“我明白了……请您放心。是，已经和中间人约好下午一点碰头，他带我去。只要能见到于悦，我一定努力说服他回家。”他只穿一条内裤，修长紧实的长腿和窄瘦腰身，在晨光下凸显着成年男性的性感魅力。

陆禾保持装睡的姿势不动，嫉妒的苦涩感在心里急促蔓延，而晨勃搭起的帐篷，面对赖原身体的视觉诱惑，也愈加饱满勃发。

幸好大概不想吵醒他，赖原转身带上了门。

陆禾想像赖原跨坐在自己腰上，将怒张的性器吞入他体内，温暖而紧致地包裹住，最后喘息着大幅度地摇晃起腰身。没过多久，陆禾就在这种冥想和五指的Diy中，高度兴奋地射在了纸巾里。

他叹了口气。真的没救了……

“早餐想吃什么？”

十分钟后，陆禾穿戴整齐，像刚刚醒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问站在客厅玻璃窗前发呆看雪景的赖原。

“什么也不想吃，我想马上签契约……”

“你准备带着这么多现金，坐在随时有人来抢劫你的咖啡馆或者侯车厅等吗？”陆禾打断他：“你们约好了几点钟见面？”

“十一点半。”赖原说了谎。

也许是因为不想和他呆在同一栋房子里。

“我陪你去。”陆禾说。

“不用了，我只是把钱转交给于先生的手下而已。”

“好吧，随便你。但契约和钱，吃完早餐再说。”陆禾努力不让嫉妒的心情流露在脸上，掩饰不快感向厨房走去：“虽然暖气开得够高，但还是把裤子穿上，这是最起码的礼貌。”

“我找不到我的长裤。”赖原面露尴尬。

他来c城前，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机票也是陆禾临时订的，并没有时间准备衣物。

所以，他现在上身穿着毛衣，下身却只穿底裤。

“除了要送洗的西装，其它的都在洗衣机里。为什么不穿放在床头的牛仔裤？你忘了你我都是同性恋？”陆禾用平淡的声音说：“我会误认为，你在故意勾引我。”

以为赖原会强烈反驳，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陆禾回过头。“小了，拉链拉不上来。”赖原嘟囔了一句。他悬着两只手，要遮不遮的微妙姿势，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陆禾不想表现得像个猥亵大叔，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他的腿间。

“穿我的。自己去衣柜找。”说出这句话时，其实更想立刻将赖原压在玻璃窗上狠狠插入。

隔着透明玻璃的庭院里，全部覆满了一层白白的雪，雪花还在飞旋，梅花红得极其艳丽。

玻璃冰冷的质感和身体火热交缠的激情，足以让赖原得到高朝喊出来吧？

可想到进入的姿势时，却莫名联想到了满头银发的于荣光。

陆禾全身顿时像被人浇了盆冰水似的，从上到下的透心凉。

在同一个长桌上吃早餐，可惜关系早已失之千里。

赖原吃的不多，不时低头看腕表。

“契约不用签了。”陆禾放下牛奶。

“你现在要反悔？”赖原皱眉，腾地站了起来。

“你听我说完。”陆禾示意他坐下，“钱，我照样给你。算借的也好，还是怎么样都好。上床之类的事就到此为止。”

“我为什么要欠你的人情？”赖原的表情更加僵硬，冷声道：“早知道你这样变来变去，我还不如……”

又要说什么找有钱人出卖身体的话吗？陆禾立刻打断了他：“就算你不是赖原，而是麦尔，我拿这些钱给喜欢的人，买我自己的慰籍，这样可以说通了吗？”

“慰籍？我真是搞不懂你。”赖原毫不买帐地冷哼：“你是在显示你的财大气粗和优越感，可你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富豪嘛。”

“我现在累了，我只想和自己喜欢，也喜欢我的人做。”赖原露骨的挑衅，刺伤了陆禾，使他怒不择言：“是你说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又成了于荣光的义子？你喜欢他吗？为了讨好他，也会爬上他的膝头，舔弄……”

啪——嗒！赖原手里的碟子毫不犹豫地飞了过来，砸在了陆禾身后的墙上。

两人都绷紧了唇线对峙，谁也没再说话。

“对不起，是我失言。”

过了一会陆禾败下阵来道歉。沉不住气的自己，简直无颜以对现在的年龄和阅历。

可赖原的暴烈反应，反而让他有几分窃喜。

碟子砸来的角度刚好错开了几寸，陆禾不知道是赖原故意，还是气愤中失了精准。

“抱歉，我失态了。”

赖原起身站起来。

“你喜欢我吗？”

陆禾突然用力一拉，赖原退后两步跌坐在了他身上。

“不……喜欢！”

“说谎骗骗我吧。”

陆禾从身后搂紧赖原的腰，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亲了上去。

赖原的表情着急起来，陆禾这种没有欲望却满怀情意的接吻，明显使他感到很不自在。他挣扎了几下，可随着陆禾从唇角的一点一点温柔舔吻，到舌尖的探入，身体的抗拒力量慢慢软弱了下去。

他紧张地颤抖着，破罐破摔地靠在了陆禾身上。

“要吻到什么时候去？”

不厌其烦的接吻持续进行着，在喘气分开的间隙，赖原湿着眼晴低问。

“吻到你说喜欢我的时候。”

“我不会说谎……唔。”

陆禾滚烫的唇又包覆上来。

赖原挣扎着，“唔，做……做吧。”他的身体已经激起了情欲。

“我宁愿接吻，也不想买春。”

“去……你妈的！”赖原骂人了，小声地哼哼唧唧：“我现在想和你做，快和我做……唔！”

“说喜欢我。”

陆禾加深了热吻的力度。如果只有情欲，根本无法满足。

“不喜……欢！我不喜欢你。”

自尊被刺伤的滋味太难受了，不管接吻的感觉怎样好，以为是被赖原爱着的，都没办法自欺欺人地继续下去了。身体很热，心却很冷。

陆禾放开了赖原的身体。

他以轻松开朗的口气说：“好吧，等你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再和他做吧。”

短暂的沉默后，赖原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蹲下身开始收拾碟子的碎片。

他的耳背仍是红通通一片，手指也还在微抖。

“哎，阳痿君，你几天才勃起一次？”

陆禾苦笑地看着他，也深刻体会到了，追求什么彼此相爱然后sex的自己，是个清高的蠢材和老古董无疑。

“我只有身体可以报答你。但我不喜欢玩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虚假游戏。”

提着满满一旅行袋现金的赖原，对送他到大门口的陆禾说。

“是啊，我也觉得幼稚。不如晚上你再来报答我？”

陆禾拿出一串备用钥匙。是四年前，他给赖原那串。他一直没换过门锁。

“好啊，你喜欢在什么地方做？”赖原居然接了过去。

“恩，雪地的梅树下怎么样？”衣冠楚楚的陆禾，一脸正经地答。

赖原轻笑：“你好不容易勃起了，结果被冻僵住可不行。”他毫不扭捏地调侃着，愉快地拎着旅行袋走了出去。他执意不开陆禾的车，也不让陆禾送他。陆禾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