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腻——弄简
弄简  发于:2015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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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笑得有些尴尬:“没关系,都是朋友嘛。”他埋头吃饭,尽量不想让自己很显眼,俞文婕也有话想和他说,却碍于徐琛在场不好直说,只能换个事情,问温瑞:“你的手机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温瑞这才想起来,忙解释道:“手机好像落在温海林……呃……我爸车上了。”他绝对不是故意要不接电话的。

可听到这样的解释,俞文婕非但没释怀,神情反倒是变得有些不自然,她甚至掏出电话,确认了一下时间,像是随口问:“你爸一般从外面过来的话,需要多长时间?”温瑞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挑着碗里的米回答:“这个要看情况,这几天他人都在市里,从公司过来的话,差不多一个小时吧。”听了这话,俞文婕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温瑞像是突然想通了,他看向吃饭吃得心不在焉的俞文婕,还没多说一句话。家里门就开了,穿着西装的温海林推门进来,低头看见地上的属于“客人们”的鞋子,便抬头看向已经防备地站起来的温瑞。

所有人里面最紧张的要属徐琛了,温海林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像那么友善。他跟着温瑞站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俞文婕,她乖巧地叫了句:“叔叔好。”

温海林的表情很淡然,看不出喜怒。他走过玄关,走进客厅。难得地招呼了一声,他对俞文婕还有点印象:“你是文婕吧,我家温瑞很少带朋友回家呢,你们玩得开心。”这样说完,他便上了楼。

温瑞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和温海林解释清楚,不是他自作主张找人回家聚餐的。可徐琛和俞文婕毕竟是客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各怀心事而且非常拘束,席间趁徐琛去上洗手间的空档的,俞文婕小声地跟温瑞道歉:“温瑞,我可能做了件蠢事,对不起。”她实在是太笨了,竟然没考虑到温瑞的手机在温海林手里的可能性。温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来不及细问,徐琛就回来了。俞文婕立刻埋头吃饭,和温瑞俩装作没事人一样。徐琛不傻,觉得气氛怪异,却没有点破。

吃完饭,徐琛和俞文婕都非常有“默契”地决定不再久留,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告辞了。等把他们送走,温瑞稍微放松了一点。温瑞侧头看了看楼梯,想到温海林上楼梯时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叹了口气。

温海林呆在书房里,正在看文件,明显是工作到一半临时赶回来的。温瑞不知道俞文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温海林突然回家。他心里没底,干站在书房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温海林头也不抬,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边翻边说:“去穿鞋子。”温瑞低头看自己赤着的脚,走到温海林身边,蹲下身子抢了温海林脚上的鞋来穿。面对这样直白的挑衅,温海林并没有动怒迹象。

温瑞的性子在外人看来一向不讨喜。温海林却我行我素地宠了这么多年,对温瑞他有着无限的耐心。但这样的宠溺却唯独在温瑞的交际方面行不通。在他看来温瑞还年轻,容易跟风学坏,身边少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是好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没有忘记多年前,看到温瑞和不良少年从酒吧勾肩搭背走出来时,自己近乎失控的怒火,他也由衷希望,温瑞也不会忘记。

温瑞窝在温海林脚下捣了一会儿蛋,二十出头的人了,做起捉弄人的事情,却还是一本正经的、相当认真。他捣鼓了好一会儿,看温海林真的不打算搭理自己,他才靠着温海林的腿,慢慢地迷糊了。他最近总是在夜里失眠,可到了白天却又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等温瑞睡熟了,温海林才小心地站起来,把温瑞抱回房里。他看着温瑞的睡颜,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温瑞的手机。

“听说你辞职了。我和往常一样,不问原因。但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希望这次你也不要做傻事。”这是一条言辞模糊的短信,可却让温海林吃味不悦。他知道,温瑞和俞文婕一向亲近,他体谅两人一道长大的情谊,对两人的相处没有阻挠。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要好到这个程度了么?温海林眯起眼睛,他没有想到,温瑞竟会把和自己的亲密关系都告诉俞文婕。

其实温海林并不介意自己和温瑞的关系被公开。甚至他想过干脆公开一切。这样就没人敢再打温瑞的主意。最终选择的沉默,也只是为了顾及温瑞的颜面。让他真正在意的,是俞文婕和温瑞之间出乎寻常的亲密,而他,只想温瑞和他一个人亲近。他也曾做到过。大约三四年前,温瑞是相当依赖他的,可却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原因又突然疏远。虽然温瑞嘴上不说,可温海林并不笨,他能感受到温瑞的排斥,即使他并不知道原因。温海林轻轻叹了口气,他弯腰俯身,在温瑞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关门出去了。

09

接连几天,温海林那头都很平静,这却让温瑞更加在意。俞文婕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从她那天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发了很不妙的短信。

或者,温海林根本没有看到手机?手机是落在别处了?温瑞只能抱着这样的侥幸安慰自己,可这样的假设很快被他自己推翻。不可能,如果不是看到了短信,温海林当时不会在那个时间回来,而且也不会连续几天,天天在家里留宿。

可是,实在是太平静了。

温瑞嚼着嘴里的作为早餐的面包,偷偷看向坐在餐桌另一边的温海林。这种和睦的假象,就像是暴风雨前夕的风平浪静,反常得令人担忧。温瑞喝了一小口放在左手边牛奶,咽下嘴里的东西:“你最近好像很空呢。”这是父子之间少见的早餐交流,这些年他和温海林已经很少有机会这样坐下来,好好吃个早餐了。

温海林放下手里的晨报,看向突然开腔的温瑞。温瑞又咬了一口面包,解释道:“你平时不常回来住的。”温海林不觉得这是值得一提的事情,难道他回家住反到成了反常。温瑞这种假装平静的试探,让他无名的有些烦躁,却没有表现出来。“我平时很少回家么?”他反问温瑞,却看到温瑞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像是在责怪他自己不该多嘴,开这样的头。不过,最后温瑞还是给了回答:“还好。”他选择一个温和的答案,并祈祷这样保守的回答,不会破坏两人之间难得的和睦。好在,温海林也没有刁难他,吃完早餐就出了门。

接下去的一天,温海林过得都相当不安。他有一堆的文件要看,却完全定不下心,反反复复地确认时间。当他第三次看时间,他总共才看了两个多钟头的文件而已。这才是真正的反常。温海林合了手里的企划书,捏了捏鼻梁。他的头有点发涨,想的都是温瑞今早的那些话。温海林不是典型的工作狂,却是非常靠得住的上司。把海瑞集团规模扩大成原本的三倍有余,绝非只靠过人的商业天赋。在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这还是头一回。

就温瑞的问题,他需要找个人好好聊聊。

温海林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些年温瑞对他的排斥。可前些年正值公司运营发展的上升期,他无暇顾忌。可今天的早餐,温瑞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温瑞的忽视。这种感觉让温海林觉得相当不妙。他明明还清楚地记得温瑞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模样,可到最近才意识到,原来温瑞也已经是踏入社会的成年人了。温瑞的成长,不知为何,这样迅速,可他明明旁观,可竟并未全部参与。

了解温瑞,又在温海林身边工作的人不多,顾雅算一个。

于是,在顾雅为了安排温海林接几天的行程,忙得发疯的时候,她的顶头上司,一通内线把她叫进了办公室。虽然作为私人秘书的顾雅常帮温海林打点一些私生活上的事情,可当温海林在上班时间正模正经地和她谈论到“感情问题”时,她还是吃惊的。

“温瑞他好像很排斥我。”温海林是真的在苦恼,因此并没功夫管顾雅略微抽搐的表情。顾雅很想大声咆哮说些诸如“你现在才知道么?”之类的话,但她没有,也不敢。她沉默着,直到温海林盯得她心底发毛,才觉得到了必须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也是她能在温海林身边留这么多年的原因。她知道温海林对温瑞的执着,因此即使开口也是谨慎的。

“并没有吧。”她说着这样试探性的话,温海林依旧盯着她,表情没有变化。“可能是因为你太忙了,回去的少,所以温瑞故意闹叛逆了吧。”温海林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没有半点要移开的意思,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开口补充道:“虽然温瑞已经成年很久了,但小孩的叛逆期还是有可能……”

这样的敷衍和保守的回答让温海林有些听不下去,他毫不留情地打断顾雅的胡编乱造。“我不是疲于应对儿子反叛期的父亲。”他的声音不高,却听得顾雅胆战心惊。“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温瑞排斥我。”中间短暂的停顿,让顾雅觉得更有压迫感,她很紧张,她还没有准备好,额外充当感情顾问的角色。可温海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顾雅,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顾雅想继续沉默,可她已经意识到温海林这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如果她继续这样同他打太极,估计对方会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她还没到道德沦丧的程度,实在不想听更加挑明的话。

顾雅深呼吸了一下,用最诚恳的语调说,“坦白说,我觉得他确实在排斥您。”温海林眼睛微眯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顾雅觉得这样的情况让她脸颊发热双手发冷,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兴奋,“温瑞他不是今天才开始排斥您的。”既然是温海林自己要求直入主题的,顾雅也就实话实说。温家父子的这段关系,她作为旁观者看了这么多年都觉得造孽,眼下有机会同当事人摊开聊,她也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觉得很多年前,他就不像读书时期那样黏您了。”温海林侧头听得很认真。“您没有想过原因吗?”

温海林眉头微皱,沉思了一下才开口:“前几年陪他的时间确实少了。”这种自我检讨在两人相处过程中非常重要,顾雅觉得温海林的这点很值得肯定,可惜检讨的方向错了,也就毫无意义。

“如果真是这样,您回家他应该至少不反感吧,怎么会排斥呢?”顾雅的反问并不尖锐,却让温海林罕见的觉得无言应对。顾雅在心底叹气,她同温海林对视,迟疑着开口。“您怎么看待‘忠诚’这个问题。”

温海林明显愣了一愣。他不知道顾雅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看顾雅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有些迷茫,下一刻却是更加的锐利与警觉。

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一瞬间顾雅竟然有点可怜他,一手遮天的商业怪才,竟不懂这样浅显的事情。

显赫的家世背景使得温海林这样,在众星捧月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面对最基本的感情问题时缺少一种基本的道德观。无论是生意圈还是朋友圈,谁不是左拥右抱、今日温香明朝软玉的。耳濡目染成长其中,要了解到何谓“贞操”还真是有那么一点不容易。

“两个人之间专一是最基本的事情。”顾雅说这个话的时候心跳很快,她觉得自己有些逾越本分,这些事情不应该由她点明。

“我对他还不够好么?”温海林的语气里带上了点不可置信的懊恼。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顾雅觉得有些发笑,温海林这样的聪明人,竟会在这样简单的事情上栽跟头。“难道只要温瑞对您好,你就能放任他去爬别人的床?”

温海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坦然的顾雅,他想发作,却没有名目。他猛得站起来,表情很是吓人,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出去。”顾雅面上是相当淡然,转身就走,实际却是心如擂鼓,生怕温海林迁怒。走出办公室,她透着磨砂的玻璃门看温海林烦躁踱步的身影,才叹了口气。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就当是在弥补她当年在温瑞面前说漏嘴的事吧。

忠诚和专一。这两个词让温海林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他对这两个词认识仅仅停留在会读会写和大概理解上,要身体力行着实有些难度。他甚至不觉得温瑞会在意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可顾雅说得却并没有错,光是温瑞和除他以外的人关系亲密,他就觉得怒火中烧,更别说是要温瑞和别人肌肤相亲,要是真发生了那种事……温海林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想动他的人,被掀层皮都算轻。

10

温瑞点了晚餐,在客厅里干坐到九点,都没等到温海林。回饭厅面对一桌已经冷掉的菜,他觉得自己又可笑又可悲,毫无胃口钻回沙发看碟。看的是新出的末日题材的电影,电影确实很精彩,但看得心不在焉的温瑞却屡屡走神犯困,看到电影高朝时实在困得不行,干脆关了电视,回房睡了。

靠近凌晨一点,温海林才回。晚上有个应酬,是他发小生日,一群人闹腾了可久才给回。原本是有“节目安排”的,可忠诚和专一的事扰得他实在没有兴致,也就让司机直接回家了。

温海林喝了一点酒,神智却很清楚。他没有开灯,借着室外透过玻璃的灯光在玄关换了鞋,习惯性去在沙发上捞人,却只看到被随手丢在地上的长毯。等上楼进了卧室,温海林才看到在床上睡成大字型的温瑞。

睡相和小时候一样霸道。温海林扯了领带却不像往常一样骚扰在床上已经睡着的温瑞,转身洗漱去了。等温海林弄好出了盥洗室就看到捧着牛奶坐在床头的温瑞。温海林擦着还滴着水的发梢,声音带着能溺死人的温柔:“本来想让你继续睡的,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温瑞毫不给面子抛出一句“习惯了”,他刚睡醒嗓子都还是哑的。

温海林从不计较他的没大没小,擦干了头发掀开另一边的床铺,半躺着,习惯性地去揽温瑞的肩膀,却被躲开了。

温瑞一口一口地抿着杯子里的牛奶,脸上那份嫌弃,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别碰我,脏。”

温海林明显一愣,很长时间里,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要生气。

这话一出口,温瑞也清醒了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突然发什么疯。但他却难得地不想道歉、不想挽回,不想再嘻嘻哈哈地说,“开玩笑而已”。他实在烦透了总在半夜回家的温海林。已经这么晚了,就干脆别回来不行么?他把一切都归咎到半夜被吵醒的起床气上,不想承认内心深处无由透出的心酸。

温海林没说话,他看着依旧在埋头喝牛奶的温瑞,一言不发。

两人之间沉默的对峙使得空气里都浸透着黏浊的沉重。温瑞知道温海林在看着自己,被这样执着却不明动机的目光盯得心烦意乱,他撩开被子就走。

却听见温海林在他身后说:“回来。”声音并不大,却成功让温瑞止住了步子,他不继续往门外走,却也不肯回头,赤脚站在原地不动。

最后妥协的是温海林,“你回来睡,我走。”温瑞还是不动,直到温海林穿戴整齐走到他跟前。温海林抱住他,轻轻吻了他的额头,像对待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哄他。“我马上走,你回去睡吧,乖。”

温瑞讨厌温海林这样对他,更讨厌自己吃醋般做作的反应。大半夜,还亲力亲为地上演电视剧情节,他有点受不了。就算是真发神经也有个限度,是时候适可而止了,他总不能真把温海林赶出去睡大街。

“还是一起睡吧。”情绪上的反复让他别扭,却假装平静地回头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爬进被窝里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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