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诚暗骂这老狐狸给他乱挖坑，这会中央政府还独裁着呢，中央的政策他敢说不好？狐疑不决了半晌才开口道：“国家既然有这样的决定，成功率定是不会低的。”

黎将军压低了声音：“时老弟所言的成功率，是全国军队都掌握了猎杀丧尸办法之后的成功率……还是其他军队依然以为丧尸杀之不死的成功率？”

时诚心下一沉，终于明白过来黎将军找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对尚未表现出更多能力的异能者们大抛橄榄枝，又把他发现的丧尸弱点这么捧着夸。

这个川蜀之地的一方霸主，和中央的心思好像不怎么对齐啊……

第四十九章：生命与谈心

“黎将军似乎不看好轰炸商业街，夺回城区的计划？”时诚心中微起波澜，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如果你认为其他没有掌握丧尸致命弱点的军区会因此吃亏的话，尽早将丧尸致命弱点的消息通报全国，不是正该做的事情吗？”

黎将军苦笑一声，“时老弟，你这可是误会我了。”

时诚默，问道：“我不太明白黎将军的意思。”

黎将军从身上摸出一包烟来，给自己点上，抽出一个烟圈后深深叹了口气。

“时老弟啊，你也是认为我根本无心基地建设无心听命中央，满脑子只想着自己享受的吧？”

黎将军单刀直入的问话让时诚不由得眉头紧皱，说实话这确实他对黎将军的看法。从林之孝带着义愤非议基地当权者不作为的时候开始，时诚就已经形成了这样的印象，并且这个印象随着一路的所见所闻，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黎将军也有隐情？

“黎将军言重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相信你自然也是会为基地考虑的。”

“果然是不信我的，”黎将军的面容更加愁苦了起来，沉默的抽了会烟，问道：“你知道这个基地里面有多少幸存者吗？”

时诚回道：“川蜀之地总人口过亿，便是在路途中不幸罹难的人口再多，基地中也有过百万之数吧。”

黎将军苦笑不已，叹道：“是啊，一百二十万的人，一百二十万张嘴啊。”

心思一动，时诚大致也想到了黎将军为难的地方。一百二十万的人口不事生产，天天张着嘴巴光吃救济粮的话，基地里面的储备物资只怕不要多久就得全部吃完。

难道这就是黎将军感到为难，所以制定出苛待无资产逃难者的原因？

时诚正疑惑不解的时候，黎将军又问道，“你可知S军区基地中，共有士兵多少人？”

有些模模糊糊的念头一闪而过，时诚干脆不再去细想，反正接下来黎将军要说的话肯定与此有关，干脆利落回道：“不知。”

黎将军缓慢的站了起来，壮年的身姿看起来竟有些不堪重负的老迈，他又叹了几口气，才带着颤音的解开了谜底。

“这个基地的守备力量……只有不足七万陆军啊。”

时诚心神震动，尚未接受这个信息，黎将军马上又抛出了更重的一句：“而且，是没有坦克，没有集装车，失去了长途机动能力，手里只有枪和炮的陆军。”

黎将军疲惫的抬起眼睛，用带着血丝的眸子盯着时诚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反应。

时诚刚被吓了一愣没反应过来，短暂失神了几秒之后这会也大致了解黎将军的难处了。一方基地领导，麾下过百万的幸存者，看似殊荣的高位之下却是摇摇欲坠的空架子。

一百二十万中身无资产，又不事生产的幸存者足有近百万之多。这些幸存者们为了一丁点的口粮就能挣的头破血流，甚至有饿慌了的人择人而噬。黎将军不是不想管，而是有心无力根本管不了，手里只有不到七万这点捉襟见肘的兵力，一旦发生暴动甚至连维持秩序都做不到。

所以黎将军根本不敢管也不能管，设立了范围最大的白区把这些可怜的幸存者们封闭起来，时不时的扔进去一点救济粮保证他们不会因为饿红了眼而暴动，除此之外，却是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了。

近百万两袖清风的白区居民们，且不说要喂饱他们得消耗多少粮食，光是这数量庞大的人群一旦被人煽动暴乱起来的后果就不是黎将军能承担的。更不是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基地能承担的。上有中央政府钳制，下有无法控制的民众，黎将军对白区混乱的现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也是万般无奈下的下下之策。

纵容白区秩序混乱，让白区居民把暴力和武力消耗在白区内部，靠着牺牲这大多数人的利益来维持基地的内部稳定，这就是黎将军的现在所采用的政策。

决策做到了事关百万人生死存亡的层次，早就已经不存在单纯的对与错是与非。有所得到必然有所放弃，让全基地人一起吃饱穿暖早已经是不可触及的奢望，而黎将军只是在所有人被拖着一起沉下水之前，做出了他的抉择而已。

不管时诚对白区的居民抱以了或怜悯或同情的心情，也不管时诚认为红区居民的特权们有多奢侈无道，这都不是他能质疑的事情。

因为他没有背负起这百万多人生存需要的能力，也没有承担基地覆灭可能性的觉悟。

外强中干的基地军方守备力量，失去控制的逃难者人潮。

外还有虎视眈眈渴望着活人血肉的丧尸。

这样的困境之下，也难免黎将军会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颓废姿态了。

最要命的还是，基地守卫力量严重不足这一点绝对不能对民众公开的秘密，根本已经算不上是秘密了。

今天黎将军能在这里对时诚开诚布公的讲明这一点，除了希望自己推心置腹的言语能博得对方信任以外，也存在着这一信息根本不可能隐瞒多久的原因。

现在的士兵已经是不可再生的珍贵稀有资源，黎将军不可能为了中央制定派遣下来的夺回城区计划拼上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资本。先前扩招的那些预备役士兵，恐怕就是为了夺回城区这个虚无缥缈的计划所准备的炮灰吧。

时诚想了良久，才算把个中关窍想了个七七八八，涩声开口问道：“其他基地也是一样的吗？”

“其他基地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想来也八九不离十了，”黎将军把抽完了的烟蒂扔在地上，狠狠碾了几脚，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抽调精锐部队带着重武器北上是面向全国军区的命令，别的军区就是没我这被刮得这么惨也未必好的到哪去，都是难兄难弟。”

黎将军还有句没说出来的话，要不是S军区早已经被刮成空架子了，又怎么轮得到他一个一无背景而无多大能力的中将上位呢？S军区真正握着大权的大佬早随着抽调的部队北上去京师了。

对于中央在末世爆发之初，立刻抽调全国人力物资到京城的强力手腕，不管是时诚还是黎将军都是心悦诚服的。平时觉得官僚拖沓的政府能在灾难刚刚爆发之初，就迅速作出决策并执行下去，这是其他任何国家都没能做到的。

中央面对丧尸潮爆发所做出的是倾举国之力，建立以中央军区为核心的大型基地，保留住京城所辖范围内的数千万人口，放弃其余地区的壮士断腕之决策。这本是值得人肃然起敬的悲壮决定，但当黎将军处于‘被放弃人群’那一批炮灰中的时候，也难免心情会变得比较微妙了。

所以黎将军大力招揽异能者，为手里这只寥寥无几的军队特招前军人，剥削逃难者身上为数不多的油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往手里多加几张底牌，增加一点被国家放弃以后还能活下去的几率罢了。

这些地方军区基地都收到了所谓轰炸人流密集商业区，力求收回城区的命令。但恐怕不止黎将军没心思这么做，其他留下来驻守的基地当权者也同样对此不屑一顾。就是发布这个命令的中央政权，也没真正指望过这些手里没几个兵几杆枪的将军真能给力起来，能消灭干净丧失夺回城区什么的都是说着安慰自己罢了。

是非对错早已不是能分得清辨得明的东西了，到了这一地步，所有人需要思考应该思考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尽可能更多的，带着自己身边的人活下去。

如果连最基础的生存都无法保证，那么一切都只是空谈罢了。

时诚对于自己抱上了一根看似粗壮，实则虚弱的大腿这一现实有了初步认识。并且对之前对黎将军所抱有的微妙鄙夷态度，而深感内疚。

一直认为有错误就该正面面对的时诚朝黎将军直接问道：“黎将军今天跟我说这么多，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黎将军之前派人去找自己，找空了还愣是在原地等到自己回来后立刻相邀。见了面之后黎将军又是大打感情牌玩苦肉计，死揪着自己之前误解他鱼肉平民为将不仁这一点大做文章。黎将军就是再空闲也是一方基地之主，时诚可不会认为黎将军和他唠嗑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吐苦水话家常而已。

无利不起早，能让身为S军区基地最高领导的黎将军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必然是有所求在后等着。现在既然黎将军成功把时诚的愧疚心给勾起来了，时诚也不想再打哈哈绕着说话，直接挑明了话题。

时诚的想法依然很简单，不管黎将军之前的行为出于什么目的，自己误解人本就是事实，为此而做出补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黎将军也没想到之前还跟他再三推诿的时诚一下子变得这么耿直上道，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讪笑道：“时老弟……我也知道你的异能是能带人的空间移动，别的我不想，只求你在以后基地不保之时能带上人一起逃离罢了。”

时诚皱眉，狐疑的看了看对方高大的身材，道：“我能带人移动，但是带不了太多……”

见着时诚态度不虞，黎将军也连忙道：“不多不多，如果真有城破的一天，我也只求你带上我妹妹一起逃走就是了。”

说完黎将军好像回味过来老咒自己基地城破不怎么好应，马上补充道：“也只是以防万一……以防万一……现在军队里面的士兵都掌握了彻底杀死丧尸的方法，就算有丧尸潮来袭也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第五十章：生命与建议

基地的最高领导人在他面前左一个城破，右一个逃离的，简直说的就像基地覆灭在即了一般，饶是时诚对基地中弥漫着的没有明天的绝望有所了解，也免不住眼角抽搐。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道：“黎将军为何这么担心丧尸群？行动僵硬的丧尸们即使聚集起来对基地的冲击也是有限，凭借外城墙和高处火力的狙击，七万军队也可以阻挡住数倍于己的丧尸。”

“数倍于己？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黎将军闻言不禁苦笑着摇头，“我所担心的不是被活人血肉吸引而聚集出现的小规模丧尸群，而是大规模的丧尸潮。”

“丧尸潮？”时诚愕然，这是一个他未曾听说过的名词，“丧尸潮是指……？”

黎将军又摸出一根烟来，吧唧吧唧抽上了几口才说道：“真正的丧尸潮我也没见过，但是从中央得到过有关丧尸潮的信息。”

“所谓丧尸潮，并非某一小区域内的丧尸感应到了活人的气息，聚集起来进行捕食的行为。而是大片区域中所有丧尸不论远近，一起向某处汇聚的行为。因为前仆后继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来，故而被称之为丧尸潮。”

时诚将信将疑，问道：“现在还没有出现过丧尸莫名聚集的情况吧？感应不到活人气息的话，丧尸不会是在附近漫无目的的游荡吗？中央怎么会提前得到了有关丧尸潮的消息？”

“中央的消息怎么来的我也不可能知道，”黎将军咬着烟抿着眼睛，方正的国字脸上闪动着复杂的神采，“没人知道中央的消息来源，但在X流感蔓延成全球型流感之前，以及X流感大规模活化进入末期这两个关键的转折时候，中央都有提前得到过消息做准备。”

时诚心下一凛，暗道难怪国家面对这场突发的灾难能有如此迅速的反应，没想到居然是早有得到过消息，“那么未来会出现丧尸潮的可能性很高？”

“难说啊，”黎将军表情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前两次的消息可都准了，未来会爆发丧尸潮的可能性……只怕十有八九了。”

“数以千万计的丧尸……一波波如同潮水一般像基地涌来，不将基地拖垮绝不肯散去……这样的场景，光在脑海里想象一番都觉得不寒而栗啊……”

时诚默然不语，数千万这个乍一听让人连真实感都没有的数字，一经代入成人头涌动的丧尸潮，确实是连想象都会让人遍体生寒的畏惧。

但是时诚却仍然对中央未卜先知的消息来源报以疑惑，如果中央早知道了丧尸的出现和未来会爆发的丧尸潮，那么为什么之前丝毫不见中央有过保护未觉醒异能者的举动？

如果真能对丧尸这个新物种的出现做到如此了如指掌的话，为什么中央对于和丧尸同样源自于X病毒的异能者，又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讳忌莫深的态度呢？

即使中央的消息渠道没有提前获知有关异能者的消息，在X流感大规模活化爆发之前被军方强行带走的那些感染者里面，真的连一个挺过高烧觉醒异能的人都没有吗？

既然会有丧尸潮这样可怕的事情出现，为什么国家会隐藏起有关异能者的消息？比起依赖一经受伤就会感染X病毒的普通军人，培养出更多能正面对抗丧尸群的异能者不是更加可靠吗？

时诚越想越觉得疑惑丛生，问道，“黎将军，将疑似X流感感染者的高烧人员与外伤人员就地处决的命令，究竟来自你还是中央？”

“是中央的命令，丧尸大规模出现阻断省市之间安全通行之后，因为不能把感染者集中送到研究机关，中央下令就地枪决。”

时诚心中那丝违和感更甚了，“黎将军，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如果说中央是从之前送到研究院的感染者身上得到了有关丧尸的信息，那么为什么没有有关异能者的消息流出？”

“这关异能者什么事情？”黎将军奇道。

时诚愕然吗，反问道：“黎将军还不知道吗？异能者都是在X流感痊愈后觉醒的异能。”

别看时诚这边愕然了，那边黎将军比他还傻眼，半晌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如梦初醒的惊道：“你说异能者曾经是X流感患者，并且在X流感痊愈后觉醒了异能？”

“没错，”时诚肯定道，“迄今为止我已经见到了四例X流感痊愈的患者，在痊愈后他们都觉醒了异能。”

时诚所言的四例，乃是在药店遇到的力量异能者女子以及基地中的安可三人。黎将军不知有个异能者已经死在了进化丧尸手下的事情，误认为时诚所指的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四人。

因着误解眼前这个少年曾经感染X流感并痊愈了，黎将军一时间惊得呆若木鸡，嘴里叼着的烟掉了下来都没察觉到。

直到滚烫的烟头戳的他大腿上，火辣辣的烧灼疼痛刺激之下，黎将军才恍然大悟一般的回过了神来，捶桌恨恨道：“该死！”

接着不等时诚开口，他便怒气冲冲的开口道：“都被中央那帮子家伙狠狠摆了一道！他给我们的信息里面，压根就没提到过有关异能者的信息，一丝一毫都没有！开始我还以为异能者是潜能爆发，发生进化了的人类，没想到……”

“异能者的消息隐瞒的这么紧实，反倒是言之凿凿的断言所有感染X流感的患者都是没救的，迟早要死亡尸变成丧尸的！要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么会为了杜渐除微而下令杀死所有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