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一看张大发双眼通红地举着铁锤要往金国昌脑袋上拍，赶紧跑过去抓住铁锤柄，夺了他的铁锹，一不留神，腿不知道被谁手中的扁担砸了一下，他连忙退出来。

“小儿，你莫再过去了。”容母赶紧攥住容一的手腕。

最终还是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要出面，才阻止了这场混战，让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张大发粗声道：“有么事好谈的？要是死的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能这么平静吗？我就要金国昌的儿子偿命！血债血偿！”

一句话让两位老人都变了脸色。

赵二爷道：“杀了金响，小溜能活过来吗？再说这只是一个意外，杀了金响对你有么好处？让我心里舒坦点儿？”

“对，就是能让我心里舒坦点儿！”张大发冷笑道，“不必废话，不把金响交出来，我是不会团体的！赵二爷你也莫说我不尊重你，我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也理解下我这个当爸爸的心情！”

孙四爷语重心长地道：“你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国昌也是一根独苗苗，何必把他也逼上死路咧？”

“我不管那么多，我的小溜不能白死，我这个当爸爸的不能给他报仇，我枉为人父！”张大发老泪簌簌，嘶声喊道，“金响你个王八的！你给老子滚出来！你他妈的二十多岁的人要你的老爸爸替你出头也算是个男人？”

……

谈判一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还是没有结果。

张大发此时也猜到金响可能是跑了，哈哈惨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这个世道他能往哪儿跑？只有往他的亲戚那边跑！金国昌，你最好主动把他交出来，不然的话我总是会把他找出来的！你金家有的是人，我张家的人更多！”

张家的人频频叫喊：“把金响那个杀人犯交出来！把金响交出来！”

金袭摸摸头，让廖青兰回屋倒了杯水，他走过去递给张大发。

张大发讥诮地一翘嘴角，冷淡地道：“金袭？怎么？你也要替你的弟弟说话？就算是你出面也没用！”

金袭道：“这个我们等会儿再说。张叔，您先喝口水！”

张大发没理他。

金袭道：“您还怕我在里面下毒不成？您看您说了这么半天，嗓子都哑了，喝口水才有力气继续说话。”

张大发这才接过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完，金袭又示意他媳妇和几位婶子给张家的其他人倒水喝，搬凳子坐。

金袭道：“张叔，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也不和您说谁对谁错，我就和您说说我的想法，您先听着，就当让嗓子休息休息，您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无情财继续和我二叔、二婶理论也行，您看怎么样？”

“嘴长在身上，你想说就说，我管得住？”张大发口气冷硬地道。

金袭不以为忤，道：“世道已经乱了，今年又是干旱年，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张叔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不溜不在了，难道您和婶也不活了？你们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他关切地看了张大发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杀了金响，是会让你们心里好过点儿，但对你们没有半点实际上的好处，没有儿子在身边，终究是没个依靠，况且，就算在世道大乱之前，金响定罪也只是个过失杀人，最多判个有期徒刑，坐几个牢，同样也只能让人们心里好过点儿，所以我有一个建议，张叔您可以先听听，您要是无法接受，就当我说的话全是屁话。”

你先这么自贬一句，为的是让张大发能继续听下去，而不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果然，张大发没有吭声。

金袭便道：“如果你真的杀了金响，我二叔肯定会替他报仇杀了你，而你的兄弟肯定又会为你报仇，杀了我二叔，然后我二叔这边亲戚再去杀你们那边的人，这样杀来杀去不是要拆散很多个家？有什么意思？我相信张叔肯定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其他亲戚，其他亲戚也有自己的娃子，大家都是做父母的，总不能让那么多娃了都失去父母，您说对不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我觉得与其杀了金响，还不如让金响代替小溜孝顺你们，以后每年的收成都给你们一半，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给你们作见证，如果这样您还是不甘心，就捅金响一刀出出气，只要不捅死他就行了，您看怎么样？”

江延秀脸色一变，张口欲言，金国昌及时捂住他的嘴巴，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此时，金袭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079章：凌少归来（1）

金国昌心里清楚，金袭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他们不可能为金响争取到更宽容的处理办法，受点伤，换条命，值得。

张大发听金袭说完，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那群亲戚，不得不说，金袭的话说动了他，他不能害自己的那些侄子外甥失去父母，但是，金响是杀他儿子的凶手，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

金国昌看出他的动摇，上前一步，闷声道：“张大哥，您要是觉得这样还不解气，我给您下跪，或者您捅我一刀也行，金响他并不是有意的，还请五禽戏全后辈小子一个改过的机会。”金袭向刘婷婷使了一个眼色，刘婷婷也是个聪明人，抢在金国昌前面在张大发前跪下，眼泪默默地淌着，无声的哭泣更能让人心软。

“叔，我也求求您，我和金响才结婚不到一年，还没来得及给金家留下后。我求求您……”

张大发颓然地低着头，沉默许久，仿佛短短一天就老了十岁，其余人不敢打扰他，安静地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足足过了近十分钟，张大发握着铁锹的手才松了松，哑声道：“我可以放过金响，但有几个条件。”

金国昌舒了一口气，喜极而泪，忙道：“老哥您说。”

张大发道：“第一，按照金袭说的，你们家以后每年的收成包括小麦，稻子，油菜，棉花这些都要给我们张家一半……”

“使得，使得，没问题。”金国昌连连道。

“第二，金响要到小溜跟前磕三个响头赔罪。”

金国昌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三，那把枪要交给我，它是杀我儿子的凶器。”张大发双眼赤红，血丝缕缕。

金袭二话不说把手枪递给他。

张大发朝路边茅厕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将手枪丢入粪坑内。

“第四。”张大发冷声道。“我要砍金响一刀，做到这几条，他杀小溜的事便到此为止。”

“不行！不行！金国昌，你说句话啊！”江延秀拼命地扑打金国昌，头发散乱，像个疯子。

金国昌将她双手一拧，让金国隆媳妇和金国茂媳妇拉住他，他看向张大发，沉痛地道：“养不教父之过，这一刀，我替金响受。”

张大发冷冷一笑，道：“不行，必须金响亲自来，放心，我不会砍他的要害的，金国昌，你要是不同意，也行，我这就带着所有人离开，也不和你们打了，但我会用我的后辈子追杀金响，让他就算活着也一辈子不得安宁。”

金国昌一愣，深深一叹，道：“好吧，这里这么多人作见证，相信老哥说不会砍他要害，就不会的，老哥还得等一会儿，我这就让人把他找回来。”

金国昌看了一眼金袭，金袭点点头，开着车离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金袭的车和金响的车一前一后进村，到了众人跟前。

金响从车内出来，脚步浮虚，双眼红肿，脸色惨白似鬼，他看一眼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中年男人，知道就是张在发，歪歪斜斜地走过去，“呼”的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张叔，您……动手吧，只求您给我留半条命，将来能给我爹妈养老送终。”

张大发握着铁锹，大踏步走到他面臆，所有人不忍心地移开目光，江延秀和刘婷婷直接晕了过去。

金响闭上眼，全身发颤。

张大发那双犀利的双眼盯着他许久，忽然将手中的铁锹扔在地上。

“金响，你还算有种，如果你今天不出现，我的后半辈子都会用来追杀你。金国昌，别忘了刚才说过的条件，我们走。”

金响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大发远去的背景，忽然软坐在地，抱着脑袋嚎嚎大哭起来。

容父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对回去容一三人道：“回去。”

村民们安慰金国昌和金响几句，逐渐散去。

容一看了一眼金响，希望他真的从这件事中受到了教训。

下午五点多，容家一家人在堂屋里包饺子准备晚上煮饺子吃，容一房间里卫星电话的铃声响起。

容一连手也顾不上洗，直接找了个塑料袋裹在手上就跑过去接电话。

容父瞅着他的房门半晌，无声地长叹，之前，他栖来已拿走卫星电话想要扔掉，以便彻底断绝容一和凌唯傲之间的联系，但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会用恨他的目光看着他，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得了手，已经走到村外的臭水沟边又折了回来，将卫星电话放回去。

容蓉瞧着容父的态度似乎软化了一些，忙不失时机地为容一说情，轻声道：“爸，我们一家人都能开开心心的不是很吗？”为免容父反感，她没有说太多。

容父不置可否，沉默地用勺子挖了一团馅料，继续包饺子。

容母的表情有些挣扎，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凌唯傲唯恐在他不在的期间做了什么事让容父和容母对他意见更大，没敢和容一多聊，只把新的电话号码告诉他，然后告诉他晚上再打电话，两人就结束了通话。

容父三人看容一这么快就出来了，多看了他几眼。

容一偷瞄容父一眼，忍不住道：“爸，妈，凌唯傲他真的挺好的，除了是个男的，让他做你们的儿媳妇不是很好吗？您看别人家婆媳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矛盾，凌唯傲不正好给你们省了这个麻烦？”

容母听了，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对他。

容蓉低着头暗乐。

容父冷哼一声：“你真以为他还会回来？北京那么好的条件，说不定他早就准备在那边留下了，就打个电话说几句好听的话你还当真了！包饺子！”

容一来，只得闭嘴，但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几句话，有点回过味来，怎么听着好像他爸爸在担心凌唯傲“抛弃”他，一去不复返了？但之前容父态度那么强烈，他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太乐观。

金响和张大发的事就算是解决了，但余波尚未过去，一连几天，村民都在私下议论这件事，金响虽是意外杀人，但毕竟是杀了人，而且之前还企图畏罪潜逃让他父亲帮他承担一切，在村里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连带着金国昌一家人在村里都有些抬不起头。

金响之前污蔑容一的事不知怎么的还是传到了容母和容蓉的耳朵里，容蓉愤怒地骂了几句，但也不能怎么样，容母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对金国昌家存了几分怨气，金响和容一从小一起长大，容母又是个热心的人，家里有点好吃的好玩的都舍得分一点儿给金响，她自问他们容家没有一点儿对不起金国昌家的，而且之前金国昌家菜园里的菜都被偷了，她给他们送去的菜是全村里最多的，但转眼他的儿子却被金响这么对待，她心里能好受吗？

容母和江延秀见了面还是会给对方一个笑，但双方都清楚，这关系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

这几天村民们又开始打麻将了，田里没活儿，但也不能在家里坐着发呆，总得找点娱乐，钱是用不上了，就拿豆子、花生米什么的做筹码，容母和容蓉算是都找到了乐子，容父对打麻将不是很感兴趣，有时和村民在一起闲聊，有时看其他人打牌，偶尔才会上桌。

就连容一也被金袭邀请过几次，但他生怕错过凌唯傲的电话，又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着卫星电话，只能都推了，每天主要是在空间里修炼，他估计他现在的功力能把凌唯傲甩出去老远。

但每到晚上，他都尤其想念凌唯傲，从凌唯傲离开到现在已经六天，晚上等容父他们都睡了，他忍不住给凌唯傲拨过去。

“猪儿！接到你的电话我太高兴了，这几天都是我打给你，你一次也没打给我。”

容一心里一甜之后又觉得好笑，这后面一句抱怨是怎么回事？

“你本来就赶得急，我打过去的话不等于催你吗？你，定下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呵呵，想我了？”凌唯傲的轻笑在黑夜里显得尤其温柔，“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所以我没告诉你，我已经在路上了，快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还能赶上中午饭。”

容一又惊又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责备了一句：“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明天中午不打你的米，看你吃什么。”

“吃你呗。”凌唯傲笑得更开怀。

“边去，你现在在哪儿”容一想起现在是晚上，不宜赶路，凌唯傲应该是找了地方休息，“安全吗？”

“放心吧，”凌唯傲道，“我在郊外呢，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安全得很。”

容一便催早睡，“你早点睡儿，好好休息，别明天开车没精神。”

“嗯，明天来接我吗？我想早点见到你。”

“不接。”容一故意道。

“猪儿。”凌唯傲巴巴地唤了一声。

“接。”容一忍不住一笑。

凌唯傲却又道：“还是算了，大中午的晒得很，你就在家等着我吧。”

“行吧。你早点睡。”容一应下，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接凌唯傲的。

080章：凌少归来（2）

凌唯傲的一个电话让容一几乎一整晚没睡着，翌日一早起床，照常修炼后便跑到菜园里去摘菜，先把中午要用到的蔬菜备上，等凌唯傲到了之后现炒。荤菜家里冰箱和冰柜里面还有一些，到时候再偷偷从空间里贴补一些，容母应该不会发现。

说起来，这段时间村民们都过得有点儿苦。素材，自家菜园里都供应，但荤菜只有之前放在冰箱里的少许存货，再不可能从外面买到。没小孩的家庭也就罢了，自家吃也就吃了，有小孩的家庭隔三四天才能做个荤菜，只放一点点肉末大人还舍不得沾。另外，天太热，鸡生的蛋也少了，孩子们逐渐脸吃蛋也吃不上。

容家的日子倒是过得还不错，不说顿顿有肉，基本每餐都炒三四个蔬菜，吃得也是很满足。时不时加一个用鸡蛋做的菜，比如韭菜煎鸡蛋或者西红柿炒蛋之类的。他们家鸡多，容母又有攒鸡蛋的习惯，每攒够两百个才拿去卖，上次还没来得及去卖，赶上世道变了，鸡蛋也就留下来自己吃。

容母看容易提着一篮子蔬菜，就纳闷。

“摘这么多菜做么事？”

“凌唯傲今天到。”容易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容母顿了顿，喔了一声没说什么。但看她的表情又不像在生气，容易心里有点没底。

一直等到十一点多，凌唯傲还没有打电话回来，容易索性打过去，响了半天没人接，心里一突，又拨打几次都是没人接。他顿时有些坐不住。难道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他起身出了房间，找到容父。

“爸，我想去镇上看看。”

容父沉声道：“还不到十二点，你慌什么？”

“你就让他去吧。”容母放下碗筷，“看他也坐不住。”

“谢谢妈。”容易如蒙大赦，“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的话不会不打电话的。爸妈，你们也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我天黑前肯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