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司一直没有回答，也不说话，执拗的和舒陌僵持了很久，最后反倒是舒陌翻身躺下了，许久，他听见云司迈着轻步出去了。

6、一见钟情

舒陌靠在床上，都说人老了或者人快死了，就会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这一点都不假。

舒陌刚出生不久，就被人冠上了煞星的名号，小城里面的人都喜欢把天灾人祸灌入自己的思维，丈夫死了，就是妻子克夫，妻子死了，就是丈夫克妻，父母都死了，舒陌就变成了克夫克母。舒陌在亲戚间辗转几年，等终于上了大学，亲戚们随便凑了一点钱，就决定不再管他，

他有钱继续读下去也好，没钱也就算了，总之是放任舒陌自生自灭。

认识黎拓是在大学的时候，后来舒陌打工的地方遇上火宅，舒陌的身体被烧伤，脸上也有了一个小疤痕。虽然舒陌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黎拓却带着他去整容，说小手术能把脸复原。

然后，自然的，舒陌被骗了，他被整成了黎拓喜欢的人的样子。后来舒陌知道，黎拓最初接近他的时候，只是觉得舒陌和那人有些像，直到后来整容后，就几乎有八分像了。

而舒陌和辛玄两个是朋友，只是后来辛玄失踪了，回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特别有钱，舒陌想拍戏的时候，因为不想靠着黎拓，凑钱凑的有些辛苦。

重新见到辛玄的那天，舒陌正和一个投资商洽谈，那个投资商把话摆在了台面，只要舒陌陪他睡一觉，他就愿意投资。

后来自然的，辛玄成了舒陌最大的投资商。因为辛玄投资的多了，自然而然被人以为舒陌是被潜规则的。只是这件事情没有被公众，因为黎拓不会让自己的‘所有物’冠上别人的名字，前提当然是这个‘所有物’不会哪天不听话了。

有件事情，舒陌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辛玄总是不心疼钱，因为并不是每部电影都是赚钱的。舒陌正在想，要不要把生病的事情告诉辛玄，如果不告诉，等哪天自己驾鹤西去了，辛玄一定能把他的墓给拆了。

舒陌因为这次发病，在医院休养了几天，云司前前后后都在舒陌跟前张罗伺候着，每次片场打电话过来，云司也只是说舒陌得了重感冒，之后竟然就没人打过来找舒陌了。

舒陌甚至觉得要是云司现在就地把他卖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天，云司给舒陌喂饭的时候，舒陌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凌虐欲打起，很想打他。

“你为什么喜欢我？”这不是舒陌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是云司从没有回答过。

“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舒陌的嘴角扬起，有些不屑，“钟的是脸吧？”说完，就连舒陌自己都觉得尴尬。

云司转身把舒陌吃好的饭盒收好，重新走过去，捧起舒陌的脸，表情是舒陌从未见过的认真，一时舒陌竟然忘记要习惯性的拍开他的手。

云司张开双手，用手掌遮住舒陌的脸，只露出那双眼睛来，这大概是舒陌唯一不曾更改过的地方，他缓慢露出笑容，“导演，你的眼睛很好看。”

7、同居

云司会在每天舒陌吃饭的时候出现，并且带上舒陌喜欢吃的饭菜，其他时候他还是会在剧组。一个剧组导演不在，可以拍摄一些不打紧的片段，让副导演先撑着，但是假如连演员都不在，这个剧组怕是要垮了。

没过多久，舒陌就嚷着出院，云司拿他没有办法，也就答应了。

医生嘱咐不要再受伤，不要喝酒，不要——几乎是十万个不要。

舒陌出院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地方去。他拿出手机，按快捷键拨打了辛玄的电话，但是电话一直占线，没人接听。

舒陌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云司，云司感受到舒陌的视线回过头来。“我好像无家可归了。”

云司看了他一眼后转过头，握着方向盘说，“我的公寓有些偏远，有些破旧。”

“乖，别闹，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舒陌的手攀上云司的手，好像他要是说不好，他就要和他同归于尽似的。

“导演，住我家去吧。”

晚上舒陌到了云司公寓，一脸嫌弃的逛了一圈，最后说，“真的很偏远破旧啊。”

舒陌的视线落在云司公寓格外白洁的墙壁，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有问云司，为什么这么破旧的公寓，墙壁会这么洁白，只是开玩笑说，“我以为墙上会贴满我的照片。”

因为有些晚，舒陌肚子饿了，云司公寓没有吃的，就被舒陌差遣出去买饭。

晚上吃完饭，舒陌躺在床上看电视，公寓有些狭小，所以浴室就在卧室里面，云司洗完澡从浴室里面出来，只用毛巾遮住必要部分，云司的身材很好，线条均匀，没有赘肉，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很健康。

舒陌微微眯起眼睛，看他想要走出去的架势，开口说，“你去哪儿？”

“我去睡沙发。”

舒陌甩了一个枕头过去，“有床睡什么沙发，你还怕我吃了你吗？”

云司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把被子盖上，看着天花板，不敢看舒陌。

舒陌有些飘忽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怎么还不睡，需要我讲睡前故事。鬼故事听吗？”

云司摇头，闭上眼，然后又睁开，对舒陌说，“导演，跟我讲讲你和黎拓的故事吧？”

“去去去，听这么重口味的睡前故事能睡着嘛。”

第二天，舒陌一大早起来就蹂躏云司，并且正式回归剧组。

舒陌的戏总是很没有规划，拍到哪里算哪里，助理过来说缺一个演员。“缺演员？”舒陌不带思考，直接开口，“找辛总裁顶上。”“缺女演员。”舒陌哦了一声，“那就更要找辛总裁了，找个女的来也指不定有没有他漂亮。”

助理原本想说，您自己顶上，我觉得也是可以的，改口却说，“可是总裁他日理万机，我觉得——”舒陌接受到助理明显的暗示，就打了个电话到辛玄公司，“美人，帮哥哥演戏吧？”

舒陌说完，甚至做好了，对方直接回答‘没可能’的心理准备，但是接电话的竟然是辛玄的秘书，还说辛玄失踪有段时间了。

作为失踪专业人士，舒陌没有把辛玄失踪放在心上，挂了电话，就看见肖慕回来了，呆着墨镜，身后跟着一帮保镖还有许久未出现的黎拓。

舒陌两个都没理，照旧拍戏，肖慕大概去了赤道附近的地方晒的皮肤有些黑，舒陌怀疑他去了热带雨林，一回来就跟只孔雀似的。今天拍戏的时候，有肖慕的戏份，舒陌以为肖慕不知道在哪国乐而忘蜀了，压根没打算他会回来，随便拉了个男的就想把肖慕换了。现在肖慕回来了，舒陌有些扼腕。

肖慕一回来，舒陌自然不可能立马让他开始演戏，就把他凉在一边。

可是肖慕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嗤笑着开口，“导演病一次，看上去皮肤白了不少嘛。”随即依偎到黎拓怀里，面带微笑，在黎拓耳畔轻声说道说，“我就说他是装的。”

黎拓没有开口，只是视线一直望着前方舒陌，肖慕顺着他的视线往过去，又是嗤笑开口，“他看起来很健康啊。”

随后只见舒陌站起身，朝他们走过来，嘴角带着自信迷人的微笑，微微散发着蛊惑和艳丽。

肖慕原以为舒陌会走过来找黎拓，所以条件反射似的环住黎拓的胳膊。而舒陌走过来，目光几乎是与黎拓对视，一个自信洋溢，一个面无表情。

当肖慕准备开口的时候，舒陌却越过他们，把化妆师招呼过来，问化妆师，“我们这位配角倒是提醒了我，他黑的有些不健康。有办法把我们的配角化的白一些吗？等下戏在电影院上映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配角在拍戏中途死了，找了他在非洲的双胞胎来凑戏。”

等到开拍的时候，舒陌直接一个剧本甩过去，“你没少跟人上床，怎么连吻戏都不会拍？”

8、正面对质

等到下午，肖慕被舒陌折磨个半死，舒陌最后心满意足的进屋休息去了。

黎拓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来的。

“你住云司家里去了？”

舒陌原本眸色淡淡，却在黎拓说出上一句话时，眼睛迅速聚焦起来，似笑非笑的回道，“怎么？难道只准你出轨，不准我越狱吗？”

黎拓伸出手将舒陌的手握紧了，继而是深沉低哑的声音，“闹了这么长时间，够了吧”

舒陌想把手抽回来，却碍于力量悬殊，身体配件跟不上主人号召，便索性任由黎拓牵着。

舒陌做出思考的表情，微微沉吟，抿起唇，“我在闹？”

黎拓的手握的越发的紧，“先是打了肖慕，后是装病博同情。舒陌，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舒陌没有开口，他本来应该说，‘这年头老子打个小三都不行吗？我装病？妈的，不是你，老子会这样半死不活？’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心一阵接一阵的凉下来，好像冰块压在上面，呼吸都是一抽一抽的。

他的爱情，就像画一幅油画，满心欢喜把所有心思都砸了进去，结果还是画砸了，不是因为他花的心思不够，而是那些片段更适合用水墨来承载。

他曾经那么爱他的画，固执的以为，那画没有那么糟糕。

舒陌不答，黎拓恼了，一把将他推到墙上，双手用力的扣住他的肩，几近凶狠的说道，“你以为你能离开我吗？”

舒陌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后背隐隐发疼，额间冒出了冷汗，嘴唇和脸色都有些煞白的，

他想，他眼前这个他爱的人，总是能这样把他的尊严像玻璃一样碎成一片片的，连吞回去都不行。

黎拓想起舒陌身体不好，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这愧疚稍纵即逝，“舒陌，何必呢，这些苦肉计，你以前没用，现在用不嫌晚了吗？”

舒陌想冲上去一口咬死他，就算同归于尽也行，只是血气上涌，他怕一开口，就是满口的血。

在舒陌权衡生死的时候，黎拓却放开了他，“等你想好，就回来吧。舒陌，你是不一样的。”

黎拓走了，云司才出现，几乎是在要上去殴打黎拓和扶住舒陌中纠结了很久，舒陌极冷的眼神让他选择了后者。

云司上前扶住舒陌，感觉到他冒着冷汗，问他，“你吃药了吗？”

“听说肖慕也回来了，早上跟助理商量要整他，结果兴奋的血压飘升，就忘了吃药。”舒陌疼的牙齿打颤，紧紧握着云司的手，顺着手臂抬眼看他，“你刚真想打他？你出息了，他都敢打。”

云司没有开口，只是弯身把舒陌抱起来，舒陌把头靠进他怀里，“你该不会每天努力拍戏的时候，都在想，我要变强，然后才能保护导演吧？”

9、遭遇危机

黎拓的报复来的很快速，就在第二天，各大媒体都刊登出舒陌被人潜规则的消息，而这个潜规则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黎拓，他们被人拍到了一起出入别墅的照片。

这则新闻不仅有图片还有小段模糊的视频，主持人把这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但是只把矛头针对舒陌。到最后支持人甚至说，据小道消息，舒陌因为不甘心受黎拓冷落，以及黎拓已经和新欢肖慕出柜，而在片场针对肖慕。

最可怕的报复是不计代价，黎拓的报复，把他自己也算了进去，他只想，把舒陌毁掉，谁都不再愿意向他伸出手，然后他就可以把舒陌接收回来。

早上舒陌啃着云司做好的早饭，看着新出炉的娱乐头版，把云司拉了过来，“你改天帮我问问报社，敢不敢出一期我潜规则别人的。”

云司点点头，舒陌心满意足了，继续吃早饭去了，云司看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向以前一样说什么。

吃完早饭，舒陌打开电脑，各大网站和微博上面的评论几乎是一面倒，全部都不利于舒陌。甚至有最新消息说，各大媒体采访了黎拓，黎拓给出的答案则是默认。黎拓要搞垮他，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承诺过他，即便是出柜的时候身边站着的也不是他。明明被潜规则的是肖慕，现在一切像是反了过来。黎拓不承认舒陌和他曾经的关系，他只承认他曾经潜规则他，他把他放在风口浪尖，逼着他哪天受不了跪着回去求他。

他是他爱的人，却这么对他。

可是，他不是他扶上去的，也不会让他轻易搞垮。可如今辛玄不在了，没人能在舒陌负面新闻爆出来的时候帮他。

云司站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的舒陌，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看着他，说了一句话，“以后我养你吧。”舒陌听到虽有些感动，但也仅是一瞬间的，便只轻轻回了声“嗯”，毕竟他已经不是年少轻狂，只有一腔热血的男生了。他已经不再有勇气，轻易安心的把自己的一切交托给别人，因为他信任过一次，而那个人却轻易地辜负了他，甚至在他的人生上刻下了永恒的伤疤。

第二天，云司今天没戏，所以没来，舒陌拍完戏打电话给云司让他过来接他。

他刚从片场出来，就有好些人拿石头砸他，喊着‘死同性恋！’

旁边有记者在拍，但是似乎没有打算帮舒陌的意思。

片场内的保安人员出来阻止，但是那些扔石头的人好像是约好似得，把舒陌围了起来。舒陌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古时候被押上刑场的囚犯，不难过，也不气恼，只是有些不甘心。‘同性恋’碍着他们什么？和他们有关系？好像他杀人放火，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似得，上帝可曾给他们什么指引，要他们‘替天行道’？

早年的时候，舒陌曾经混过，和好些拿着刀的混混，真刀真枪的动过手，现在面对这么一些拿着石头的人，他反而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他白白被人砸中了头部，额头渗出很多的血，血渗下来，污了眼，他条件反射似得闭上眼睛。旁边有人在叫喊，似乎真的伤了人，有些怕担责任，毕竟中国还没有哪个法律说，街上遇见同性恋，打伤了是不犯法的。

舒陌捂着眼睛，心里却在嗤笑，喊什么喊，被伤的还是我，我都还没喊，你们喊什么？他感觉血液留在手上，额头的伤口上的血却没有凝固的意思。

他想起第一次医院化验单上，有写着三个字败血症。

他突然不知道，到底死于败血症还是死于整容后遗症比价好听。

他踉跄着往后退后两步，然后绊倒在了地上。

黎拓最先冲过去想要扶他，却在即将触碰到舒陌的时候，被另一个男人抢先一步，男人抱起舒陌，正迎面对上黎拓。

黎拓红了眼，他伸出手，“把他给我。”声音很明显的被压低了，像是压抑着什么。

男人站在那里，犹豫了。

“云——司。”舒陌在男人怀里出了声，他的脑袋变得很重，眼前很混沌。

云司听到了就越发抱紧舒陌，“他不会想你碰他。”

10、再次入院

片场的人叫了救护车，云司抱着舒陌上了救护车，黎拓也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医生走出来，对着云司就是一通骂，“刚把人从医院接出去，立马就送回来了？”

云司一点都不辩解，跟着舒陌的担架一块，紧紧握着舒陌的手，抬头问医生，“他严重吗？”“他这样免疫系统弱的极容易感染病毒，看运气吧。

若是看运气，舒陌的运气真的不好，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没爹疼没娘爱的，好不容易有了个黎拓，但却不是个良人。

云司帮舒陌抚了抚因为刚刚被人推搡而略显凌乱的头发，放柔了声音，“舒陌，没事的，我还要带你去国外动手术。”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名字，他有些慌，怕这是最后一次，恨不得再多叫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