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了两天,露天水井没有结冰、而且还冒着热气的事就在村里传开,大家不顾严寒地跑去看,眼见为实。
容一和凌唯傲也装模作样地跟着去,听着村民们猜测这口井没有结冰的原因。容一正琢磨如何把猜测方向往温泉方面引,金剑直接说出口,“是不是有地下温泉的缘故?”
村民们大多数文化不深,但以往经常看电视,也知道一些自然现象,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完全没有多想。他们更在意的是以后总算有水用了,至于水为什么没结冰,管它呢,只要这谁没毒,照喝不误。
从这日起,村民们每天要做的事就多了一件,到露天水井这里排队挑水。一天挑了一天用,不然的话,水放在屋里照样结冰。容一和凌唯傲轮流去挑水,如果前一晚凌唯傲把容一压狠了,翌日挑水的活儿就是他的了。
水的问题解决后,村民们并不是就没有了烦心事,自从第一场雪后,隔个三五天就有人的牲畜冻病或者冻死。冻死的尚好,如果病死,肉不能吃,丢掉太可惜。不少村民痛下决心,把家里的猪杀掉,猪对稻草的需求量太大,已经糟蹋不起。省下的稻草垫一些在鸡窝里,让它们能够取暖。如果还有多的,就卖给容家喂牛,还能换几斤谷子回去。
说道杀猪,容一不由得就想起过年。其实元旦过了,除夕也就近了。
整日浑浑噩噩地过,没有人想到要看看日历。如果不是孩子们在耳边吵着问什么时候过年,村民们几乎忘了还有除夕这个节日。
以往,乡下人过新年,比城里不知热闹多少倍。冬月(农历的十一月)二十几就开始杀猪,以备新年招待客人。当然,没有猪杀的人家只能买猪肉过年。村里谁家杀猪,整个村的人都要去吃一顿午饭,饭桌上几乎所有菜都是猪肉做的,猪肉白菜,猪肉炖粉条,烧肉,排骨,骨头炖萝卜等等,对孩子们来说就是节日,今日跟着父母在这一家吃饭,明日或许就换了另外一家。】
到了腊月(农历的十二月)十五左右,开始“打豆腐”,即做豆腐。金国昌家就开着做豆腐的小作坊,每年一到腊月十五左右,他家里的机器就从早上五六点一直响到晚上十一二点,豆浆的浓香久久不散。他家做出的豆腐非常正宗,方圆几里的人都会开着手扶拖拉机带着泡好的黄豆和柴禾到他家门外排队。那时候,晒谷场上总是堆满各家带来的一捆捆棉柴(棉花秆),由此可知,金国昌做豆腐的手艺有多好。
今年,不能听到熟悉的机器声,容一颇有些怅然若失。
容母也可惜地道:“他家做的豆浆比街上买的都好喝。”
容一附和地连连点头,在外面读书时他喝过各种各样的豆浆,味道都比不上金国昌家小作坊磨出来的。
“看把你馋的,”凌唯傲在被子下挠容一的手心,“或者我们试着自己弄弄?”
“还是不用了,”容一摇头,“咱们也没那些工具。”
“可以去隔壁借。”凌唯傲认为这很好解决。
“算了,”容一想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虽然以前观摩过很多次,但具体的步骤还是记不清,印象最深的只有机器的轰鸣声和豆浆浓郁的香味。”
凌唯傲勾唇,凑到他耳边低语,“别念着了,中午我再给你做贵妃鸡。”
正说着,隔壁传来机器的响声。
容一立马坐直,奇道:“国昌叔这是打算打豆腐了?”
“我去问问。”凌唯傲下炕穿鞋,暗忖着,就算不是的话,他也尽力请金国昌为他们家打一次豆腐。
122章:末世降临后的第一个新年
容一急于知道答案,也跟着跳下炕。凌唯傲等他穿好鞋。
金国昌家的院门开着,两人直接走进去,看见金国昌弯着腰用湿毛巾擦拭着机器外壳,然后快速用干毛巾把水抹掉免得结冰。他的两只手冻得通红,连拧毛巾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很辛苦。
“国昌叔。”容一心里无比同情这位老人。
“是容一和小凌啊,快进来。”金国昌回头笑了一下。
容一注意到似乎几天的功夫他就老了十几岁,头发里不满灰色的的发丝,脸上的皱纹深刻而细长。
“国昌叔,您今年打豆腐吗?如果打的话,您给我们家开个后门,让我们家第一个打。”容一道。
“打,怎么不打。你们家肯定是最早的,”金国昌笑了笑,继续擦拭机器,“不过这机器我得擦洗一下,滤布、石锅什么的也得重新洗干净,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打。”
容一道:“那行,国昌叔您先忙着,我们回去把黄豆泡了。”
看着容一和凌唯傲离开,金国昌深深地叹息一声。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沉浸在那么多的糟心事里,他不知道现在除了打豆腐还能做什么。只有握着摇筛时,他才能暂时清空自己的大脑,让自己能稍微轻松些。
浸泡黄豆要早晚换水,至少泡三天才能泡发。其他村民听说了金国昌要打豆腐的事纷纷泡起黄豆。繁荣村每年过年时都有打豆腐的习惯,当初他们也是习惯性地留下几十斤黄豆。干黄豆炒着吃很可口,但不经吃,而且浪费油和盐,还不如打成豆腐当菜。要知道,一斤干黄豆能做三斤多豆腐。
容家最早知道消息,也最早将黄豆泡好,理所当然地最先打豆腐。容一提着黄豆,凌唯傲抱着一捆棉柴,去金国昌家。每三斤豆腐金国昌收一斤谷,还算公道,因为机器所用的柴油是金国昌自己的。
做豆腐需要先按照每公斤黄豆加六公斤水的比例用机器将黄豆磨成浆,然后将磨出的浆液装进特制的摇筛里,悬挂起来。摇筛下方放置一干净的水桶,让豆浆流入桶内,不停地摇晃布袋,使豆浆全部滴落。摇筛内的固体物便是豆渣。然后再在豆渣里加三公斤左右的清水,重新炸一次。这些豆浆便是生豆浆。
接着,将生豆浆倒入锅内煮,边煮边撇去面上浮着的泡沫,煮浆时火要大,但不能太猛,温度保持在九十至一百一十摄氏度之间。大概煮半个小时后,美味的豆浆(注)便可以喝了,稍微加一点糖的话,味道尤其鲜美。
容一让金国昌给他装了满壶的豆浆。
这时,滚腾腾的汁液表面会凝出一层膜,用棍子挑起来晾干,九十一张黄色的、半透明的皮。天赐市的方言称之为“豆油”。这层膜是有大作用的,容一让金国昌用棍子挑了十张膜,放在一旁晾干。
下一步是点卤。
容一对这之后的步骤兴趣不大,和凌唯傲拿着豆浆和豆油回家,稍晚些时候再过来给灶里添柴。一回家,他先倒了两杯豆浆,一杯递给凌唯傲,一杯给自己,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浓香。
容父和容母无奈地对视一眼。这算什么?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容一半眯着眼,舔舔嘴角的豆浆,一脸回味,无意识的动作让凌唯傲下腹处一紧。
“咳!”容父假咳一声。
好女婿孟故麻利地下炕倒了三杯豆浆,挨个递给容父、容母和容蓉,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到中午,容家的豆腐便做好,一共六十多斤,把家里的盆、小水缸和菜篮子都用上才够装。
午饭,容一做了一个豆腐火锅。五花肉肉片炒了做锅底,豆腐切成片,和嫩白菜一起煮,别提有多香。几人都吃了两大碗饭,中午煮的米饭险些不够吃。
到了腊月二十七、第二场大雪无情地降落。按照以往的风俗,这天应该开始炒瓜子、花生,炸年货以及煮熟食。那时候,村子上方会飘溢着各种各样诱人的香味。今年过年将是末世降临后的第一个新年,几乎所有村们都没有条件照旧,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小零食给孩子们解解馋。
但容家还是尽量和以往一样准备。炒瓜子和花生就不必了,年货还是要炸一些的。炸年货是指炸圆子(丸子),肉圆子、红薯圆子、绿豆圆子等,吃火锅时放一些一起煮,非常香。另外还有炸麻叶,麻叶的主料是小麦粉,在里面加了鸡蛋和盐,喜欢吃甜的也可以加糖,揉好后,用擀面杖擀成薄片。擀的过程中也可以撒几把芝麻。然后用刀将薄片切成一块块,四五村宽、十村左右长,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即可。天赐市的冬天偏潮,炸好的麻叶要密封,不然的话容易受潮变软,影响口感。
煮熟食则是把正月要待客用的荤菜比如猪肉、排骨、鸡肉、鸭肉、香肠等都煮熟,等到招待客人的时候只要再加工就可以。非常方便。
其他的本地特色吃食,容一只打算做“三鲜”。因为是方言,他也不知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反正是老一辈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凌唯傲不知道做法,一切行动听指挥。两人把所有要用到夫人东西搬到桌上,一家人开始忙活。先把肉、藕(空间里的)、鸡蛋(煎过的鸡蛋)、辣椒、生姜、葱等都切成碎末放入同一个盆中,家适量盐、鸡精、生粉和油,搅拌均匀。最后的成品布能太干,也不能太稀。这时就要用到豆油了。
一张豆油太大,用刀切开,分成三小张。容一先切了三张,即九小张。
“把豆油摊开,铺上肉馅。”容一指导凌唯傲。容蓉则在另一边教孟故。
凌唯傲用手抓了一大团肉馅照做,“像包包子一样包上?”
“自作聪明。”容一笑眯眯地批评。
凌唯傲无奈而宠溺地道:“好吧,你说,我来做。”
容一淡定地道:“豆油的边缘只留大约两厘米的宽度,中间的部分都要铺上肉馅,压紧实一些,厚度大约是一厘米。不要太薄,太薄了吃得不过瘾;但也不能太厚,太厚了里面炸不熟。”
凌唯傲勾唇一笑,照做。馅铺好后,容一让他像折纸一样把边缘翻上来,与肉馅贴紧,随后还要用牙签在肉馅上面戳一些小洞,这样炸的时候会更透热。
九块三鲜做好后,容一负责炸,凌唯傲负责添柴。容父他们则继续做三鲜。
容一在锅里倒上半锅油,油烧热后,把三鲜放进去,炸大约五六分钟即可捞出来。出锅的三鲜颜色金黄油亮,把油沥干后,装在盘子里。他用刀切了一块下来,用筷子夹起来递到凌唯傲嘴边。
“尝尝,小心烫。”
凌唯傲咬了一口,觉得香脆诱人,赞不绝口:“嗯确实好吃。你也尝尝。”
容一把他咬过的那块放进嘴里,笑眯眯地点头。
“喂喂喂,”容蓉调侃道,“你们两个,别忘了这堵墙早就没了。”
容一脸上一热,连忙用刀切了一盘,给他们几个拿了筷子让他们也尝尝。
很快便到了除夕。夕,夜晚,天赐市的年饭却是大年三十的那天早上吃,而且吃得越早代表新一年的福气越多。村民们一般都是早晨四点多起来做饭。饭做好后就放鞭炮。但今年听不到任何鞭炮响。
五点的闹钟一响,容一和凌唯傲从被窝里爬起来做年饭。容父、容母和容蓉一起帮忙。
饭菜摆桌上,再将四个酒杯里倒上酒,东南西北各放一杯。煮熟的大块肉放在堂屋的柜上,左右两边各自点上一根粗大的红香烛。红香烛是去年的。容父在柜前跪下,烧一把冥纸,给祖先上香敬酒,说一些祈福的话,算是简单的祭祀。
祭祀之后,容一拿出早就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鞭炮,在院子里点着,噼里啪啦一阵响,是为驱魔辟邪。
旺旺害怕鞭炮声,躲在炕边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容母用毛毯包着它,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鞭炮放完后,容父道:“好了,都过来坐。”
一家人就在炕桌边围坐着吃年饭。
容一在凌唯傲耳边小声地嘀咕——过年的这一天很多菜都是有吉祥寓意的必须准备。鱼,代表年年有余;圆子,代表圆圆满满;青菜豆腐,代表一清二白;萝卜,补身体,祝来年身体健康。这些菜也是必须要尝的。其他的菜则随意准备。这一天,不能说任何不吉利的话比如“死”、“要饭”之类。如果要添饭,可以说“添饭”或者“加饭”唯独不能说“要饭”。吃饱之后,还要特意在碗里留些饭和菜,表示“年年有余。”
凌唯傲听得有趣,全都照做。这是他在容家的第一个新年,他既开心,又幸福,率先坐起身给容父、容母和容蓉敬酒,又和容一一起给他们敬第二杯酒。
新年的气氛很快被他们俩调动起来,一家人相互敬几杯酒,说几句祝福的话,把各种吉祥意思都顾及到,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如果是以往,吃过年饭,人们会出门走动走动,或者坐在一起聊天,或者搭桌子打麻将。但今年的村庄却很冷清。
容家能照常过年,肯定有人心里不舒坦。一家人吃过饭也没出去晃悠。
翌日是大年初一,容父和容母用塑料袋装了一些炸的红薯圆子、绿豆圆子和麻叶,让容一、凌唯傲、容蓉和孟故给有小孩和老人的家庭送去,家里有小孩的就说是“给小孩尝尝鲜”,家里有老人的就说是“给老人尝尝鲜”,至于最终到底进了谁的嘴里,他们管不着。三个寡妇家里也送了一些。肉丸子和三鲜是不能送的,别家吃糙你吃肉让人知道了那就是拉仇恨值。
容家人冒着大雪给他们送吃的,消除了村里人对容家的怨尤。
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
123章:孩子
“刘婷婷,你给我滚!我他妈要不起你!”
容一没睡饱,一大早被外面的怒吼吵醒,让他非常烦躁,抓起床头柜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想往墙上扔。
凌唯傲拿起他手里的东西,把他的手塞进被窝里,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用被子盖住他的耳朵,轻声哄:“没事,继续睡,继续睡……”
容一睁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扭头问他,“隔壁又怎么了?”
“谁知道,:凌唯傲搂着他伸了一个慢吞吞的懒腰,”不管他们。起来?今天的太阳很好。“
“起吧。”容一看到窗外灿烂的光亮,烦乱的心情立即变好。
已经到了正月十六,晚上的温度仍然很低,但白天却是大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就算只穿单衣,站在太阳底下不会觉得冷。而且还没有风。这么好的天气不应该窝在床上。
孟故以前说过,天气暖和了,家务活都归他。容一和凌唯傲辛苦了一个冬天如今算是放了假。
两人起床后,蹲在井边刷牙。容蓉在他们身后晒衣服,一边把衣服往晾衣绳上挂,一边噗噗地笑。
“姐,你一个人偷着乐什么呢?”容一回头,纳闷地问。
容蓉忍住笑,“我呀,笑你们俩有那什么,刷牙的动作都同步了!”
是说他和凌唯傲夫妻相?容一扭头看凌唯傲,不禁也一笑,还真是。他刷牙习惯快动作,凌唯傲和他是一样的频率,就像是在复制他的动作。但以前的凌唯傲刷牙却如同品酒一般悠然而优雅。
凌唯傲勾起唇,嘴巴凑过去,在他脸上蹭了蹭,弄他一脸的牙膏沫。他用手一抹,全糊在凌唯傲脸上。两人都成了大花脸。
凌唯傲拿来洗脸盆,先大半盆井水,又提来热水瓶到了一些开水兑进去,用手试试温度才把洗脸毛巾放进去,让容一先洗脸。
洗过脸,两人不紧不慢地顺着沙石路跑步。身上很快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整个人好像充过电一样,精神抖擞。跑到岗位上,有风迎面吹来,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冷,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容一拉了拉凌唯傲的胳膊,爬上小土坡,从凌唯傲身后抱着他的腰,两人一起吹着小风。不远处,大堰塘的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闪亮耀眼。
“乡下的春天特别美,”他脸上挂着懒懒的笑,语气暖暖的,“等更暖和一些,我们就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