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一个弟弟。”张雁南轻描淡写地陈述,转头和言悦色地对那男孩道:“那你进去吧,记得我刚跟你说的话,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家里父母都指望着你呢。”
那男孩眼眶有点发红,点头道:“……那我进去了。”说完看了江北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大门。
见他走远了张雁南回过身来,瞅着江北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地笑。
江北抱着双臂冷冷道:“笑什么笑?”
张雁南逗他:“笑你的脸呀,史无前例的臭。怎么,吃醋了?以为抓到我养小三了?”
他既这么说那多半就不是了,江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却绷着一点不松,只哈一声,一副‘我吃醋?开什么玩笑’的傲娇小样。
偏生张雁南还就吃他这一套,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别乱想……只是亲戚家的孩子今年考到这里来念书,那我当然要照应一下了。”
江北板着脸:“哪家亲戚呀,我怎么不知道。”
张雁南哭笑不得:“你进我张家的门才多久,亲戚你能全认得?”顿了顿又多解释了一句:“小勇是我二姨家的儿子。”
江北噢一声,算是信了,但他觉得有必要向张雁南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便心平气和地道:“张雁南,要是哪天你真的腻了,别背着我搞什么,麻烦你一定跟我明说,我们好聚好散。”
江北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真潇洒真大度,不想张雁南一听这个散字反倒悖然变色:“散什么散?成个家容易吗?!再说散信不信我——操死你?”考虑到大街上声音不宜太大,最后三个字是压着声逼出来的。
虽然被骂了但江北却反倒开心起来,头一低,嘴角微微抿着有些控制不住地笑。张雁南看着他叹道:“你呀……”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发廊,转开话题:“这家的手艺好不好?我也想去洗头。”
“还行,那上去?”
看着两人并肩往这边走来,尼可连忙坐正作认真翻阅杂志状。稍顷那两人果然上楼来,张雁南遥遥向他点头打了个招呼便被洗头小妹迎进了内间,江北过来仍在他旁边坐下,神情轻松。
尼可打量了下他脸色,确认:“没事?”
江北笑:“嗯,没事。”
尼可点点头,眼神不由自主地便往洗头房那边飘了去。虽然他不知道张雁南到底是跟江北怎么解释的,但他却亲眼目睹那男人是怎么把江北哄得由愠变笑再无疑虑的。看起来江北完全不是张雁南的对手啊,这么轻易就被搞定了。可以自己这么多年混社会看男人的经验,那人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第5章
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即使是亲近的朋友也最好不要多说话多插手,不然很容易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尼可当然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伴侣和年轻男孩约会这种疑似出轨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的熟人身上那他顶多不咸不淡地开解几句,别的,什么也不会做。
可这个事儿一旦发生在江北身上,那他的反应就不一样了。
江北可以说是他惟一真正的朋友,年少的时候甚至还是他暗恋的对象。得知他跟自己一样喜欢同性时他不是没有窃喜过,可后来时间证明他确实不是江北的菜,他对他就是不来电啊。所以后来他也死心了,朋友就朋友吧,能退而求其次做一辈子朋友也挺好的。现在,这个朋友很有可能被张雁南骗了,那男孩真如他所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对这个问题尼可纠结了好几天,越琢磨越觉得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至少也应该验证一下张雁南的说法。
凭着三教九流的关系网,那男孩的具体信息很快就弄清楚:
丁志勇,XX学院大一新生,家中老幺,一直在老家上学,今年才考到这边,到达这座城市还不到十天。
看到这个尼可总算放下心来。他想这么短短几天的工夫的确也不够发生点什么,更何况这男孩虽然长相不差,但一看就是小地方出来的,在大城市浸银个几年或许还有点看头,但现阶段嘛,张雁南不太可能舍江北而就他吧?
这么一想尼可便嘲笑起自己先前的多疑来,又想自己糙了这番心当事人江北也不知道,不禁有点唏嘘。
江北这边确实不知道尼可私下做了调查,还悠哉游哉地和张雁南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呢。
入夜,张雁南从浴室出来见江北还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桌前,便顺手撸下他头发:“还不睡?”
“拼完就睡。”江北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他的拼图大业。
最近他迷上了这个,有论坛每天发布一个拼图奖励论坛币,论坛币是小事,关键是那种成就感——从一团乱麻中抽出线头还原真相,难度越高成就感越大。
“你先睡,我等下就来。”
“那你别玩太晚。”
江北嗯一声,一听就是极其敷衍。张雁南好气又好笑,揉了下他的头上床去了,就着台灯拿起一份文件,慢慢翻阅起来。
两个人各做各的,卧室里安静极了,过了好一阵才听江北拍了下手:“大功告成,睡觉!”心满意足地关了电脑,跳上床来。
张雁南亲眤地把他肩头一搂:“拼出来啦?”
“那当然,我谁呀?”
张雁南嗤笑,给了这自吹自擂的小子一记弹指。江北也不在乎,靠在他身边道:“你在看什么?”
“哦,有个朋友生意出了点问题想找我参股,喏,我在看他公司这两年的报表。”
江北一看满页的数字不禁头大。“好深奥的样子……那要你投多少钱啊?”
张雁南说出一个数来,江北想了想,说:“我不懂做生意,不过你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那个公司到底救得回来吗?别投了钱也是打水漂。”
张雁南笑着放下文件,搂着他往被窝里一滑。
“这个可说不好……其实这些文件也就是走走过场,我是肯定要出手帮他的,因为以前他也帮过我,我就当还他这个情了。”
“什么大人情要用这么多钱去还啊?”
张雁南顿了顿,笑:“说来话长……”停了片刻见江北还在等着他说下去便只得笑了笑,详细讲道:“其实以前我还有个名字,但那个名字太不顺了。我这个朋友……就帮我看了一下,改成了现在这个。你别说,改名之后一切顺趟极了,生意红火还遇到了你。你看我们两个的名字一个南一个北,简直天生一对。”
江北被他逗得笑起来:“那我要是叫江东呢?”
“我就改成张雁西。”
“张雁西,我还金燕西呢!”江北笑得直打跌,“你当演《金粉世家》啊?”
张雁南翻身把他压倒,一只手直奔下三路而去,一边动作一边喘笑道:“反正就是要操你就对了!”
夫夫俩的情趣夜生活且略过不提,话说数天之后张雁南那位朋友来到主城,为表谢意,做东请他们两口子吃饭。
他这位朋友一向在老家发展,跟江北的交际圈以前现在乃至未来,都不大可能产生什么交集,所以张雁南也就不用掩饰江北和他的关系,放心大胆地带着一同出席了。
席上的气氛自然很好,三个男人包了间雅室一边喝酒一边畅谈人生。从两人谈话间江北也对他们的关系了解了个大概:张雁南和这位‘姚哥’是老乡,认识得也比较早,差不多十一、二年的交情了。如今张雁南在主城做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姚哥的家业虽不如他大,但在老家那边也算是比较有路子的一个人物,很吃得开就是了。
喝着喝着江北和姚哥自然而然就熟识起来。他心里想着一件事儿,趁张雁南上洗手间的工夫便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姚哥,听说你对名字看相之类的玄学比较有研究?”
姚哥正挟菜,闻言一怔,面露稀奇之色。“……谁说的?”
“张雁南啊。他说他现在那名字就是你帮他改的。”
“哦,哦!”姚哥恍然大悟,笑着不住点头。“他那名字……嗯……”
江北见他承认了挺高兴的,便接着说下去:“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一直想找他亲生爸爸,但是找了好多年了也没音讯。他挺纠结这事儿的,我就这么想啊,看能不能帮他找个高人看看相或者测个字什么的,至少茫茫人海指个方向,也好知道朝哪个方向使力嘛。”
“呃,这个事儿啊……”姚哥听完眨着眼睛笑得有点尴尬,“恐怕,有点难……”
张雁南刚好进来听到后半句,顺口问道:“什么有点难?”
姚哥象见了救星似的忙招呼他坐下,把江北想托他那事说了,张雁南听了便看江北一眼,不无嗔怪地责备:“怎么想的?这样也有用的话那警察都用这招去破案了!”
呃,这倒是。
江北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异想天开,不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此打住不提。
第6章
资金到位等等后续事宜办妥的时候已是九月底,而国人喜闻乐见的十一长假眼看就要到了。
俗话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川渝两地的人实在太过享受生活,视吃喝玩乐为人生大事,所以‘今年长假怎么玩’又成为当下讨论的热门话题,江北自然也不例外。
出去旅游?人太多。约朋友打麻将?自然不能少,可也不能一打打七天吧。
江北心思都没在电视上,琢磨来琢磨去,忽地想起一件事,遂抬头问张雁南道:“喂对了,你弟放假回不回家?”
张雁南愣了下:“小勇?怎么?”
“他不回家的话你不叫人家来过节吗?”
张雁南象是压根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点发懵。
“这个……不用吧?”
“怎么不用,我当年在成都念大学的时候每逢周末我姑姑就会叫我过去吃饭,五一国庆什么的还会叫我去她家里住几天。”江北露出怀疑的神色,嘀咕说:“又说要照顾人家,我怎么觉得你好象不大愿意让我见他似的。”
张雁南做了个无语问苍天的表情投降道:“好好好,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问他长假有没有安排。”
江北乐了,作势蹬他一脚:“快去!”
张雁南笑着来到客厅,取下充电的手机。在江北看不到的地方他沉吟了下,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张手机卡换上才开始拨打电话。
“喂,小勇?是我。”
那一头听到他声音懵了一下,随即就惊喜起来:“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一下低下去象是避开同学耳目:“你不是说我们要少联系吗?你,你找我什么事?”
张雁南正走到卧室门口,闻言无语。他想还好他用的不是大功率喇叭的山寨机,江北听不到对方这句话。
“哦,是这样的。”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张雁南以很正常的语调音量边说边揭被上床:“国庆你们也要放假吧,没安排的话要不要来我这里玩?”
“……方便吗?”
“方便啊。”
那边沉默了数秒,忽然吸了口长气:“其实有个事儿我也正想和你说……爸妈说,国庆过来看我,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想看看你。”
……
……
被电视逗乐的江北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张雁南在出神,便捅了他一下道:“怎么了,他来不来?”
张雁南噢一声,把手机放进抽屉:“小勇说二姨他们要过来这边玩,我在想怎么招待他们。”
江北怔道:“有亲戚要来?那,住酒店还是住家里?”
“就是在想这个问题呢。这么多年不见了,住酒店好象不太好,你说家里小住不下还情有可原,可现在又不是没有多的客房……”
江北琢磨了一会儿他话里的意思才不太情愿地瘪嘴道:“那,是要我回避吗?”
张雁南沉默着,好一阵才握住他的手十分歉意地说:“江北,恐怕这次真的是要委屈你一下。二姨他们年纪大了,又是小地方的人,我怕他们不能理解……隔了十几年才见这一次面,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他这一番话说得诚挚之极,江北虽然很有些不爽但也不忍见他为难,只得嘴巴嘟着十分勉强地道:“好吧,那几天我避出去就是了。”说着满心不快翻身睡倒,张雁南在后头软言细语慢慢哄他自是不提。
于是江北烦恼的问题便由‘长假去哪儿玩’变成了‘去哪儿消磨这七天’。他想自己家里肯定不能回,父母要知道了这事多半也不会高兴。好在有个及时雨尼可,正烦恼时他的邀约电话便打过来,说他们一行人要去某某山庄玩几天问他和张雁南要不要同行。
江北正愁没地方去,立刻一口应下来。出发那日正好也是二姨他们到达的日子,一想到张雁南这两天忙着接人都顾不上他江北便有些不高兴,小脾气一上来索性不打招呼把手机也关了。
他单枪匹马出现在集合地点,尼可不禁诧异:“怎么就你一个?”
“他有事。”江北悻悻地把事情跟他说了,尼可也有些不愉,说:“还说没父母不用遮遮掩掩,怎么又钻出个二姨来,这尼玛还是见不得光啊。”
“算了算了。”江北自己气归气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维护张雁南的,便替他辩解道:“你也知道他没什么亲人,这个二姨比亲妈也差不了多少,难免看重一些……管他的,反正玩几天就走了。”
尼可立刻顺着他话头道:“好好好,那你也别往心里去,出来了我们就好好玩!”
稍后人员到齐,一行人便说说笑笑驾着车往山庄驶去。
山庄位于离城近百里的森林公园之内,有名的避暑消凉好去处。夏天时这里的房间紧俏得不得了,也就是现在凉快得近乎有些冷了生意才清淡下来。
同行者都是圈里的人,男女都有,有些家在外地,有些已跟家里闹翻,逢年过节无处可去要自找节目。因这次出游的都是同类,大家不用掩饰什么,不免就玩得有些疯,只想把平日积蓄的压力都释放出来。
一路笑闹着江北渐渐也受到感染,不无恶意地想就让张雁南去陪他的亲戚好了,老子没有他照样也能玩得开心。这么一赌气便刻意地把张雁南往脑后一丢,只顾眼前。
到达目的地,尼可作为活动策划人先分配房间。房间都是双人的,大家纷纷找相熟或者合拍的人当室友,尼可抓紧机会对江北道:“咱俩一间啊。说起来还没一起睡过呢。”
这话充满了引人遐想的歧义,江北不禁一乐:“好,一起睡。”
先上去放了行李,大家这才开始摩拳擦掌地找项目玩耍。
山庄可玩的东西很多,荡秋千、打乒乓球、在山林间漫步,附近有小湖泊可以钓鱼,如果累了还能在树木间绑上吊床惬意地睡个午觉,当然还有对很多人来说那才是重头戏的国粹麻将!
大家牌瘾都很大,立时呼朋引伴便开了几桌,一直打到晚上都没有停战的意思,倒象是要奋战通宵的节奏。江北以前也是个夜猫子,但自从跟了张雁南后作息便跟着规律起来,一超过十二点就觉得好晚了、该睡了,因此打到半夜便找了个人替他,自己先跑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