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气氛有些微妙地寂静。
墨韶纳闷地看向白渊，问：“怎么了？”
千万别告诉他说，洛奇奇已经不幸去世了！
白渊右手搁在左肩上，揉了揉僵硬的肩头，笑容有点发虚：“已经离开了。”
“去哪了？”现在去追的话，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这个，我也不知道。”白渊笑着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样子。
墨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扭头看向诗人，之所以没问面瘫和羽冀那俩，实在是因为他对面瘫的内心世界解读有障碍。
“诗人，你说。”
“韶韶……”诗人呐呐地喊了声。
墨韶心底顿时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死了？”
“……嗯。”诗人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视下，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想扯个慌，没扯成，只能讪讪地点头：“我们发现他的尸体时，已经晚了……他是自杀的……”
原本他还想在后面补上一句：这事跟墨梵大魔头应该没关系的。
不过，他用一根手指头想想，也觉得不靠谱。
前脚洛奇奇刚被“无罪释放”离开圣地斯山脉，后脚，寻仇的人就找他了，事情真有那么巧合不成？而且——
还有一点，诗人实在不想告诉墨韶：墨梵派去“保护”洛奇奇的人，曾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害，直至最终自杀身亡。
“韶韶？”诗人不放心地喊了声，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求助地看向白渊，无奈那家伙同样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事实上，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墨韶会突然改变主意，想放洛奇奇一马。
这种已经明着背叛过他们的家伙，就算放了他，难保他不会背叛第二次！
圣地如今的势力，单从表面来看，是三足鼎立，三分天下，但近段时间内，联盟和帝国两边的领导人已经有了联手的倾向，情况对他们来说，有些不妙。
圣阶异能者的存在，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让上位者感受到了真实的恐惧，他们害怕墨梵会跨越圣地斯山脉，侵吞掉东西大陆，将整个圣地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成为真正的霸权者，这曾是墨宇凡毕生的野心。
“我知道了。”
墨韶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应道，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该去找洛霁？
就目前来看，《神域》里面的剧情还没展开，洛霁才刚刚十六岁，他是在十七岁的时候，从一个神秘人口中得到了哥哥的死讯，便在对方的帮助下，开始踏上了“废柴升级流”的道路……
神秘人的具体身份，直至《神域》正文完结，梅花三元都没交代清楚，据说在最后的番外，作者揭晓了之前留下来的十大谜题，但问题是，墨韶没看番外。
“韶韶？洛奇奇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比墨梵还重要？为什么听到洛奇奇死了，你的表情看上去跟自己丢了半条命差不多！
“……”墨韶没吭声，这问题回答起来，难度太高了。
“难道你喜欢上他了？”虽然洛奇奇长得挺好看的，可是——
可是那根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家伙啊！
诗人担忧地看着自家小伙伴，内心无比惆怅：要是大魔王知道他家韶韶变心了，该有多伤心啊。
墨韶皱了皱眉头，一巴掌拍在诗人的脸上，绕过对方，直接下床去。
“你去哪？”白渊冷不丁问道，这会儿时间，墨梵正在处理的事情，显然不适合让墨韶知道，那家伙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让自己残忍而冷血的一面被墨韶看到。
“随便走走。”
墨韶头也不回地朝四人挥挥手，他在犹豫，要不要将《神域》的事情告诉墨梵，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突然被告之：你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不过是小说里面虚构的人物，而且是一个最后会被炮灰超级大反派哦！
如果谁敢跟他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
揍道那家伙连他亲爹亲娘都不认识！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他不想人都不行。
如此之坑爹也。
“我陪你一起走走。”
墨韶刚把门打开，原本距离他有十几米远的白衣，倏然移到了他身后，噙着一脸禽兽般虚假的笑容，热情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理所当然地，他拒绝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沉吟了数秒之后，白渊认命地点头：墨梵啊墨梵，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的运气太差了，谁让你坏事做太多了呢？
他才不信，墨韶只是随便走走呢，这走着走着，还不是走到了墨梵面前去。
剑灵跟契约之主之间的微妙感应，说不清道不明，却比追踪器还要管用。
墨韶离开房间之后，确实只是到处走走，心事重重地左转右拐，心底一直思索着，要瞒过墨梵，只借助诗人的帮助，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找到洛霁的可能性？
似乎有些不靠谱。
要在墨梵的眼皮子底下搞鬼，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当然，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真不认为自己能单独离开宫殿。
就算他溜出去了，找到了洛霁，他该怎么做？
用爱心来感化对方？嗤，听上去实在太扯淡了。
杀了他？以命运大神的尿性，这种小强一样的男主角，不管对手有多强，都会留着一口气，东山再起。
墨韶越想越觉得烦躁，忘了拐弯，嘭地一声，撞到了门上，再一看，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三楼来……
正要转身离开，他忽然一顿，墨梵似乎也在这里？
他感觉到了。
往前走了两步，直接穿墙而过，墨韶奇迹般地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间审讯室。
跟之前关押洛奇奇的那一间完全不同，这里的布局，给人一种一半天堂一般地狱的错觉，左边的空间跟楼下客厅的布置一样低调奢华，有红酒有沙发有下午茶，另一边，刑具齐全，电椅上绑着个人，奄奄一息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混合了鲜血的味道，有点刺鼻。
这奇葩的审美和布局……
墨韶低声咕哝了句，正要离开，墙壁上忽然移开一道门，两名天阶异能者一具气息极弱的“尸体”走了出来，扔到了电椅边上，他看着那椅子上原本没剩几口气的人忽然愤怒地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叫着……
他突然就移不开步子了，好奇心地驱使下，他飞快地穿过了那道门，同时，也愈发清晰地感应到墨梵的气息。
很快，他后悔了。
在这间隐蔽的房间里面，他看到了七八张陌生的面孔，和一张熟悉的脸。
“醒了啊。”男人若无其事地转身，摘下手上的白色手套，几步走到墨韶面前，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脸颊，“来找我？”
墨韶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眼男人身后不远处，那一张张惶恐的脸，这些人，都不是异能者，女人，小孩，老人……
他有时候觉得太聪明了点，所以没费多少脑细胞，就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抓到了一个叛徒。”男人神色平淡地解释，“这些都是……家属。”
墨韶神色僵硬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终只是握紧男人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冷血的，在墨梵和无辜的陌生人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犹豫的时间居然没超过十秒。
离开审讯室，从三楼一路下来，到宫殿外面的草坪上，这段路，两人耐心地走了二十多分钟。
墨韶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没成功。
一直到，两人走到喷泉池，他看着旁边的雕像，想到了他们初次踏入宫殿的情形，以及在那之前，很多很多事。
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却好像，一切都还在昨天，那样清晰。
第140章：坦白了
“你有心事。”
墨韶回过神来，一抬头，对上男人黑紫色的眼睛，原本焦虑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得到了安抚。
“是。”
他忽然不想骗他，虽然真相很残忍很荒谬，哪怕是对他一直信任依赖得不可思议的诗人，估计也不会相信他的胡话，可他就是不想扯谎。
“我很不开心，你愿意听吗？”
“乐意之至。”
男人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可在墨韶看来，那笑容比阳光更加灿烂而明媚。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玫瑰园右面的白色长椅上，拉着男人的手，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要将秘密说出口，需要很大的勇气，一旦下定决定之后，这件艰难的事情反而变得格外轻松。
墨韶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的花海，玫瑰的芳香，十二年如一日，不曾改变，他没有去看墨梵的表情，只是专注地盯着花海中的一点，平静而淡漠地开始讲述《神域》中的故事。
从洛霁的出声到他人生的第一次转折点，再到他性格的几次转变，从最初的冲动，好胜慢慢成熟起来，变得稳重，内敛，唯独不变的是他那颗坚韧不拔，永远坚信正义会战胜邪恶的心。
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故事中的人物，墨韶全部都用了代称，轮到给反派
大BOSS梵·兰蒂斯取代称的时候，他停顿了下，用了“梵”来代替，然后——
显而易见地发现男人狐疑地皱了皱眉。
小强一班的男主角，一路披荆斩棘，不断地受挫，不断地克服困难，打败实力远胜于他的敌人，终于来到了大BOSS面前……
“如果我说，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你信不信？”
“我不怀疑。”尽管这听上去十分荒谬。
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男人似笑非笑地回味着这句话，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是非对错永远都不可能分得清清楚。
他摸了摸墨韶的脑袋，能清楚地察觉到，对方的修为在这两天里面，涨了不少，要突破圣阶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我说，你就是故事里面的梵，你信不信？”墨韶捉住男人的手，又问。
“嗯？”
“……”看来是不信了。也对，正常人正常情况下，都不会信。
这天方夜谭一样夸张的故事。
墨韶有点沮丧地叹了口气，正准备一个人静一静，忽然被对方揽住，抱到了腿上，男人贴着他的脸颊，低声轻笑着说：“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莫过于此。
最虚假的谎言，也莫过于此。
墨韶刷地扭头，一把揪住男人的耳朵，恶狠狠地磨牙：“别把我当小屁孩一样耍着玩！”
“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什么时候敢耍你了呢？”听上去特委屈的样子。
墨韶眼皮子一抖，松了手，咕哝着：“完蛋了，被你恶心死了。”
“……”男人默然。
墨韶在他怀里扭了几扭，没能跳出去，只得安安静静地坐好，继续道：“没骗你，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成为剑灵之前，是个普通人，我生活的地方，在三千年前……”
这一段历史，早在凌云城的时候，他就跟墨梵坦白过。
见他神色认真，一脸严肃的小模样，男人脸上的戏谑终于淡去，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描述，心情终于有了细微的波动……
“你是说，这个世界，完全存在于一本叫做《神域》的小说之中？”
“嗯。”墨韶沉重地点头，“不过书中并没有提到剑灵的事情。”
男人的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
墨韶不安地扭头，被对方宽大的手掌掰了回去，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担忧地蹭了蹭男人的手背。
故事里面的大BOSS再厉害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没能逃脱被炮灰的命运。
他其实挺能理解墨梵此刻的心情。
刚中了五千万的彩票，还没来得及兑换，出门就被人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你不把彩票交出来，就一刀捅死你！你是交出彩票呢？还是……宁死不屈？更悲剧的是，你为了保命，将彩票交给对方之后，还是被捅死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半晌，男人低声询问，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上去相当性感，勾得人心痒痒的。
如果不是时机不凑巧的话，墨韶真想……反身把男人扑到，狠狠地亲吻对方。
“先找到洛霁。”他舔了舔唇瓣，喉咙有些发干地开口。
如果洛奇奇没死的话，这件事会好办不少，不过人都死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诗人和白渊相当默契地对他选择了隐瞒，可墨韶这会儿看着男人的反应，还是猜到了那隐藏在背后的实情。
洛奇奇的死，跟墨梵脱不了关系。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去谴责对方，墨韶觉得，只有傻缺才会那么干。
他的节操和散光，或许早就已经死在了某个角落里面，如今，他也懒得再回去去找。
很早之前，他就下定决心，无论将来，墨梵做了什么，他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
所以，为了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也为了听从自己的心声，他不想，也不会改变主意。
“然后，如果能收买的话，就尽量收买。不能的话，就杀了他吧。”
“呵……”男人发出一阵愉悦的轻笑。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墨韶的耳边，他有点不自然地躲了下，没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亲吻，吻在了他的脖子上，力度之大……他丝毫不怀疑，上面肯定留下了会让诗人那二缺偷笑的痕迹。
“别乱亲，你现在就像猥亵未成年的怪蜀黍。”
墨韶报复性地刻意强调了最后三字，所谓祸从口出，很快，遭报应了。
男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丝毫不忌讳暗处偷看的那几双眼睛，直接将墨韶压在了椅子上，俯身，擒住那张幸灾乐祸的嘴巴。
墨韶惊诧地瞪大眼睛：喂喂喂！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又直接啊！
连他都感觉到了白渊和诗人的视线在偷窥，他不信墨梵会没察觉！
“唔……唔唔……放！开！老！子！”
墨韶被亲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爆发了，用力推开男人，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特无奈地开口：“我们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譬如说？”男人虚心发问。
墨韶小脸一垮，提议：“不如等我突破圣阶以后？”
“……”男人默然，默默地在心底计算着，那该是一段多么漫长的时间？
白渊从天阶中期道圣阶，花了多少时间？据说……一百多年。
墨韶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对方一眼，暗道：难道小梵是害怕他恢复自己原本高大威猛的一面，反攻！？
“跟我来。”男人忽然站起身。
墨韶警觉地打量了他一眼，问：“去哪？”
“找个安静的地方。”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帮你突破圣阶。”
“哈？”
“灵力共享。”那双深邃的黑紫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墨韶愣愣地张了张嘴，看着男人伸到他面前的手，终于点头，握紧对方：“你真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