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抬了下眼皮子，面无表情地道：“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与其让洛霁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真相”，倒不如现在直接告诉他被美化后的实情。

这就是墨韶的打算。

趁着《神域》的剧情还没展开之前，尽可能地，将事情的发展朝着他们预期的方向前进。

“洛奇奇，是个医术很棒，很有天赋的药师……”墨韶笑了笑，慢慢说道，声音不紧不慢。

墨梵神色不变地抿着嘴，对于某人明显开始扯淡的行为放之任之，甚至于乐见其成。

倒是诗人有点吃不消了……

第145章：温情攻势

墨韶觉得自己有点缺德，洛奇奇是个怎么样的人？说实话，他了解的真不多，但跟落霁侃侃而谈的时候，居然能扯出一套又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来，他还真挺佩服自己的。

“墨韶，我哥哥呢？”洛霁眼眶红红的。

“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墨韶眼神特真诚地望着少年，一脸沉痛地说道。

边儿上，白渊脸色扭曲，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一个个都说他虚伪啊猥琐啊，其实韶韶才是最两面派的那个呢！哼！

诗人不用顾忌，直接抱着肚皮，在沙发上滚了圈，边滚边学着墨韶说话的语气，一字一顿：“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墨韶眉梢一抖，暂时懒得跟那欠揍的小样儿计较。

少年毕竟已经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但，依旧心存一丝侥幸，又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不来了。”墨韶难过地低下头。

面瘫：……

羽冀：……

瞧，连这俩脸部肌肉坏死的主都要开始抓狂了呢。

一图看下来，还是墨梵最淡定，施施然地坐着，脸上甚至挂着一丝期待的表情。

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白渊腹诽了句，继续看向墨韶，准备看看他还能掰扯些什么东西。

“墨韶，哥哥他……”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浇灭了。

少年泣不成声，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看着真让人揪心啊。

墨韶也跟着挤了滴鳄鱼的眼泪，洛奇奇的死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可他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心，跟墨梵起冲突，跟是非对错无关，纯粹他的个人私心，亲疏有别罢了。

“别哭，你哥哥若是看到你这样，也一定会很难过的。”

“是谁？是谁害了他？”

少年狠狠地吸了口气，抬头问。

墨韶随手扯了两张纸巾，动作温柔地替少年擦拭着眼泪，温声道：“你想怎么做？”

“报仇！”少年神情坚定，那双仿佛被雨水洗刷过的黑色眼睛，黑白分明，熠熠生辉。

洛奇奇曾是洛霁心中唯一的光，失去了光的指引，人心狠容易堕落黑暗。

更何况，他曾经经历的那一切，并不是那么美好。

墨韶眼帘微垂，一脸认真地看着少年，不禁有些恍惚。

十六岁的孩子……

不管多么早熟，骨子里还是有些冲动的。

“如果我是你哥，我不会希望你去报仇。”他顿了顿，轻声道。

少年不懂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背负仇恨过日子，压力太大，会累得你喘不过气来。”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少年开始钻牛角尖。

墨韶笑了笑，解释道：“因为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被有心人利用。”

“那你呢？”你就不是有心人？你就没有私心？

洛霁一脸倔强地盯着墨韶，伤心过后，就在那短短的刹那间，他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思维变得更加理智更加开阔，最重要的是，他学会了怀疑人。

哪怕是眼前，看着温和像个好人的墨韶，他同样对他产生了怀疑。

墨韶将他的点滴变化看在眼里，并未觉得有多么惊讶，主角毕竟跟配角和反派是有所不同的，尤其是这种小强一样坚韧不拔的主角。

平心而论，其实他挺欣赏这种性格的人，甚至愿意施以援手，前提是，这个人不是他们的敌人。

“洛奇奇救过我一命。”

墨韶淡淡地说着，并未多加解释。

给对方留下足够的空白，让他自己去想。

少年神色犹豫地咬了咬牙，他潜意识地，还是相信墨韶，比较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错，他已经孜然一身，除了这条命之外，根本无须担心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地方。

哪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被当成一把刀子来使，这把刀也不够锋利。

“你若是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哥哥，你想去学校继续学习，或是想找家教教你，我们都可以协商。”

“我……”

少年低下头，耳垂有点发烫，这个刚刚被他质疑过的人，竟然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好声好气地说愿意抚养他，他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好好考虑一下。”墨韶拍拍少年的脑袋，“真正爱你关心你的人，肯定是希望你好好的。”

“那我哥的仇呢？那些伤害他的人呢？”少年固执地开口。

墨韶轻叹一声：“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会帮你。但我希望，你的双手不要染上鲜血，因为那不值得。”

这一次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晚餐上桌了。

延续以往风卷残云似的风格，众人瓜分完各自的晚餐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墨韶将洛霁领到了宫殿二楼的一间套房住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特地叮嘱了一声：“不管你考虑的结果如何，我希望你离开之前，都能跟我打个招呼，别让我担心，好吗？”

“嗯。”少年点头，随后小声地补充了句，“谢谢你，墨韶。”

墨韶笑了笑，关上门，斜了眼一定要跟过来看戏的诗人，双手插兜，朝楼下走去。

诗人显然还没学会安静两个字怎么写，一直绕着他打转：“韶韶，你刚刚都没注意到哦，墨梵刚才的脸色好臭哦，哈哈……”

起初抱着期待的心情准备看一场好戏的人，结果戏还没演完，倒是开始生气了。

试问，墨韶什么时候这般温柔地跟人说过话了？

似乎，还真没有。

“不过这小孩，唔，看上去其实也不赖，但是他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诗人到现在为止，还是没能对洛奇奇释怀。

墨韶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入戏太深，连他自己都会迷惑，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说真心话？

对洛霁，在见到真人之后，他真舍不得下毒手，除非这人冥顽不灵，一定要跟墨梵死磕。

若是可以的话，他宁可洛霁作为普通平凡的孩子长大，平凡的生活其实远远比充满斗争的日子要幸福得多。

可对方毕竟是《神域》的主角，他还真不敢打包票，马上即将上演的剧情能被他一手改变。

那个将洛奇奇死讯透漏给洛霁，诱导他将梵·兰蒂斯作为弑兄仇人的家伙，肯定跟墨梵手底下的人有联系。

“韶韶！欢迎归来——”

刚下楼，就对上了白渊那副欠揍的嘴脸，墨韶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直接绕道而行，走到墨梵身侧坐下。

诗人说，墨梵生气了。

其实他已经有所察觉，觉得有点好笑，这些人大概是太无聊了，就喜欢一惊一乍的。

“韶韶，你都不知道你刚刚那眼神，那态度，啧啧，简直看得我嫉妒死了！你好像从来就没对我这么和颜悦色过呢！”

白渊不怕死地继续往前凑，冷不丁正好迎上墨梵似笑非笑的一瞥，不由得后背一凉，于是，默默地转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坐到了沙发上，跟早就识趣地待在那里摆弄光脑的诗人挨着一起坐下。

“听说，你吃醋了？”

墨韶好笑地看向男人，对方居然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以为你看上他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墨韶哭笑不得。

男人表情特严肃：“你喜欢上我的时候，我才多大？”

言下之意倒是……怪蜀黎，其实你恋童吧？

墨韶粲然一笑，探身上前，笑容愈发灿烂，随后出其不意地一拳砸了过去，原本目的是男人的腹肌，不巧的是，刚好被对方截住，那厚颜无耻的家伙居然拽着他的手贴着结实的小腹往下移，一直移到下面那一坨肉上，然后同样咧嘴笑了笑：“回房间？”

墨韶：“……”

第146章：等待的结果

这一夜，墨韶失眠了。

说实话，他挺紧张的，洛霁现在还只是一个小角色，用诗人的原话来说，不用墨梵动手，他都能弄死那家伙。

“在担心？”

“算是吧。”

他站在落地窗前，仰头看着黑布隆冬的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就像一张漆黑的帘布，黑的特别彻底。

男人伸手围着他的身体，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两人姿态亲密无间，气氛温情而柔软。

墨韶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侧过脸，反手抱住男人的脑袋，浅尝辄止地亲吻着对方的脸。

在《神域》的世界里，没有一个叫做墨韶的角色，他不知道，究竟是在正文的剧情展开之前，他已经很不幸炮灰了，还是这个世界，只是刚巧跟《神城》有部分重合？

原文里面的超级BOSS梵·兰蒂斯，弑父，杀母，掌控了圣地之上近半的势力，他手底下的那些小BOSS们和精英怪们，三观不正，偏执又激进，基本可以用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来形容。

原文主角洛霁每次升级碰上的小怪兽，全部出自梵·兰斯蒂那一派势力。

墨韶记得，自己当初看文的时候，还觉得那些人死的挺活该的！

可现在看来——

大概是因为立场改变了，加上大多数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名词，少数比较熟悉的几个，譬如云夕、云麓、战云诀之类……

他觉得，他们其实人挺不错的。

虽然白渊有时候挺犯贱的，羽冀一天到晚就是个冰山加面瘫，但这俩，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地下宫殿，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不对。

过去十二年的空白里，墨梵身边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一个个都双手干净，没有沾染任何无辜者的鲜血？

“交给我处理，嗯？”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沉，充满了性感。

墨韶愣了下，忒坚定地摇头：“我会办好的。”

顶多就是……一刀结果了少年的性命。

但，想到这一假设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里挺难受的。

双手沾满了鲜血之后，要再想擦干净，可就难了。

“早点睡吧。”都已经凌晨一点了。

“睡不着。”

墨韶摇头，洛霁的事情没解决，他确实憋得慌。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提议：“热身运动一下？”

“我屁股疼。”墨韶冷哼。

得，脸皮都不要了。

敢情是真的难受。

男人了然地应了声，左手抱着墨韶的腰间，倒也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会，墨韶忽然问：“赫兰·罗斯，还活着吗？”

“她两年前，跟左倾天结婚了。”

还特地给他发了请帖，不过他没去。

当时墨韶昏迷不醒，前途未卜，他又怎么可能有这种闲心去观礼？

那么多年来，母子俩从未见过一面，突然寄过来的喜帖，他刚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对方发错了呢。

请帖上面写着的名字，是梵·兰蒂斯。

而不是墨梵。

男人顿了顿，黑紫色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嘲弄的光芒，爹不疼娘不爱，这话是这么说的吧？

墨韶倍感意外地问道：“她还没死？”

男人似乎被他取悦了，发出一阵极轻的笑声：“嗯，还活着呢。”

墨韶一直没问他，墨子岚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没解释。

其实，谁又愿意做师父的大逆不道之人呢？

如果不是墨子岚当初一心算计他，甚至想谋害他的性命，他根本不想看那人一眼。

至于赫兰·罗斯？

念在她当初是被凯撒·罗斯迷惑，又曾为他费过心思的份上，他只想跟她保持距离，不要有任何牵扯。

联盟上将的夫人，若是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来，估计会成为上流社会的丑闻……

左倾天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执意要娶赫兰·罗斯，墨梵之前并未深入考虑过，他宁可相信“英雄难过美人关”，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日久生情了。

不过，现实往往比较残酷，从最近刚得到的消息，结合十二年前的事情，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左倾天和罗斯家族暗中联盟了。

“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她？”

墨韶想了想问，看男人如今的意思，并没有“杀母”的准备，而洛霁又在他们手里，暂时没有被凯撒·罗斯或是凌哲云拐走，也就是说，局势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未来的一切，完全可以改写？

“她和左倾天的女儿，三天后满百日。”

墨梵沉吟了数秒后，幽幽地说道。

同样是赫兰·罗斯的孩子，一个被彻底地遗弃，遗忘，另一个刚出生，就被捧在手心当宝贝一样呵护。

挺讽刺的感觉。

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之前被墨子岚伤得彻底，他早就过了幻想奢望的年龄。

只有墨韶还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这么想着，男人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墨韶无声地笑了笑，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他真不希望，未来再发生什么变故。可这很有可能，只是他的奢望。

眼下这一刻的宁静美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会被打破……

第二天。

墨韶在只睡了六个小时的情况下，匆匆忙忙地爬了起来，下楼的时候，发现洛霁已经坐在了桌边，正跟白渊一起吃早餐。

“呦，韶韶，起来了啊，看，我特地给你留了牛奶哦！”

诗人坐在白渊边上，特兴奋地朝墨韶挥舞着手里的调羹。

牛奶？墨韶嘴角微抽，他现在还能再长高吗？

深吸一口气，他尽量平津地走上前，坐在了洛霁的隔壁位置上，这会儿，羽冀和面瘫都不在，墨梵也没在。

“韶韶，墨梵出门了，带了羽冀一起去的，面瘫在实验室。”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诗人立刻热心地解释道，看上去简直贴心极了。

不过——

为什么你不直接说清楚墨梵去了哪里呢？墨韶有些闷闷地腹诽。

“墨韶，早安。”少年主动打招呼，脸上挂则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

大概是想通了吧？

不过在听到对方明确的答复之前，墨韶并未松懈。

这种情况，一般是两种可能，其一，洛霁想明白了，不打算报仇了，准备过平凡人的生活。

第二种可能，比较危险。

墨韶笑了笑，声音温和地询问：“昨晚上睡得好吗？”

“嗯。”少年点头。

墨韶的心沉了沉，视线扫过对方眼眶下的淡青色，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忽然不想问了，对方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问的话，至少还能抱有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