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

林沐风望着周飏离去的背影，心里的失落感更大了几分。

这天周飏果然到很晚才回来，面色潮红满头大汗，像干了什么体力活一样。大波上去挠他他都没精力把狗赶走。

林沐风看着周飏，都不好意思问他做什么去了。

两个人打了招呼后，周飏就带着狗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林沐风起得很早，但是周飏却不在，桌子上放着买来的早点和一张字条，林沐风拿起来一看，还是“有事出门，晚回”这句话。

估计又是去顾醇那儿了吧。林沐风心想，没办法啊，许久不见的情侣，就算工作再忙，一见面也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林沐风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下流。

大波拱拱自己的手。

“你饿了？周飏没有喂你吃东西？”林沐风摸摸大波的脑袋，大波一脸享受的模样。

看着手中的字条，林沐风更加坚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

吃过午饭，林沐风休息了一会儿，把房间收拾干净，跟大波告了别，然后拿着自己的钱包出了门。

他坐上公交车，回到了自己跟韩野住的地方。三十分钟后，林沐风从车上下来。

站在自己住过快三年的公寓大楼下，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压抑与伤感。

林沐风觉得自己要想分手，除了断绝联系，最需要做的还是搬出自己跟韩野住过的房子。

他们的房子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在第十五层，这是他们三年前决定买的房子，钱款方面韩野拿大头，林沐风也出了自己的一份。当时韩野不想还房贷，所以直接付全款，一时间为了凑够这笔钱，林沐风把父母给他买房子的钱都拿了出来。

林沐风的父母是农村人，一辈子能攒几万块钱就很了不起了，可他当时连犹豫一下都不曾有过就全部交了出去。

这就是他们的家，他曾经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家。

韩野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大学时就已经成名了，S市的某家画廊收了不少他的作品，韩野也因此得到了事业上的第一桶金。买房的钱一半来自他的父母，另一部分就是他自己卖画赚来的。

尽管如此，买房子的举动也够让年少轻狂的他们尝到节俭的重要性。

当年他们为了省钱，房子是请自己的朋友来做的室内设计，装修起来就他们两个人动手，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干活，没干过重活的两人天天累得跟狗一个样，但他们从没抱怨过，就连韩野这样从没吃过苦的人也没叫过一声累。

省吃俭用两年，终于让他们得到了在这世界上的一处实在的落脚地，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他们当时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却已物是人非。

林沐风站在这扇深红色的大门前，掏出了钥匙。

每个房子都有它与众不同的气味，那是人们生活后留下的特有的味道。这个房间里的味道是他熟悉的，也证明了是自己跟韩野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林沐风觉得手有些凉，就放在口袋里捂了一会儿。

一个星期没回来，屋里没什么变化，桌椅板凳都还在原处，门口的鞋柜上还放着一个袋子，里面是自己从老家回来带的换洗衣物，那一天自己回来后顺手放在上面的，看来没有人动过。

房子里除了自己似乎没有别人，林沐风松了口气。

虽然下定决心要跟韩野分开，但他还没准备好要和韩野见面，他总觉得自己只要不跟韩野联系他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间公寓是两室一厅，面积不是很大，一间卧室被设计成了韩野的画室，另一间就是他们俩的卧室。

林沐风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他伸出依旧冰凉的手，推开了那间卧室的房门。

屋内很暗，房间没拉开窗帘。但是这样很好，林沐风想，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房间里任何多余的事物，尤其是那张床。

他快步走到大衣柜前，从里面找出自己装衣服的箱子。

衣柜是按照韩野的意思买的，很大，里面一多半都是韩野的衣服，挂得到处都是，还从不收拾，韩野也不怎么让林沐风动，怕自己穿的时候找不到想穿的。

林沐风不一样，总是把衣服折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角落，要不就是装进自己的箱子里，再根据季节变化拿出来穿。

他现在觉得自己这样真是有先见之明，要走的话很快就能收拾好，不用费劲去翻找什么，再一不小心扒出来别的什么东西让自己难受。

林沐风心跳的很快，只注意着眼前，没听见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沐风！”

突然被人叫到自己的名字，林沐风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来。

韩野站在卧室门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他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又要去哪儿？”

“你先……放手好吗？先放开我！”林沐风掰着他的手。

“你先跟我说清楚你这又是打算去那儿？”

“跟你有关系吗……”

林沐风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看着他说不出话。

他这才发现，一个星期没见，韩野过得很落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脚上连鞋都没穿，眼睛下面一圈黑影，胡子拉碴像是许久没打理过自己一样，看上去完全没有曾经的风流才子模样。

果然是生活白痴，没人照顾就活不好。

林沐风深吸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回来过啊，我还以为你当我死了呢。”

韩野怔了一下，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沐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林沐风却一下子甩开了他，双手握成了拳头：“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悲愤道，眼神游离不定四处瞟，就是不想看他，不小心往床上看了一眼，又愣住了。

他一个星期没回来，地上桌子上落了一层灰，整个屋子就没人收拾过，但是这张床却异常干净整洁，或者说整间屋子里只有这张床是干净的，干净跟没人睡过一样。

“你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啊。”林沐风声音弱了下来。

“沐风……”

林沐风一只手阻止了他的话：“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说什么解释，很没意思，我都能猜出来你会解释什么。”

韩野心里有些怕了：“沐风，别这么说好吗……别走好吗？”

“不走你让我继续在这儿待着？”林沐风伸手一指那张大床，“你好意思吗？”

韩野没说话，他知道林沐风指的是什么意思。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但是只有这次，只有这件事不行！”林沐风急促的呼吸着，“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一定要离开这儿……韩野，我从来没想过这么直接跟你说出来……咱们分手吧。”

韩野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我不想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

林沐风说完，拎起自己的箱子，头也不回，落荒而逃一样跑了出去。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韩野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卧室，看着还开着半扇门的衣柜，林沐风还有些东西没有拿走，但是衣柜里已经空出来一部分了，就跟自己的心一样。

他回到了画室，坐了下来。

这间画室是他装修房子时亲自弄的，装修完成后，他几乎没让别人进来过。里面堆满了他的画板纸笔和散落的白布，还有些模型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简直就是个杂货堆。

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之后，韩野就一直躲在这间画室里，吃饭睡觉都在这儿，再没回到那间卧室里去过。

上周林沐风老家有事要他回去一趟，剩下韩野自己在家。他闲着无聊，正巧这时他以前的几个酒肉朋友叫他出去泡吧，韩野一开始拒绝了几次，最后还是受不了一个人在家里毫无灵感地到处转悠，就去了。

那天他心情很糟糕，又因为拒绝了朋友太多次，一进门就被人抓住灌了个天昏地暗，韩野不太能喝酒，但那天他却喝多了，原本只是想发泄情绪换换心情，没成想自己却借着酒劲做出了更严重的事，而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沐风居然在那天回来了。

他是因为看到了自己那不堪的一面，所以才会离开的。

那晚过后，房子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等他第二天自己醒过来，他感觉身上很不舒服，起来后又看见乱糟糟的床，立刻就傻了眼，尤其是在看到了门口的鞋柜上的包，知道昨天晚上林沐风回来过，显然对方撞见了自己当时正在干的好事。

韩野后悔不已，虽然他曾经背着林沐风跟人搞过暧昧，但从来都只是表面上玩玩，没干过更出格的事情。

那个陌生男人已经走了，可是林沐风也走了，并且一走就是一个星期没有音信。他打了无数的电话，问了所有能问的人，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韩野回到了卧室，把床上的东西全部扔掉，然后就躲在画室里，除非必要再也没出来过。

现在的天气还很冷，他也没有开暖气，整间公寓只有卧室还好一些，但是一到晚上还是会冷得让人受不了。画室就更不用说了，韩野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可是哪怕包得再严实，周围扑面而来的寒气也仿佛能钻到他骨头缝里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可是韩野还是不想出去，他不愿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那个再也没人睡过的床。

韩野抬起头，看着面前放着的被自己涂得乱七八糟的画板，就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已经整整一年了，他没有任何灵感，什么都画不出来。

韩野揪着自己的头发，把画板推倒在地上。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本该是天之骄子，可为什么现在却什么都没了？连林沐风都走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5、韩铭秋

林沐风带着自己的箱子急匆匆地冲出了大楼，再次乘上公交车回到了周飏的家里。

一开门，他差点跟人撞个满怀，周飏此时也刚回来。

“你去哪儿了？”周飏看着神色匆匆的林沐风，又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哪儿来的箱子？”

大波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冲着二人撒欢，周飏把狗挡开，替林沐风把东西提进了门。

林沐风沉默不语地走进来。

周飏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是不是去韩野那儿了？”

林沐风看他一眼，点点头。

“唉……你可真是，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去拿东西……再说你不是还有事吗？我自己就可以……”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表情，那叫‘你自己就可以’吗？”周飏板着脸训他，“那个韩野没对你做什么吧？”

“当然没有，他能对我做什么啊！”林沐风赶紧解释。

周飏一脸无奈，不过还是帮林沐风把箱子拎到了他的房间。

林沐风住的是周飏家的客房，家具比较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再没别的了，衣柜之前几乎都是空的，只有些周飏给林沐风拿的衣服和被褥，现在又多了他自己带回来的衣物。

“这是你所有的东西吗？”周飏看他一件件把衣服叠好放进去，“没再落下什么吧？”

林沐风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周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洗澡了啊，今天真是累死我了……”周飏说着走了出去，大波也跟着他，在他身上边嗅边蹭。

林沐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林沐风当然没说实话，他的东西其实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装走。

毕竟是生活了五年的情侣，就算平时林沐风再怎么注意节省，穿的用的加到一起也不可能一只箱子就能装完。

看来自己还得再回去一趟。林沐风心想，不仅如此——他看看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报纸——现在他还多了另外一件事要做。

严格意义上说，林沐风跟周飏其实还是只是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而已，虽然周飏一直说把他当朋友，可是林沐风觉得这话可能是客套居多。在林沐风眼里，自己跟他的关系更多是房东与房客，而且自己这个房客还从来没给过一分钱房租。

但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还让他遇上？周飏是个好心人，林沐风很感激他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帮自己一把，但是人家有恋人、有他们的生活，自己还是赶快搬走，不要再影响别人了的好。

万一顾醇又回来，再跟上次似的两人闹不愉快，就算真不是自己的错林沐风也会觉得难辞其咎。

一想到这儿，林沐风就觉得胃痛，跟咽下去几斤秤砣一样难受。

……

这一次为了避免再跟韩野碰上面，林沐风选则在工作日回去。

韩野在大学毕业后跟几个同学朋友成立了一家工作室，头两年办得挺好，连他们两人买一起房子的钱大都是韩野经由这间工作室挣的。韩野是出资人，以前也会像个上班族一样经常去报到。

林沐风以为韩野会去工作室，这样一来两人就不用见面了。他现在还是不想跟韩野有过多接触，见面了又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还不如不见的好，反正自己只是去那自己落在那儿的东西而已。

真的要分手，林沐风不是不难过，他很清楚韩野目前的状况，知道他现在正面临着一些困境，可他也很明白，自己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自己的恋人现在还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他更加不能原谅他，或者说，他已经认清了韩野的真心，所以才选择了离开。

如果韩野心里哪怕有一丝丝是为自己着想，他也不会选择放手，可很显然，韩野的挽留完全不是因为心里有自己。

等这次他收拾完东西，就真的要跟韩野成为陌路人了。

再次站到这扇大门前，林沐风开门的动作要比上一次坚决了许多。

门一开，屋内亮堂堂的，林沐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心脏猛地一跳。

韩野居然在家。

“进来吧，”韩野对他说，“你来不就是为了上次没带走完的东西么。我一直都在这儿等你。”

林沐风轻轻呼出一口气，把门合上，还是进来了。

沙发上的人比上次见面要精神一些，胡子刮过了，衣服周正了许多，也不再是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只是头发依旧很乱，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仍然没有消掉。

还是很颓废的样子。

林沐风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副样子是故意做给我看吗？”

韩野没搭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很抱歉那天晚上做出那样的事。”

林沐风冷笑了一下：“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你都不愿意听我说话，就打算这么离开吗？”韩野站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我那么做有多蠢！可那天晚上我喝的太多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林沐风脸色发白地看着他：“到现在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他挣扎了两下，手却被抓得更紧了，“韩野，请你放手。”

“不放！沐风，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我已经说了我很抱歉！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你为什么还要走？”

面前的人情绪激动、双眼通红地死抓着自己的手腕，仿佛一松手他就真的会一走了之。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是吗？”林沐风抬起双眼定定的望着他，语气带着些许绝望的颤抖，“韩野，你的心里真的有过我吗？我又凭什么非要听你解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