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自己真正在乎的人，陈朝阳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冷峻。

“听说若林也是他哥哥在打理？并且他们一家人都回国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

“出于朋友间的关心。”

“之灿的身体有些不适。”

不笑的陈朝阳脸上带着某种禁欲的味道，李纪元眯着眼睛，说：“只是单纯的身体不适？”

言语中带着某种引人深思的意味，想起前世李纪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个性，陈朝阳神情变得更加的冷峻，说：“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呢？”

见李纪元脸上略显调侃的笑容，陈朝阳逐渐恢复自己的理智，想着说：“李总，很感谢你对之灿的关心，但什么事都该适可而止，有的时候……过度的关心也会引来别人的不便。”

以李纪元的性格，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朝阳淡淡的看过他一眼，说：“我还有事，就不赔李总在这里聊天了。”

这还是陈朝阳第一次用这般直白严厉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李纪元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是因为张之灿才这么反常，一时之间，他将自己垂放在腿边的手握得更紧。

明明一开始没有想要把他惹怒的想法。

李纪元的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类似自嘲的笑容，想着也不过是他太过紧张张之灿了而已。

在观察过陈朝阳一段时间以后，张家人对他逐渐的放心。

他对张之灿好到极致，张之灿闹情绪不想吃那些所谓的营养餐，他就会耐心的安慰他，甚至不惜哄孩子一般将碗端到他面前亲自喂他吃饭；张之灿要他陪着自己洗澡睡觉，不管下班后他怎样的疲惫，他也都会一一的答应他。

在面对张之灿的时候，他脸上永远都是略带点宠溺的笑容。

比自己对之灿还有好，渐渐的，连张之灿的爸妈都过意不去了，以后是趁着陈朝阳上班，两人才拉着他小心将他责备了几句。

按照张之灿以往的性格，他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朝自己丢东西了，但这次他并没有，虽然依旧一脸的不乐意，但自始至终，他始终低着头安静倾听。

想着这也是陈朝阳的功劳，张之灿的爸妈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他们对他的谢意。

入冬以后，张家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的赶回美国处理自己的事务，留下张之灿的妈妈，依旧保持着一脸和煦的笑容留在国内对他们嘘寒问暖。

怀孕期头三个月刚过，张之灿曾经因为孕吐变得有些消瘦的身材因为过盛的营养摄入开始反弹，他又怕冷，最近的一段时间，陈朝阳每次看见他，只觉得他像极了一个可以滚动的圆球。

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衣羽绒服，头上戴一顶陈朝阳专门为他买的帽子，毛茸茸的，要么上面一对短短的动物的耳朵，要么下面吊两坨绒球，张之灿与自己撒娇的时候，陈朝阳只觉得他像极了一直小型宠物犬。

似乎只要看见他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因此除去公司里的必要聚餐和聚会，陈朝阳都会早早的赶回家中，两个人似乎只是靠在一起看一部无聊的动画片，生活就会变得十分的有趣。

年底的工作很是忙碌，这一天陈朝阳加班到很晚，等到他出去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等在写字楼门口的林远。

穿一件深色的外套，当他将自己的手揣在衣服兜里头向上望时，他的身影会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

已经在电话里拒绝过他很多次，等到陈朝阳因为前世的回忆神情变得有些恍惚的呆愣在原地时，林远已经感觉到般回头与他招手。

脸上惊喜的表情，一切都像极了前世。

避无可避，等到林远走到自己面前说他想请自己喝酒时，陈朝阳默默的打量着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林远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因为陈朝阳急着回家，所以喝酒的地方被他选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林远平时也不怎么喝酒，但这晚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自两人坐下以后，他只是拼命的朝自己嘴巴里灌酒。

以后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陈朝阳已经察觉出他的醉意。

“林远，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陈朝阳脸上隐约透露出的担心，林远突然想起他大学时曾经和陈朝阳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时候陈朝阳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与体贴，到了这一天，林远才知道自己对过去有多怀念。

“朝阳……”

林远其实并没有喝醉，但酒精会使他变得勇敢，傻笑了两声，他放纵自己的任性，伸手将面前的陈朝阳抱住。

果然是喝醉了吧？陈朝阳正准备将他推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张之灿的咆哮声。

“陈朝阳！你够胆！老子在家给你辛苦安胎，你却在这给我里拈花惹草？！”

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哭腔，等到陈朝阳看清楚站在门口依旧将自己裹成一个圆球的张之灿，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糟糕。

第41章：跪下

是从那晚林远说了那句话开始，李纪元就对他采取了一种漠然的态度。

薪水奖金照旧，也没有降他的职，只是将他视做透明而已。

冷暴力比直接的恶言相向更加的残忍，又因为自己是真的在乎他，所以最近的一段时间，林远只觉得自己度日如年。

在遇见李纪元以前，林远一直认为自己理智并且清醒，以为只要足够的冷酷，抛弃那些所谓的尊严，他就可以过得比别人更加的幸福。

可是等到这一天，等他发现自己的账户余额可以让他衣食无忧的过上几年时间时，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别人的一颗真心。

嘘寒问暖，不管开心或者难过，他都会陪着自己，不会让自己感觉到丝毫的寂寞。

这么想了以后，他就不自觉想到了曾经对他很好的陈朝阳。

现实残酷，回望自己此前的这二十多年，林远并不觉得自己哪怕有一天曾经感受到那种真正的幸福。

虽然小时候自己的父亲身处高位，能得到别人表面上的尊敬，但父母自小吵架，以后父亲落马，他更是尝尽了所谓的人间冷暖。

真正对他好的人屈指可数，除了自己的爸妈奶奶，大概就只剩了陈朝阳。

别人的真心或者好意其实很容易就能感觉到，即便他如今已经拥有了自己想要的薪水职位，但他所谓的朋友，其实也只有陈朝阳一个人。

在林远因为自己付出了真心，李纪元却始终视而不见这一类的想法逼的快要发疯的时候，他能想到也依旧是陈朝阳。

从来没有想过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心事的想法，就算陈朝阳是因为关心不断的逼问自己，林远也有信心故左而言他。

可能是因为他源自于内心的自卑，又可能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消失的安全感。

这一辈子，他觉得自己大概都会一直这样。

看见陈朝阳以后，林远确实有过那么一瞬间鼻尖酸涩的感觉，只是等到他看见站在门口一直冷眼盯着他们的张之灿，想到他们甜蜜的感情，内心涌现的妒忌使他不由自主的就将陈朝阳抱住。

张之灿张扬并且极具魅力，否则陈朝阳就不会对李纪元的深情视而不见。

只是通过自己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在林远的心里，张之灿更像一个孩子与一个疯子的结合体。

就比如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当酒吧里的人一脸疑惑的回头又确定他是个男人以后，几乎都忍不住爆笑出声。

张之灿一脸不为所动的寒意，看着他刀子般的视线扫到自己的脸上，林远只感觉到一阵心虚。

永远都是这样，做什么都不能干脆。

等到面前的陈朝阳匆忙推开自己朝张之灿走过去时，林远神色黯淡的低头。

是因为看见时间太晚，陈朝阳又一直没有回家，所以张之灿才想着要过来接他。

心里隐隐的激动与兴奋，以为当陈朝阳看见这样的自己脸上会浮现无数的感动，可惜他不在公司，等到张之灿一脸疑惑的准备给他打去电话时，一个认识他且刚刚看见陈朝阳进入一家酒吧此时正回公司拿自己遗落的文件的陈朝阳的同事就告诉了他陈朝阳的去向。

身边还陪着一个林远。

早在第一次看见林远时，张之灿就已经感觉到他看陈朝阳的眼神很不对劲，复杂，但在那下面，隐藏着很多的依赖与眷念。

想着自己完美的陈朝阳身边原本就无数的追求者，张之灿下楼的时候，已经冷下自己的一张脸。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想着自己是因为怀了陈朝阳的孩子才变得这般莫名其妙，张之灿瞬间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陈朝阳就像个傻逼二百五，看着急急朝自己走过来，脸上还挂着无耻笑容的陈朝阳，张之灿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之灿！”

室外的空气与温暖的酒吧形成最鲜明的对比，感觉到身后的陈朝阳并没有追过来，出门以后，张之灿不由得回头偷偷看了一眼。

果然没有跟过来！

所以他现在还在跟刚刚那个男人纠缠不休？！

张之灿手脚颤抖的朝自己的跑车前走去，在那个瞬间，他只觉得陈朝阳是世界上最不要脸的混蛋，连从前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蜜情话，也全部是骗人的！

这一次，自己一定不再原谅他了！

“林远，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说话间，陈朝阳已经从自己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丢在吧台上，而后他拿着自己的外套迅速走出这间酒吧。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张之灿。

林远看着面前那个装满啤酒的杯子，脸上扬起一个类似自嘲的笑容，将那杯酒一饮而下。

“之灿？之灿！”

见前面的张之灿逐渐的加快自己的脚步，联想到他如今的身体状况，陈朝阳终究是急了，忙跑过去将他的手抓住。

“陈朝阳！你给我滚开！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更不想和你说话！”

鼻尖那里被冻得通红，帽子上吊着的两团绒球还会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

陈朝阳忍俊不禁，将他的肩膀挽住，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之灿，你现在怀了孩子，不要这么激动。”

“滚你！老子不要了！”

见陈朝阳脸上突然变得有些凝固的笑容，张之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虽然很想同他解释自己并非有意要说这样的话，但一想到是他有错在先，张之灿连忙闭嘴，只急急的朝前走。

自己的衣领被身后的陈朝阳拉在手中，张之灿动弹不得，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他索性一脚踢向陈朝阳。

张之灿脚上套着雪地靴，因此踢在小腿上也不见怎样的痛，陈朝阳虽然很想同他说你先听我解释，但一想到这样的话很像辩解，会引来他更大的不满，因此他很快改口，说：“之灿，别生气，我错了。”

脸上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张之灿更气，抬手就朝陈朝阳的腹部狠揍了一拳。

“之灿……”

声音透着些许的虚弱，张之灿见他痛的弯腰，脸上冷峻的神情终于得到一点缓和。

“很痛的，之灿。”

刚准备转身，张之灿就看见陈朝阳已经悄无声息的将他的衣角拉住。

脸上委屈且痛苦的表情，张之灿冷笑，说：“错在哪里？”

“应该早点回家。”

见张之灿脸上的笑意更冷，陈朝阳又说：“应该打电话与你报备。”

“陈朝阳！”

张之灿的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路人不停的回头。想着不远处就是陈朝阳的办公楼，两人站在这里纠缠会给他带来很多的不便，张之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依旧弯着腰的陈朝阳，说：“先回家。”

张之灿这次显然是动了真气，这一路上，不管陈朝阳怎么逗他，他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以后看见自己热情迎过来的妈妈，他也只是不管不顾的朝楼上两人的卧室走出。

“怎么了？这是。”

“对不起，妈，我做错事惹之灿生气了。”

说完陈朝阳丢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张之灿的妈妈，跟在张之灿的身后急急的上楼。

楼上的房间里，张之灿正怒火冲天的肢解着书桌上的电脑。

“之灿……”

陈朝阳刚叫了他一声，张之灿已经回头将手中的电脑键盘丢在地下，恶狠狠的说：“跪下！”

陈朝阳有些头痛的看着地上的键盘，心想你果然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迎头看见正在盯着自己的张之灿，陈朝阳忙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说：“我这是第一次犯错，能不能看在我以前表现良好的情况下给次机会？”

张之灿冷笑，说：“你还想要怎样的机会？”

陈朝阳一言不发的拉过他拉到床上，在张之灿一脸疑惑的看向他时，陈朝阳已经抬高他的腿替他小心的按摩，说：“之灿，刚刚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不累？”

见张之灿不说话，陈朝阳又说：“我之前已经在电话里拒绝过林远很多次，今天是他堵在我们公司的门口……”

“这么说你什么错都没有？”

“不是，我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还有，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不好……”

“所以你就要丢下我跑去安慰他？”

这两者间有关系？陈朝阳继续手中的动作，脸上却逐渐出现便秘的表情。

“之灿，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就因为心无旁骛，所以才可以坦然和他见面。”

“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

“要不以后我不再见他？”

迟疑了片刻，陈朝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做得到？”

看见张之灿的脸上稍显疑惑的表情，陈朝阳笑，说：“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到！”

“不要脸！”

小声嘀咕了一句，低头时，张之灿脸上的温度终于还是烧了上去。

紧张的气氛一点点的缓和了下来，陈朝阳正准备凑过去与他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见他一直皱着眉不接电话，等到张之灿看清楚上面的来电显示，他不由得冷笑出声。

“朝阳，刚刚对不起。我喝醉了。”顿了顿，林远又小心问了一句说：“有没有事？”

“没事。”

“朝阳……”

“对不起，林远，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见陈朝阳突然说出这句话，坐在他旁边的张之灿也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诧异的表情，引得陈朝阳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头。

心里却不见得怎样的轻松，就好象要与前世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诀别，又可能是因为他一向温和的性格使得他从来没有说过这般直白的话。

心里突如其来的难受，想着不搭理自己的李纪元，现在又嫌自己烦的陈朝阳，林远握紧手中的电话，忍住自己的哽咽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和之灿的关系，他不喜欢。”在林远说不出话的时候，陈朝阳又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而后很快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

见对面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张之灿，陈朝阳不由得问了一句。

“你……你……”

“我什么？”

“你够狠！”

“这不是你希望的？”陈朝阳笑，说：“怎么样？现在你放心了没有？”

就在张之灿说不出话的时候，陈朝阳已经伸手将他抱住，凑到他耳边说：“之灿，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早就该同自己过去的一切说再见，可好像就是因为那样的经验，他才知道自己更加不能在明知道张之灿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做出伤害他感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