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伽一个激灵,抖抖索索地去摸装着自己长裤的那个纸袋,这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裤子,压着的只是一条围巾而已。
“你……!”
他完全没有想过叶哲臣还会耍弄这种小心机,窘迫惊愕之际也只能再去捡刚才那条长裤穿。而这时候叶哲臣的手又粘了上来,楚伽有点恼怒地躲闪,却不小心碰倒了鞋柜上的铜质花瓶,插着的冬蔷薇和大半瓶水都泼了下来,浇在叶哲臣穿着的长外套上。
知道自己闯了祸,楚伽抓过柜子上的纸巾要去帮alpha擦拭,好在外套面料厚实致密,并没有吃住多少水分。擦着擦着,叶哲臣的手又按住了楚伽的后颈,将他压向自己的嘴唇。
又是一吻缠绵至终了,楚伽喘了两口气,有点郁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粘人。”
黑暗里他可以看见叶哲臣那双深邃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直视着自己,接着才一字一句地回应:
“只粘喜欢的人。”
……
楚伽一时语塞。他忽然有点懊悔刚才进屋没有首先开灯,这样就可以将此刻叶哲臣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他大致可以猜想得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alpha的脸上应该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别扭。
但越是别扭、越是真诚。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捧住了叶哲臣的脸颊。
“我也喜欢你啊,叶哲臣,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他主动送上又一个亲吻,三分温驯、三分宠溺,剩下全都是满满的爱意。
不知道是谁首先动作的,两个人纠缠着躺在了玄关的木质地板上,在落了满地的蔷薇花瓣里。随着身体里那种初尝禁果的感觉被再度唤起,楚伽的意志开始了摇移。他能够感觉到,alpha的气味正在家中四处游走着,这在过去只有在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场面,到如今似乎已经不再可怕了……
是的,他明白这种大胆到近乎于放肆的心情在做爱结束之后几秒钟内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此时此刻,他就是不愿意去思考,甚至于还产生出了一种禁忌的快乐。
好不容易重新穿上的长裤又被褪到了膝盖,敏感部位被alpha的手抚弄着。正当楚伽忍不住要张口的时候,覆在他身上的叶哲臣忽然停止了动作。
就像是被施加了石化的魔法,叶哲臣保持着双手撑在楚伽体侧的姿势扭过头去。他的目光擦过隔断的边缘落在了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远处路灯的光线从那里投设进来,也筛进来一些光怪陆离的影子。
篱笆、小树、屋檐的影子,还有一个,人。
楚伽也看见了,那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他家院子里的人影,看样子是男性。他悄无声息地踩在院中草坪的积雪上,每走一步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是父亲?
楚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事不好,可如果是父亲,为什么要从院子里过来,而且母亲又在哪里。
难道是小偷?
这显然也是叶哲臣的第一个反应,他直起了身体半蹲在地上,警惕地监视着那人影的一举一动。回过神来的楚伽也急忙重新将裤子穿好,躲到他的身旁。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个人影就已经走到了落地玻璃窗的前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贴在了窗玻璃上。
楚家的门窗都是特制的镀膜钢化玻璃,窗框锁头一旦遭到破坏就会触发警报。然而这个男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只听“砰”地一声轻响,窗玻璃应声碎裂,而窗框上的警报却没有响起。
“110。”叶哲臣轻声对楚伽说道。
楚伽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躲到避光的地方。然而刚一划亮屏幕他的心就猛地一沉。
原本满格的信号在一瞬间降到了零,连紧急呼叫都无法实现。这绝对不是什么突发巧合,是预谋。
窗外的人影动作熟练而轻巧,正在将沉重的落地玻璃一点点取下来。
该怎么办?楚伽心跳得原来越快,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母亲曾经交待过的细节——
“报警器还有一个手动触发开关,在我爸妈的房间里。我得到那里去。”他对叶哲臣说道。
alpha点了点头,一手已经捞起了掉在脚边的铜花瓶:“走。”
从玄关到父母的房间必须经过客厅,但好在与落地窗之间还有沙发的阻隔,只要猫着腰前进就不会被发现。事不宜迟,趁着那人还没有进来,楚伽和叶哲臣摸黑行动。
冬天,客厅里铺着柔软的提花地毯,很好地掩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然而那人的动作远比想象得快上许多,当他们躲到沙发背后的同时,落地窗玻璃已经被取下,曾经安全堪比墙壁的窗户如今只剩下一个大洞,危险的气息随着冷风一同刮了进来。
从沙发的边缘望过去,楚伽可以看见那个人影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头发和绝大部分的脸都包裹在黑色的橡胶头套中,因此显得诡异而危险。
有这样的“行头”,估计也一定会携带武器的……想到这里楚伽的心脏跳得愈发激烈了,他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不选择另一个方向,打开家门夺路而逃?!
就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身旁的alpha忽然使劲握了握他的手。
“躲不掉了。”叶哲臣在他耳边低语。
33、家长
躲不掉了……
没错,那个黑衣人现在正朝这边而来。只要他走过沙发,立刻就会发现躲在沙发后面的两个人。
那又该怎么办?!
其实楚伽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声音说出了新的方案,可是他却没有那份自信能够完美地执行。
不过他的alpha却显然没有考虑那许多,判明形势之后干脆利落地说了四个字。
“先发制人。”
话音刚落,他就“刷”地一下跳起来,举起花瓶朝黑影砸去。
当金属的钝击声响起的同时,楚伽恍然醒悟到此刻的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报警!”
不敢浪费alpha为自己争取到的分秒时间,beta拔腿就往父母的房间飞奔,他一把推开门,一手按下电灯开关,另一手接着就在墙壁上摸索起了报警控制台。
他记得那东西和中央空调控制器差不多大小,也贴在墙壁上……
吸顶灯跳动了两下,发出柔和的亮白色光芒,找出楚伽父母房间古色古香的陈设。楚伽忽然觉得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发现床铺的对面、靠近露台的地方的玻璃移门也被破拆了,只剩下黑黢黢的空洞……
糟糕!
心跳快得令人难受,简直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那样。即便不回头,楚伽也能够感觉出有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但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快跑了两步,旋即感觉到有一阵风从脑后扫过。
那个没有击中他的人,也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没有露出脸面。更糟糕的是,现在楚伽看见了那个报警控制台,就在这个黑衣人的身旁。
“你是什么人?”他故作镇定地问道。
黑衣人自然没有回答,可他像是嗅闻到了楚伽身上的信息素气味,忽然发问道:“……你被标记了?”
他的声音阴沉沙哑,不像是熟人,却也并非完全陌生。楚伽微微一怔,接着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你就是那天打电话来的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支钢笔大小的金属物体。
楚伽从没见过这种玩意儿,正紧张着该不会是什么小型武器,就在这时,前几天曾经让他头晕目眩的那种恐怖“魔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无比尖利、刺耳的噪音,像是有什么糟糕的机器快要爆炸时发出的垂死尖啸。
楚伽觉得自己简直就被那阵高音挑在了刀尖上,冷汗如雨点般扑簌滚落,身体一点一点地从头颅开始被劈开,又痛又晕。
他难过得捂住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哀叫。客厅里隐约传来叶哲臣的呼唤,可是他无法回答。
那个黑衣人拿着发出尖啸声的金属棒走了过来,腰间的手铐映着晃眼的银光。楚伽忽然明白了,这两个破窗而入的家伙就是趁着今晚的时机来抓他的。
可是,为什么?
不,无论为什么,都不能被抓住!
客厅里隐约传来玻璃茶几碎裂的巨响,接着还有各种更加模糊的碰撞声,叶哲臣还在和客厅里的闯入者博斗,这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又何尝是一件简单的事……
即便手脚已经开始瘫软麻木,但是清醒的意识告诉楚伽必须得抵抗。否则剩下叶哲臣以一敌二,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些人来路不明、手段诡异,放弃抵抗,甚至有可能会害死叶哲臣。
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晕眩和疼痛到了极致,反而让楚伽陷入了一种麻木的应激状态,他的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身体摇晃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可是他却顽强地控制住了身体,并且在这剧烈的颤抖中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楚伽会主动朝自己靠近,因此反倒停下了脚步观望起来。不过,楚伽混杂着迷离与痛苦的表情很快让他相信——眼前的beta应该已经陷入了意识混乱的状态。
一步又一步,楚伽以茫然无助的姿态移动到了那人的面前,居然主动伸出手去,喉咙间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像在央求他关掉那个让他混乱不已的噪音装置。
“什么嘛,明明是个没用的beta,怎么还想装出omega的样子博同情?”
黑衣人喉间发出粗鄙的笑声,从腰间取下手铐准备接收这只自投罗网的羊羔。
咔嚓。
手铐的一端准确地拷在了楚伽的左手腕上,而就在黑衣人准备拷紧手铐的另一端的时候,楚伽的右手躲过了灵巧地绕过他的脑袋,准确地按在墙壁上的报警控制台上。
呼啸而起的警报铃声刺破了黑夜的平静。按照接到骚扰电话那夜的演练速度,社区的保安会在三分钟之内赶到,十分钟内,保全公司和警车也会将这里团团围住了。
保持着按住警报的姿势,楚伽仿佛耗尽了浑身最后一点力气,贴着墙壁一点点滑坐到地上。可才刚坐稳,腹部就被人狠狠地踢中了。
巨大的冲击让楚伽歪斜着倒在了地上,疼痛甚至让他呕出一些胃液,不过黑衣人的恼怒就证明了他的胜利,他咧开嘴无声地笑着,混杂着痛苦和开心的表情看起来怪异扭曲。
“混蛋,搞什么鬼!”
那个黑衣人还在咒骂着,又狠狠地连踢了楚伽几脚;而就在他准备拽起楚伽往外走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不快走!”黑衣人大声地提醒同伙:“人已经抓到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叶哲臣。
年轻的alpha受了很重的伤,半张脸上涂满了鲜血。但他的双眼睛却异常锐利,甚至杀气腾腾,简直犹如暗夜之中头狼的双眼那样幽幽发光。
黑衣人浑身一震,很快就嗅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压迫感十足的信息素气味。不适的感觉也在一点点地爬上他的脊背。
“你的同伙跑了。”叶哲臣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剩一分钟。”
鄙视着同党弃自己于不顾的卑劣行为,黑衣人“嗤”了一声,忽然一把拉起瘫在地上的楚伽,将那个发出噪音的金属棒抵在他的脖颈上。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尖啸的噪音在金属棒抵上脖颈的一瞬间停了下来,然而楚伽还没来得及彻底中晕眩中清醒,就发现这根金属棒另有玄机。
抵着自己脖颈的部分伸出了一根针头,已经扎入了颈部的血管之中。
是在注射什么药物成分吗?毒药?迷药?
他胡思乱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会的。”叶哲臣的回应冷静到恐怖:“你要抓,就不敢杀。”
黑衣人又是一声冷笑,似乎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着注射的结束。两秒钟后他抽出针头,依旧将金属罐放回身上,接着一把将楚伽推回给了叶哲臣。
当社区保安的手电灯光摇晃着跑进院子来的时候,两个神秘的入侵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满地的狼藉。
“……你流了好多血!”
顾不上自身的瘫软与疼痛,楚伽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叶哲臣的身上。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因此只能努力抬手去触碰叶哲臣的脸。
手上潮湿的触觉告诉他,情况不容乐观。
“我没事。”alpha却摇了摇头:“你怎么样。”
“只是头还有点晕,看不清东西。”楚伽也轻描淡写着自己的感受:“……刚才你有没有听见那种噪音?”
“没。”
叶哲臣扶着楚伽在床上坐下,这个时候楚伽口袋里的手机也开始不停地振动起来。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原来接到报警信息的同时,保全公司就给他们打了电话,心急如焚的母亲立刻拽着父亲跑出大学,此刻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妈,我……”
才说了两个字,楚伽就已经哽咽起来。好像刚才顽强抵抗着的那个beta是另外什么人似的。
始终陪在他身旁的叶哲臣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来,将他的beta搂在怀里。用自己带着血腥味的嘴唇,轻轻地摩挲着他柔软的短发,一遍又一遍。
在他们面前,即将到来的,是更为猛烈的狂风和暴雨。
在小区保安之后赶到的,是110和120。先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接着市刑大队的也来了,上面显然曾经打过招呼,要对这家人重点关照。
120救护车的随车医生判断叶哲臣头皮上的伤口需要缝针,还应该做些检查以确定身上没有骨折的情况。至于楚伽,医生说他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同样需要进行体检。
考虑到某些特殊情况,楚伽立刻要求前往医院,可是救护车还没重新发动,又一辆黑色轿车发了疯似地沿着小路飚到了他的家门口。
“小伽,小伽!”
车辆还没有完全停稳,母亲就焦急地从副驾驶座跑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穿过庭院,从露台窗户的窟窿里跑了进来。
她的脸色苍白到几乎发情,嘴唇却是可怕的紫色,头发被风吹乱了披在额前,看上去不再从容优雅。
“妈……”这一瞬间心痛盖过了委屈,楚伽摇摇晃晃地迎上去扶住了母亲:“你别急,别急,我没事……”
“谢天谢地,那通电话把我和你爸都给吓死了,这究竟是怎么——”
看见儿子还能说话走动,母亲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点,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闻到了儿子身上那股陌生的、可怕的气息。
“小伽,你身上……难道是……?!”
楚伽为了安慰母亲而伪装出的镇定从容在一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睛里只剩下惊惶和闪烁。
母亲心中一沉,目光旋即又在一片杂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接着就看见了角落里那个满头是血的年轻人。
“你是……”她艰难地开口询问:“我儿子的……”
“我标记了他。”叶哲臣开门见山:“是他的alpha。”
“叶哲臣!”
不待母亲回过神来,楚伽就紧张地抢走了话题。
我妈心脏不好,你这样说她真的会受不了。我不是想要继续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你也不能丝毫不顾及别人的心情。就算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能求求你不要这样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