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巨商(民国)——白衣若雪
白衣若雪  发于:2015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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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草草的吃了饭又重新上了路,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段瑾棠依旧给他当人质,冯继霖先上了车,段瑾棠在廖敬的眼光下往上爬,冯继霖把手伸给他,段瑾棠咽了口水拉着他的手爬了上来。

王贵生重新把雨布给围上,就算不是为了遮掩也要为了保暖,这大冬天的,越往北走越冷,段瑾棠出发的时候还没下雪,他就穿了件薄呢外套,到了安徽的时候下了场雪,老何现给他买的皮袄,皮袄买的不是定做的就不是很合身,有点大,衣领处一大圈黑色的狐狸毛,衬得他的脸越发的惨败,段瑾棠这会就披着皮袄靠车厢坐着,跟个雪人一样。

冯继霖的几个手下想看他又顾忌冯继霖,都扭开头看风景了,段瑾棠也冷着脸坐着,这一会已经知道逃跑无望,也干脆灰了心,他的眼睛是盯着下面的布匹看的,他看着身下的锦缎心里还是有点疼,锦缎是苏绣的,老何那里一家有名刺绣店的,他每次进货都要帮他四姐进一批绸缎,价格公道质量也好,他四姐的绸缎铺就指着这些货呢。

段瑾棠小心的把车里的锦缎收起来,冯继霖屁股地下的那一匹他没动,收拾好了锦缎他就端坐着,气势不错,冯继霖声音比起他的脾气来温和:“敢问阁下姓什么?家里是做生意的?”段瑾棠这次倒是很配合:“是的,我姓段,段朝熙,字瑾棠。”冯继霖哦了声:“原来是段老板。”段瑾棠看他语气平淡也知道他不知道他是谁,他的那点小生意也就在那一片圈里占点地方。

冯继霖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他长的好,便越发客气:“段老板祖上哪里?看着不像是天津人。”段瑾棠嗯了声:“我曾祖父是安徽人,清朝末年的时候为生意方便便全家搬倒了天津。”冯继霖点了点头:“段老板是做茶叶生意的?”段瑾棠微微笑了下:“是的。”冯继霖又问:“在天津吗?”段瑾棠迟疑了一下才点头,他不知道他这么老实,这伙人会不会放过他们,至少到了天津后会因为同乡而手下留情?

在段瑾棠的配合下,冯继霖便摸清了他的底细,确实如他所说就是个本分的生意人。段瑾棠他不认识,段家的茶叶他倒是有所听闻,前几年的时候,天津城的茶叶几乎都要打上的段字的招牌,段家老爷子段冰之在商界还是有几分名气的,冯继霖看着段瑾棠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书香门第的段家竟有这么一个人物。漂亮人物,挺意外的漂亮。

冯继霖心里并没有因为段瑾棠的家世而重视他,实在是他的样貌更让人容易想歪,段瑾棠看不出他想什么,他也不问他的身份,他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那点小算盘,以为不问他他就不会杀了他一样。

第九章

王贵生开着车窗,大冬天的也顾不上嫌冷,他得时刻关注着他们家老爷,冯继霖轻笑着问他:“这位小哥,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天津?”王贵生看他如此客气也客气的回答他:“我正想跟你们问一声呢,接下来的路如果我们直走大路的话会快一点,一天时间就差不多了,今晚上就能到,要是不走关口收费站的话,就需要绕路走,会慢一点。”

听了他的话,冯继霖沉默了一会,赵凯眼神比较狠:“少帅,我们要不直接杀回去?”他身边的薛岳不善言谈,看起来是比较沉稳,先前他们讲戏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发言,这时他却说话了:“少帅,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是安全第一,你的安危重要。”

冯继霖那双狠唳的双眼微微眯了下,他说的对,他是想尽快的赶回去,但不能入危险之中,他被刘昆山与周信章骗到青岛来,又被他暗杀,那就是跟他撕破了脸,他不敢在天津城里杀自己,那从青岛到天津的这一条路线一定设了无数的关卡等着自己。

冯继霖冷酷的分析着局势,刘昆山与周信章的背叛出乎他的意料,这两个人是他父亲的老部下,他父亲打下的这东北六省可以说有他们的功劳,所以他的父亲也没有亏待他们,刘昆山守在继襓铁路干线,而周信章也不差,手里的兵力已经达到五万人,驻扎奉天。这些年发展的很快,看样子他们是不满意自己上位了。

冯继霖所有的事情都分析透了,然而不动声色,天津城里的老督军、他的媳妇、他的亲人他一点都没有想,他只想了想自己,他们没法想,他也知道他们过的肯定不好,老督军或许已经遭了他们的暗算,可是那又怎么办呢,他只有好好的活着,他们再怎么危险也比不过自己,他们的命比不过自己。

冯继霖迎着北风淡淡的开了口:“绕路回去,避开所有的关卡。”段瑾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又硬憋了回去,他是很想赶回去的,一刻也不想跟他单独待着,冯继霖看起来是不错,高高大大的还有着军人的血性,如果是在别的时候,也许他会有一点希冀,希望能跟他一起多坐一会,然而此刻什么都不是,这里不是美好的舞会上,这是在逃命,而冯继霖也不是叶绍钧,他那一刻就会杀了他。

段瑾棠紧了紧身上的皮袄,他很想打自己一巴掌,他总是会被男人吸引,不论什么关头,他的那种小女儿姿态让他心里恶心不已,一个不知底细甚至是杀人越货的男人搂了你一夜就让你这么……,简直是可耻到了底。段瑾棠咬着牙默默的闭上了眼,他把身体微微侧了下,靠着他的茶叶箱子,茶叶的淡香让他心里好受了点,他的茶叶是他的,是他可以无限遐想的。

冯继霖发了话,王贵生也只好按照他说的走,避开所有的关卡,那就只能走那些偏僻的路,不知道要走上几天,这一趟真是命途坎坷,他们家老爷是遭了罪了,王贵生从那一点模模糊糊的玻璃窗上看段瑾棠,看他靠在箱子上的样子觉的很抱歉,他这个老爷几乎都是娇生惯养的,平日里生意上的事都是他们去他家里,他自己不肯出门可是又挂念店里的生意,所以他们管事的就常去段家,每次去都是看见他端坐在客厅里,地上铺着洁白的地毯,他也如雪人一样,在他们心中那是如高山雪莲一般的存在。而如今让他缩在这后车厢里实在是委屈他了。

王贵生担忧他,这车便开得尽量小心,可惜再小心也不如家里舒服,段瑾棠又冷又疼,全身不得劲,想找个人骂可惜这车里都不是他能骂的,他只好维持他那个形象端坐着,内心里把叶绍钧骂了好几遍。

叶绍钧此刻也并没有太好,段瑾棠以前天天窝在家里,足不出户的时候他很放心,再打再闹他也就当姨太太哄着,不会闹到哪里去,可是他这一出门把他闪了下,老何还一天一封电报的往这发,说按理已经到家了,叶绍钧也跟着他急了起来,这别再出什么事,他们俩再不合那也是舅舅啊,两个人就算没有爱情,那这亲情也是有的。

叶绍钧以前烦他烦的要命,这时又急的要命,他的感情事业也没什么进展,冯二小姐自那次喝茶后就没来过,听说是家里出了事,当然冯家的事封锁的紧,他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只是路上的士兵多了起来。

叶绍钧内心里虽然焦急,可是还是按部就班的去茶楼坐坐,他舅舅不在家他更应该稳住。

冯府出事,冯继霖已经猜想到了一二,然而他不漏声色,依旧走他的路,安稳却迅速,一路上除了补充汽油,补充干粮水外,一停都没停,盘查的站点少了,他们的车速越来越快,晚上也赶路,赵凯跟王贵生两个人倒换着开车,段瑾棠后面就不太清楚了,他靠着冯继霖迷迷糊糊的睡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又靠着他睡的,冯继霖的手还在他腰上,一件军大衣盖在两个人身上,看起来像是睡在一个被窝里,段瑾棠在雨布下的脸都是红的,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靠上来的,他只记得昨晚经过一个站点的时候,冯继霖把他揽到身边的,过了那个站点他就松开了他,那自己这是又贴上来的?段瑾棠克制着自己若无其事的直起身体来。他一动冯继霖也醒了,低声问他:“醒了?”

段瑾棠张了张口:“……醒了,劳烦阁下了。”冯继霖非常礼貌的笑了笑:“没事,晚上太冷了,看你睡的不舒服。”段瑾棠果然揉了揉脖子转开了头:“恩。”

冯继霖看他转过头去也就没有逼他,昨晚是他把他搂过来的,不过算了,他也取到暖了。

两个人有了这一段这路上就非常的尴尬,不再像是匪徒跟人质的关系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感觉时间过的很慢,终于无话可说的时候到了天津,冯继霖在天津城下了车,临下车前从怀里掏出了那把枪,段瑾棠脸色一下子白了,这一次因为没有想到,所以他只是僵直的站着,手脚冰凉,冯继霖笑了下把手枪放到了他手心里,合着握了下:“这一路多谢你,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把枪送给你,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段瑾棠快被他吓出神经病了,也没问他府上何处,冯继霖的自我介绍他早就忘记了,那个时候谁会去记一个匪徒的名字,他没记住,冯继霖也没有再次介绍,不值得,这样的小人物不值得,不值得杀,也不值得记住,他救自己一命就当为他自己积德了,若下一次还能见面,他想他就不能把他当成救命恩人来看了。

冯继霖最后看了他一眼果断的转了身,毫无留恋的走了,段瑾棠几个人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瘟神,都虚脱似的松了口气。

几个人赶着回了家,段瑾棠虽担惊受怕了一路,可是好在货物没有丢,段瑾棠也就放心了,他让王贵生把货放进了铺子里,他回家了。叶绍钧依旧不在,段瑾棠心里有些失望,可是老管家是热情了,里里外外的看了他一遍:“老爷,你可是回来了,老何都发了好几次电报,问了好几遍了。”

段瑾棠筋疲力尽,诉苦都诉不出来,老管家看他累成这样,赶紧伺候他洗刷睡觉。段瑾棠四天没有沾到床铺,此刻倒头就睡了,醒来下楼的时候叶绍钧来了,段瑾棠觉得自己应该再别扭别扭的,可是叶绍钧腿长,几步就上了楼梯,比老管家狠,抓着他的胳膊到处拍打:“舅舅你没事吧!”话很急切,手劲更大,段瑾棠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合起来的骨头架子又被他拍散了。

段瑾棠挣开他:“我没事。”叶绍钧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他一遍,嘴里开始嚷嚷:“舅舅你都多大的人了,早跟你说路上不安全,你还自己跑去运货了!你从没有出过远门,你受得了吗!”

段瑾棠本来苦已经受完了的,经过他这一提醒又想起来了,想起来就会想起他的冯二小姐,段瑾棠没好气的说:“不苦!我高兴着呢。”

叶绍钧看他蹭蹭的下楼,摸不清又怎么找他了,于是又跟以往一样叹了口气:“舅舅,以后有事跟我说,我出去。”段瑾棠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冷笑了声:“现在说的好听,用到你的时候就不见影了。”

叶绍钧被他噎着了,他心里的那些担心焦急看见他好好的就没了,此刻又重新讨厌他这种口气了,他这个人就不能让他心里好过点,怪不得这三年他怎么都喜欢不上他,有句话说的很对,你招一个人不待见,那有可能是别人的错,可是你招所有的人都不待见的话,那就是你本身的问题了。他舅舅无疑就是那种人。

叶绍钧顾念着他辛苦了一路不跟他一般见识:“舅舅吃饭吧。”仆人看段瑾棠下楼了,就忙活着把饭菜布置上,段瑾棠一声不吭的开始吃饭,他此刻心里其实已经很高兴了,叶绍钧这是担心他吧,就是因为觉出他担心他,所以段瑾棠不由的就想拿乔,叶绍钧拿他也没办法,把他喜欢的菜给他夹碗里,段瑾棠看了他一眼语气软了:“这几天店里还好吧?”

叶绍钧点了点头:“都还好,对了舅舅,最近这天津城里不太太平,你昨晚到的不知道,这城里到处都是关卡,关卡上都站上了士兵,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舅舅你要是没事就不要出去了。”

段瑾棠疑惑的问:“这里也出事了?”叶绍钧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听他的口气好像那边也出事了,叶绍钧看他:“舅舅,你们路上没事吧。”老管家昨天晚上没顾得上问他,这次终于找到插嘴的地方了:“是啊,老爷,这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路上的事……如果没有他跟那个匪徒的一段尴尬事,他倒是想跟他们都说说,段瑾棠把事情大概的说了说,因为对着叶绍钧,他把冯继霖的事给略过去了,就跟那把手枪一样,烫手,他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

段瑾棠讲的过于平淡,一路上关卡多,所以走的慢,叶绍钧大大咧咧的,也不太关注他的脸,没发现他的脸色有异,于是也就没再问,只是又说了一遍:“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要告诉我,我是你的外甥,你不找我你找谁呢。”段瑾棠听着他这句话心中突然的热了,叶绍钧看他眼神盯着自己又有点异样,便咳了声,觉得他舅舅还是气人比较好。

第十章

段瑾棠在家里休息了几天才恢复元气,这期间也没有闲着,他们运回的货物全部等着上架,后续安排段瑾棠没有亲自去,但是他要看明细,铺子里的管事的都知道他的习惯,所有的东西都要记得很清楚。

王贵生拿着账目给他看:“老爷,所有的账目都在这里了,你过目一下。”这个青年浓眉大眼,滚打滚爬磨练的脾气也很好,看着特别和气,段瑾棠受他这一路照顾便对他格外和气,让老管家给他倒茶,端点心,请他坐,王贵生也没有拘谨,踏踏实实的坐下了。

段瑾棠就在他对面看账目,他看的特别仔细,细长的手指捻着一页一页的看,很有耐心,枯燥的账目仿佛一本好看的小说一般,王贵生看他看的仔细,觉得特别的……好看,他今天穿了见淡碧色的长袍,衣服服服帖帖的,如流水一般,拿着账本的姿势跟红楼里黛玉读西厢一般。王贵生也想不出太多美好的词,单是看他看的仔细便由衷的笑笑,也就不急着催他,赏心悦目中时间便缓缓流淌了。

段瑾棠没有多大的本事,他对于更高一层的经营不懂,那些先进的管理理念他更是狗屁不通,他唯一会的就是老一辈沿袭下来的规矩,用价格底的钱进上货,然后再高价卖出去,替他经营的几个管事都还是他老爹在的时候的老人,他经营的铺子也是简单的,就是上货买货,他把其中的账目看的严严实实的,几个管事的就算想从其中弄点好处也不太敢大动作,小一点的动作段瑾棠睁一眼闭一眼的也让他过去了。

段瑾棠全部的心思都在看账目,厚厚的一本他仔仔细细的看了,确定没有太大的出入,便点了点头:“恩不错,王管事做账目一向是很仔细的。”王贵生笑:“老爷你不去店里看看?”段瑾棠想想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便摇了摇头:“王管事身体好多了吧?这一路辛苦你们了。”王贵生豁达一笑:“没事,我爹他就是风寒,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段瑾棠知道他应该去看看王管事,毕竟是因为自己拖着他去安徽,一路惊吓,他这才生病的,老管家昨天就跟他说应该去看看,只是他懒的出门,总觉得自己一个主子没那个必要去看一个下人,但是客气话他还是会说的,对着人家儿子那就更应该说,段瑾棠再一次的道谢:“这一路辛苦你们了,王管事我应该去看看他……”

王贵生以为他真的是客气于是便接过话来:“老爷,这都是我们应该的,我爹一直感谢这些年你对他的信任,一直想请你到我们家吃饭,但是一直不敢打扰,他要是知道老爷你去看他一定很高兴,我这就回去跟他说。”

段瑾棠哑口无言,想说不去的也反悔不了了,他开始瞪他对面的老管家,老管家朝他笑笑,老爷你该去看看人家,不说这次,人家这些年做的也算是劳苦了。段瑾棠看着依旧热情的看着他的王贵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用特意准备,他身体还没好,我就是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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