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巨商(民国)——白衣若雪
白衣若雪  发于:2015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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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段瑾棠让王贵生把雨布扯开,大货车后面还有一些空地,茶叶集装箱之间还塞了一些布匹,棉花,这样有助于运货,也能多赚点钱,这几个大兵毫不客气的上了车,把他的茶叶盒子堆到了四周,把中间位置收拾出来,毫不客气的把布匹棉花堆在了底下,段瑾棠咬了咬牙,要忍,脏了布匹不要紧,丢了命就没了。

段瑾棠看着几个士兵都上去了,身边这个人还没动,段瑾棠看了看他,他不会是想坐前面吧。

那个人倒是不想坐前面,他看着段瑾棠,脸上有笑意:“还请阁下随我一起委屈下,坐在后车厢。”段瑾棠瞪他,那个人又离他进了一步,距离近了,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便更加的锐利了,段瑾棠下意识的后退了步,这些军痞子杀人不眨眼,这个人身上更是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自己落到他手里不知道被他利用完了会不会死。

王贵生看他有难想上前去解救他,结果没走几步,段瑾棠就被那个人擒住了,王贵生甚至没看清他如何出的手,段瑾棠已经被他掐着了咽喉,眼睛都瞪大了,王贵生便不敢上前了。

段瑾棠迫不得已的上了车。被他手下几个兵指着坐在一包棉花上,领头的人指挥王贵生:“把雨布重新围起来。”

王贵生看了一眼段瑾棠,段瑾棠脸色煞白的点了点头,几个人收拾整齐了重新上了路,王贵生的雨布围的很有讲究,四周结结实实的,顶上却有一些空间,从缝隙里透过些许空气,所以车厢里除了黑一点外倒是能透过气来。

段瑾棠这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苦,他屁股地下是个棉花包,软塌塌的,而后背又贴着冰冷的铁皮箱,位置有限,六个大男人挤在这一个小空间里,段瑾棠腿都伸不开,也不敢伸开,这样憋屈着不开车时还好,车一颠簸起来痛苦万分,段瑾棠抱着自己的腿尽量的贴着车皮,货车里的空气还算是可以,一车茶叶勉强让他舒服一点,他闭上眼养神,反正这里面是黑的,前面透过来的那一点光亮也不足以照亮这里面,他干脆闭上了眼。

冯继霖坐在这里最好的一个位置上,一个箱子上,上面还铺上了一块布,他端坐在上面,他手下的几个人小声的跟他说话:“少帅,委屈你了。那个王八蛋!”

冯继霖嗯了声:“回去再说。”那个人嗯了声,又看了看段瑾棠,确保他不会对冯继霖做什么,段瑾棠一直很老实,倦着腿缩在一角,可以无视他。

冯继霖倒是开口问他:“鄙姓冯,字继霖,请问阁下叫什么名字?在下回去后好备上薄礼到贵府酬谢。”

段瑾棠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过,但是实在想不起来,他眼下也不想想起,他以后不会再这么倒霉的,绝对不会再碰上他的。段瑾棠近乎是自暴自弃的说:“不用了。”

冯继霖听着他的话笑了下:“还是要多谢阁下。”

段瑾棠也勉强笑了下,如果不是他刚开始的胁迫,他会觉得这个人很有礼貌,可惜他记仇的很,他的脖子现在还很疼。

段瑾棠不说话,冯继霖也没有说话,他的礼貌是本能的,对谁都能客气的说几句话,段瑾棠不用他谢他也无所谓,天津城那么大,他冯家就是土皇帝,这么个小商人不过是个小棋子罢了,能为他冯家所用已是他们的荣幸。

冯继霖背靠着木头箱子也闭上眼养神,下一个站点很快就到了,那里有盘查的,他这几天查看过了,这些路口都有兵力,一个站点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也并不能各个站点都把人打死,阎启成是铁了心的要他死,他自己的内部也出了叛徒,要不是这样自己不至于落到这个份上!冯继霖手摸着粗糙的木箱子心里发了狠,那些想他死的人他会一个不漏的全都杀了。

车厢里的俩人各有各的想法,前头开车的王家父子却很煎熬,王管事一次次的回头,透过那一半截玻璃窗看段瑾棠,幸好段瑾棠就贴着玻璃窗,王贵生看着前面越来越亮的路灯咬了咬牙,尽量把车速放慢,王管事还想回头,被他喊住了:“爹,别看了,要过缴费站了,那里有一队大兵。”王管事眼睛猛地瞪大了,王贵生也从车镜里看到了,他们家老爷被那个坏蛋用枪指着。

段瑾棠看着自己头上的枪很僵硬,冯继霖拽着他当人质,他上了他的车了还不相信他。

段瑾棠这辈子没有这么被人用枪指着头过。

随着前面光越来越亮接近刺眼的时候,冯继霖揽着段瑾棠低下了头去。车也稳稳的停住了。

段瑾棠在漆黑的车厢里耳目也变的清晰了,他听着王贵生跟那队大兵的交涉,那些大兵强横的态度,一定要搜查一下,外面的大狼狗也在汪汪的叫,段瑾棠的心跳声砰砰的,以至于他忽视了身边这个人的胁迫,冯继霖应该比他更为紧张才对,毕竟就算他们被抓住了,他也是被胁迫的。

段瑾棠被他勒的胳膊疼,心中愤恨但很识时务,冯继霖已经把枪收了起来,他要对付的是外面的人,段瑾棠没什么好防范的,这个人胆小又怕事,这么一会在他怀里发抖,又或者他自己抖了一路。

冯继霖一只手把他困住了,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握着手枪,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王贵生比他想想的有用,他笑着拿出了刘都统派发的监司,王管事又看他们辛苦,大半夜的还要站岗,笑着奉上大洋,几番客气话说的很顺溜,那几个大兵在这里守了五天了,毛都没遇到,现在有一点疲倦了,他看着手里的银子,王贵生又拉开雨布的一大角给他看,确实都是茶叶。于是放行了,王贵生又不紧不慢的把雨布盖好,大兵嫌他慢骂道:“快点。”

几个人终于过了这一站点,冯继霖松开了段瑾棠,段瑾棠脱了力的靠在了铁皮箱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冯继霖坐他旁边听着他急促而又压抑的呼吸声看了他一眼,本来不想解释的,可是又说了句:“刚才迫不得已,得罪了。”段瑾棠这次再也没回答他。

车子又如此的过了几个站点,冯继霖依旧每次都揽着他,枪倒是没再指着他,绕是这样,段瑾棠也被吓的不清,最后干脆就坐到了冯继霖身边,没再挣扎着出来,也没地挣扎。几个人憋屈了一路,车出了青岛才渐渐的好起来,天也破晓了,东边出了一点鱼肚白的光亮来,冯继霖的手下微微扯开了雨布,他们此刻在渺无人烟的大公路上,没人再查看了。冯继霖干脆让他们把雨布扯开了,他们终于见到了天日。

冯继霖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他的几个手下盯着他怀里看,眼神颇为诡异,冯继霖也低头去看,段瑾棠靠在他怀里竟是睡着了。颠簸了一路也吓了一路,他快天亮时才合上了眼,这一会竟然没有醒。

重点不是没醒,而是……他长的……太出乎人的意料,要不是自己搂了他一夜,还以为从那里出来的精灵,大概也只有精灵才能如此精致,毫无瑕疵,且贵气十足,一双凤眼就算此刻闭着,可也能够想象的出这双眼睛睁开是怎样的震慑,比戏台上那些勾画过的凤眼生动而真实,就是见多美人的冯继霖都忍不住有片刻的哑然,怪不得他们的几个手下都看呆了。

廖敬廖副官想说话,但是嘴唇干裂,他舔了舔嘴唇咳了声:“少帅,这比小玉仙还好看吧。”他身边的赵楷哈了声:“我看着像那个小雪仙,雪人一样。”几个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副官毫无道德心的说他捧过的戏子,冯继霖呵斥了声:“什么时候了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廖敬跟赵楷心照不宣的笑:“放心吧,少帅,咱差不多是安全了,回去了把小玉仙小雪仙的咱全请到一个台上,听他们唱一个晚上给咱们压压惊。”

他们少帅喜欢听戏,所以天津城里的戏班子都排着队等他去听戏,那小玉仙、小白仙的多的他们都记不清名字了,连这逃命的路上都有如此艳福,嘿!几个人都跟着冯继霖多年,此刻脱离危险都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对着这一大早的从天而降的美人都敞开了嘴,是把段瑾棠也归入了戏子一流,哈,没办法,任何美人在少帅面前就是戏子一流,任何的家世背景都比不过他吧。

冯继霖也没管他们,这几日让他们辛苦了,多亏他们几个,他才逃离生天,比起那些背叛他的人,这几个还算是忠诚,留着他们几个的命吧,看在他们这一路的表现就让他们几个耍耍嘴皮子吧:“你们几个也就是在这外面,回去后都给我把嘴巴闭紧点。”

廖敬嘿了声:“放心吧少帅,我们不会告诉少奶奶的。”冯继霖眼一冷:“我说的是这几天的事!”几个人被他突然冰冷的话都冻住了,不明白他们刚才说错了什么,他们这个少帅脾气阴晴不定,对你好的时候也是特别好,看戏打赏、军饷地盘从没有亏待过他们,但是一不高兴了他们也是不好招架,别看着是老督军的儿子,可是没有老督军那么……慈祥,几个人硬是想到了这么个词。

冯继霖确实没有老帅的宽容大度,他总会某一瞬间就让你遍体生寒,性格是真的阴晴不定,这几日的滚打滚怕,被人背叛,差点死于非命这让他性格更加的阴沉,几个人有点害怕,尴尬的咳了声:“不会的,少帅。”

冯继霖感觉怀中人动了下,是吵着了,冯继霖抿了抿薄唇:“都给我闭嘴。”几个人都闭着嘴,等段瑾棠睡,这个架势跟等天仙起床没什么区别了,冯继霖冷冷的扫了他们几眼,几个人各自看别处了。

第八章

段瑾棠没有他们预想的那样,睡不着了,全身都疼,胳膊腿的觉的都不想自己的了,感觉想睡在石头窝里一样,这一觉睡的特别遭罪,他痛苦外分的醒了,醒了就对上一个人看他,是个男人看他,他是靠在他怀里的?

段瑾棠的脸不知怎么就红了下,然而还没有等他表示好羞涩他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段瑾棠猛的站了起来,车子一个拐弯,他一趔趄歪下去,这一下没踩到实地,差点摔车下去,冯继霖把他又拉住了:“吓着你了?”

声音倒是温温和和的,段瑾棠看着他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然而看看他身边的几个人,看看他们手边的枪,昨晚的所有事他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觉得被冯继霖拉着的手简直像掉进了冰水里一样,他全身哆嗦了下,抽出了手,转身去扒玻璃,王贵生也好,王管家也好,只要在就好。

王贵生像是有感应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老爷!”段瑾棠把手贴在玻璃上哆嗦了句:“停车。”白天了,让他有勇气喊停车了。

王贵生在一个拐弯处停了车,赵凯是冯继霖的副官,他拿着枪问:“干什么!”

王贵生把双手慢慢举起来:“长官,我想去方便下。”

冯继霖示意赵凯把枪收起来,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安全了,只要出了青岛麻烦就少了。

段瑾棠蜷在车上一个晚上的身体都不会动了,王贵生把他扶下车来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王贵生跟王管事很着急的看他:“老爷你有没有伤到那里。”段瑾棠摆了摆手,父子两个扶着他往旁边的草荒里方便,看到这是三个人一起去方便,廖敬等人也跳了下了:“少帅,我去跟着看看。”

冯继霖点了点头:“别靠太近。”廖敬看了他一眼忙点头:“是。”

段瑾棠让他们俩扶着进了草荒,他走了这一段路终于缓过来了,知道这是来撒尿,虽然知道,可是就是不肯行动,他从没有在外面方便过,这等荒蛮野地!更何况旁边还跟着人,段瑾棠迟迟不肯解裤子,王贵生也怕冒犯他背对着他解了裤子,等他完事后看段瑾棠躲在一棵树后面,怕羞一般,王贵生下意识的就想笑,他们家老爷跟他们就是不一样,尊贵的很啊。

王管事没有他想的多,他急着要跟段瑾棠商量办法,段瑾棠跟他们俩往前面草厚的地方蹲了蹲,王贵生往四下里看了看,低声跟段瑾棠道:“老爷,眼下你看我们该去哪?”

段瑾棠知道他说的意思,是要跑呢还是回去,回去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这些人明显的是逃犯一流的,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等到了目的地怕是要杀了他们灭口。可是,他的那些货啊,段瑾棠心疼的往回看,他那一整车的茶叶绸缎啊,王管事扶着他:“老爷,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以后可以再赚。”段瑾棠知道他说的对,他扶着王贵生:“我们走,你知道路吗?”

王贵生常在外面跑,他看了看四周,廖敬躲在了树后,王贵生看着前面的那个山头:“老爷,我们这已经快到滨州了,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我们就坐车回去,我身上带着钱。”

段瑾棠心里滴血,他咬着牙站了起来:“好,走。”

王贵生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他爹,三个人猫着腰往前跑,以为不会那么快被人发现的,可是廖敬在后面冷冷的问:“三位这是要去哪?”

段瑾棠急促的喘了口气,廖敬走到他面前:“三位是要去警察厅告密吗?”王管事急的摇头:“不……不……不是……”

廖敬的枪直接就指向了王管事,段瑾棠此刻是他少帅的小玉仙,他不能动,但是别的人他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情了,眼看着他要扣扳机王贵生急切的说:“现在还是山东境内,不远处还有岗哨,你是要开枪吗?”廖敬眯起眼看了他一会,这个人还真不能小看,竟然有几分机智,王贵生看他松懈下来忙说:“长官如果还需要我们开车,我们就继续回去开车,你别开枪,我们都是小本生意人,不值得。”

廖敬冷笑了声:“清楚最好!还不赶紧回去带路,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我一枪毙了他!”王管事瑟瑟发抖,王贵生看着他爹无奈的转了身,几个人磕磕绊绊的回来了。

冯继霖立在车旁,黑色的大衣外套,里面穿着墨蓝色的军装,黑色的军靴,笔挺的站着,看见段瑾棠来微微的笑了下,他长了一双厉眼,就是看着特别阴寒的那种,再加上他这一身装扮,带着点杀气的残酷,不笑的时候像是沉着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一眯,便越发的阴沉,从中蹦出的是一丝冷冽的寒光,段瑾棠昨天晚上没看清楚他,现在看清楚了,脚下便打了个滑,这一次他估摸着自己要活不成了。

冯继霖像是没在意他的逃跑,还笑着问:“回来了?”段瑾棠低着头嗯了声,冯继霖到没有急着赶路,他友好的看着几个人:“赶了一夜路休息会吧。”王贵生看了他一眼,从车上拿下几个箱子让几个人坐下,王管事从车上拿下干粮来,王贵生点了堆火,把冷馒头冷烧鸡穿起来烤了烤,烤好了一个拔了最外面一层焦黄的皮,把白馒头递给段瑾棠,段瑾棠跟冯继霖并排坐着,王贵生是想递给段瑾棠的,段瑾棠也想去拿,可是身边还坐着一个,两个人于是就都顿了下。

冯继霖接过了那个馒头,然后递给了段瑾棠:“吃吧。”段瑾棠审时度势的接了过来:“谢谢。”声音低,还在他的银威之下,冯继霖笑笑,段瑾棠手冷拿着热乎乎的白馒头就着冷水一口一口的吃起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这个人最后能饶他们一命也说不定,也许……他们还有下一个转机,总之,他要熬过去。

馒头可以烤,可是水就没法烧了,他们这一路没有路过酒店,没法补充热水。所有的人就着冷水吃了顿饭,段瑾棠就咽下一个馒头,冷烧鸡重新热了有了香气,被冯继霖的手下拿过去了,廖敬还意思性的让段瑾棠,段瑾棠哪里敢跟他抢,他现在别说鸡是他们的,连他的命都被他们捏在手里。

段瑾棠就着冷水往王贵生那里靠了靠,像是要去烤火的样子,其实是想远离他,冯继霖也没有管他们,蹲在一起的三个人太渺小了,跟眼前灭了的火堆一般,难以激起火星。他一个指头就能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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