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客人您需要的是传信用的硝石还是铸造兵刃用的？”叶秭归问。

“传信。”白服青年答道。

叶秭归吩咐师弟去拿硝石，而后试图与两人搭话：“二位这是要赶往洛阳？”

白服青年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倒是那一开始的紫衫青年开始在店里四处晃悠起来，不一会儿朝那白服青年招了招手：“宁琛你过来，你看这像不像周朝的青龙佩刀？”

宁琛……

叶秭归皱了皱眉，她之所以会被父亲派出管理清风斋，正是因为她适合于做买卖，对各路消息、客人与竞争者的资料更是记得滚瓜烂熟。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当初温衍离开身边的那个小鬼的名字！

叶秭归睁大了眼，视线无法自控的黏在温如故背上，没想到自己刚刚还在谈论的对象就近在眼前！

水灵灵的眼眸滴溜一转，叶秭归走到清风斋门口，‘啪’地一声，用力将门给锁上了。

“师姐……？”师弟清风被叶秭归突然一下的动作吓住了，走上前来低声道：“难不成清风斋要改行做黑店吗？”

“屁！”叶秭归啐了清风一口，而后将视线虎视眈眈地移到了温如故的身上。“这叫关门抓汉子！”

温如故耳目何其灵光，放下手中的佩刀，与宁琛对视一眼，而后看着叶秭归道：“不知这位掌柜姑娘为何锁门？”

“咳，”叶秭归轻咳一声，而后坦然与温如故对视：“点苍派，叶秭归。”

“久仰。”温如故点了点头，其实他对这个叶秭归倒是有几分印象——

中原第一美人兰沁是她的表妹，而这个叶秭归虽为美人兰沁之姐，名声却丝毫不亚于兰沁。

虽说这两个名声完全不同……叶秭归虽长得也不差，还是有几分娇俏可人，但她却是以个性彪悍粗鲁为名的。

温如故依稀记得，这个叶秭归的婚礼可谓是轰动一时，原因就是她不满其父为她物色的对象，彪悍的将新郎绑了，然后逃婚。

其本性虽不可谓是纯善，但也是豪爽耿直、纯粹无比的江湖女儿。

“万剑门温衍，”温如故又指了指宁琛：“这位是宁琛。”

叶秭归眼眸一闪，而后道：“不知温衍有无婚配？”

“咯吱——”

宁琛狠狠地握住手中的纯戮剑，眼眸锐利地看着叶秭归。

他总觉得对方看着温如故的视线不对，现下又问这种问题……真是，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温如故不动声色地答：“并无，烦请掌管姑娘尽快取出硝石，我们还要赶路。”

叶秭归粗线条地忽略了宁琛锋锐的目光与陡然转寒的气势，大步走近温如故的身边，而后拍了拍温如故的肩膀到：“哈哈哈不急不急，我这里有一桩买一赠十、稳赚不赔的买卖在等着你！”

温如故挑眉，有些好奇这个思维跳脱的姑娘想做什么，于是道：“请说。”

是的，好奇。

宁琛目光暗沉，盯着温如故的眼里隐有怒火。

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想看见温如故对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有多余的好奇心。

他非常厌恶这个突然夺走温如故目光的叶秭归。

“如你所见，我是点苍派教主的唯一之女，那么以后的点苍也会由我与我的夫君执掌。”叶秭归微微一笑：“温衍你既无婚配，若是无心上人，何不与我共结连理，断绝了点苍与万剑门之间的矛盾，一同为对抗魔教出力？”

温如故没想这叶秭归会彪悍到这样一种程度。

看她那架势，自己要是不同意……

眯了眯眼，温如故笑道：“婚配……并无。”

叶秭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但我不能答应叶姑娘的‘买卖’。”温如故道：“婚姻大事岂能与买卖相提并论，且温衍一心向武，无心思考虑婚配。”

“我也没那心思呀！”叶秭归上前抓住温如故的手臂：“这样你没心思我也没心思，凑一对刚好可以瞒骗过长辈嘛！而且顺带化解了点苍与万剑之间的旧怨，不是两全其美吗？”

温如故脸部隐秘地抽搐了一下，还未张口，却见一道凌厉地剑气笔直地朝着他们所站立的方向划了过来！

“嗡——”

叶秭归立马放开抓住温如故的手，拔剑横档，只不顾那剑气攻势凶猛，令她连退数步，好不羞恼！

宁琛握紧了手中的纯戮剑，身上萦绕着克制不住的煞气。

他将剑尖对准了叶秭归，声音冰冷地道：“别碰我师兄！”

31.无形羁绊

叶秭归生性倔强，且吃软不吃硬。

宁琛以剑相对，本身已是冒犯，且打断了与温如故的对话，令叶秭归十分恼火。

“嘿！”叶秭归一扬眉，上下打量了宁琛几眼，冷笑道：“你家师兄都不曾开口，你不过是跟在温衍身后的跟班，有什么资格开口？不要认不清身份！”

宁琛抿了抿唇，剑尖微颤，看着叶秭归的眼越发的凌厉。

“好了宁琛，人叶秭归是姑娘。”温如故抬手按住宁琛的剑柄，而后看向叶秭归道：“对不住子规掌柜，但我目前没有娶妻的打算。”

目前……

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温如故的侧脸，宁琛眼眸一黯，意思是以后会有？

“敷衍我是吧？”叶秭归呵呵一笑，倔脾气莫名其妙地又上来了。“今日你不答应我，你们二位就别想走出锦州！”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叶秭归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清风，立刻传信给点苍派，就说我被这两个人欺负了！”

“且慢！”温如故喝止了清风的动作，而后朝着叶秭归道：“我们只是诚心上来买硝石，怎料掌柜胡搅蛮缠强行扣人，且驱使点苍派为自己的私心而动，叶秭归掌柜，你就不担心因你的这番举动加深了万剑门与点苍派的矛盾？”

叶秭归一愣，随即脸色一白。

点苍派的起源是中原商会，怎么也比不上万剑门这样的百年武道正宗，其势力更是中原之首。

经温如故一说，她看似无心的举动如若经过有心人渲染，的确有可能为点苍派招致祸患。

“但宁琛的行为的确唐突了姑娘你，”温如故勾起唇角，看向面无表情地宁琛，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这样，秭归姑娘可派遣点苍派精锐弟子一人，若是打败了宁琛……”温如故捏了捏宁琛的脸，而后道：“我便应你所求。”

宁琛与叶秭归同时脸色巨变！

“此话当真？”叶秭归眉眼间皆是欣喜，因为对此人有好感，也留意过关于他的消息——跟在温如故身边的这个小青年不过十六岁左右，即便被万剑门TJ得再好，其年龄也会有所限制——

点苍派的‘弟子’嘛！

叶秭归狡黠地对着宁琛一笑，而后招来清风，附耳与之嘀咕了几句，而后清风便出门了。

宁琛没有在意叶秭归的挑衅，只是目光隐忍地看着温如故，轻声道：“温如故，拿你自己做筹码，你就不怕我……”

“我发现我的培养计划都被一个‘木回雪’给搞得一团糟，”温如故轻笑：“宁琛，点苍不过是一个小派，你若是这点自信都没有，就快给我背包袱回万剑门！我可愿不承认你是我教出来的。”

“你相信我？”宁琛凝视着温如故的眼睛，心里却是忐忑的。

他怕从温如故的眼睛里看出怀疑、伪装、勉强、躲闪之类的神情。

哪怕这种神色多半一闪而逝。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要信我。”温如故看着宁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希望你相信我，而宁琛，你知道一个人为何会信任另一人？”

“那还不简单！”叶秭归瘪了瘪嘴，插嘴道：“是对方值得信赖、可靠、实力强横！”

温如故摇了摇头：“不完全是，拥有实力，对一部分人来说更是危险的一种，知人知面不知心，品行再好也可以打一个问号。”

温如故笑了笑：“宁琛你说，即使如此，我为何会要求你信我？”

宁琛心下一动，握住纯戮剑的手微微颤了颤。

“我信你。”温如故道：“我相信你有能力控制好自己的力量，所以我违背了之前说过的话，没有在玄华山上照沈鸠的话‘处理了你这个大麻烦’。而唯有彼此信任，你的这里……”

用左手贴住宁琛的心口，温如故继续道：“才会真正看清楚我温如故究竟是什么人，真正理解我的用意。”

眼前之人的手覆盖住他的心口，一种灼伤般的热意瞬间在心口周遭弥散开来。

宁琛怔忪地看着温如故，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而温如故并未察觉到对方的心跳，只是看着宁琛道：“只是不知如今的你是否看明白，我温如故，从来不能算是一个好人。”

叶姊归不耐烦地一跺脚，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具有排他性，仿佛容不下他人插足一般……类似于一种紧而牢固的无形羁绊。

“喂！这小子干嘛叫你温如故啊，温衍不才是的名字吗？”叶秭归问道。

“只是一个旧名罢了。宁琛他习惯了这么叫。”温如故面色沉静地道。

粗线条的叶秭归也看出温如故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十分生硬地转移说“哼！清风这个臭小子怎么那么慢！”

真碍眼！

挑衅地看了宁琛一眼，叶姊归撇撇嘴，而后眼角余光扫到门外，惊喜道：“他们到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抹绣着白云蓝底的飘逸长衫的一角先行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苍皓师……师兄！”

叶姊归就差朝着来人扑了过去，然看见对方的脸又突然克制了下来。

温如故听到对方的名字，诧异地一抬头，便对上一张半面戴有银制面具的古怪男人的眼眸。

没想到是这个人！

温如故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而后转身对着宁琛拍肩道：“去吧，别让人久等。”

宁琛目光平静的与那叫作苍皓的半面人于电光火石之间对视了一眼，随即错开视线，踏出了清风斋，在叶秭归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空地。

“秭归掌柜，”温如故站在叶秭归身旁轻声道：“据我所知，点苍派苍字辈乃是点苍之精锐，而这个苍皓，更是其中之姣姣者。论辈分，应不属于点苍弟子，而是师叔辈。”

叶秭归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盯着温如故，没想到这点小把戏这么快就被对方拆穿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想毁约？”叶秭归语气有些慌乱，她说什么也不想嫁给藏武门的那个傻大壮，要嫁也是嫁自己所选择的人！

“不，继续吧。”温如故示意道，眉眼间并无半分恼怒阴霾，像是对宁琛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

那可是苍皓师叔！连万剑门六峰之一的旁渊峰主庞武，都忌惮万分的人物！

就凭这个十六岁的小鬼，是绝对比不过点苍第一鬼才苍皓的！

努力忽视温如故那淡然而自信的微笑，叶秭归咬牙，朝着空地中站定的两人道：“开始吧！”

32.拒绝之因

苍皓此人，在温如故的记忆之中，是中原正道除却万剑六峰之主、灵禅古寺主持、以及宁琛之外，得到他特别注目留意的人。

点苍派以中原商会起家，因此派系也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人居多，功体分支也是中原教派中最为繁复的一派。

然苍皓此人虽是点苍中人，更是其中掌权者之一，但其人的功法体系并不繁杂，究其剑意唯有一字——

快！

传说中盗神空空子曾想盗取苍皓手中的忘尘剑，然不曾想在盗取了千万人的宝物而片叶不沾身的空空子，却唯一在苍皓跟前失了手。

原因无二，因为苍皓的剑，快过了空空子的腿。

当剑意察觉到空空子的恶念，空空子便已经失去了先机。

苍皓并未取其性命，只是嘱咐对方要多做善事，空空子连声应了，输得心口皆服。

望尘无影剑，便是江湖人在日后冠给这个诡异的带着银质面具的半面人、点苍派苍皓的称号。

不过如今嘛……

温如故眼眸一闪，看着两人聚起的剑气，用手不断地摩挲着湛卢剑的剑柄。

“嗡——”

纯戮剑微微一震，随即宁琛扬剑、剑气一荡，却是首先向苍皓发起了进攻。

苍皓未曾举剑，脚步轻移，在转瞬间便回避开了宁琛开头那投石问路般的攻势。宁琛微微蹙眉，而后十分敏锐地感觉到后背的些许气流的变动，立刻转身回档，只听“呯——”地一声想起，纯戮剑便于对方的忘尘剑激烈地碰撞到了一起！

好快！

宁琛的剑势因为苍皓剑的速度而弃攻转守，在短短一个照面的时间便与苍皓你来我往对了一百来招！

“啧啧，那小子肯定得输！他不可能赢过我们苍皓师叔啦……”即便被拆穿师叔非师兄，但叶秭归脸皮却是够厚，现下已经完全忘记这一桩，大大咧咧又满脸得瑟地在温如故面前说道。

温如故没有看叶秭归，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空地中的两人。

虽然宁琛的回避防守略显得狼狈仓促，但是他的每一招都恰巧挡住了苍皓迅猛如鬼魅般的剑招。

这不是什么巧合、运气，宁琛的天资本身便不差，再加上温如故对宁琛的了解与培养，使得宁琛取得了比上辈子还要可观的进步与实力。

狼狈只是一时，毕竟苍皓这类型的对手，宁琛是第一次接触到。

忘尘剑属性偏寒，与纯戮剑之属性恰好相反。

苍皓眸光一厉，每挥动忘尘剑一次便会激起代表寒冰属性的蓝色剑气；而手执纯戮的宁琛也并非软柿子好相与，在天性敌对的寒冰属性迫人的威压之下，宁琛迎难而上，纯戮剑身一震，瞬时一股淡红色的血雾从纯戮剑尖一直附着到了宁琛的整个右臂！

“刺——！”

一蓝一红两道剑气相互压制，产生出的强大气流使得周围瞬间飞沙走石起来！

因风而散乱的长发遮挡住了视线，叶秭归赶紧用手抓住秀发，瞪大了一双美目注视着空地中两人的一举一动。

“嗡——！”

剑尖如游龙一般灵活，苍皓手持忘尘，每一剑都快如闪电，迫得宁琛频频后退防御，几近于人剑合一之境界。

然就在外界看来自己处于绝佳之境的情况下，苍皓却莫名的心间一悸。

江湖中人最忌讳的便是关于命运方面的玄学，而武道中人在生死之际最在意的是那一刻的灵感——也许你并未意识到、感知到危险，然而你的身体却已经提前为你做出了判断。

那是一种本能般的对危险的规避。

于是心电转念之间，苍皓撤开攻势，猛地后退了一步。

“嘭！！”

就在苍皓快速后撤的残影还未完全消散之际，宁琛蓄满真气的左手猛然朝着苍皓的位置击去！一击落空，然那击打而出的掌力却未曾消散，而是凝聚成为一道由水汇聚而成的约莫三人高的水墙，以倒海之势朝着苍皓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