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做鸳鸯比翼飞。

第54章：公子九辰（一）

凤火崖崖主公子九辰，是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妖怪。

人老了就容易无聊，无聊了就喜欢折腾年轻人。

“他是个老变态。”萧翰墨愤愤然下结论道。

尹洛依和萧翰墨到凤火崖来已经十多天了，公子九辰就像一个吃不穷的东道主，很乐意养一群外人在崖里，就是不让我们走。

我惆怅得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去了，“那怎么行？我们难道要一辈子呆在这里？成天看着他那金光闪闪的形象，眼睛都要亮瞎了。”

更重要的是，流苏也在这里。

凤火崖虽然很大，但流苏的惜言阁就在我房间的后面，我每次出门，都能感觉到惜言阁里射出来的锐利目光。

扎得我汗毛倒竖。

真是太恐怖了。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林暮贪恋美色，终于被天下第一大美人给磨上了。

这才觉得，被恶鬼缠上，也比被恶人缠上好。

不仅如此，流月宫座前四使对我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转变。

以前看我像看老鼠，现在看我像看老鼠屎。

其中，以疏桐为首。

一看见我，脸黑得就跟锅底似的。

这生活，实在是太惨淡了。

这天我战战兢兢地走出门，却意外地没有感觉到惜言阁那两束堪比剑光的目光。

回首四望，连四个跟屁虫也不在。

心中一乐，赶紧加快步伐朝尹洛依房里走。

走过枫树林，却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呻吟声。

声音被刻意压抑，听得出很痛苦。

而且，这声音还很熟悉。

我心中一动。

这不是流苏那变态的声音么？

他在我身下辗转缠绵的模样浮现出来，脸上马上就热了。

晃晃脑袋把旖旎的景像从脑子里删掉，我杵在原地迟疑了一会。

这臭小子，离了我才几天，又跟别人勾搭上了。

这色胚子。

作为前任替补，我的好奇心让我没法淡然自若地走开。

至少要看看现在这个倒霉鬼有没有我卖力。

我屏住气息，踮着脚尖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悄声悄息地走去。

落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软的，冒出一股腐败的气味。

枫树尽头，出现了一方水池。

高鸟黄树梢，寒潭映芙蓉。

水池中一派春色。

碧绿的荷叶之中，簇拥着两个人。

青丝随水波荡漾，清涟波澜以两人为中心漾开，一圈又一圈。

流苏，公子九辰。

流苏双手扶在岸边，神情痛苦面色惨白，下唇被他咬得没了血色，幽蓝的瞳孔映着破碎的水色，脸庞上沾的水珠晶莹剔透。

公子九辰好看的美目半眯，一双手放在流苏的背上，面颊上的金色凤凰反射着晃动的水光，傲然飞翔。

公子九辰眉头轻轻一皱，流苏难耐地哼出声。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

我就是那只被害死的猫。

我以为我可以很淡然地面对。

毕竟是未得到的东西。

但那一刻，还是有种酸痛感涌上了我的胸膛。

我握紧了拳头，扭头往回走。

接着，我犯了一个几乎所有偷看的人都会犯的错误。

我一个没留神，踩断了一根树枝。

喀嚓一声。

在空旷的水池上方回荡。

我的心提了起来。

缓缓转过头，看见两双眸子看着我。

一双漆黑，一双幽蓝。

一双戏谑，一双震惊。

真想拔腿而逃。

“暮儿？”流苏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我咧开嘴，干巴巴笑道：“哟，好巧啊，你们也……来泡澡？”

“你为何……”

“堇言，不要分心。”公子九辰打断了他的话，黑漆漆的眸子有些嘲弄地看了看我，接着俯下身在流苏的后颈上亲了一下。

流苏的身体猛然一震。

公子九辰这老妖怪，在嘲弄我。

我看不下去了，转过头故作平静道：“不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你们继续。”

我快步往枫叶林里跑，郁闷的情绪却如影随形。

身后有脚步声追来，我没有回头，加快了步伐跑着。

手臂被突然拽住了，我用力一挥，把拽住我的手甩掉。

“流苏宫主，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回头。

流苏只披了一件雪白的亵衣，连鞋子都没穿，头发湿漉漉的，水滴沿着一缕一缕的头发往下滴，亵衣半湿，能隐约看见衣服下的身体。

我扫了一眼，啧啧，真是百看不厌。

看不厌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他又上来拉我的手，我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最终放了下来。

他皱眉看我，“暮儿，不是那样的……”

我扯出笑，“不是哪样？”

他说：“我和他没有……”

我打断他，“你不要说了。我只是你的一个男宠，用完了扔掉就可以了，你不用跟我解释。”

我转身就走，他抓住我的手腕一用力，我跌进他怀里。

他抱得很用力，我使劲推他，他却紧紧地禁锢住了我。

“暮儿……嘘，别乱动，让我抱一会。”

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就像在哄孩子睡觉一样。

我心中一动，手上的力道变小了。

“暮儿，你吃醋了？”他轻轻地问。

我说：“你脑子进水了吧。”

他轻笑了几声，说：“你吃醋了。你每次这样说话，就是在说反话。”

真的么？我怎么没发现。

他的身体很冷，衣服都湿了，秋风萧瑟而过，他有些发抖。

但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安静地抱着我。

我竟然有些贪恋这个拥抱。

过了一会，他说：“暮儿，那天……对不起，我没想过要那样，但我太生气了。”

我不自然地笑道：“是你强上我那次，还是差点杀了我那次？”

流苏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干笑道：“对不起。”

我说：“哦，没事，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破点皮没什么。而且想杀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

他的臂弯更紧了一些，“对不起，别生气，好么？我……绝不会再那样了。”

我说：“干嘛跟我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这人真奇怪。”

流苏笑了笑，说：“嗯，我就是很奇怪。”

我无语了，这变态一会像只绵羊一会像只老虎，让人难以招架。

他抬起头看着我，一湾柔和的水眸明亮如星辰。

他看着我，轻声道：“暮儿……我不会扔掉你的，你别跑了，好么？”

他没等我的回答，缓缓地凑了上来，冰凉柔软的唇印在我的嘴上。

一个温柔的吻。

小心翼翼，有点讨好的意味。

心里的硬块轰然崩塌，有种柔软的情绪涌了上来。

我有点想哭。

邪教流月宫的大魔头流苏。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还在希求什么呢？

我还在期待什么呢？

我只是渺小的林暮，不是翩翩君子风烛，也不是武功盖世的公子九辰。

我有什么资格拥有他？

即使如此，至少我还拥有这个温柔的吻。

还有那些或许是哄骗我的甜言蜜语。

我还在不满些什么呢？

我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伸手抱住他的身体。

仰起头回应他。

缠绵，温柔，冗长的吻。

第55章：公子九辰（二）

那个吻结束后，我好像恍惚了，一晃一晃地回到我的房里，才发现本来打算去和尹洛依一起吃饭，现在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

把被流苏弄湿的衣服换下来，套上一件干爽的衣服，这才去找尹洛依。

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缥缈的身影在落叶中舞剑。

他的动作清丽柔和，身姿聘婷袅袅，舞着一套简单的剑法，行云流水，简单的剑招被他耍得精妙绝伦。

我走到旁边，驻足观看。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剑招越舞越快，却是朝我攻了过来。

我一惊，赶紧左右闪动避开剑招。

这剑法明明不是温山的剑法，但却不知为何我拆招的脚步却走得很自然，没有经过大脑，身体自然就动了起来。

尹洛依最后一剑结束了，他收回剑，淡淡道：“森儿，你还没有忘记这套剑法。”

我惊呼出声，“是‘温山第一鸳鸯剑’！”

尹洛依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们一起创的剑法，你非要叫这个名字。”

我笑道：“有什么不对么？你是温山第一美人，我是温山第一英雄，自古英雄配美人，我们的剑法当然就是……”

话说到一半，我就说不下去了。

我记得小洛依小脸通红，鼓着嘴说：“什……什么鸳鸯剑，羞死人了！”

我用手戳他的脑袋瓜：“歪脑子！鸳鸯就是鸭子，鸭子就是鸳鸯，你又想哪去了！连师娘也说这个名字好听！”

尹洛依扁扁嘴说：“鸳鸯才不是鸭子。”

我说：“鸳鸯就是鸭子。”

尹洛依鼓鼓嘴，大眼睛瞪得圆圆的，“鸳鸯不是鸭子！鸳鸯是一对一对的！”

我说：“鸳鸯就是鸭子！”

尹洛依咬咬嘴唇，“你才是鸭子！那干脆叫鸭子剑好了！我才不要和你做鸳鸯！”

他怒冲冲地走了，跑到师娘那里告状，说我非要说鸳鸯就是鸭子。

我被师娘赶到河边去数鸭子，数了一个礼拜。

那时候我没告诉他的是，我知道鸳鸯不是鸭子。

尹洛依轻笑着看我。

我有些尴尬，摸摸脑袋，说：“其实温山第一鸭子剑也挺好听的。”

他的笑容僵了僵。

他说：“森儿，这个剑法要两个人一起使，才叫温山第一鸳鸯剑。”

他抛给我一把剑，有些恳切地看我。

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比剑更沉的是我的心。

我对他笑了笑，说：“好。”

拔剑出鞘，剑在胸前划了个剑花。

剑路极慢又轻，没有一丝内力，就像没有学过武的人一样。

但剑法却是不会忘的。

第一式，乱点鸳鸯。

两把剑同时由下而上挑起，在空中挽一束剑花再收于胸前，两把剑轻轻相交。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相视一笑，不需要思考，剑法从心而生，直接展现于剑上。

人剑合一，剑人合一。

第二式，鸳鸯戏水。

第三式，棒打鸳鸯。

第四式，鸳鸯壁合。

第五式，鸳鸯福禄。

第六式，鸳鸯交颈。

这一式身体后仰，两把剑交叉在对方的身侧擦过，两人的身体轻轻相贴，就如同两只鸳鸯脖颈相交，耳鬓厮磨。

尹洛依精致的脸近在咫尺，俏丽的丹凤眼深深地看着我，睫毛轻颤，点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我，目光复杂。

我说：“洛依哥，还有第七式……”

他手中的剑铛啷一声掉在地上，嘴唇贴了上来。

我的心微微一颤。

他用力地吻着，舌头窜了进来，搜刮掠夺一般地吻着。

牙齿和牙齿相碰，他却毫不介意，拼命般地啃吮。

尹洛依一直是个不冷不热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失控。

“森儿……森儿……为什么……”

他疯狂地吻着我，唇齿间溢出破碎的话语。

秋雨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灰色的苍穹像破了个口子，凄清雨点倾泻至人间。

风吹雨成花，云翻滚成泪。

“洛依哥……”我用力推开他，他后退了两步稳住身体看着我。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一瞬不瞬。

“森儿……究竟是从何时起，你不再喜欢我了？”他怔怔地看我，开口问道。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甚至不确定我有没有喜欢过他。

我紧了紧拳头，再缓缓松开。

“洛依哥，对不起。”

他看着我，忽然凄然一笑，“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不敢抬头看他。

他走到我面前，点漆般的水眸深深地看我，“森儿……先说喜欢的，不是你么？”

我说：“在洛水山庄的时候，我……”

他摇摇头，说：“不是那一次。”

我有些奇怪地看他。

他凝望了我许久，眸子越来越黯淡。

许久，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说：“原来你早已忘了。”

他转过身，脚步有些不稳地朝远处走去。

我连忙追上去，“洛依哥，我不明白……”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我，接着淡淡地笑了，好看的丹凤眼中满是凄楚。

“已经不重要了，森儿。反正，我在你心里……已经什么也不是。我的森儿也有了喜欢的人，那些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对我也是一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没有理由反驳。

他看了我一会，轻垂眼眸淡笑道：“森儿，一句无稽之言，说的人早已忘了，听的人却要记住一生。你说，这多可笑呢？”

他雪白的身影越走越远，纤细的身子在风中雨中摇摆，就像一朵浮萍，随时都可能被风雨吹倒。

冷雨打秋叶，归途潇潇。

然而他没有跌倒，只是这样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远。

我或许应该追上去，但我却没有。

我朝他离开的方向跑了两步，又停住了脚步。

多少年后，我想起这一天，如果我那个时候追上去，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而我那时还不知道，我那时做出的选择，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因为，这就是选择的本质。

他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离开了我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翰墨一身青衫半湿，冒着雨朝我跑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对我道：“你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你也不来，我都快饿死了。尹师哥呢？”

我干巴巴地回答：“他走了。”

萧翰墨有些奇怪地看我，“他走了？他不是去找你了吗，刚才去你房里没找到你，他又到枫林里找你去了。”

枫林。

尹洛依到枫林里找我，而我那时正在和流苏在一起。

我想起尹洛依凄惨的笑容，苍白的，仿佛马上就要消失的笑容。

心里剧烈地疼痛起来。

疼得我没法站立，我缓缓蹲下身子。

萧翰墨诧异道：“俞森，你肚子疼？”

我说：“萧翰墨，你别说话了，我好难受。”

萧翰墨说：“真的吃错东西了？”

我说：“萧翰墨，我好难受，你别看我，你走开一点好不好？你让我自己呆一会，就呆一会……”

我在尹洛依的房里等到半夜，尹洛依还是没有回来。

尹洛依走了，一个人离开了凤火崖。

第56章：公子九辰（三）

“快快快！流月宫宫主又和崖主打起来了！这一次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都已经交手一百多回合了！”

“闭月心经对闭月心经，快去看看！这样的比试可是数年难见一次呢！”

“流月宫宫主真是坚持不懈，都输给崖主那么多次了，还屡败屡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