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因为先生，是你的先生啊。”摸了摸宇文裴低下的脑袋，温如玉的语气温柔无比。

51.图纸

回到住处，温如玉拉着宇文裴进入了房间，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之后，按照着脑海里的记忆将都江堰的大致都勾勒了出来，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温如玉的额头冒出了汗水，宇文裴便会用手帕将其擦去。

他看着温如玉画出的图型，眼睛越看越亮，最后完全转化成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若是按照这样的方式修建洛水，那么绝对如同温如玉说说，百年不会再泛滥河水。

温如玉总共花了三个时辰最后定稿出了一副治水图纸，经过了他的修修改改，大致如同现代的都江堰修建的模样。

拿着治水的图纸，宇文裴手都在颤抖着，“先生，先生，这……”他已经有些无法用语言描述了，这些工程，这些建筑，天，他们国家最好的治水大臣都无法绘制出如此的方案——

温如玉放下了笔，揉了揉连续作业了三个时辰的手臂，他有些疲惫的看着宇文裴，“裴儿，就按照这图纸找师傅去修建吧，先生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宇文裴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愧疚的看着温如玉，“先生，你的身体不来就不好，裴儿还让你如此费心费力，裴儿真是有愧于先生。”

扯起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温如玉摇了摇头，“裴儿，先生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罢了，不打紧的。”

“先生，裴儿去找大夫给你看看，你先躺床上去歇息吧。”

说完话也不等温如玉说话便急急忙忙拔腿冲出了房间，温如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疼痛无比的额头，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到了床边，合衣躺下。

……

等到宇文裴找来大夫回来的时候，温如玉已经睡着了，他的脸上依旧苍白毫无血色，呼吸很轻，宇文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上了温如玉的脸颊，眼中盛曼了丝丝担忧和焦急，“先生，先生……”

老大夫慢悠悠的放下了药箱，慢吞吞的走到了床边，从药箱里拿出了手垫，拉过温如玉的手放在上面，自己则摸着山羊胡子闭上眼睛将手指搭在了温如玉的脉搏上面。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了手，宇文裴立刻将温如玉的手有塞回了被子里，转头紧张的问道：“大夫，先生身体可还好？”

大夫满脸褶子的，摸着胡子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这年轻人气血亏损，不宜太过劳累啊，此时并没有大碍，就是长时间未休息好，导致了体虚罢了。”

宇文裴这才将心放回了原来了位置，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温如玉，眼神带上了淡淡的温柔，说道：“那就有劳大夫开一些补气养血的药物了。”

“好说好说。”

老大夫乐呵呵的说着，而后走到圆桌旁边，拿起了笔写了一个药方递给了宇文裴，吩咐道：“按照这药方抓药，三碗水慢火熬成半碗水，早晚各一次服用三日便可。”

宇文裴点头，表示明白了，之后就让人送老大夫回去了，又让人去拿药熬药之后，自己则坐到了温如玉的床前，看着睡眠中的温如玉。

他握住了温如玉的一只手，说道：“先生，裴儿很需要你，裴儿身边唯有你是真心待裴儿的，所以，你快些好起来吧——”

52.以你名义

温如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驿站之内，灯火通明，揉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住的小院很安静，没有丝毫的杂音。

已经没了睡意的他，起身打开房门，温如玉望着外面的天空，思索着这已经是几时了。

不知道宇文裴是否已经入睡，温如玉转身关上房门，朝着宇文裴房间的方向走去，穿过了廊道，他看到了还亮着灯的房间。

微微勾起唇角，温如玉轻轻敲响了房门，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用力，房门被打开了，露出了少年特有的菱角鲜明的俊秀脸庞。

宇文裴见到温如玉，本来有些微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他拉着温如玉的手，笑颜逐开，“先生，学生正好有一些地方不是很明白，你来的正好。”

“好，裴儿跟先生说说。”

温如玉笑笑，跟着宇文裴走进了房间。房内的圆桌上，摆放着各类的书籍，其中不乏有关于治水的，卓上还摆着他今日花了将近三个时辰画出来的模拟都江堰的治水图纸。

“先生，这个地方，裴儿觉得这样修建并不妥当，应当该要如此。”说着，自己则拿起笔新铺了一张纸动手画了起来，温如玉低头看着，而后笑了起来。

“确实应当如此，先生有些糊涂了。”摇了摇头，温如玉轻轻的举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却被宇文裴拉住了手。

“先生很厉害。”少年的黑眸清澈透亮，拉过一张椅子让温如玉坐下，“先生，裴儿想问的，是另一件事情。”

治理洛水浩大的工程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他们必须要上报朝廷请皇帝批准拨下银两才能招工动土，何况，还有洛城的瘟疫尚且不知道如何，他们必须尽快赶往洛城解救百姓于水火。

温如玉明白了宇文裴的想法，轻轻的问道：“裴儿可是在愁，洛城的瘟疫之事和治理洛水之事该如何上报吧。”

“先生……”

有些羞愧，少年有些难以启齿，这治水方案若是用他的名义上报必定会使他更加得到宇文帝的喜爱，但是，若是这般做了，他如何面对一直以来，都在他旁边支持他的先生呢。

“裴儿，瘟疫之事据实禀报，而如何治理洛水这件事情，一定要以你的名义呈上给陛下看，裴儿，你现在需要立一个大功，让陛下再次对你的才学惊艳一次。”

“先生，可是这对你不公……”宇文裴还未说完话就被温如玉打断了，他云淡风轻的笑了起来，摸了摸宇文裴的脑袋，“裴儿，先生一不图官位，二不图他人之喜，并不需要这些虚名，而你，并不一样。＂

按住宇文裴的肩膀，他的眼睛直直的望进了宇文裴的黑眸里，一字一句的说道：“先生说过，助你收揽这万里河图，决不食言。”

裂开嘴角，宇文裴孩子气的笑了起来，扑进温如玉的怀里，撒娇的一声一声的喊着，“先生，先生……”

——谢谢你，先生，他日裴儿得到天下，必定不会有负于你。

……

第二日，奏章和洛水的治理方案便送了出去，估摸着五日之内便可抵达州城送至宇文帝的面前。

53.不知情

早朝之上，宇文帝手里拿着昨日刚到的治水方案和奏章，放眼望向下面的群臣，开口问道：“尔等可知，这洛城瘟疫之事。”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来丝毫怒火的征兆，下面的百官相互望了一眼，都摇头表示不知，大将军姜守眼神一闪也跟着摇头，“陛下，臣等都不知情啊。”

宇文帝冷哼一声，脸上忽然变得铁青起来，“哼，好一个不知情，你们可知，这洛城瘟疫尚在洛水泛滥之前，居然有将领胆敢下令封城不准别人将信息传递出去，若无这次洛河泛滥，朕岂不是永远被蒙在鼓里！”手里的奏章被他扔到了地上，语气冰冷眼神阴霾，落在下列百官的身上，让他们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温吉站了出去，恭敬的说道：“陛下，这事情即有人敢如此做为，背后必定是有所靠山，他们的目的是想让建元之内民不聊生，应当要严查！”

一向是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宋阳也站出来，义愤填膺的说道：“陛下，臣也认为，这件事情，必要严查！”

宇文帝扫了一眼，“尔等认为朕会放过这人吗？”冷笑一声，胆敢犯他皇权者，定斩不赦。

温吉和宋阳对视一眼，退会了列队，这个时候，宇文帝的脸色稍好了一些，他玩弄着手上拿着的两外一本奏章，出声道：“朕的六皇儿还给朕总来一份文件，你们可知是何物？”

并未等到下面百官回答，宇文帝已经先说了，“这是洛水的治理方案，朕看过了，真是一个完美的工程和方案。”说着，眼神落到了温吉的身上，语气带了些感慨，“温吉，朕倒是要好好的感谢你一番了，你的儿子给朕教出了一个好皇子。”

“微臣惶恐。”

太子宇文弘站了出来，低下头，掩饰住眼底闪过一丝妒意，恭敬的说着：“父皇，儿臣愿请前往帮助六皇弟治理洛水。”

宇文帝并没有理会，他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二皇子宇文朗身上，思索了半晌，心中有了思量，于是开口说道：“朗儿，你可有意去洛城帮助你六皇弟？”

宇文朗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宇文帝，然后立刻踏出一步跪下朗声说道：“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很好，朕批给你们一百万两，希望等你们归来的时候，朕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儿臣定会协助六皇弟完成这次的洛水治理问题。”

宇文朗脸上挂着闲淡的笑容，颇有一股风范，他就这样站着，宇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几个孩子里面，唯有这二皇子和六皇子让他稍微满意一些，至于太子，他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嫡长子罢了。

……

下朝之后，宇文朗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吩咐下人叫来司空羽，自己则去了书房。刚翻开书没几页，就听到了下人的通报说是司空羽来了，示意对方进来，宇文朗让贴身的太监站在门口，自己转身进了门。

司空羽是司空太傅的幼子，自小和宇文朗一同长大，他即是宇文朗伴读的存在，也是军师一般的存在。

司空羽这人长得很好看，桃花眼总是微微的眯起来就像是狐狸一样，他在宇文裴面前从来都是疲于隐藏，很真实，从小跟着宇文朗在皇宫长大，他知道宇文朗从小就志在万里山河，于是，他会倾尽全力，帮助他。

——只要是宇文朗想要的，只要他办得到，他一定会做，即使，付出生命。

“殿下，您这么急忙的找我，所为何事？”慵懒的半倚在椅子上，他的眼睛落在宇文朗的身上，带出了丝丝的笑意。

“司空，父皇让我去协助六皇弟治理洛水泛滥之灾，你说，我该如何做？”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宇文朗并没有使用本王这样的自称，而是用了我，显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同。

“照着陛下吩咐的做啊。”淡淡的笑了一下，司空羽站了起来，接着又说道：“陛下之所以让您去而不是让太子去，必定有自己的用意，您只要替陛下办好这件事情，便可以了。”

宇文朗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说，六皇弟怎么忽然之间变化如此之大？”

“王爷忘了，六皇子身边，可是还有一位聪慧的人物啊。”点到即止，司空羽之前见过一次温如玉，当真觉得温如玉确实是一个妙人，若是可以拉拢过来了，绝对是一个用力的助手，但是若不可以，那么他必定是一个最大的障碍。

“你是说，温如玉。”微微皱眉，本来他只认为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现在他才发现，是他太过大意了，他的六皇弟，在温如玉到来之后，蜕变的太多了。

“是呢，温丞相怎么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他教出的孩子必定也是人中龙龙凤，之前我见过一次温如玉，这人，确实是一个人才。”

听了司空羽的话，宇文朗问道：“你何时见得他，我怎么不知？”

“啊，大概是两年之前吧。”那个时候温如玉还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他在练武场见到温如玉的时候，他正依靠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不远处另一名挥汗如雨的小小少年。

宇文朗叹了一口，摆了摆手，“罢了，他的母妃早死，又没权也没有钱，大概也翻不出什么名堂来，到时候再看看情况如何吧，若是他真是挡路人，那么就……”看着司空羽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司空羽微微蹩着眉，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54.孤身涉险

宇文帝的公文一下发，宇文裴就已经开始了招工，温如玉让他写一个招工启事贴出来，写出每天工作多久可以领到多少工钱写清楚要做的事情，这样更能够吸工人来应聘。

照着温如玉的方法，宇文裴让一些会写字的侍卫和士兵整整写了五十分张贴在各大街道的墙壁上，又让人去衙门等待着，要是有人前来就登记好姓名先留下来。

手下的人一一照办了。

吩咐这些事情之后，温如玉将这几天自己深思熟虑过的事情说了出来，“裴儿，先生想要亲自去一趟洛城。”

“不许。”少年冰冷的声音想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模样，他狠狠的盯着温如玉，再次说道：“不许不许不许，裴儿绝对不允许先生亲自去涉险！”

对于这个回答，温如玉早就已经料想到了，他反复思量，本来确实无意想去洛城，他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白莲花，但是这几日，他陆陆续续的每天晚上都会做到一个充满悲伤和绝望的梦境，梦里城中百姓的眼神充满了无奈绝望痛苦……这些夜晚都让他无法安睡，他想，大概是上天想让他去吧，否则，怎么会如此呢？

宇文裴拉住了温如玉的手，表情和眼神满满都是坚定，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恸，他说道：“先生，裴儿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先生不要去不要去——”

叹了一口气，温如玉知道宇文裴的心情，但是这趟他是非去不可了，那个叫做米雅的女孩跟他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得：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是命中注定。

既然，这梦境反复的在他梦中出现，必定有所深意，他要亲自去看看。

“裴儿，你知道先生既然说了就必定回去做，你阻止不了先生的。”他的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温文尔雅淡如青莲，他轻轻的笑着，举起三个手指头，对着天，发誓道：“裴儿，先生对天发誓，一定平安的归来，好不好？”

宇文裴不说话，只是脸上阴沉的看着温如玉，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但是握着他手很紧很紧，眼神里面没有一丝情绪闪动，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丢下一句。

“我不同意，绝不！”

温如玉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宇文裴却不给他机会了，他起身走出了温如玉的房间，然后唤来一名士兵，说道：“看着先生，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一步。”

宇文裴握着拳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心中自语道：先生，既然你一定要去，裴儿只能这样做了，对不起先生，但是，裴儿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裴儿，你听先生说……”

回应他的，是宇文裴坚决的背影，他朝着门外一步一步的走着，没有一次转头。

房间里，温如玉有些烦躁的揉着太阳穴的位置，看着外面站的笔挺着的士兵，思索着用何种方式离开。

……

是夜，温如玉又梦到了荒芜的洛城，里面的百姓脸上都写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祈祷着，请求着，他们相互依偎……

忽然，有一名小孩提抗不了病魔的折磨，永远的离开了他的家人，他们哀嚎着，悲恸着，温如玉像是一名旁观者，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孩的灵魂在痛苦，在请求他，救救洛城的百姓，救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