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领命即刻去传达命令了，而宇文裴则下马，爬上了马车。

进入马车之内，温如玉先是为宇文裴倒了一杯水递道他的面前，宇文裴并没有伸手接而是就着温如玉的手喝了水。

温如玉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只是笑着，不一会儿说道：“裴儿，待到队伍到达灾害严重之地，先让大家去休息一下，而裴儿，你陪我去洛水之畔看看可好。”

“可是洛水此时正是水势高涨之时……”

“裴儿，先生自有自己的用意。”打断了宇文裴未说完的话，温如玉笑了笑，温和说道。

看着温如玉带笑的眼眸，宇文裴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双手握拳，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的保护好先生的。

48.杀鸡儆猴

队伍一行人在靠近洛城的华县停了下来，似乎早就听闻宇文裴他们的到来，县官兆四早就已经等候在了华县的入口处，恭迎他们了。

下了马车，宇文裴扶着温如玉下马之后，走到了兆四的面前，等兆四行礼之后宇文裴才开口说了一句免礼。

宇文裴年纪虽小，但因为练武的原因身上带着一些煞气并且周身萦绕着强烈的气势，压得人自动自发的低下头毕恭毕敬。

兆四带领着赈灾队伍走进了华县，穿过街道来到了驿站处，恭敬的说道：“请六皇子先行休息，下官这就去准备为您接风洗尘。”

强忍下沿途所见之景的愤怒，宇文裴掩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拳，勃然震怒，语气冷硬：“这百姓尚且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本殿怎可有心情去什么宴会！”

兆四一听皇子发怒了，立马跪了下去，磕头认错道：“下官知错，请殿下息怒。”宇文裴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县官带着温如玉走进了驿馆。

待到宇文裴和温如玉的身影都不见了之后，兆四才瘫在了地板上，冷汗连连，这六皇子，怎么会有如此的气势——

……

放下随身包袱之后，温如玉便协同宇文裴出了驿馆，沿着街道行走着，忽见不远之地一名衣着褴褛的的青年人跪在一家店铺门口苦苦请求这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站定在距离十米的位置，可以清楚的听见青年人和老板的对话，越听宇文裴和温如玉的脸色越发的严峻，最后宇文裴的脸色已经铁青了。

在老板的让身后的打手去碰触青年人之前，宇文裴已经出手，放到了老板的两名狗腿子，他怒不行遏，黑色的眼眸里透露着凌厉盯着那个油光满面面目可憎的老板，声音冷的如同腊月的冰水一般：“谁给你的胆子当街打人！”

王兴胖胖的身体一颤，大喊道：“你谁啊，我打不打人管你什么事情？”

宇文裴没有说话，只是冰冷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温如玉走到青年人身边也不嫌弃他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模样，温柔的扶起了青年，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你没事吧？”

青年转头看着温如玉，感谢道：“谢谢您相救。”

“不用谢，你能告诉为何要对这人下跪吗？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助？”

青年闻言，叹了一口气，他对着温如玉说道：“恩公有所不知啊，因为今年洛水泛滥导致农作物全都淹死了，我们这些农民没办法，只能到这县城里希望买些粮食回去。只是，这米铺的老板太过欺人太甚了，他们居然坐地起价，将本来只需要一钱银子的粮食涨到了一两多……”

说到这里，他悲伤道：“我本是杨家村人，受灾最重的便是我们村子了，家中实在是没有余粮了，妹妹昨日生病了闹着想和米粥，我就想着进城来看看可否请求老板降低些价格，可是却没有想到……”

宇文裴听了青年的话，看着站在他面前尚在趾高气扬的，眼神盛满了愤怒，他脸色冷硬，怒极反笑道：“很好，很好，这就是我建元的商人，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了，你们，你们——”

温如玉适时的握住了宇文裴的手，温和的嗓音响起，“裴儿，既然这些商人胆敢这样做身后必是有人相助，你且看看他要说些什么。”

王兴见温如玉和宇文裴两人衣着光鲜靓丽，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小眼睛轱辘的转了一圈，说道：“我说二位，还是不要参合这事情为好，这等贱民，你么可没必要为了他得罪了我，否则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贱民？”这话惹来温如玉眼神瞬间转冷，冷笑着说道：“同时中原建元朝人，这位老板，你有何资格可以说他们是贱民？你可知做法已经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你可知道，你犯的可是死罪！

”

“呵，死罪？山高皇帝远，在这里，我舅舅就是老大，你觉得谁能奈何的了我。”王兴就是个傻子，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的后台给露了出来，温如玉对着宇文裴一笑，说道，“裴儿，这回可以抓了这人了，这米铺看样子应该还有许多粮食，刚好可以救济一下百姓。”

温如玉的话音一落，不止何处就已经走出来了两个人侍卫装扮模样的人，对着宇文裴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殿下万安。”

宇文裴点了点头看着王兴的目光如果一堆腐肉一般，说道：“将这人给本殿抓起来，还有他的家里老小都给他接到牢里，让他们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呆滞模样的王兴，脸色阴沉的，甩开了袖子，朝着商铺走了进去。

温如玉对着站在身边的青年人说道：“你也一起吧。”说完话，便随着宇文裴的脚步走了进去。

宇文裴站在铺子里，看着一旁颤颤巍巍低头做小的店员，出声问道：“你们这米铺，还有多少存粮？”

“回大人，仓库里还有不少于十万石的大米。”

宇文裴冷笑，“呵，居然已经到了这发放的赈灾粮食的四分之一了。”环视了一番店面，脸色阴沉的对着店员说道：“你，给这位青年装十斤大米，而后，明天开始，开仓放粮，凡事受灾的灾民，都可以领取。”

店员急忙点头，“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青年对着温如玉和宇文裴跪下了，他感激的说道：“谢谢两位大人，两位大人真是大好人啊——”

温如玉轻轻一笑，扶起青年，“不客气，这位是六皇子，是奉旨前来赈灾的。”

……

解决了米铺的事情，宇文裴走在街道上，“先生，这华县之内不知有多少黑心的商家凭借着灾情赚取横财，裴儿想先解决他们……”

温如玉含笑点头，“先生明白，查看洛水之势也不在一时。”

宇文裴这才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先生，裴儿必要让这些仅因为一己之私而伤害百姓之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

当最后一家不法商人被宇文裴抓起来之后，温如玉计算了一下现在县城中的粮食，笑道：“裴儿，这些粮食，已经足够为此百姓坚持到明年开春了。”

“先生，你曾经说过，百姓应当排在万事之首，裴儿发誓，将来必定让百姓富足少年人人有书可读农民有地可耕……”

温如玉欣慰的笑了起来，摸了摸宇文裴的脑袋，没有说话，但是他眼里的笑意，表达了一切——

49.杀鸡儆猴（二）

宇文裴回到驿站拿起了宇文帝赐予他的尚方宝剑，带着温如玉来到了衙门。

本来因为王兴和县城之内米铺老板都被抓入牢中就已经心惊胆战的兆四，一听到衙役通知六皇子来到额头的冷汗簌簌的往下落。

颤抖着身子他朝着公堂走去，一入公堂，看到就是面带怒意的宇文裴端坐在那公正严明的牌匾之下和跪在地上的各个米铺的老板。

当宇文裴的眼神扫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站立不住的跪了下来，大喊道：“微臣有罪，请六皇子恕罪啊。”像是忽然又想了什么一样，又大声说道：“都是那王兴的错，害的微臣一时被利益蒙蔽的双眼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求饶了微臣一命啊。”

王兴一听，抬头怒道：“好你一个兆四，当初是谁提议的赚这个黑心的钱，如今你居然将所有的事情推到我的身上，你，你你……”手指颤抖的指着兆四，面目狰狞。

温如玉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眼。

呜呼哀哉！

真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啊——

宇文裴只是慵懒的单手撑着脸颊，眼皮都没有抬起，他坐在公堂之上，并没有看下方那个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满脸都是的兆四和怒气冲冲的王兴。

直达一刻钟之后，宇文裴才打断了兆四和王兴的对话，“说完了吗？既然你说完了就该轮到本殿说了。”

语气一冷，眼神一凛，看着王兴说道：“你可知，因为你们这样的贪官和奸商，害死了多少百姓！你可知，因为你的一时贪念，害的多少人流离失所！你可知，因为你的一时利益蒙蔽双眼，导致多少人妻离子散！”

说到这里，他反而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冰冷无情，“呵，你觉得，本殿下还能饶你一命！”说完话，对着侍卫说道：“来人，给本殿下将兆四的乌纱帽脱下押入大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看着兆四被侍卫拉走，他的目光落在了下面以王兴为首的各个商铺的老板，“你们所犯之罪亦不可轻易绕过，判你们财产尽数归还百姓，家中无论老小，一律充军。”

说完话，不再理会下面的哀嚎，宇文裴走到了温如玉的面前，对着他说道：“先生，咱们回去吧。”

温如玉轻轻的点了点头，跟着宇文裴走出了衙门……

他知道这一举动，有杀鸡儆猴之意，是为了提醒其他打着这灾情想要坐地起价赚取不乏利益的那些商人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敢做，就必须付出代价！

50.治理之策

第二天，宇文裴吩咐了一部分的人开仓放粮另一部分的人发放救灾物资之后，便带着温如玉去了洛水河畔。

洛水周边环绕着许多村庄，一到河坝，温如玉就皱起了眉头。

“裴儿，你可看出这里地势有何不妥的地方？”温如玉的看着周围的村庄几乎都建在下游位置地势普遍比洛水还要低，上游的河水急流而下灌入平川之地又有淤泥堆积，如此的情况，他只觉得这水灾居然今年才开始，已经是奇迹了。

温如玉能够看得出来宇文裴也出来了，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此时他们站在地势较高的小山峰，从上往下望，将下面的全景完全收入眼中，那些弊端完全显露了出来，温如玉看着，脑海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计划了。

宇文裴偏头看了一眼皱眉深思的温如玉，问道：“先生，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点了点头，温如玉道：“裴儿，先生已经有了一些构思，等到回去之后用图纸画出来给你看，这里，必须要全面整改，不然下一次的泛滥，必定会比这次更加严重。”

宇文裴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先生了。裴儿这次，定要完全治愈着洛水的泛滥之灾。”

之后的一段时间，温如玉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时不时的走动着，变换着角度看着下面的地势，而后，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曾经读过的李冰治水，当时都江堰的地势似乎跟眼前这里的洛河完全重叠了起来，兴许也可以仿制李冰治理都江堰的方法，来制这洛水泛滥。

思及此，温如玉拉住了宇文裴的手，急忙说道：“裴儿，陪先生去下面近距离的观察一下。”

宇文裴听到这话，便带着温如玉下到了最为险峻的河坝之地，温如玉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了这修建河坝的材料，半晌之后，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来，洛水从未泛滥。

这河坝修建的及其牢固，要不是因为年代久远久未修缮，这洛水必定不会冲破这河坝涌入外围的村庄——

宇文裴看着温如玉的行为，淡淡的喊道：“先生？”

听了话，温如玉站了起来，心中已经明白，他转身面带自信的笑容，对着宇文裴笑道：“裴儿，回去吧，为师已经有了法子，定能彻底治愈着洛水泛滥之灾，能够保证百年不在泛滥。”

宇文裴睁大了眼睛，眼神里面盛满了惊喜，“真的吗先生？可保证百年不在发生这水灾？”

轻轻的敲了一把宇文裴的脑袋，温如玉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保证不再发生水灾，而是保证这洛水不在泛滥。其他的河流因地制宜，先生也无法做出保证，依照先生这法子，可行。”

宇文裴摸了摸被敲的脑袋，有些憨傻的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对着这样的傻笑的宇文裴，温如玉也算是第一次见，他睁大了双眼，双手揉上了宇文裴的脸颊，捏来捏去的，满足之后才乐呵呵的讲道：“裴儿这脸蛋，还是软软的很好捏啊。”

话音落下，他将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的抬起脚步先行离开了。

宇文裴摸了摸刚才被捏的脸蛋，楞了楞，随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他抬起脚步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和温如玉并肩而行了。

……

回到衙门，看着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百姓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领到粮食之后脸上绽放开来的笑容，温如玉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一会儿，说道：“裴儿，看到此景，你可有何感触。”

宇文裴一笑，朗声回答：“百姓丰衣足食，才是为君者当下最需要做的事情。唯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够强盛安定。”

“如此，先生便可放心了。”

宇文裴转头看着温如玉的侧脸，眼神定定的看着。温如玉的侧脸看起来很柔美，明明是男子但是面部线条却异常的柔和，明明是一名方才十八的少年却散发着如玉的气质，他能够有这样的先生相伴，何其有幸！

他们在这边站立着，一些领了粮食的百姓有些人看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六皇子啊……”而后无论是排着队伍的还是领了粮食的，都齐齐跪下磕头大喊：“草民拜见六皇子，六皇子您就是我们的恩人啊……”

百姓的话淳朴而真实，有些老人家双手合十在祈祷着，六皇子一声平安顺顺利利——

宇文裴看道此景，连忙扶起了跪在最前头的几人，“免礼免礼，你们都起来——”

温如玉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眼神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和欣慰，他看着宇文裴脸上有心散发出来的喜悦和快乐，心中盈满了温柔。

啊，他怎么一直有一种少年长成的作为父亲的喜悦呢？

甩了甩头，将脑袋里的那些乱七八糟都甩了出去，眼神一转，落在了人群之中的某些人身上，对上他们的眼神，他眼睛轻轻的眨了一下，而后又转回了宇文裴的身上。

告别了热情的百姓，温如玉和宇文裴一路慢慢的走着，宇文裴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温如玉，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淡淡的问道：“先生，刚才的百姓之中，您安排了我们的人对吗？＂

温如玉本无意隐瞒，所以在他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点头承认了，“是，你现在不止需要权力，还有，就是民心。自古民心所向方能成其大事，陛下既然已经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先生怎么能够不好好的利用呢？”

即使是说着这样的话，温如玉依旧一副偏偏君子如玉的谪仙模样，宇文裴停下了脚步，声音里面透露着一丝丝的感激，“先生，裴儿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