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近——迦难
迦难  发于:201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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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久居官场的李丞相,听到这虽不在宫内生长的皇子凉凉这么一句,也不禁冒了冷汗,赶紧跪下“老臣惶恐。” ,年轻的皇子脱去了谦和的书生气,眉眼间天生的帝王之气,实在令人心生惧意。

严疏盏冷笑“惶恐?李丞相还懂得何为惶恐!我六弟那是专在京城养了一帮废物吗?还是派你到我这来领豆腐!” 领了豆腐好集体撞死 。

太子传来的书信是得天下的势在必得,他这做哥哥,如何不帮?

太子羽翼未丰,二皇子三皇子趁着老皇帝快咽气的当谋划着换储,拥护太子的人自然不肯,朝堂之上,电光火石。此时,找他个没权没兵的民间皇子回去,不过是缓兵之计。紫微星转世的皇子回来,朝堂的注意力定然要有所转移。

闻言的丞相吓得又埋首几分,惶恐万分“老臣不敢,老臣罪该万死。”,身后的赭衣侍卫也脸色难看,大气不敢出。

一时间气氛紧张到极致,冷汗一滴一滴顺着额头流进脖间,李丞相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眼前的五皇子,眼里的那份冷峻杀 意,可是已经犹如宝刀,架在了脖子上。

严疏盏笑着问了句“那,丞相,你告诉我。本殿这次回去,是送死还是求生?”

带着笑的语气却一针见血,李丞相跪着的身子微微发抖,却不敢答话。

良久,严疏盏放缓了口气“丞相,起来吧,本殿跟你开玩笑呢,以后还要请丞相多多指教。”

“多谢殿下。”李丞相赶紧起身,却不敢伸手去揉跪得发麻生疼的膝盖,心说,还好没站错队伍,谁说清官好做,赶上这种时候,能保住条命,已经是天大的不易。

严疏盏点点头“丞相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李丞相心头一喜,祖宗啊,等了半天就等你这句话呢,赶紧开口“全凭殿下开口。只是现下陛下思念的厉害,太子又。。。”语气虽然恭敬,催促却是无比坚定,巴不得现在就进京。

严疏盏却换了个话题“丞相可知,我在外十六年,最快乐也是最犹豫的是哪一年?”

“这,老臣不知。”丞相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皇子怎么口气一转,竟然好像有些舍不得。

严疏盏也不指望李丞相接话,只是说“我最快乐,最犹豫的,便是这一年。”话刚脱出口,自己也有些奇怪,十六年的光阴却不抵那人在跟前的一年?

李丞相捉摸着怎么开口,这个皇子实在是,有些,阴晴不定啊,犹豫了半晌“青城镇地处偏僻,待殿下回京之后,见到陛下和庄妃娘娘,自然会心情舒畅。”

“罢了。我今天也有些乏了。你们在这里太久,也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先回去吧,什么时候走,我自然会通知。”严疏盏摆摆手,起身进了里屋。

李丞相二丈摸不着头脑,只好道“那老臣便先退下。”,有些失望的带着手下,出了门,顺便伸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游光愤愤不平“你说你,那个严疏盏再怎么好,他也不是百年前的洛玄子了,你又何必在这耽误时间。”

“你说你招惹谁不行,非招惹个洛玄子。人家下了凡,你还要缠着他的转世不放。我去转轮王那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人家只告诉我,严疏盏便是洛玄子的第十世,等他进了京帮他六弟夺了皇位也就是他气数将尽之时,这种魂魄,不可能放任留在人间,要是有人企图随意改变他的命数,就是神仙,也要一起责难的。你可想清楚,别怪我没提醒你。”

重明笑着朝游光招招手,示意他靠近,才笑着说“要是他不进京呢?”

“什么?!”游光瞪大了眼,这怎么可能。

第九章

重明赶走游光进了房内,看到严疏盏靠在床边抱着个暖炉愁眉不展,笑着把人圈进了怀里,凑到耳边,低声问“在发愁什么?眉头都快拧到一块了。”

严疏盏刚想推开,重明的嘴便压了上来,把刚想说出的话全堵在嘴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自觉打开了牙关,放那人进去,先是温温热热,而后酥酥麻麻的感觉便延展到四肢百骸,忍不住轻哼出声,重明轻笑,放开了严疏盏的舌头,打算停手,严疏盏心下一慌,不由自主地主动伸出舌头缠住重明,脸烧得连自己都能感觉到。重明哑然却也不推辞,又好好将严疏盏嘴中品尝一遍,等到俩人都气息不稳才松开,又作势把严疏盏往床上推。

严疏盏双手撑着重明的胸膛,别开脸,喘匀了气“发什么疯?”

重明好笑着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衣领半解,发鬓微乱,脸色潮红,红润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闭着,不敢跟自己对视,忍不住又俯下身轻啄两口“怎么办?我重明见你,就想发疯。上上次,雨里,前天晚饭时,还有这次,你不都挺享受的吗?”

严疏盏恼这人这般无赖,按住重明不安分已经快要伸到里衣的手,威胁道“你再胡说八道,今天晚上就别想再睡我床上!”

重明点点头,把严疏盏拉起来拽到自己怀里,下巴搁在他的颈窝上“好。只要你不走,什么都你说了算。”口气带着分真委屈,严疏盏听见,眼圈就是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解释。

街角的妇女一手拧着自家兔崽子的耳朵,一手叉着腰数落“小崽子,要好好念书听见没,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做李丞相那样的大官,你瞧瞧人家,等你做了丞相,咱家才能顿顿吃饺子,听见没?!”

小孩疼得呲牙咧嘴,趁着娘亲不注意,赶紧脱开,边跑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我才不要做那个什么无趣的李丞相,要做就做严先生那样的人!”

妇人气得跺脚“嘿,你个兔崽子,你给老娘回来,还反了不成……!”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消息灵通的知府屁颠屁颠跑到丞相下榻的客栈,肥手一挥便上的是青城镇最好的菜品,李丞相正急的嘴上冒泡,哪有心思应付,心不在焉的询问着青城镇近几年的情况。

严疏盏从街上打了酒回来,刚推开门,重明就顺手接过,奇道“你不是三杯倒吗?怎么还买酒回来,我最近没酒喝,心疼了啊?”

严疏盏白他一眼,“你要不想喝,拿来,我去扔掉。”

重明赶紧护住,使劲点头“这是五皇子的贺喜酒,哪有不喝之理。”

严疏盏皱皱眉,进了厨房。不一会,几盘下酒菜上了桌……

两人相顾无言,严疏盏的眉头快拧成了‘川’字,重明心疼,赶忙按住那人的手“不能喝就别喝,你坐着陪我说会话就行。”

严疏盏望着重明,神色复杂,幽幽说道“今天是我生辰,我想喝酒。”

重明愣住,藏在衣袖里的手悄悄一算,跟洛玄子下凡的日期没差,怎么把这茬忘了。

重明看着严疏盏连喝了几杯,便道“你等我一下。”

转身进了里屋,伸出手,手掌上慢慢散出银色的光晕,一支温润的玉簪便安静躺在手心,重明口念咒语,只见玉簪越来越小,掌心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微不可闻道“真没想到,我重明竟然愿意为了你严疏盏做到这种地步,真是疯了。”

你的命数,谁都不能动,只有我可以。

重明将玉簪化成的白色玉佩帮严疏盏轻轻系在脖颈上,严疏盏已经微醉“这是什么?”摸着白色的双鱼玉佩,入手细腻微凉让严疏盏稍稍清醒了些。

重明笑着坐下“礼物,既然是生辰,总该有什么见证的。”

严疏盏笑了“自我出宫以来,还没有人记得送上贺礼。即使在宫内,母妃也只记得提心父皇的一举一动。”

也许因为喝了酒,在烛火照耀下,室内的两人都感到有些热,心头更是痒痒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的下咽声越发清晰,不由得脸色更红,想要挨得更近。

重明拉过严疏盏的手,倾过身子,在严疏盏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有些着急,也带着分期盼,甚至带着害怕,带着小心“那,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可好?”

还没来得及说完,严疏盏的手便是一缩,身子轻微的抖了抖,把手边的酒递至重明口边“有些东西,不说出来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重明拉住严疏盏想要逃走的手,放至胸前“我不想知道以后,我只想知道现在,你是怎么想的。”迫切的拉过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直视……

看到重明眼里渐生的怒意,严疏盏推开重明,口气淡漠“我只能活短短几十年,而你注定要与天地同寿。”

重明冷笑“你在逃避。你分明有得选。”

严疏盏的语气也冷了“以前的事情我不想提,现在,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才跟你喝这杯酒。你要是不听劝,那我们便割袍断义再不相见。”

重明盯着严疏盏,似要把对方的容貌记在心里,心头的火快要把他自己焚个一干二净,却怎么也说不出要再不相见的气话,突然点点头,“好,你说是朋友那便是朋友吧。”

严疏盏醉了,醉得很沉,重明第一次听严疏盏讲自己的故事,总是在旁人面前装得通透明白,其实最脆弱最心软最固执的就是他自己,他说,他没得选,他必须要回去,李丞相在逼他,庄妃在逼他,庄妃的每一份信压得他喘不过气,森严的天家规矩,无情的压在他的头上,庄妃说“你的命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属于这个皇位,你注定要为了它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忠孝礼义,沉稳谦和,胸襟开阔,做个大臣称颂番邦赞叹的皇子才是正确的选择。他不回去,他会死,保不准那天夜里就被别的皇子割了脑袋,他回去也是死,不是被别人整死,就是先整死别人再被皇上整死。什么父皇挂念,都是狗屁,天纵英明的皇帝,只不过将他当枚棋子,刺激他的接班人们,九犬一獒,他父皇要的是那只最强壮的獒犬,而不是天伦之乐。

别人都可以去争,只有他不行,他的命要用来回报自己的母妃,他的命是属于他六弟的。况且,你给了我这么多,够了,足够了。

重明第一次听到严疏盏的心声,原来那眉间一直都在的不安,是因为这个,心就像被锥子扎着,疼却也欢喜。

游光问他“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下凡来的?”

答案好像已经显而易见,或者说,已不再重要。

门外传来马儿粗重的鼻息声,一个响亮的鼻喷后,严疏盏走出了房,紫金冠将长长的头发束起,眉目依旧清秀却在眼里多添一份凌厉,腰上是连玉扣,一袭宝蓝的长衫更衬得整个人光华出彩,外面一件黑色大氅,隐隐霸气,天家的威严与奢华,让人不敢直视。旁边的老者一脸喜气,连身后的赭衣侍卫也都难得的脸色舒畅。

对外宣称找回了早年流落在外的外孙的丞相,再不耽搁,三日后,便携外孙回京,同样的马车在除夕的清晨出了青城镇。

重明混在人群中,顺着百姓招手的方向。目送那顶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成为一个模糊的黑点。

街上的行人稀疏的厉害,连卖臭豆腐的阿婆也准备收摊,看见迎面走来的男人一脸失魂落魄“哎,那个严先生家的公子啊。” 重明愣住,转脸看见慈祥的银发婆婆正打算把一个油纸包塞进他手里,张张嘴“阿婆——”

阿婆笑着点点头“今天可是除夕啊,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严先生呢?”重明才想起来,今天是人间的除夕,辞旧迎新的第一天,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阿婆,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去过年吗?”阿婆笑着摇摇头“要回得,要回得。你不陪严先生出门的时候啊,严先生老跟我提起你,我老婆子知道,严先生嘴上虽然不说,可打心眼里看重你哦。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过年了,老婆子我没啥东西,送你这些自家糕点,别嫌弃哦。”

重明赶紧道了谢接过。别过阿婆没走两步,就被人拍了肩膀,“哟,这是严先生家的公子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跟严先生吵架了不成?”

重明看着转到眼前一脸忠厚的捕快,疑问“你是?”

“严先生的朋友,城里的捕快。”豪爽的捕快丝毫不生分,摇摇手中的食盒“嘿嘿,老听严先生提起,一身白衣,外加无双的容貌。咱们青城镇可就这么一个人,打老远就猜得出,喏,这些东西本来是要送给严先生的,刚好碰见你,你就代他收下吧。”

重明难得的客气“捕快大哥,这怎么好意思。”

“唉,严先生是我朋友,你是严先生的朋友,一样是我朋友,客气什么。大过年的,赶紧回去吧,别叫严先生在家一个人等着啊。”捕快亲热的拍拍重明的肩膀,然后突然一拍脑袋“遭了,我娘子叫我下雪前回去的。下次在聊啊。”说罢,一脸惶急的跑走。

重明无可奈何的拎着食盒,抱着油包,“严疏盏,还真是。”笑着摇摇头,那个严疏盏还真是好人缘,走了,还有人这般关心惦念。

慢悠悠的朝家走去,丝毫不在意开始飘落在肩头的的雪花,难得好心情的与小乞丐,平时熟脸的邻居聊几句,人家一脸受宠若惊,却赶忙夸起他,巧舌如簧的严疏盏不知何时,不知何故,私自给他在外人面前贴了不少金。这个夸他人好,送一篮鸡蛋,那个夸他才华横溢,送他一小罐茶叶,实在没得送,就送一句“万事如意,平平安安。”

讨喜的话,惹的人心头暖洋洋,重明裂嘴一笑,“在下重明,是严疏盏的情人。”,好不骄傲,他家的小先生,原来这般看重他。

一个灿烂的笑脸,惊得众人直扶胸口,不笑时就好看的要命,这笑起来实在是好看成罪过啊。只是后面的话却让人缓不过劲了,不是不理解,只是担心,摇摇头,大概青城镇所有的姑娘都得在今夜心碎了吧,又不知道要有多少小伙子要牙痒。

重明把东西放在桌上,笑得无比惬意。严疏盏啊,严疏盏,你既然会算命,怎么算不出,有些事情,不管说不说,结局都一样。

第十章

严疏盏坐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靠着窗,手里的双鱼玉佩已被攥的温热,马车平稳却不缓慢。透过车帘,外面已经开始飘雪“我们走哪条路,什么时候能进京?”

旁边的丞相恭恭敬敬“殿下,我们赶时间,改走小道,连夜赶路,五天后便能进京。”

严疏盏听完也不做反应,只是接着看马车外越飘越急的雪花,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暖炉上。

没听见丞相在耳边的啰嗦,也没听见窗外的风声,只是入眼一片白,天与地是白的,什么都是白的,这种出尘安静的白,经不住就让人想起那个把一身白穿到极致的男人。他还留在青城镇吗?他还住在那里不走吗?今天是除夕,他一个人,别叫又打碎了什么,今天肯定是要喝酒的,虽然没见他醉过,可万一……突然反应过来,这马上就是陌生人了,还操心什么,更何况还是个神仙,真是吃饱了撑得。

努力抛开那让自己心神不宁的白,想京城,那种繁华,那种气派。可是越想越模糊,越凄清,只记得皇宫内的高耸的朱墙,一堵一堵,没有尽头,什么时候抬头,只望见小小的四方天,然后就是金色的琉璃瓦,连皇帝和庄妃,样貌都快记不清了,只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那么现在的太子,他的六弟呢,小小的人儿牢牢勒着自己的脖子,一脸凶悍“五哥对我最好,你们谁都不能欺负他。”还向旁人挥挥胖胖的拳头,以示威胁。然后,是自己六岁那年,刚刚四岁的六弟,在女官怀里,莲藕般白嫩的手臂死死扣住马车窗,哭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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