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球情缘之年轻的战场+番外——鹡鸰于飞
鹡鸰于飞  发于:2015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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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曾是黎远岸最信任的人,却这样轻而易举地毁了这份信任。

走到总部大院的门口,却被一脸歉疚的保安大叔拦住了:“黎总早有过交待,如果你俩回来,我是不能放你们进去的。”

乔云苦笑,点头说知道了。余剑锋搂了搂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就一直站在这,等黎导肯出来见我们为止。”保安大叔平常和他们都挺熟,虽不明白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但总觉得运动员都挺苦挺不容易的,便搬了两个凳子给他们,“你们还是坐着等吧,等黎总出来那可不知要多久,这么站要站坏的。”

两人都道了谢,却都摇头拒绝了。诚意不是做给人看的,而是真正发自内心。他们既然是要道歉认错,那就来不得半点侥幸和投机。

乔云和余剑锋就这样,按平常听训的姿势双手背后一直站在门外,从清晨到正午,从正午到黄昏。除了来之前早上吃的那点东西,他们一天水米未沾;此时正值秋冬交际,清晨和傍晚那寒意能渗到骨头缝里去,而正午又有顶头的太阳,虽不如夏日毒辣,却一样照得人头晕眼花。两人咬着牙硬撑,连交流都很少,只有间或的一两句“还行吗”“还行”之类的问答。

站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乔云早就维持不住笔挺的站姿,开始东摇西晃起来。余剑锋比他略强,但一样是两腿断了似的酸疼僵麻,尤其是脚后跟,感觉再站下去真的要碎了。突然乔云手扶着腰蹲了下去,满脸痛苦地望向余剑锋,“阿宝我腰不行了,再站腰伤肯定复发。我蹲一会。”

余剑锋赶紧蹲下身扶住他,“要不你先坐会吧。”乔云使劲摇头,“不成,本来就怕黎导不要我们了,哪里还敢坐?”

就在两人专心讨论的时候,黎远岸的声音冷冷从头顶传来:“你们把自己腿弄折了,我就会要你们不成?”

乔云和余剑锋浑身一抖,双双仰起头,正对上黎远岸那看不出喜怒、却显得异常危险的双眸。乔云赶紧撑了一把地拽着余剑锋站起来,“黎、黎导,我们……回来了。”

黎远岸笑了笑,“少爷们玩的都还尽兴?”“对不起,黎导……”“不需要,你们已经不是我的队员了。哪来的回哪去,请吧!”黎远岸突然提高声调,手一指旁边,脸上没有一丝暖意。

乔云和余剑锋如坠冰窖,脸色刷一下就变得惨白。

眼看黎远岸转身要走,乔云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去拽住黎远岸的衣角带了哭腔道,“黎导,黎导我们知道这次犯了大错,说什么也没用了。但您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乔云,你应该知道脱队的性质有多恶劣吧?上一回季景坤三天不同我联系,他已经是奥运冠军并且是教练,我都不得不忍痛开除了他。你告诉我,我凭什么原谅你们?你们跑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这要是在部队,枪毙你们十回都够了!你们这和当逃兵有什么区别?哦,还是双双私奔,乔云,你知道廉耻和纪律为何物吗?”

乔云从没受过他这么重的话,脸涨得发紫,眼泪都要涌出来了。余剑锋握紧了乔云的手,抬头看着黎远岸道,“黎导,是我先私逃的,千错万错都是我起的头。”黎远岸“哈”了一声,不怒反笑,“成啊,反正你们都英雄,都是汉子。我黎远岸也伺候不起你们这两尊大神。那还站着干嘛,都请回吧!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乔云咬咬牙,“扑通”一下跪下去,双手扯住了黎远岸的裤腿,“黎导,子才不肖,不敢求您原谅,但求您听一听子才肺腑之言。”余剑锋也毫不犹豫跟着他跪了。黎远岸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说。”

“我和余剑锋是为了私情违反队里的规矩,确实侮辱了国家队队员这个称号,辜负了您的信任,也不配得到您的原谅。但是,我们在离队的这段时间,终于理清了所有的矛盾和问题,彻底想明白了以后的路。黎导,我和余剑锋成了……成了一家人,我们得到了父母的祝福,我们收养了一个婴儿!”听到这黎远岸的表情简直风云突变。乔云红着脸继续道,“我想告诉您的是,我们的确任性过,但从现在起我们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有了家庭就有了责任,我们绝不会再做任何不负责的事。求您让我们继续打球,让我俩配回来,给我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我们还可以打全英,打世锦赛,打汤杯苏杯,一直打到奥运会,去创造真正的历史。黎导,这并非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对于振兴男双,我们从始至终都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唐导、典导和您一直的期盼,不是么?”

黎远岸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心思玲珑剔透到了极致,每一句都说在要害上。然而他被打动的根本原因,却并非是话里点明的利害关系,而是那两双眼睛里流露出的一模一样的,胜的渴望,与爱的坚定。

谁年轻时能不犯错呢?更何况,是因为爱情,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犯了错,却更好地成长,清晰地辨明人生的方向,这也是爱的力量。再没人比黎远岸更明白这些了,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他们呢?

于是他淡淡道,“起来吧。”掏出手机拨了个号,“你开车带张队医回去,嗯,你看着办吧。”挂了线后冲两个小子一招手,“走吧,坐我车跟我回家。”“啊?不用这么麻烦黎导,我们还是回公寓住就好。”

黎远岸乐了,回头看着乔云笑道,“小子,你不会以为你直着走出这道门,还能直着走进去吧?队医都请过去了,你当我是请你去喝茶么?”

第四十二章(上)

开车回家的路上,黎远岸倒似心情不错的样子,还不停地询问乔、余二人那个宝宝的事。可是明知自己是行进在去刑场的路上,乔云和余剑锋哪里还有唠家常的心情?余剑锋自不必说,原本话就少,此刻更是闷不做声;而乔云也丝毫兴奋不起来,只勉强应付几句了事。

终于到了。黎远岸还没掏钥匙,大门就开了——典持坚在里面。乔云这才想到,黎远岸先前那个电话就是打给典指导的。

典持坚笑着接过黎远岸手里的包,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两个小子,一语双关地问道,“回来了?”黎远岸点点头,招呼乔云他们穿地上早备好的两双新拖鞋。“小张呢?”“出去随便逛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看不得这个,在里面反而碍事。”“嗯,也好。没走太远吧?万一待会要抢救,不能及时赶到就不好了。”“放心。”

乔云虽知道黎远岸的话不乏故意夸张恐吓之意,可还是禁不住一阵腿软。看着副架势,今晚上不放点血是过不去了。

黎远岸和蔼可亲地指指沙发,“你俩都站一天了,还不累啊?先坐会吧。”顿了一下,又温和地补加了后半句,“趁还能坐的时候。”

才、才不会怂呢。乔云一面这样给自己鼓气一面感到身后已经开始神经质地隐隐作痛,于是不自觉地去抓住余剑锋的手,顺便侧过头看了看,发现余剑锋虽一如既往地面瘫着,眼神里却也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典持坚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温热的液体。黎远岸走到茶几边,从消毒盘里拿起典持坚准备的那柄檀香木戒尺,摇了摇头,“换藤条。”典持坚皱了眉,“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看见那个东西。”“我也不喜欢,如果可以,我从来就不想打人!持坚,咱们是一起过来的,你有什么不明白?”

黎远岸瞪着眼睛,眼眶都有些发红。典持坚与他对视了几秒,默然走向厨房,不多时拿着根一米多长小指粗细的藤条出来了。“黎,你别生气。是我不好。”典持坚把藤条塞进他手里,哄慰似地拍拍他的手,目光里充满心痛和温柔。

乔云和余剑锋都有些怔忡了。

然而黎远岸没给他们发呆的机会,很快便拿着那根面目狰狞的藤条朝他们走来,两个人顿时齐刷刷站起身,余剑锋下意识挡在了乔云面前。“余剑锋,你先站一边儿去。乔云,我有几句话问你。”

乔云慌忙颤声答了“是”,黎远岸厉声问道,“我要说,这一次你俩犯的错,你负主要责任,你服不服?”乔云正要应声,余剑锋却抢着答道,“不服!黎导,明明是我先脱队,乔云是为了把我找回来才跑的,当然是我负主要责任!”“余剑锋你闭嘴!”乔云火冒三丈,虽是在黎远岸面前,他还是忍不住吼了余剑锋一句。

黎远岸没理余剑锋,仍看着乔云,“不是你跟着余剑锋当了逃兵,而是余剑锋跟着你当了逃兵,你懂不懂?从你把退役报告放在我办公桌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个逃兵了。身虽还在,心已怯懦。乔云,你自己也说了,唐导当年选出你们,是寄予了怎样的期望;而那时候呢,那时你居然想撂挑子不干了!你告诉我,你打算把余剑锋交给谁?你打算把中国男双交给谁?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走到今天,国家付出了多少?你自己付出了多少?遇到一点点挫折打击就软了,怂了,不干了,撑不住了!乔云,我老早就想说了,你们总打不好逆境球,主要就是因为你!想赢怕输,输不起。你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我才一直不忍心狠狠敲打你。可你太让我失望了!输场球不算什么,丢个奥运冠军也不算什么,但我黎远岸,看不起没有担当的男人!”

疼,太疼了。比二十年运动生涯里受过的任何伤病都要疼。因为那些伤不过伤在皮肉,而黎远岸的责骂,如刀似剑,直接捅进了心窝子里。

乔云的眼泪漱漱而落,头压根就抬不起来。

黎远岸稍缓了缓语气,“我之所以答应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就只为你说你们有了家庭会更有责任感这一个理由。但愿你们说到做到。这世上很多事并不是你非做不可,但你要明白,正因为某种信念的存在,有些事,必得我辈担当。”

乔云哽咽难言,拼命点着头,“是,黎导,子才记住了,永远不敢忘。”黎远岸微一颔首,表情松动不少,拿藤条指指沙发,“去趴着吧,裤子脱了。”

乔云悚然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余剑锋,红着脸满眼哀求地望向黎远岸,“黎导,别……别让余剑锋在这行吗?”“不行,余剑锋就站这,给我仔仔细细地看着。”

余剑锋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攥紧了拳头。

乔云忍着泪松开腰带趴在了宽阔的沙发上,把手臂塞进口中咬紧。

黎远岸到底心疼他身子骨单薄,特意叮嘱道,“疼就叫出来,别死憋着,对身体不好。”乔云闭了眼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黎远岸也不再踌躇,高举起藤条,狠狠抽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下)

“咻”地一声,藤条划得空气呜呜作响,随即发出咬上皮肉的那种清脆声音。

乔云只觉眼前一黑,待那撕心裂肺的痛感从屁股上扩散开,眼泪和汗水立即便如开了闸的水,汩汩地涌出来。

他止不住地想哭喊,可是一想到余剑锋还在,便不由自主把手臂狠狠地咬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只一下,白皙的臀肉上便凸起来一条血红的檩子。

余剑锋猛地向沙发这边迈出了一步,黎远岸冷冷一眼扫过去,“你要敢乱来,我就打得更重些。”

乔云向着余剑锋的方向侧过脸,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余剑锋浑身冰凉地僵在原地,眼眶登时就红了。

黎远岸的藤条接二连三地落下去。乔云从小到大挨的最重的打也不过就是被老妈的量衣尺揍屁股,但尺子和藤条的威力岂可同而语?藤条打在屁股上,简直如刀割肉,那痛楚实在不是随便忍忍能过去的。乔云疼得根本管不住自己,本能地就伸手去挡。

“手下去!”黎远岸暴喝一声,气得声调都变了——他方才那一下差点没收住打在乔云手指骨上。典持坚赶紧走过来帮他摁住乔云乱动乱扭的身体和死命想挡在屁股上的手。黎远岸被他气着了,接下来几下打得又快又重,乔云痛得死去活来,小腿使劲往上乱弹乱蹬,右手虽还塞在嘴里,喉咙里沉闷的哭腔却已接连不断地溢出来。

“黎导!别打了,别打了!求求您,打我吧!子才身体也不好,这么打要打坏的。求您了!”余剑锋哭得已经声色俱变。在黎远岸的印象里,这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个沉稳坚毅的男孩这样方寸大乱。

乔云虽然疼得意识都已断断续续,可一听到余剑锋的哭声,立刻就心疼起来。再狠狠心,直接咬破了手臂;腥咸的血渗到嘴里,反而分散了屁股上要人命的剧痛,这才克制住自己痛苦的呻吟。

余剑锋发现了他在自残般地忍痛,顿时心就被碾成了碎沫渣子。“阿云你叫出来,叫出来,哭出来!别这样忍,别咬手,别!阿云,阿云……”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从前听过的一个希腊神话故事——盗火的普罗米修斯。盗得火种的普罗米修斯被盛怒的众神之王宙斯锁在刑架上,袒露胸膛,每日接受恶鸟的啄食。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受刑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心脏在一下一下被啄烂,烂得血肉模糊。

爱人就在眼前受苦,他却不能阻挡,不能拯救,不能替代。

乔云耳边余剑锋的哭喊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也都越来越模糊。他疼得已经不知道哪在疼,只觉得胃里一阵一阵犯恶心,特别难受;下半身好像都麻了。他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个屁股。

在意识彻底断线之前,他脑子里浮现出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阿宝,幸好不是你在挨打。

“远岸,快住手!子才晕过去了!”

典持坚一句话,让余剑锋什么也顾不得了,即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扑到了沙发边上。乔云此刻牙关紧咬,全身湿的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眉头还紧紧绞着,眼睑边残留着泪水,嘴唇上还泛着未干的血渍。

余剑锋什么话都说不来,只觉得自己像要死了一样。

黎远岸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打电话,没几分钟张队医就杀了过来。

其实黎远岸手上留了劲,揍乔云远没有揍高临观那么狠。张队医看了伤倒松了口气——虽然屁股是肿得吓人还略泛着些血点,可好歹没有皮开肉绽,明显是黎远岸手下留情。只是乔云体质不好,心脏又是有旧疾的,这一次强行忍痛有点闭气,所以竟然晕厥了。应该没有大问题。

黎远岸擦擦头上的汗,冲典持坚苦笑道,“神啊,这孩子我以后是碰都不敢碰了。我这年老衰弱的心真是饱受摧残。”典持坚一指趴在沙发上握着乔云的手死不松开的余剑锋,“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饱受摧残呢。这个怎么办?”

黎远岸皱着眉踢踢余剑锋的屁股,“哎哎,你起开起开,杵在这里碍手碍脚,人家张医生给处理伤呢。”

余剑锋抹了把眼泪站起来,两眼通红地望着黎远岸,“黎导,您打我吧,该我受罚了。”“你受罚还没受够啊?打在心里的棍棒可比打在身上疼多了,你说是吧?”

余剑锋瞪大眼睛,“黎导,您这样对阿云不公平!错是我们一起犯的,怎么能只打他不打我?”黎远岸呵呵一笑,“你想用一顿打来换心安,弥补你的愧疚之情?余剑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惩罚是你可以选择的吗?告诉你,惩罚是我定的,根据你们最能印象深刻记在心里的方式定的。乔云怕疼,所以我让他疼;你不怕挨打,但你受不了乔云挨打,所以我让你眼睁睁看着。告诉我,这滋味好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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