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毒

在楚昀柒可怜兮兮的眼神之下，九方君轩主动去给小孩买衣服了。在他走了之后，一身是泥的小孩带着久别重逢的表哥，一屁股坐在了护城河岸边栽种的柳树底下。摘了一枝柳条，胡乱挥舞把玩着。

躲开险些抽到自个脸上的柳条，唐潇然抓过柳条丢开。「小柒子啊，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过去那么久了，在唐门的账也不了了之了。

「不是我叫你来的吗？」专心用刚折下的柳条编成一个圆圈，「我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我都已经写信了。表哥你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不对吗？」一派天真的笑着说。他了解唐潇然，那好动的性子在知道自家人有难的时候，是不会闲住的。

扶额，唐潇然总感觉多时不见，这个小弟弟比以前更难以捉摸了。「我说你啊，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的？怎么乱七八糟的！学着点，哥哥教你。」找不到理由堵住对方的嘴，也只能在别的地方下功夫了。他夺过楚昀柒手里的东西，片刻就折腾出了一个圆圈，然后套在了楚昀柒的脑袋上。

「草环挺好看的。表哥，我们也不闲聊了，趁着现在三哥没有回来。告诉我，我之前给你们寄的是什么毒。那毒厉害到连大表哥给我吃的药都没有马上发挥效用。连累我吃了好多天的苦头。应该不是中原的东西吧。」

「你猜的不错。那的确不是中原的。是西出那片小国特有的毒药。叫孔雀蓝，是用孔雀胆和七十二种蓝色至寒毒药练出的。中原出现的次数不超过三，想不到还让你给碰上了。最初在唐门，你吃的那药并不能完全把孔雀蓝解了，所以我亲自来了。为的就是给你清毒。」不然你可得英年早逝喽。

那些暗箭伤人的家伙，还真是下足了血本。「只要我不会死就可以了。」西边的国家吗，那应该也还是与捐毒一事有所牵连。只希望师傅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你啊，还真是胡作非为的。就不知道给自己找点简单的事情吗。哪里有浑水你就往哪里跑。你自己玩吧，我去给你准备之后要用的药材。」唐潇然有时候还真想把这小子的腿给打断，看他再怎么去惹事生非。

摆摆手，让他快走。

唐潇然会不会马上去找药材他不知道，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个。表哥一定会玩到开心才回来。寄去的东西里，根本没有写信让表哥亲自来，估计也是被大表哥逼急了才跑来的吧。看他风尘仆仆的那样，有可能是连盘缠都没有，摸爬滚打来的京城。

抬起头看向躲在旁边，一脸紧张神情的九方君轩，「三哥你听见了吗。我余毒未清。」这一回，我可没有瞒着你。知道你来了，也一样和表哥说下去。

这家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不是误打误撞的他赶着过来了，那不是一样要瞒着的嘛！罢了罢了，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再想下去，只怕会把自己给气死。

「表哥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可是他很关心我的。他不希望我们有什么太多的接触，除了伴读的关系最好是别无其他。如果被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只怕得天天往你的茶杯里面丢毒药。」

不不不，别说你表哥了。就是单凭你亲哥哥一个人，就足够我死千百回了。

有些话，不用多说。牵起一脸深沉的小孩，寻思着找个地方好来换衣服。彼此就这样沉默着，各怀心事的走了。

林雨泽看着明明不说话，可是却没有半分尴尬的二人。心里有些闷。他在认识楚昀柒之前，一直自诩为最了解九方君轩的人。可在这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面，他所知道的九方君轩几乎从头到尾被改变得翻天覆地。

在藩地，和他朝夕相处的九方君轩。到底是不是他真正的样子？他所了解的九方君轩，阴险狡诈，步步为营。谁得罪了他一丁点，他必然在背后千百倍的奉还。对谁都是笑脸相向，转脸就是计较可利用的价值有多少……杀伐果断，绝对不会犹豫不决。

「这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位大公子啊。」在楚昀柒面前，从来没有展露出算计的心思。那无微不至的关心呵护，看得让人眼睛疼。

「当然是。只是你不是值得他那样对待的人罢了。」绣娘在那二人离开之后，徐徐从林雨泽的后方走出。「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楚昀柒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林雨泽面无表情，向来挂着嘻笑的脸此时浮出了不屑的冷笑，「他不配。」

「配不配，从来都不是你我说得算的。」早在楚昀柒被带入镇南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九方君轩的打算了。「别忘记自己的本分。你我的命，都是谁救下的。」

依旧默不作声，「他们没有去庙会的打算。」那街边挂起的花灯，全部都被无视了。

「我与你打赌，只是逗你玩的。你太过在乎楚昀柒，反而忘记了。庙会的那一天，是皇宫举办千禧宴的日子。他们都得入宫，哪里有时间去庙会。」绣娘悲悯的看了一眼他，「你还在执迷不悟？」

「你不懂。」抿着唇，他握紧了拳头。

绣娘摇摇头。「别丢了自己。纵然我俩没有对盘过，但是我也不会愿意见你越走越远。」

「不用你多事。」

楚昀柒换下脏衣服，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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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泽：请为我点一只蜡烛。

绣娘：我已经为你烧香烛了。

林雨泽：要不要这么善解人意啊！

绣娘：必须的啊！

林雨泽：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绣娘：我全家就我一个，不用谢了哈。

21、拐带成功

一屋子雾蒙蒙的水汽，浓重的药味几乎呛得人难以呼吸。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可以神色不改，待下去的，也只有病人和大夫了。而现在被药草重重包围的，正是楚昀柒和他表哥。

唐潇然把在药炉上烤得滚烫的火罐，一鼓作气的拿起摁在了楚昀柒的后背。赤裸着上身，在火罐被打上身体的时候，还是难以克制的叫了出来。紧握双拳，只要再过半个时辰，这次的拔毒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忍着点，我得给你拔火罐了。」话音刚落，就速度极快的开始拔下布满整个后背的火罐。火罐拔下，被烫的红肿的背部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印子。唐潇然看了一眼已经忍到大汗淋漓的家伙，忍不住动容道：「痛就叫出来，憋着容易有内伤的。」

楚昀柒眉头紧蹙，只能一个劲的忍耐。不是他不叫啊，而是完全叫不出声音啊！疼的嘴巴都张不开了啊！混蛋表哥，说得轻巧啊！你来拔一个试试啊。

九方君轩如今已经把丞相府当成是自己的府邸一般来去自由了。之前管家奴仆见到他还会通报一声，如今时日久了来往多了，直接就任由他进去，也不再多此一举的禀告了。

还没有进院子，就闻到了不对劲的汤药味道。太过浓厚的味道告诉他，这不是需要喝下去的药。那么只有一个答案。是唐潇然在给昀柒解毒了。

「昀昊！怎么样了！」见到楚昀昊守在房门口，他便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越是厉害的毒药，侵蚀人体便越猛烈。随便想想都可以知道此时此刻的楚昀柒有多痛苦。

「问他干什么，问我吧。」唐潇然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你来得真是时候。我刚刚结束。人在里面半死不活。要进去看看就快点吧，别打搅他的休息。昀昊，跟我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

得到许可，他也不多加逗留了。把那二人抛之脑后，不在意刺鼻的气味，进屋就疾步走向趴在床榻上的小孩。

楚昀昊也没有拦着九方君轩，唐潇然要和他谈事，就先让他得瑟一会去陪弟弟。支开左右下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等我看完小柒再说。」

「我想问问你，你这个把弟弟疼之入骨的角色是怎么扮演的。他小小年纪，怎么忧心忡忡的？且不说他自个胡闹的大伤小伤，我给他解毒的时候，发现他的心脉根本不是这个岁数应该有的强健。劳思多虑，庸人自扰。他是想要积劳成疾？明明他没有什么好劳的啊。」

对于自家弟弟越来越早熟的事情，他已经无力了。可现在唐潇然居然说得这般严重！心脉是什么！是生死命门啊。「那现在，如何是好。」不能控制弟弟的思想，而且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弟弟忧心的是什么。

「得好生将养着，不然死得快。」实话实说了，「身子弱，毒也不好解。找一处有硫磺石的温泉加以辅助吧。要速战速决，不然你弟弟就没了。」重要的是温泉，其余探究小孩究竟在担心什么的事情，不是他可以管的。

「我会告诉父亲。小柒这里没事了的话，你也去看看父亲吧。那日刺杀之后，父亲的休息就一直不佳。」

「嗯，我现在就去看看姨丈。至于里面那家伙的事情，放心吧，我不会对姨丈提的。」人老了嘛，经不起什么刺激啊。

九方君轩坐在床边，轻轻挥手驱散了烟雾。汗湿了发髻的楚昀柒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一张被子。从没有遮严实的位置上看去，都可以看见一块块红肿的印记。伸手摸了一下，直接引起他的一阵颤栗。

「三哥，你来了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很痛啊……你说表哥是不是公报私仇啊。」

「如果真的是公报私仇，那我也找个机会对他公报私仇一回好不好。」轻声细语的安抚小孩受伤的身心。

埋着脑袋点点头，「搭把手，帮我坐起来。」没劲了啊！

「干什么不趴着？」后背都肿起来了啊。

「压得我肋骨疼。」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楚昀昊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十分之碍眼的一幕。这家伙！他才稍微不注意一些，就逮着机会对弟弟动手动脚是吧！「小柒，感觉怎么样。除了疼有没有别的什么，内息如何？」不着痕迹的挤开了九方君轩。

「没有什么感觉。是不是错了，不是这样祛毒的？」然后整个人都惊讶了起来。「表哥啊——！」你个杀千刀的！

连忙给弟弟顺毛，「没有没有，只是要循序渐进。潇然说要给你找一处有硫磺石温泉的地方，可以事半功倍。如果找不到而要出京，我会陪着你的。」

硫磺石？正中下怀啊！「不必。」九方君轩笑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在那兄弟俩的注视下，他慢慢笑得真诚起来，「京城中三皇子的府邸，就有一个硫磺石的温泉。而且，是京城中唯二的。另外一个温泉，在皇宫。」所以你到底是要来我家呢，还是去皇宫呢。

楚昀昊的嘴角抽了抽。

「三哥，你怎么那么奢侈啊！」

重点是这个吗！

「昀柒，你需要那个温泉疗伤。就和唐潇然一起先暂住到我那去吧。昀昊兄需要顾及楚相，就不必麻烦的两边跑了。」对！说的就是你！楚昀昊你别想来我家！

「好啊。」

楚昀昊沉默，一点也不好啊！

我这嘴巴啊！真不该说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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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君轩：我终于可以把人拐回府了，小的们！跟着大王！打道回府！

小的们：……，是！

楚昀柒：我只是暂住

楚昀昊：（扶额）我要报复射会。

22、入住三皇子府

楚承伯拄着拐杖，走到小儿子的房门前。还没有敲门，门便被从里面打开了。小儿子像是知道他会来一样，父子间有时候不用过多的语言。进了门，先把孩子的衣物收拾起来。零零碎碎，无微不至。

「上次你出门，爹爹没有来得及给你收拾行囊。这回去三殿下府邸小住，爹爹可得送送你。你要乖，切莫胡闹知道么。两天后的千禧宴，就让三殿下带你去吧。爹爹现在还不能上朝，你就与你哥哥，代表楚府吧。」把行囊扎好，搁在桌子上。

楚昀柒贴着父亲坐下，抱着父亲的手，哼哼两声。

「都多大的孩子了，还撒娇？」语气之中满是宠溺。此刻想想改变之前的孩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管是对父亲还是哥哥都不合拍。那时哪里会想到有一天，小儿子也会这样粘着他，撒撒娇？

「我永远都是爹爹的孩子嘛。爹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有哥哥在我不会担心，所以爹爹也不用担心我。我会白白胖胖的回来，唉不对！爹爹想我了，我也可以马上回来的嘛！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哈哈！我好笨哦。」自己说着说着就傻笑起来了。

笑着摇头，「你这孩子。」难得出现的一丁点别离气氛，全部都被这孩子打消了。

楚昀昊找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宽慰的笑了笑，纵然不想破坏，可时候也差不多了。「父亲，马车已经候着了。弟弟不出几日就会回来，三皇子的府邸也不远。」

「爹爹，我走了。」拎起爹爹给收拾的东西，楚昀柒蹦蹦跳跳的就跑了。

楚昀昊没有马上跟过去，他看了一眼显然是在舍不得幼子的父亲。明白父亲是在生死之间徘徊后，更珍视亲情所至。「父亲，我去去就回。弟弟去三皇子的府邸，也是为了治伤。等他回来了，就还是那个鬼灵精怪的楚昀柒了。父亲如果觉得一个人在家无趣，我们可以去郊外小游。」

「你把父亲当成是三岁小孩不成？快去吧。别让你弟弟等着了。」大儿子稳重干练，小儿子天真活泼。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啊。

「儿子明白。」

九方君轩从楚昀柒确定要来三皇子府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断派人日夜加工，修缮这座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在意过的皇家大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谢过那位父皇，如果那个温泉不在这里，不知道楚昀柒何年何月才会住进他的地盘。

在温泉的周围用上等的玉石阶梯铺好，打磨得有些粗糙的阶梯足够防滑。几年没有被用过的泉水也派人细细检查了一遍。以保证万无一失。

看着动工完毕的府邸，他喃喃自语道：「如果把所有的房间全部拆了，只留下两间怎么样。」一间留给唐潇然，那另外一个自然就是让昀柒和他两个人同住了。只是太不切实际了啊，万一楚昀柒直接跑回家了怎么办？唉，慢慢来。不急。

楚昀柒多多少少也是感觉得出自家哥哥和九方君轩的相看两厌，所以在到了三皇子府邸的时候，就没有了要让哥哥陪着进去的心思。还是不要让他们互相添堵了。

「哥哥我现在进去了。表哥在里面，有他照顾我。你就安心吧。」挥挥手，「快回家吧。」不然你又要生闷气了。

楚昀昊一脸不放心的神情是十分的明显，事到临头了，他又想打退堂鼓了。但是想想弟弟的身子，「我回去了。我怕再多待一刻，把你带回家的心思就又会多一重起来。」

这样的哥哥，还真是好玩。「三哥又不是豺狼虎豹，又不会把我生吃了。一脸忍痛割爱的表情，哥哥是在想什么呀。」

「他怕我真的把你生吞活剥了，更怕你在这里一住不回，变成我的人了。」

吓！「三哥你要吓死人啊！」拍拍小心脏。「表哥呢？」

好在他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不解风情，不然现在一定郁闷死了。「唐潇然在温泉那边，他说得丢几味药下去。东西让下人给你收拾就可以了，我们现在过去吧。温泉处理好了之后，就可以马上开始了。」

「好。」被带着走过羊肠小道，楚昀柒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却又让他倍感舒适的地方。这里的山水格局，都是他喜欢的啊！

似是发现了楚昀柒的惊讶，九方君轩主动解释，「知道你要来，就随意动了动。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样的简单格局，应该是你所中意的吧。」

「何止是中意，我很喜欢啊！」楚昀柒感慨一声。

当然要你喜欢啊，不然你怎么会愿意在这里长久住下去呢！

「我的最大任务，可就是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那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三哥你帮我点小忙吧，去查查我哥哥都和什么人有所来往。可以的话，能够给我一份名单么？」嬉皮笑脸的请求，让人完全不知道是因为胡闹需要，还是另有所图。

不需要问为什么，只要是他要的东西，那都得无条件的满足。「好，我一定给你一份完完整整一个不漏的名单。」

「有劳啦。」不是道谢，更像是轻快的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