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发生的事,自然是刚刚他口中所描述的。
王叔会意,正要离开。
曲尧泽又补充道:“再给我大哥一个电话,也请他过来,但要他保密,别让我爷爷和母亲知道。”
周繁木紧紧揽着他,叹口气,吩咐王叔道:“顺便也把医生叫来。”
幸好曲尧泽下手很巧,没伤到要害处,他又懂得一些包扎技巧,不然依照曲尧泽这样狠心的做法,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想到这里,周繁木抑不住心里那股气恼,低头瞪曲尧泽。
曲尧泽无辜地朝他眨眼,睫毛扑闪间又带了讨好味道。
周繁木咬牙,这傻东西学坏了,知道怎么应对他。他气得捏对方鼻子,狠声道:“没有下一次。”
“哦。”曲尧泽弯起眼睛,非常乖巧。
周繁木拿他没办法,弹他额头。
他手下用了十成力道,曲尧泽额头瞬间红了,痛得眼里蓄起了水意。周繁木心一紧,却还是狠心道:“痛才能记住。”
曲尧泽泪眼汪汪,蹭他肩膀:“木哥,我记得了。”
周繁木再装不下去,吻他通红的额头,低低叹息:“傻子……”
两人在等周父他们到来,蒋梅被喂了药,彻底安静下来。那药是曲尧泽从一个特种兵手里要来的,有麻醉和镇定的效果,据说还有个后遗症,喝下去以后不能再讲话。他当时因为好奇,讨要了过来,那时他父亲也在场,并没有阻拦他,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只片刻,家庭医生便来了,重新给曲尧泽处理伤口。
不一会院子里响起汽车声,曲尧泽垂下眼睑,问医生:“我这个严不严重?”
医生并没有回答他,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顾低头摆弄他手臂。
周繁木把他搂在怀里,心疼道:“怎么会不严重,流了这么多血。”
这时候医生缓缓开了口:“再往上挪一寸,这条胳膊就废了。”
“阿尧伤得这么重?”门边传来曲大哥焦急担忧的声音,他刚跨进大厅,便听到医生的话,也顾不得身侧还有两位长辈,疾步走到曲尧泽跟前,碍于医生在场,他不方便查看伤势,只能紧紧盯着曲尧泽的脸看。
他身后周父和曲父一起进来,两位父亲脸上都像蒙了一层霜。
大厅里没来得及收拾好,地板上有一滩血迹,蒋梅被保镖控制住,蜷缩在地上,头发全部散开,把她的脸挡住了,旁边一把水果刀上沾满了血。
周父脸色一沉,王叔电话里说得模糊,他隐约只听到曲尧泽被蒋梅伤了,便匆忙赶了过来。他把视线转到曲尧泽身上,曲尧泽一脸苍白,正倒在周繁木臂弯里,旁边医生在上药。
“这是怎么回事?”周父沉声问。
他和曲父一起走过去看曲尧泽,在经过蒋梅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曲尧泽把发生的事说了,语调平淡,让人相信他并没有夸大其词。只不过在述诉完后,他两颊更不见血色,显然那一刀伤得他厉害。
周父拿眼扫过王叔和那两个保镖,没察觉出异样,看来曲尧泽并没有撒谎,而且曲尧泽向来实诚,应该不会捏造事实。周父其实是不太相信蒋梅敢袭击周繁木的,但蒋梅有胆子跑来这里,说她存着害周繁木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而他之前就警告过蒋梅,要她别把主意打到周繁木身上,她偏偏不听,如今出了事,也只能算她脑子不清醒,竟然不量力地来惹周繁木。
曲父从进门开始一直没说话,听完曲尧泽的讲述,他深深看一眼曲尧泽,而后转向周繁木,不悦道:“繁木,你是周老爷子唯一的孙子,难道不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这里是你家,你怎么轻易就放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进来?”
这话听着像在责难周繁木,言辞间却在表明曲家的态度,一来周家只有一位孙辈,那便是周繁木,他们曲家只认这么一个人;二来蒋梅虽然是周父养着的,但在曲家看来,也就是个来历不明等女人而已。
在这个圈子里,女人的脸面都是男人给的,蒋梅这样嚣张,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周父纵容的原因。曲父言下之意,蒋梅今天这个遭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而曲父这番话,也不算太过分,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断没有让外面养的女人爬到嫡子头上的道理。
曲尧泽悄悄松口气,他父亲愿意帮忙说话,就表明这个事是可以揭过去的。
周繁木苦笑:“之前这女人去公司找过我,我让保安赶出去了,没想到她不死心,居然找到家里来。抱歉,伯父,是我没保护好阿尧。”
曲大哥拿眼瞅他:“当然是你的错,一个女人都制不住,还要阿尧护着你。”
47、送去疗养院
一句话差些让周繁木无地自容,这件事原本就是他没处理好,他明知道蒋梅是隐患,却一直没动她,结果却要曲尧泽来帮他解决,曲尧泽还因此自伤,他都来不及阻止……相比于曲尧泽对他的心意,他当真欠曲尧泽良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被曲大哥这么一揭露,他心都揪起来。他紧紧握着曲尧泽的手,眼里都是懊恼和内疚:“是我的错。”
曲尧泽见状,忙道:“不怪木哥,当时情况乱,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受伤的是你,不是他。”曲大哥怒他不争,但看他脸色惨白,又不忍心多说他,只好瞪向周繁木。
曲家两父子口口声声都认定是周繁木的错,周父虽听得出来他们其实意有所指,但明面上到底还是在斥责周繁木,周繁木是他儿子,他平日里还是挺疼周繁木的,闻言心底自然有些不舒服,便道:“繁木没保护好阿尧,确实该反省,但这个事归根结底也不是他的错,是蒋梅来闹事,谁都料不到蒋梅敢拿刀子伤人。”
蒋梅被灌了药,整个人昏昏沉沉,但不表示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见周父根本没怀疑曲尧泽的说辞,竟然信了是她持刀害人,她挣扎了下,想开口争辩,却发现嗓子哑了,完全发不出声音。她顿时恐慌起来,剧烈地挣动,两个保镖都快按不住她。
大厅里原本很安静,她动静这样大,引得大家都注目。
此刻的蒋梅再不复来时的从容温婉,她披头散发,嘴角的血干涸凝固了,呀呀地喊着什么,歇斯底里地挥动四肢,看上去狼狈到了顶点。
她眼睛死死望着周父,想告诉周父她是冤枉的,可她根本发不了声,只能露出哀哀的祈求,希望周父能注意到她的反常。
此时医生给曲尧泽重新包扎好了伤口,曲尧泽想动动手臂,被周繁木拉进怀里。当着长辈的面,曲尧泽有些不习惯,但他也没有抗议,瞄了周繁木一眼,便乖乖趴在周繁木肩上。
周父根本没留意他们之间的神色,看了蒋梅一会,皱眉道:“她怎么了?”
曲尧泽一只手裹了纱布,靠在周繁木胸口,脸色也苍白,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羸弱,他轻轻解释道:“之前她情绪太激动,就给她喝了镇定药。”
周父再看了蒋梅一眼,道:“她好像说不了话。”
他话音刚落,蒋梅便拼命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周父拧起眉:“怎么回事?”
曲尧泽诧异道:“我们只给她喝了这个。”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小药瓶,道,“这是父亲部队里一个军人给我的,只跟我说有麻醉和镇定作用。”
他把他父亲抬出来,是因为他父亲已经表态,不会揭穿他。
曲父淡淡扫过他,走过去拿起药瓶查看,突然厉声道:“这东西是配置给特种兵的,你怎么随便用在普通人身上?”
周父听出端倪:“这药……”
“这是特种兵执行任务时用的,用来对付没法制伏或者特别凶悍的敌人。”曲父转向曲尧泽,眯起眼睛,“难道给你东西的那个人没和你说,部队里的玩意,不能随意使用?”
曲尧泽摇头:“当时我好奇,对方也没讲太多,就给了我。”
实际上对方是说了作用的,还当着曲父的面,叮嘱他不可轻易试验,用作防身最好。
曲父盯他几秒:“如今你要怎么收场,虽然是这女人先起歹心,是她自作自受,但你无意间把人弄哑,这个惩罚未免太严重,就算对方有罪,也不该你来动手。”
这话里藏着其他意思,别人听不出,周繁木和曲尧泽却是明白的。周繁木捏了捏曲尧泽手指,示意他别说话,一边看着曲父,道:“伯父,阿尧不是故意的,况且他是为了我……这女人口口声声说她儿子是我弟弟,说我忌恨她,还拿刀子捅我,阿尧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早被吓坏了。说句实话,这女人敢伤了阿尧,我现在恨不得也捅她几刀。”
曲父听了,沉默半晌,叹气道:“对你们来说,确实也是无妄之灾。”他把目光转向周父,“老周,这个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既然这女人仗着给周父生了个儿子,敢上门挑衅,那便把问题丢给周父。
周父定定望着蒋梅。
蒋梅本来一直在闹,见周父终于看她,她安静下来,眼里满是哀凄,还流出了泪。若是往日,她这个样子定然很美,但如此情况下,却只显出她的可怜和丑态。
周父闭了闭眼睛,道:“哑就哑了,蒋梅把阿尧伤了,现在要她的命都不为过。”
蒋梅呆了一秒,挣动得更厉害,眼神充斥着不可置信,渐渐地,那里面全是失望和恨意。
周父别开视线:“不过蒋梅到底……到底跟了我不少时日……请亲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的命,我会把她送去疗养院。”
疗养院是看顾精神病患者的地方,以蒋梅的情况,必然是要在里面待一辈子的。
蒋梅听后,眼里一片死灰,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不知怎么,周繁木却觉得她接下来肯定还有动作,说不定会因为仇恨而彻底疯狂。其实若是她当场发作,他还能就此除去她,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要她的命。前世这个女人跟他争权,将他害死,这一世他不能让她太痛快地离开,最好能慢慢地折磨,才能泄他心头的恨。
他目光缓缓扫过蒋梅,对曲尧泽道:“阿尧,听父亲的话,别和这疯女人计较好不好?反正往后她再也害不了我,父亲把她送进疗养院,我们就再见不到她,也不用去管她。她一直说她儿子是我弟弟,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兄弟,但我想她儿子会好好照顾她的。”
蒋梅听他提起周回,慢慢转向他,在对上他冰凉的眼睛后,她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她垂下脑袋,蜷缩在地上,头发披下来,遮挡住了她脸上一切表情。
周繁木颇为满意她的反应,果然只有提及周回才有用,这女人并不蠢,知道她还有一个儿子依靠,只要留着命,总还有机会翻身。而周繁木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他往后肯定会十分尽心地招呼蒋梅和周回,让他们一点一点尝到濒临死亡的滋味。
至于他父亲……周繁木在心里淡淡一笑,这次他父亲不得不选择他,下一次他也不会让他父亲站到周回那边。
周父此刻神情是有些复杂的,他不是看不出蹊跷,尤其是给蒋梅灌药这个事,即便蒋梅当时很失控,但大厅里有两个保镖,难道还制不住她?他有点怀疑曲尧泽其实是知道那个药效的,虽然曲尧泽在这件事里是受害者,也不像会说谎的人。
不过即使他心存疑虑,也没有当面问出来,更不打算继续追究。这原本就是蒋梅自己有错在先,若是她今日安安分分,别来挑衅周繁木,也就不会有这一场遭遇。蒋梅一些心思,周父多少是知晓的,她仗着生了周回,一直想进周家,而他含糊其辞,这才给了蒋梅幻想。但他家老爷子始终不承认周回,他也是默认的,蒋梅却以为她和周回迟早会被接纳。
这次周繁木订婚,蒋梅便认为是一个好机会,当天宾客众多,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蒋梅想能趁机让周回去露个面。当时被蒋梅缠了几次,周父便也动了那个念头,但后来跟周繁木商量时,周繁木态度坚决,他也就没再提起。只是没想到蒋梅并没有因此而消停,反而擅自找上周繁木。
相对于蒋梅,另一边是他向来重视的儿子,他自然更倾向于周繁木。更何况这次受伤的又是曲尧泽,曲尧泽背后是整个曲家,如今两家就要结亲,他更不会让曲家诟病。之前曲父也表了态,曲家只认周繁木,这因为是周父要考虑的一个原因,因为蒋梅在他们这个圈子看来,是上不了台面的。
周父让人把蒋梅带下去,蒋梅整个人都异常平静,任由保镖押着她离开。
望着蒋梅被保镖带走,周繁木想了想,道:“父亲,我觉得这个事还是保密的好,免得传出去,被人当成谈资。”他又转向曲父和曲大哥,恳切道,“还请伯父和大哥也不要说出去。”
曲尧泽想起什么,跟着道:“我受伤的事,千万不要告诉爷爷和母亲。”
再过三天就是他和周繁木的订婚礼,要是被他爷爷知道,定然又是一场风波。
曲家父子担忧地扫过他胳膊,都点头答应了。
周父也道:“我会让人悄悄送蒋梅去疗养院,这个事不会外传。”
他深深看周繁木一眼,在蒋梅的事上,他对不起周繁木的母亲,所以也从来不跟周繁木提蒋梅。这次蒋梅竟然敢来招惹周繁木,他已经决定,无论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他都不会追查。
而且他观察过王叔和那两个保镖,从他们脸上居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想来曲尧泽的描述并没有太失真。
48、原委
王叔叫来佣人打扫大厅,周父见曲尧泽脸上还是没有血色,便对周繁木道:“你带阿尧去楼上休息,不用管我们。”
他和曲父都打算走了,曲大哥说想留下来查看曲尧泽的伤势,曲父叮嘱道:“那你多陪陪阿尧,不用急着回家。”
曲大哥和曲父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颔首。
待两位父亲离开,曲大哥盯着曲尧泽的胳膊,皱眉道:“阿尧,再过两天就是你们的订婚宴,你的伤肯定好不了,到时候怎么办?”
曲尧泽不甚在意道:“没关系,反正要穿外套,遮住就行。”他顿了下,又道,“而且这伤不严重。”
“不严重?”曲大哥挑眉,盯着他手臂上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地方。
这时候大厅里都收拾干净了,王叔也带着佣人退了下去,医生在周父他们离开时也跟着走了,整座房子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周繁木见曲大哥若有所思,他顿了下,将曲尧泽更紧地搂在怀里,道:“大哥,阿尧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我们待会说。”
曲大哥跟他对视,没接他的话。
周繁木沉吟着,却没有退让的意思。若是向曲大哥和盘托出,对方说不定会责怪曲尧泽,他却舍不得曲尧泽受委屈。这件事曲尧泽原本就是为了他,他又如何能让曲尧泽被斥责。
曲尧泽却拉了拉他衣服,轻声道:“木哥,没事的,父亲和大哥应该都猜到了。”
周繁木低头看他:“伯父也知道?”
“嗯……”曲尧泽低声解释,“别人送我那瓶药时,其实讲了药的功效,当时父亲也在场。”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王叔把他父亲也叫来的缘故,因为只有他父亲在场,他才能更好地圆这个慌。只要他父亲替他隐瞒,以他父亲的身份,周父即便怀疑,也不会当场发作。曲尧泽挺笃定,他父亲一定不会拆穿他,而他父亲也确实如他所料,替他把谎话揭了过去。
但他父亲肯定也心存疑惑,离开前跟他大哥说的那句话,言外之意是要他大哥问明白情况。他大哥也是玲珑心思,早就看出了蹊跷,故而留下来证实猜测。曲尧泽本就没想过要隐瞒他们,此刻见他大哥意有所指,他也就如实相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