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晨这么轻松地挡下了自己的异能，叶伍佰没想到自己得意的招数，先是一愣，随即颇有些恼羞成怒地高喊一声：“小子！这只是我最初的招式之一，我劝你还是不要得意了！”——口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由地去掉了对叶晨的轻视，眼神凝重了起来。

叶晨微微一笑：“还请三长老赐教。”

叶伍佰神色一整，也不管叶晨的态度问题了，调动起全身异能，青色的异能在手中压缩、再压缩，最终变成一轮巨大的青日，耀眼却不灼热。他单手托着青日，青色光线笼罩下他的表情得意中带着一些狰狞，口中低喝：“接我一招‘青日炎炎’！”话音未落，单手猛地向前一掷，稳稳当当就要砸中丝毫没有半步移动迹象的叶晨。青日瞬息即至，说时迟那时快，叶晨的身形忽地消失在场面上，一阵黑影飘移闪动后，他再次出现在场地的左前侧，堪堪擦着青日而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招又被叶晨安稳挡过去的时候，异变突发：青日猛地转了个弯，直直地又朝着他而来！再一躲闪，青日继续跟来，如此反复。在青日第三次灵活地转弯后，叶晨就知道凭着闪躲无法成功度过这一关，神色一整，就这么站在原地，身体继续覆盖着之前的光罩，打算以凡身肉躯硬抗这巨大能量。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同时也大跌场内众人的眼镜，青日撞击上光罩，瞬间消融！

“不是……吧……”

甚至有大声的抱怨响起，只是还未等“吧”字音落下，接下去再生的异变令所有人瞪大了眼睛：青色异能纷纷剥落的同一时间，千万道冰棱终于露出它们狰狞的獠牙，在高空中同时对准叶晨。一时间，场面上有人惊叫出声！——原来，青日不过是迷惑众人的外衣。而五大三粗的三长老竟然会藏拙另一系异能到这时，直到在对一个后辈的考验时——更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了这一杀手锏！

这里面究竟有多势在必得，又有多迫切想除掉叶晨……答案，呼之欲出！

想通了这一点，几乎所有知道内幕的人，都以一种复杂的眼光看待场中迎风而站的两人：一个是得意洋洋，另一个则是衣袂飘扬唇角含笑。——不对，以三长老的武痴心性，怎么会对一个“废物后辈”这么着心？莫不是……再如有所获地看了看高台上的叶琮父子，以众人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两人眼中的阴冷，都不由地（特别是不属于叶琮一派的人和外围的叶氏子弟）打了一个寒颤，心中闪过了一丝迟疑：果然……只是同是叶家人，叶琮居然这么堂而皇之……

“小子，嘿，得意吧，有幸第一个败在我冰系异能的手下！”

叶伍佰嘿嘿一笑，双手一指，那千万道冰棱便携带着毁灭的气息，破空齐齐朝向叶晨而来！

窥见这气势，叶晨神色一凛。千钧一发间，也不顾得暴露会带来什么后果了，一咬牙，运转体内所有的金元素（混沌能生万物，自然能衍化出千万般不同异能）覆盖体表，打算硬生生地以肉体凡胎抗拒这攻击！

“叶晨居然打算硬抗？”

“他不知道这冰系异能的威势吗，疯了！简直就是送死！”

“我看结果不好说，或许叶小子有什么把握也不一定呢？”

……

见到叶晨以卵击石的行为，所有人都不由地议论纷纷，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内的变化。

“砰！”

“轰！轰！轰！”

巨大的撞击声过后，很快就响起叮叮当当清脆的冰棱落地声。听到这声音，视线却又被冰棱遮挡，众人的心就像被猫爪一样难受，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按捺下情绪，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阻碍渐渐被去除，视线清明，场内依旧是一袭青衫的少年，嘴角挂着几道鲜血，却依旧不卑不亢地站在场地中央。——叶伍佰隐藏了很久的底牌，居然除了让叶晨流点血意外，对这一介小子没有半点作用！更确切点说，还是一介废物了十几年的小子！“哗”的一声，议论声四起，众人——包括之前对叶晨不屑一顾到底的嫡系一脉——看向叶晨的眼光都变了。

叶晨环顾了一眼四周，心下暗叹仙侠世界的上乘炼体功法果然名不虚传，运用金系异能代替真气的运转都能成功地抵挡下大半冰棱，——虽然在最后几百道的时候破裂，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再次换上防御光罩，也不会只受这么点伤……即便如此，也不能抹杀其功效。

“叶小子，第三招！”见叶晨“毫发无伤”地挡下了自己的攻势，叶伍佰眼底闪过一道惊异之色，不由地神色更加郑重，连对对方的称呼都变了，——开始他以为叶晨只是一个废物，现在想来传言不尽其实，而强者永远能得到别人的欣赏尊重，“这招是我穷尽了这几年，好不容易融合了两系异能创造出的一招新招式，也是我的得意之作。你要是能接下这一招‘冰青双魅’，我就承认你在叶家的地位！”

叶晨诧异地看了叶伍佰一眼，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对方态度的变化。再看一眼高台上同样震惊的俩父子，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耐人寻味起来：啧、叶琮，看来你在叶家也不是特别能耐啊，连找一个效忠自己的长老都找不到！笑容微收，神色恭敬地说：“还请三长老指点小子。”

这话一出，场内众人看着两人的眼神也更耐人寻味了一点。“很好。来了，当心！”叶伍佰一愣，点了点头，脸上罕见地带了点笑意，“‘冰青双魅’，去！”

正如叶伍佰所言，一道一会儿坚固高大疑似墙体一会儿柔和软小又疑似波浪的烈焰滚滚而来。说是烈焰不尽其实，青白相融的火焰没有半点温度，更接近于冷藏于寒冰之下却没有熄灭的火焰，沿路而来，发出一声声“滋滋滋”的腐蚀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黑焦之土遍地！

见得这般威势，叶晨的脸色猛地一变！脑中剧烈转动，眼见得寒焰越逼越紧，却没有半点头绪，额头不由地冷汗涔涔！心烦意乱之下，他索性闭上眼睛，摒除火焰的视觉冲击，强行逼迫大脑冷静地高速运转起来：木冰双系、腐蚀、寒焰……寒焰、寒焰……水生木、木生火、水克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此刻，寒焰毁天灭地的腐蚀之气已近在咫尺，叶晨甚至能感觉到毛发发出微焦的味道。

——双生双克，有了！

下一秒，叶晨猛地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闪过一道锐光。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手中聚敛了一个金红相交的水球。高温的热浪扑面而来，巨大的水球中竟完美融合了水火之意！金色即金系、红色即为火系、水球即为水系，仔细分辨，这小小的水球竟居然蕴含了三系异能！

偌大的场中央，鸦雀无声，安静得似乎连掉根针都能被听到！

“扑哧”。

终于，寒焰与水球碰撞在一起，细微的声音打破所有沉寂。然后，在所有人见鬼了的表情中，两者完完全全消融进在了空气之中，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水花，更别说什么巨大的爆炸或者此消彼长的激烈竞争了！只有叶晨，“噔噔噔”倒退了五六步，口中喷出几口鲜血，昭示着这一招他的受伤不浅！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哈哈哈，相生相克！你居然能想到相生相克，硬生生创造出解决措施，还只受了这么轻的伤，不愧是‘叶氏第一天才’！江山代有才人出，吾道不孤独啊哈哈哈！”叶伍佰猛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口吻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随即他的神色一整，目光灼灼，“三招已过，我宣布叶晨通过考核，可还有人有异议？”按照规定，任何一个长老都有资格宣布顺利通过考核的叶家后辈合格。而此刻，叶伍佰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因失态而愣神瘫坐在位子上的叶琮（刚刚三招，他不惜拿出隐藏已久的底牌，早就还清了欠下叶琮的人情。现在自然天下之大，来去皆得），至于究竟朝着谁发问，不言而喻！

清风朗朗，四周安静一片，竟没有人应和。

半晌，叶琮在座位上无力地挥挥手：“我宣布，叶晨通过考核。”

就这样，叶晨的“叶氏子弟”名号终于板上钉钉，一切尘埃落定。而叶琮父子偷鸡不得反蚀把米，不仅没有将叶伍佰拉到自己阵营，反而让他与叶晨的关系亲密了一些。命运无常，报应轮回，如是可见。

……

回忆到此终结。

叶晨敛了敛唇边不自觉露出的嘲讽笑容，收拢思绪，看了一眼前方，失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自己家门口！

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体内所有的沉郁与杂念纷纷排出脑海。顿了好一会儿，叶晨这才轻轻推开家门，准备举步而入。只是，还未等他扬起笑容冲家人打招呼，视线便接触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当场——

“……林莫远？！”

第44章

“林莫远，你怎么在这里，”

叶晨一脸诧异地看着坐在桌子边、笑容满面，叶晨从来不知道原来林莫远还有这种表情，地和父母交谈的林莫远，更诡异的是，就连印象中一直很严厉的父亲脸上都带着浅淡的笑容，更别说自家那天性活泼的小妹了，简直就是围着林莫远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晨晨，你怎么又来了，”叶母闻声抬头，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儿子，不由地嗔怪出声，“家里没有什么时，怎么不多花点时间修炼异能？刚通过考核就想偷懒了吗？”这段时间，自从叶晨全力通过家族考核之后，他来的勤快了很多，基本上隔个三四天就回家一趟，对于以前一两个月才挤出时间回来，难怪叶母觉得叶晨懈怠了。然而到底是见到儿子的欢喜居多，不像叶父紧皱的眉头与不赞同的表情，只是口上抱怨着，就忙不迭地拉着儿子进了屋。

“妈，您说得是。”见到父母如此作态，叶晨神色一凛，顺势回想起这一端时间来的荒废，心下暗自警惕了起来：的确，最近懈怠了很多！这才有了几分成绩，就骄傲自大了？任重道远，叶家那几个人可容不得半分马虎啊！“以后我就一个月回家一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做正事，您看怎么样？”

叶父点了点头，抢在叶母前一锤定音：“嗯，这才是我叶梧黎的儿子。”

“哎呀，爸妈，你们这么严肃干嘛，都要把客人吓跑了。”叶蝶嗔了一句，叶父也意识到场景不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默默无闻地低头喝杯子里的水去了。嗔完父亲，叶蝶笑嘻嘻地凑到叶晨面前，朝着林莫远的方向努了努嘴，“大哥，你来得正好，今天林大哥也在。”

“叶晨。”林莫远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只落落大方地冲他含笑点了点头。

“今天？林大哥？”叶晨敏锐地捕捉到这几个词语，面色微微沉下来几分，“叫得这么熟稔，莫非……”他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林莫远，眼神里带着清晰可觉的挑衅，“‘我亲爱的表哥’，你天天过来？”——他在我亲爱的表哥这几个字眼上加了重音，里面究竟有几个意思更是耳目昭彰。

林莫远像是没听出叶晨话中的明褒暗贬，依旧含笑：“是。”

神情坦荡，说话间不卑不亢，光是这份气度就让叶晨觉得之前自己的那番作为输了一大截，实在没意思得很。他收敛了眼中的挑衅，从善如流地被叶蝶拉着坐到了桌子边。之后，叶蝶也顺势坐回了原位，这样一来，几人围坐，颇像在开什么家族聚会一样，实在有些诡异。——当然，有这个想法的大概只有他一人。环视一圈，叶晨无奈地得出这个结论。他只得再次转向不速之客：“我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来看姑姑。”林莫远耸了耸肩。

这里，叶母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张了张嘴，想阻止什么，最后还是紧闭上了嘴巴，不言不语。

“看你哪门子的姑姑啊！”嘴角，抽搐了又抽搐。叶晨看了母亲一眼，压低了声音，话语中的嘲讽不减半分，“这么多年，你林家要是想起过一点，叶晨也不会……咳，我父母他们更不至于被叶家驱逐到这里来！”也许是过于激动，叶晨差点就将“死在决斗中”这几个字——也就是他最大的秘密——给暴露了出来，幸好反应得快，刹住了车。

“是姑姑不愿意接受林家的好意。”随即，林莫远爆出一个惊天新闻，——至少对叶晨来说是的，“不然，何苦让父亲念念叨叨执着了这么多年？”

叶晨转头看向叶母：“妈，他说的都是真的？”

叶母苦笑了一下：“是的。”

“为什么？”叶晨顿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替前身问一句，“您明明可以……？”

“不要怪你母亲。”一直沉默着的叶父忽然接过话头，“都是我的没用，让你们跟着受累。当年，要不是……”

“别听你父亲胡说。”叶母微微一笑，“没有受苦不受苦的。从当年我不听从家族联姻的安排，执意要嫁给你父亲那天起，我就被林家除名了，这件事就连我身为家主的父亲都没办法改变。但嫁给你父亲，我从没有后悔过，又怎么肯轻易再接受林家的帮助。更何况，林家那时候的帮助是有代价的，他们想要那块玉，就是一直挂在你脖子上的那块当年父亲留给我的玉。”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叶母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我也想过把玉给他们，可就在那时你告诉我玉能让你的修炼更顺利一些，天可怜见的，我林韵虽喜慕锦衣玉食，但又怎么会将拿自己儿子的前程去换那一点点的信用点？”

“妈……”

叶晨忽然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只能讷讷地喊了一句。看着叶母，他的内心无谓杂陈，如果当初她接受了林家的好意，“叶晨”是不是就不会枉死，是不是就不会十几年都困于叶琮父子下的毒，而他，是不是也不会穿过来，是不是更不会发现灵植阁的秘密……一切，都是未知数。当然，他更不能指责叶母为了“叶晨”的前程（虽然哪一个更算得上“前程”已经不可考）甘愿呆在贫民区，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又怎么能罔顾一个母亲的拳拳之心？

更何况，一切已成定局。

“我去准备饭菜了。”叶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冲林莫远道，“总之，远远你得留下来吃饭。”语气不容拒绝，当然林莫远压根也没想着要拒绝，他甚至没有排斥“远远”这个昵称，只是慌忙摆手笑着说：“姑姑，您这么大张旗鼓地准备，我都不好意思留下来蹭饭了。”

“说什么话呢，我还怕你嫌弃饭菜不合口味呢。”叶母倒是被逗笑了，冲叶蝶招了招手，“小蝶，我们走。”

“哎，好的。”叶蝶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冲淡了几分不知何时弥漫起来的酸楚。

圆桌旁只剩下叶父、叶晨和林莫远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