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天赋上等，更难为可贵的是有大恒心大毅力，是个可塑性强、值得期待的弟子。”这是秦云朝对叶晨的评价，同时间接性地承认了林莫远要求他收下这个小弟子这一提议的正确性。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这天早晨，照例是去秦云朝那处听课。秦云朝却一反常例没有讲课，反而沉吟一番，开口问道：“叶晨，你拜入我门下多久了？”
“回师尊的话，再过几天就满九年零十个月了。”叶晨恭恭敬敬地回答。
“修为到什么地步了？丹药的修行呢？”秦云朝一脸严肃。
“修为稳固在了金丹初期，至于丹药……”叶晨不骄不躁据实回答，只是到底是少年心性，说到最擅长的炼丹之术时，眼底闪过几道得意之色，“这几天，弟子已经摸到了中级丹师的边缘，只差一步就可以到达了。”
“看来这一个多月，你成绩斐然啊。”思虑了片刻，秦云朝总结道，“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切不可因为这点成绩就骄傲！”
“弟子明白。”
叶晨语气依旧恭敬，只是看神色间的不以为然就知道，他没有真正将自家师尊的话听进去。秦云朝将这个小弟子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暗自皱了皱眉，却还是没有开口告诫什么。
“宗门大比在三个月后召开……”他略一思忖，开口道，“现在你的修为和丹药之术已经达到瓶颈，无论突破还是灵活运用，都需要实战经验。依为师看，这三个月，你就下山历练吧。”
“历练……？”叶晨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动，满口答应，“弟子明白了。敢问师尊，弟子什么时候出发最合适？”
“修道之人无需儿女情长，今天就下山吧。”
说完，秦云朝就挥了挥手，示意叶晨退下。叶晨一愣，也只得恭恭敬敬退下！
……
——下山历练？该去哪里？
叶晨低着头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一路走一路思考着注定是本日最佳难题的问题。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这个大陆的人，更别说玄月城周边的、适合现在的他历练的海岛山林了！嗯，必须找个人问问。最合适的人选……唔，莫过于大师兄林莫远……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到，一个标志性的温润声音传入叶晨的耳朵：“小师弟，这么匆忙准备去哪里？”
“大师兄你来得正好。”林莫远明显感受到了叶晨长出一口气，“我正想找你呢。”
林莫远微微一愣，随即含笑反问：“嗯？什么事？”——叶晨会主动想来找他，这倒是一件蹊跷事。自从发现灵植阁和灵月的事情后，哦不，自从该死的穿越之后，一直都是他围着某人转，终于有一天……想到这，林莫远一瞬间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咳咳，扯远了，言归正传。
“师尊让我下山历练。”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之人的心理活动，叶晨苦恼地开口，“可是大师兄你也知道，我对这玄月城陌生得很，根本就不知道有哪里适合我历练的。所以，我就思量着想让大师兄你推荐一个合适的地方。”
——历练吗……？也好。
“据我所知，玄月城西北方向大约十三公里处的镇魂岛就不错。”林莫远心下暗自点头，沉吟片刻后指了指西北处，“外围的妖兽等级也不高，只要不深入中心就无碍，正好适合小师弟金丹期的修为。”
“嗯，那就定镇魂岛吧。”叶晨自言自语道。
低着头的叶晨自然没有发现，就在他得出结论的瞬间，林莫远的脸上闪过一丝“终于达成计划”之色。的确，林莫远是故意将叶晨引到那里去的，——就算今天叶晨没有开口，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引导对方去的。至于原因，无他，在等待叶晨的这二十多年，他也曾试图以玄月城为中心朝着四周辐射搜索，以期找出半点能引发灵月异变的地方，再不济找出一些关于空间波动啊时空裂缝啊之类的东西也好啊。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他艰苦卓绝的搜索血泪史，林莫远终于在镇魂岛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能引发灵月震颤的东西！
这一发现是在三年前，也就是叶晨拜入紫琮派的第六个年头。林莫远从镇魂岛外围逐渐推进，直到前不久深入到森林深处，发现了一座疑似洞府模样的存在！林莫远也曾出手探查过，只是外围禁制甚是厉害，他一个号称“海破大陆第一天才”的金丹后期修士竟是硬生生寸步难进！而能引发灵月震颤的东西，清楚无疑，分明就是在那洞府之内！
也许，灵植阁与灵月之力加在一起，能让他的推进更顺利些……
林莫远一面暗自计算着，一面外表半分不显，笑得温润有加：“那小师弟收拾收拾，我们下午的时候就出发吧。”
“咦，大师兄也要去镇魂岛历练吗？”叶晨诧异地反问道。
“那是自然。”林莫远神色不见半分变化，“我也要为宗门大比做准备啊。作为紫植峰的大师兄，怎么也该替师尊争一口气。”
说完，他微微一笑。时值四月初，和风送暖，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林莫远身上，月白长袍配上颀长身形，端得将他一身轻渺的气质衬得越发出尘飘逸起来。
叶晨眯着眼打量了林莫远一阵，一瞬间竟觉得对方优雅有如谪仙。心神一阵恍惚，直到许久才收回，也没有半分怀疑，笑着轻声认可了林莫远的理由：“说得也是。”
第25章：镇魂岛
镇魂岛。
碧天海涛团团包裹着小岛，激越的波浪拍击在岛周的一圈圈礁石之上，来势汹汹，力竭而退，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岛中郁郁葱葱的全是参天古树，海风凛冽，诡异的是吹到这处便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不激起一点波动，死一般的寂静。远远望去丛林像是一头安静蛰伏在暗处的巨兽，张着狰狞的嘴，静待猎物自首。
“大师兄，这小岛就这么点大，够三个月的历练吗？”叶晨指着下方那巴掌大的岛屿，比划了一下，语气里是满满的怀疑。
“可别小瞧了它。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认为这不过是一方弹丸之地，结果……”林莫远也顺着叶晨的目光看了一眼，“啧、事实证明，我那次足足花了一年半，才从周边摸索到小岛中心外围圈。”
“这么大！”叶晨不禁骇然，随即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莫非是高人在此地布下了阵法？目的又是什么？”
区区一个小岛，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高阶修士花大力气布下阵法？既然想要隐藏什么，又为什么不干脆占地为王，或者直接布下杀伤性强的阵法机关？叶晨不禁陷入了深思，看着镇魂岛的目光惊疑不定。
“这我也不知道，就算有什么，也轮不到我们操心。”林莫远含笑侧了侧脸，“小师弟，事不宜迟，我们下去吧。”
“好。”
收敛心神，叶晨低应了一声，便和林莫远直直地落到小岛上。
脚刚刚踩到土壤上的瞬间，叶晨就察觉到一阵气机被锁定的毛骨悚然之感！他警惕地四周环视了一圈，只见阴翳的丛林死一般的寂静，连风，不，甚至都让人错觉这里不存在什么空气流通。地面上厚厚地铺了一层枯叶，并着潮湿的苔藓四处丛生，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猝然划破这寂静的一切。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丛林就像是沸腾了一样：跑动声、穿梭声、风声、枝叶摇曳声……沉睡的巨兽猛地张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所处的这片区域！叶晨悚然而惊，眨眼间无影剑（临出发前从秦萱那里“敲诈”过来的）便紧紧握在手上，身体紧绷，摆出一个随时都可以迎战的姿势！
“别慌。”显然林莫远对此颇为了解，连法器都没有拿，拍了拍叶晨的肩膀笑道，唯独听觉发挥到最大，“只是前奏。”
话音刚落，仿佛触动了机关按钮一般，所有声音猝然再度停止，消失得干干净净！叶晨惊疑地看了林莫远一眼，明明确确地感受到气机被锁定之感也突然消失不见，这才将信将疑地收起了警戒的姿态，唯独手上的无影剑依旧紧握。就在叶晨松下心神的时候，两人背后的灌木丛中，一道青影猛地破开一切遮掩，又快又狠地朝着毫无防备、背后全数暴露的他们冲击过来！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发指！眼见青影就快得逞，说时迟那时快，林莫远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着左侧扭动了一下，同时右手食指与中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夹住那道青影！
干脆利落，整个过程仅两三秒时间！而这时，叶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定睛一看，林莫远手中的那道青影不是蛇又是什么。下一刻，只见林莫远两指一夹，“咔嚓”一声，那蛇便软了身体，赫然已经死透了。“我说了，只是前奏。”林莫远笑了笑，看了看自己两指间的死蛇，“青绝蛇，镇魂岛最多也是最低级的一类妖兽，实力大约处于金丹初期程度，攻击手段单一，就是速度快了点，常常能趁人不备一击得手。小师弟见识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说着，他随手将蛇递给了叶晨，“不过这蛇血和蛇肉对小师弟还是有点作用的，留着当晚餐吧。”
“呃……谢谢大师兄。”叶晨摸了摸鼻子，面色尴尬地用两指夹起了死蛇，扔进了储物袋之中。——打死他都不会说，其实他最讨厌的动物就是蛇！
林莫远瞥了叶晨一眼，心下了然。他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到了晚饭时间，他有的是办法让叶晨吞下这些蛇肉蛇血。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叶晨的确度过了一顿痛不欲生的晚餐。当然，这是后话。眼下的林远莫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看越发沉寂下来的丛林，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猎杀游戏，以青绝蛇之死为开端，宣布正式开始！
——只是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包括丛林深处的那处洞府……
林莫远脸色平静：“走吧，我只会在外围呆上几天，小师弟越早适应越好。”
语毕，他当先朝着丛林深处走去。叶晨神色一凛，紧绷起一瞬间放松的心神，也匆匆跟了上去。
……
镇魂岛外围的某一处。黄昏，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林莫远看了看露在枝丫间的天幕，再看一眼眼前鲜血淋漓的妖兽，皱了皱眉：“天色不早了，快点解决掉这头金睛墨豹。晚上的镇魂岛很危险，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是，大师兄。”
叶晨略一沉吟，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补元丹扔进嘴巴。补元丹果然不愧是金丹期必备良丹，枯竭了大半的元气瞬间充盈。手挽出一个剑花，无影剑剑如其名，在叶晨手中灵活运转之间竟然像是全数隐入空气中，找不出半分剑影！直到“扑哧”一声，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破空声，这时无影剑才显露出它这时的面貌：剑体大半没入妖兽肉体，在仅有的光线之下泛出森森的锐光！
“嗷——！”
毫无疑问，是金睛墨豹痛得原地打滚的声音！
趁他病要他命，千古至理。
叶晨眼神一凝，爆发出全速抽出金睛墨豹中的无影剑，右手暴转，锐光闪动之间，剑剑刺中金睛墨豹的要害。短短一分钟时间，在最后一个暴击之下，“轰”的一声，妖兽轰然倒地，带起大片大片的尘土。见到打斗了快一个多小时的金睛墨豹终于死透了，叶晨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神情平淡地拔出无影剑，甩了甩剑上的鲜血。
而这一套动作，也不过电光火花之间的事情！
凝视着顺着血槽而下的滴滴鲜血，林莫远瞳孔微微一缩。“好剑法，小师弟果然适合剑修。”饶是以他现在的见识，也不得不为叶晨这最后一套动作叫一声好！
《无影剑诀》，来自灵植阁的藏功楼。因为手上的无影剑，当初叶晨找到这功法时可是大吃了一惊，最终一咬牙花了500点能量点买了下来。事实证明，这《无影剑诀》还真值这个价。
当然，叶晨不会傻到告诉林莫远实情。
“从门派的自由交易区淘换过来的，花了不少上品灵石呢。”他笑了笑，含糊了过去，“还好这剑法值这个价，不然我可是亏大发了。”
林莫远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天色，黄昏最后一缕橘色的光从枝丫之间一点点漏去：“再耽搁就晚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个过夜的好地方，跟我来。”
叶晨忙不迭地收了金睛墨豹的尸体，跟着林莫远朝对方口中的“好地方”而去。
身后，光线一寸寸湮灭。在墨蓝的黑中，似有一点蛊惑人心的莹白的光绰绰约约地闪动着，像是在积蓄并召唤着些什么。
第26章：灵域（一）
三天后，丛林边缘。
剑起剑落，剑体诡异地消失复又突兀出现，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稳稳当当地钉入妖兽体内。倒地的是一头碧目魔焰狼，金丹初期巅峰修为。叶晨面无表情地瞅了圆睁着铜铃大眼，像是不敢置信这结果的狼尸一眼，干脆利落地收拾起有用之物来：妖丹、狼血、狼皮……嗯，最后再割几块肉（妖兽修为越高肉体蕴含的灵力越高，都是大补之物）以备午餐。
收拾完这一切，再细细密密地撒上“止息草”（一种可以掩盖血腥味的草药，生长于镇魂岛的最边缘区域，实为打家劫舍杀人夺宝的必备之物），叶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快步走到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与碧目魔焰狼打斗的林莫远边：“大师兄，不出所料，午饭有着落了。”
“嗯。”林莫远冷静地看完叶晨猎杀妖兽的全部过程，也笑着点了点头，“这三天，小师弟进步巨大，只要不深入到中心地带，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离开？”叶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大师兄不一起吃了午饭再出发吗？”他提了提拎在手中的狼肉，神情颇为无辜，“师弟的手艺还算过得去，大好的肉，不吃可就浪费了。”
“哈哈。小师弟倒真喜欢口腹之欲。”闻言，林莫远不由地哈哈一笑，面色无奈：凡谷之中多杂质，而丹药方便易于携带，再加上一颗辟谷丹足可以抵上一月的五谷杂食摄入量，故而修士大多选择以辟谷丹为生。至于叶晨，也许是一日三餐的观念深入骨髓，硬生生是脱离不了凡谷的摄入，一顿不吃想得慌。“师弟的手艺，师兄三天来尝了不知多少次，有辟谷丹在手，也不差这么一次。宗门大比将近，我还是多做点准备得好。”
叶晨的脸上全是感激：“这三天多谢师兄了。”
“同门师兄弟，道什么谢。”
林莫远轻轻颔首，洒然一笑，随即转身离去，眨眼间消失在枝叶阴翳的林木之间。叶晨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莫远消失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天对人生地不熟、又是初出茅庐的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林莫远本可以一甩衣袖，扔下他就深入丛林的。也许对对方而言这三天只是义务，他叶晨却不能不领情。
人情人情，沾染了“情”字，事情就变得纷繁复杂起来。
叶晨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只在心中默默记下，很快也捡了另一个方向匆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