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乱——御园初
御园初  发于:2014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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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惹羞红,不再说下去。太史季却逼问道:“他们怎么?”

“他们……在假山后面……苟合……”我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太史季的脸色,他倒是一脸波澜不惊,不过透过他的眼神,我却看到了一种掩藏的愤怒,“泽实在容忍不了此事,便要小荷同奕少爷断了这孽缘。哪知,她竟然顶撞于泽!泽一时气愤,就罚她掌嘴……可是,绿衣却出来维护她……泽一时气昏了头,所以、所以就……”

“就如何?你一时气愤却下的了重手!”

“相爷……泽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太史季不置可否,他四下扫了几遍,忽然道:“我送你的那对花瓶呢?”

“……摔、摔了……”

“还有窗户?”

“都是一起……摔花瓶的时候就……”

“你好能耐!先害我亲信,后诬我侄儿!连我送你的东西也都一并摔了!”

“……”我默然不语。

太史季也不言语,他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房间中的沉默一如每次我们之间的对立,过得许久,我道:

“难道在相爷心中,泽便比不得奕少爷,比不得那区区丫鬟,比不得一对花瓶。相爷口口声声说什么喜爱泽,如今想来也不过是骗人的。

“相爷若是不喜爱泽,泽便求相爷一事。待相爷厌倦了则这副破烂身子,便放泽出府罢。从此……”

“你要走?去哪里?做什么?”

“相爷不喜欢泽,泽也没有资格再待在这里。”我举目环顾四周,凄然而笑,“小荷曾同泽说,这里是相爷为所爱之人修建。那时泽身不由己,虽满心欢喜却也惶惶不安。终日惶恐而今一朝应验,泽虽愚笨,却也有自知之明。与其居人之所,食人之粟,不如自去生灭。若苍天有眼,泽有幸得遇所爱之人,或是爱泽之人,泽死亦无憾而。”

“我不许!”太史季恨恨甩袖,袖间带起的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相爷既然不爱,何必强留?”

“谁说我不爱!”

我冷笑,“相爷说爱,却可以为了不相干的人质问泽,责难泽。相爷这爱,太奢侈,泽受不起。”

“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泽便是说了,相爷肯做吗?不过又是哄骗泽的。”

“只要你说。”

“那好,泽想离开相府,求相爷成全。”

“不行!”

我冷笑不语。

“你别这样……”太史季忽然半跪下来,抱住我,“只这一点不行,别的我都答应你。别离开我……”

我闭上眼睛,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泽求相爷杀了太史奕。”

第二十三章:乱

“你当时说要诛三族,如今却要太史季亲手送自己侄儿上路。我真有些好奇,等到皇甫泓肯动手的时候,太史家还有几个人能留下来斩首的?”

“无欲则刚。太史季动了欲念,想整治他实在太容易了。”我叹口气,“他错就错在当初看见了我。”

“那我是不是应该提前为皇甫泓悲哀?万一你哪日看皇甫泓也不顺眼了,这么玩上几次,皇甫泓怕也要成昏君。”

“不是要清君侧?”我笑道,“在世人眼中定是我妖言惑主。”

又是沉默。

破碎的窗子已经修葺一新,壁炉的温度充斥着整个房间,如此平静,无风无波。

我拨弄着手边的琴弦,零散地不成曲调的声音回荡跳跃着。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宫中一太医曾同我说起五行五音五脏之理,若是取一日之中一脏最弱之时,奏以相克之音,久之,则内脏虽损却不知。

“你打算去哪里?”

“嗯?”我没料想汐会突然发问,也有些怔然,“国君要我回去。”

“要不跟我走吧?想我川蜀大地,有‘天府之国’的美称,有秀美山河,美酒佳肴,娇娃宝器,样样不缺,便是去看看风景也值得。”汐一脸自得地炫耀着西蜀的美好,我却只能笑笑。

“西蜀虽好,终非我东齐之地。”

“你野心不小,只是皇甫泓未必做得到。”汐并未动怒,“我叔孙氏不参与西蜀朝政,所以此事也轮不到我等关心。”

“西蜀若是人人同你这般,怕距离亡国也是不远。”民虽草莽,亦为家国思忧。倘百姓都不关心国家,统治者也就等同于失去人心。

“话不能这样讲。川蜀之地国主不知换了多少,我叔孙氏历代不入朝堂,哪里关心谁会成为国主。那上面坐着的,是公孙也好,子阳也罢,就算是皇甫,都是一样的。百姓关心的从来不是统治者是谁,而是自己能不能活的更好,能不能赚到更多的钱,能不能娶到如花娇妻,能不能为父母养老送终,能不嫩将子女抚养成人。”汐往壁炉里扔了块瑞碳,“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这些事情解决了,他们才会开始关心别人的事情,关心朝堂,关心君王。这个时候那上位的人才不是史书里的名字,他是个人,是个传说,甚而是个神话。”

“我突然很好奇,为何叔孙氏不入朝堂?”

“朝廷有什么好的?”汐白我一眼,“那种地方可不适合我这小人物进去。就是太史,被你这么一搅合,没有几十年也休养不好。想我叔孙氏小门小户,哪经得起这折腾。”

我失笑,“说你叔孙氏小,那这世上也没几个大家族了。”

“怎么没有?那回家,除却玉龙山本家,各分家势力遍布各地,就是在西蜀,走在大街上,随手抓个人,十个人里保证有一个是回家人。”

“你试过?”我戏谑道。回家纵然势大,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才是。

“当然!想当年——”

“公子,少爷要找你问话。”

我不悦地看向粉莲,“哪个少爷?”

“华少爷。”

“他不是在太学吗?怎么回来了?”

“华少爷听说奕少爷的事情,从太学跑了回来。”

“人呢?”

“在下面,被侍卫拦住了。——公子若是不想见……”

“谁说我不想见?”我刚解决完太史奕,本来想等一阵子再想办法对太史华下手的,不过,这次可是他自己找上来的,“本公子亲自去见他。”

我整整衣服走了出去,粉莲和汐跟在后面。

太史华一脸愤恨地站在澜笑楼下,在门前被那两个侍卫给拦下。

“不知华少爷想知道什么?”我走近去,太史华和我同龄,不过个头似乎比我矮上一些?

“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哥?!”

“那是相爷的事情,与泽何干?”

“爷爷都说了,肯定是你在背后煽风点火!不然叔叔怎么会杀了哥哥!”

我一脸理所当然,“那是相爷的家法,如果不是奕少爷犯了无法弥补的过错,相爷怎会痛下杀手?倘若华少爷真那么想为奕少爷打抱不平,建议华少爷最好去烧几张纸,好叫奕少爷托个梦,华少爷也好问问是不是泽害死了奕少爷?”

“你……”太史华两只拳头捏的紧紧的,突然向我挥来。我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疼痛传来。我分明都感觉到那一拳的拳风了。睁开眼睛一看,太史华的手腕被一个侍卫给抓住拦了下去。

“你放开我!”

“冒犯了。”那侍卫并未放开太史华的手腕,“华少爷逃学出来相爷可知道?

“……”太史华深吸一口气,却没说出什么来。他恨恨瞪了我一眼,用力甩开那侍卫,转身就走。

我心中冷笑不已,遣了粉莲出去,同汐回到卧房,“今晚太史季若是过来,明天我就叫太史华在我面前消失。”

然而当晚太史季没有回府,次日相府外便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我没有想到国君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徵谏府正式开始接收百姓言论才不过几天,史太傅家中已是门庭若市,且不论他们所言为何,消息到了史太傅手中自然是千变万化任他所想。不过几日,史太傅日夜辛劳,写成半车奏简,痛陈太史季倾危之举。简中所书,皆以自问自答论辩为主,言辞犀利见血,层层递推之下,便是明知有罗织之嫌,却也叫人挑不出丝毫漏洞。

而奏简最后似刻意又好似随笔叙述一般写道:

“尝闻季有篡位之嫌,然无实证,故不多言。”

就为这这最后一句“无实证”,国君便派了人来搜查相府。

理由听来也不错,是什么“为还季卿清白。果真查无证,也好断了市井流言”。

于是当夜太史季被迫留宿宫中。

当粉莲慌慌张张来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除了有一点惊讶之外,再无其他感觉。

同往日一样洗漱穿戴,用过早饭,将粉莲遣出去,便坐在屋中与汐随便聊着些什么。

汐问我要不要出面稍微干涉一下。

我搁了手中笔,“肯为太史季赴死的人多了,不差我一个,何况我还不是真心。那外头,自然有人能挡个一时半刻的。”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个人来,“太史诚若想,应也是能出来主事的。总之,相府的大事,还是轮不到我来管的。”

“你知道那王袍冠冕藏在何处?”汐忽然道。

“不知。太史季本无称帝之心,府中又何来此物?不过是个好处死的由头。其余的罪责,加起来也就只够他一人死的。独这一条,足够他十族全诛。”

“泽。”

汐几乎从未这样称呼过我,反而令我惊讶,我看向他,不知何意。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想必你是知道的。”汐语速有些慢,似乎是想了许久,“皇甫泓虽然说喜爱你,但是若要叫他像太史季这般为你遣散一众妃嫔定不可能。你同他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你作此是因为皇甫泓,还是因为皇甫泓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

“皇甫泓的意思,是希望此事结束之后你还是回去宫中。但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民间流言并非只是针对太史季,有一部分其实是针对你的。你当初拜托回岚雪,那个女人虽然看起来疯狂病态了些,但应是守信之人。所以,这针对你的流言——”

“我知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回去宫中,一旦身份泄露,后宫倾轧,群臣弹劾,到时国君未必就能顶得住压力。

“其实我还是最初的意思,你就当我想把你拐去西蜀好了。”汐挠头干笑几声,但很快又一副傲娇模样,“你千万别以为我像他们一样喜欢你,我只不过担心你而已。”

“不喜欢我,担心我作甚?”

“小爷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你干嘛?小爷担心你,只不过是觉得你没有那个皇甫泓虚伪,爷怕你受骗!知不知道!你要对爷知恩图报。”

我没说话。外面士兵已经队列整齐的小跑进来,靴底踩在地面上,发出一种奇怪的令人心安的声音。

我走过去,打开窗子,望向下面,院子的主路两侧士兵列队而立,不过没有人进来。

我正准备阖上窗子时,汐忽然道:“那不是皇甫泓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左侧兵列的尽头,果然是皇甫泓,那身形极为熟悉,只是戴一顶盔,将脸掩去大半,初时没有注意,我也就没有认出来。

“你要是想走,现在就走。不然等一会儿就走不了了。”汐替我阖上窗户,“这楼后面是小花园,应该没人守着,就算有人,只要不是皇甫泓也都好办。”

我摇头,“你不好奇国君会给太史季一个什么罪名吗?”

“按你说的,欺君罔上,诛其三族。——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我难下决定。

“我记得你初到相府时,曾说要考验太史季对你的真心。”汐忽然道,“你心里若是……”

“走罢。”我打断汐的话。

我们开了对面的窗子,从三层直接跳了下去。花园这里果然没什么人。汐想来是对相府的地形极为了解,熟门熟路地躲过所有的巡查,带我来到一处狗洞前。

“从这里出去?”

“难道你想从上面出去?这外头都是人,白天你一出去就被发现。”

“……”我只好勉为其难的跟在汐后面从那里钻了出去。

是当初溜出去时那条后街,冷冷清清没人经过。看来命令下的也不严,只堵了门却没有顾忌其他可能逃走的地方。

京城戒严,走在路上都看不见人来往,只有巡逻的士兵。汐带着我东躲西藏,不知不觉竟然就到了城门附近。

城门紧闭。

我看向汐。

“等会趁他们不注意从城墙过去就好。我在城外备了四匹好马,轮换着骑。只要出了城谁也追不到。”

我正奇怪汐怎会考虑如此周到,莫不是早料到我会随他离开?汐却忽然道:“快走。”

这时候城墙上巡视的士兵正好交接,我们本也不必在意城墙下看管城门的士兵。就趁这时候,过了城墙,只听后面一阵呼喝,城门“吱呀呀——”得打开,而我同汐却已经一骑远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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