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广元见萧浪被尚未渊一掌拍出来,忙飞身在半空中接住萧浪,还未来得及看一下怀中的人伤势如何,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
“爹爹救我。”
却是一位萧浪的近卫挟着尚言,尚未渊见到那个尚言凄厉地哭着还未来得及阻止萧千吟,爱子心切的萧千吟已经拔下头上的玉簪,一把正中那近卫的喉咙,人也迅速飞了过去,尚未渊这时候已经叫出了“千吟小心,那不是言儿”还是没阻止住萧千吟,萧千吟已经飞到那孩子身边抱住他,听到尚未渊的话一惊正欲放开,却感觉心口一痛,竟是那五岁大的孩子插了一柄尖锐的匕首在自己心口。
随后赶来的尚未渊一把震开那极似尚言的孩子,比较只是五岁大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住尚未渊的内力,一下被震得口吐鲜血,昏迷在地。
“千吟。”尚未渊惊呼,扔掉手中的剑,从后面拥萧千吟。
他身上唯一带的武器便是剑,刚才萧千吟就要抱住那个假尚言的时候他只要一剑过去,根本不会让萧千吟受一点伤害,但终究隐之心,他以为这个孩子是萧浪哪里弄来的与尚言长得想象的孩子冒充尚言,就算萧浪再坏孩子是无辜的,他这一剑过去肯定会弄伤那孩子,却不想他小小年纪如此狠毒。
“我没事。”萧千吟被尚未渊抱在怀里,感觉到抱住自己的人紧张得绷住的身体,出声安慰道,那匕首虽然锋利但那个伤他的毕竟是个孩子力气不大,加上身上的衣服厚并没有插的很深,这么点的伤口顶多几天就好了,根本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尚未渊见萧千吟并无大碍松了口气,扳着萧千吟的双肩让萧千吟面对自己,准备给他检查一下伤口,看到伤口流出来暗红色的血脸色大变:“这匕首有毒,千吟。”
萧千吟的身体已经快过他的反应软倒在尚未渊的怀中,随后赶过来的宋风道:“我来看看他的伤口。”
同时,萧浪那边,萧广元一把接住萧浪,还后退了两步,可见尚未渊这一掌也是用了几成力的,他语气紧张地问脸色发青的萧浪:“你没事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背叛我。”萧浪一说话口中就咳出大片血来,他试图站起来,却再次软倒在萧广元的怀中,他十分不甘心,盯住萧广元,“你连死都无所谓,你到底有什么弱点会让尚未渊控制你。”
“我……”萧广元避开他的眼光,“我不是萧广元。”
“什么?”萧浪一惊,“难怪我说你最近怪怪的,原来,咳咳,原来是早就被换掉了,我居然没怀疑,哈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哈哈哈哈。”
萧浪疯魔似的一边说一边笑,大口大口的血吐出来染湿了他和萧广元的锦袍,萧广元着急道:“你受伤比较重,先别说话了。”萧浪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萧广元只好点了萧浪的穴,才使他安静下来。
“你到底是谁?”萧青孙见到萧浪被击退,使了个阴招躲过云锦步步逼紧的攻击折身飞回自己人的人群中,听到萧浪与萧广元的对话,问道,他举起手中的剑,指着萧广元,“快点放了主子,不然你今天也别想活着出去了。”
“谁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是你说的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只见要与萧千吟成亲的那女子一把短剑架在那日勾引萧千吟的女子萧轻烟的脖子上,众人给她们让开一条道,萧语将人带到中间,轻笑道,“萧青孙长老,别说的你多忠心一样,你背地里和主子选的人搞在一起,别以为没人知道。”
“你!”萧青孙似乎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转变,一时措手不及,手中的剑转而指向萧语:“你别血口喷人。”
萧语咯咯笑道:“是不是血口喷人萧轻烟姑娘不是最知道么?”说着,将萧轻烟往萧青孙那里一推,本来簌簌发抖的萧轻烟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萧青孙,哭道:“萧郎救我。”
“滚开,”萧青孙一把推开萧轻烟,“我不认识你。”
“呵呵,萧长老你可轻点,据大夫说她好像怀孕了,等下一尸两命可是罪过,”萧语看了一眼地上哭泣的萧轻烟,转而走向萧广元,“干爹,事情我都办好了。”
“主子,事情不是这样子的,”萧青孙极其厌恶地再次一脚踢开匍匐上来的萧轻烟,着急地向还在萧广元手中的萧浪道,“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表,是,是这个女人先勾引我的,还给我下药,我才着了她的道。”
“哼,萧长老是说反了吧,你何德何能要人家好好的夫人放着不当,上赶着给你下药上你的床?”萧语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萧轻烟被萧青孙一脚踹在肚子上,感觉整个肚子都翻腾起来,她没有爬上萧千吟的床,却有了孩子,这事情要是被发现十个她都不够死的,她为了不被人发现,不知道隐瞒得多辛苦,现在萧青孙这样子一说,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倚靠,见萧青孙明晃晃的剑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辉,干脆心一横,使劲全身的力气往剑尖撞去,萧青孙以为她又要发疯过来抱住自己,还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正好刺穿了萧轻烟的胸口。
萧青孙显然没想到她会来这招,震惊之下扔掉了手中的剑,失去支撑的萧轻烟如断线的风筝般倒了下去,萧青孙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受重伤的萧浪,眼睛跳了一下,始终没去抱那个临死前还用哀怨以及祈求的眼神看着他的女子,从头至尾,她除了刚开始那句呼救,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
而萧浪冷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萧家的败局已定,多一个叛徒只是让他多觉得自己傻一分而已,他整整谋划了六年,从萧家灭亡那一刻起就在谋划,从只有他和萧广元二人,到一点点地把萧家以前的人找回来,再培养新的死忠,期间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以为这个新的萧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最后却发现,什么死忠都是假的,只要被人捏住弱点,多忠心的人都会倒戈,他还想着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萧家东山再起了,却让天下人都来看了一场他的笑话。
他这辈子真的是,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的时候,被人家狠狠地践踏真心,全心全意想发扬萧家的时候,却不得不在他人生的鼎盛时期因为一些原因假死,全心全意想重振萧家的时候,却在萧家已经壮大时狠狠地被人背叛。
他这一辈子其实就是个笑话而已。
可是他不甘心,比他坏的人不少,上天却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他这辈子享有的东西从来只有失去。
他真的不甘心啊。
萧浪想到这里,胸中的气血又翻腾起来,萧广元瞬间慌了手脚,萧语也皱着眉头蹲下来道:“好像他的情况有点不对,快给他找大夫。”
萧广元赶紧解了萧浪的血,萧浪冰凉的手抓住萧广元的,“我不要什么劳什子大夫,我萧浪这辈子也活够了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临死前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是谁?”
“不,你不会死的,”萧广元反握住他的手,“我,我叫顾追风,或者,应该叫萧追风。”
萧浪听到萧广元,或者是顾追风的话,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后拼尽全力发出一声凄惨至极长啸,整个人昏了过去。
26.萧浪
青山碧水,草长莺飞,即使现在并未开春,这里也已经春风和煦,百芳争艳,一条潺潺的溪水旁,有一座竹子木头搭成的屋子,屋子前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用小根竹子做成的篱笆上爬满了绿色的藤条。
院子的一隅下,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男子相貌阴柔,即使已是中年,岁月也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更显得成熟而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可男子的脸色并不好看,整个人也没什么生气,整个人呆滞地坐在那里,一双本应锐利的双眼现在几近无神。
真没人敢相信,这个心死如灰的人是曾经翻云覆雨的萧浪。
“小浪,来吃药。”
顾追风从屋内走出来,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到萧浪面前,可萧浪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只有微风吹起他几缕头发,在空中飞舞。
顾追风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个样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一手端着药碗,微微弯下腰,另一只手搂过他的脖子,让他抬起头,把药碗递到他口边,微微倾斜,萧浪也不挣扎,就着药碗将那碗药喝下去。
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顾追风在萧浪坐的椅子旁边的小竹凳上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该庆幸萧浪起码还会喝药还是该悲伤他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完全行尸走肉一般,自从把他救醒之后,一句话不说,喂他吃饭就吃,给他喝药就喝,甚至给他洗澡穿衣服什么的,就乖得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般,不动他就在那里坐着半天不动。
现在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个深山中一处峡谷,四处是山,这里四季如春,当年年少的萧浪天真烂漫之时,曾经和他说过,江山美人对他来说不如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就他们两个人,搭个小木屋,一辈子不求名不求利,就那样子无忧无虑地过一生。
可那个时候他最讨厌的就是萧家,他父亲一辈子都是萧家的人,为萧家做了一辈子的事情,最终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还得装作很忠诚的样子,对萧家前前任掌权人,也就是萧浪的父亲,表现得愿为萧家鞠躬尽瘁的样子。
但他心里却是一天天地想着怎么样狠狠地报复萧家人,终于机会来了,萧家的下一代掌权人,也就是萧浪,一个好好地男人,放着大把的美人不要,偏偏喜欢他这个冷硬的男人,他本来觉得这种事情很恶心,可是那个时候的萧家非常强,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报复到萧家的人,现在他的唯一继承人居然喜欢男子,那个人还是自己。
既然不能让他们死,就让他们断子绝孙!
这是顾追风当时唯一的想法,强忍着那种恶心的感觉,整天还要表现得很宠溺那个人一般,不过那个时候的萧浪因为他父亲比较疼宠他,并不像后来那般,他甚至有点小小的天真,不切实际,他是真心诚意,死心塌地地喜欢着顾追风,准备跟他一辈子的。
顾追风后来渐渐地适应了一些,论起来,萧浪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美男子,长相偏阴柔,他甚至打扮成过女子,柔柔地偎在顾追风怀中喊他相公,就在那一晚,他和萧浪有了实质的关系。
纸里包不住火,后来他们的事情终究被萧家的掌权人知道,萧浪的父亲也极其狡诈聪明,顾追风一个毛头小子,他的心思他随便都看得穿,可是萧浪的父亲极其了解萧浪的脾气,若是生生拆开他们,萧浪肯定是宁死不屈。
萧浪虽然天真烂漫了点,但他也是他父亲选出来的下一代传人,无论是哪方面都是极其出色的,萧浪的父亲不可能再去培养个继承人,但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就罢了,他自己能生孩子不至于断子绝孙,唯独这个顾追风,他是带着报复的心理与他在一起的,以后萧浪继承了萧家之后还不定会怎么样,萧浪甚至现在都想放弃继承萧家与这个男人偏安一隅与世不争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顾追风自己心甘情愿放弃,让萧浪死心,而且不是那种简单地弄死顾追风就完事了,依萧浪的才智肯定猜得到这件事情是他父亲做的,到最后肯定也不会让他如愿。
萧浪的父亲就把顾追风找了来,顾追风平生最恨就是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萧家,一辈子为别人谋事不说,最后可能还要落得他父亲那种下场,可萧家向来进来容易出去难,出去的就是叛徒,他虽然自己无所谓生死可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
于是萧浪的父亲给他一个选择:离开萧浪,放他和他的老母离开萧家,自己绝对不追究,至于萧浪会不会对付他就看他的运气。
萧浪的父亲也是一诺千金的人,他这个条件非常诱人,顾追风当时就动摇了,他觉得自己对萧浪的感情只有报复,如果用这个感情去换他和他母亲的自由,那他百分之百愿意。
事后萧浪的父亲确实没对顾追风怎么样,甚至整个萧家上下,都像萧家从来没有叫萧追风这个人一般。
萧浪那段时间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灰暗了,那个他最爱,决定放弃一切与他过一辈子的人亲口对他说,他用他们俩的感情和他的父亲换取了他和他母亲的自由,萧浪甚至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可是他一直等啊等,最终等来的是顾追风离开萧家的消息。
他当然不会这样子善罢甘休,当时他甚至是带了人准备把人绑回来的,可是到了门口却突然头昏脑涨,被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扶回房中找了大夫来看,大夫告诉他一个他下辈子都忘不了的消息:他有喜了。
事后再去找顾追风的时候,也确实被他找到了,可顾追风冷冷地对他说,他对他毫无感情可言,他之所以与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他恨萧家,但他没法以卵击石,是萧浪自己送上门来的,萧浪哭着问他是不是被他父亲威胁了,他冷笑道:威胁?如果他说的用我们那个所谓的感情换我和我母亲的自由算威胁的话,就是威胁吧,而且我成功地被威胁了。
萧浪那个时候什么尊严都不要了,他像一个女人般哭闹,跪着求顾追风,甚至去引诱他,都换来顾追风的不屑一顾嘲热讽,他甚至还求顾追风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离开他,顾追风先是一愣怎么会有孩子,萧浪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顾追风说过一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我怎么会和一个能生孩子的男性妖怪在一起。
……
萧浪是被萧家的人抬回萧家的,大家都以为萧浪会因此消沉甚至弄个自杀什么的,只有萧浪的父亲自信满满,去找萧浪彻夜长谈了一番,第二日,萧浪就和变了一个人一般,虽然依旧是那种逢人三分笑,不过再也笑不进别人的心里。
可只有萧浪自己才知道,到后来他继承萧家,找了一窝子的女人,醉生梦死,天下许多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能吓破胆,心里还是有一个希冀,或许在以后,顾追风心中对萧家的的恨没有那么深了,他会想起在萧家还有个爱他的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要回来看一眼。
可是他等啊等,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他不得不因为某些原因诈死,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过,他的丧礼上,也没见那个人出现过一面,终究是他自作多情了一辈子。
他诈死了一回,也终于死了这份心,和萧广元一起重整萧家,等到他快要登上那个极点之时,这个他盼了一辈子都没出现的人,联合外人,把自己往死里整。
尚未渊的一掌震断了他的所有筋脉,他这辈子就只能是一个废人了,不过对一个心都死了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所谓?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人还在,心却死了。
如今他们落脚的这个地方,如果顾追风早在二十几年前带他来告诉他愿意与他过一辈子,或许他们现在都已经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了,而不是在江湖上,刀尖舔血二十余载,拼尽自己的全力将萧家一步步地推上顶峰,在每一个喜悦的背后,都是无尽的空虚,本应该与自己分享喜悦那个人不知道在哪个人的枕边。
“小浪。”顾追风握住萧浪的手,白皙的手并没有多少肉,但这阵子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算他整日里这样子,也没让他消瘦多少,顾追风只是叫了一句他的名字,也没了后话,他知道对这个人他没有资格,怎么说都是错,不如一起静静地陪他坐在这里,或许哪天他想开了,就不会这样子了。
“干爹,我回来了。”篱笆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萧语,应该叫慕容语才对,完全一身村姑的打扮,她手上提了很多东西,是从山外面的集市回来,顾追风从她手中接过东西,帮她拿进屋放好,又出来坐在萧浪的旁边。
慕容语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又喝了茶,才走出来,笑道:“今天在外面听到了一些消息,干爹想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