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罗曼史 下——陈留王
陈留王  发于:2014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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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背挺直,箭矢微微朝上,”我轻声说:“弓要拉满,手不能抖。”

他努力按照我说的去做,但是大概力气不够大,弓弦总是瘪瘪的,白皙的手也微微发抖。我下意识地走上去,握住他抓着弓箭的手,还没说话,那支箭脱离弓弦,轻飘飘地飞走,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晚思极快地后退一步,像避开一只毒蛇蝎子似的,脸上却故作冷淡地说:“找我有什么事?”

我心中有些不快,将手中的弓箭挂在一旁的木架上,与他一起走进军营里。我和他说了采购战马的事情,并且在地图上给他指出了那片草原的位置。他盯着那片广袤的区域,轻声问道:“这也是我的国土吗?”

“一部分是,另一部分是乱冢国的。”

“这片草地很漂亮,实在不应该分成两部分。”他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又说:“我在俪都整日都很闲,不如随你一起去玩玩。”

他既说出了这番话,俪都上下是没有人敢反对的。第二日我收拾了行装,又挑选了几个一流的侍卫,扮作普通客商的打扮,与晚思一起朝西而行。

一路上风餐露宿,几天之后就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以贩马出名的小镇。还未靠近时,我们在马车上就闻到一股牲畜的气味,远远望去,整个小镇被灰色的阴影包围着,走近时,才发现那是成千上万的马匹。现在正是新马上市的季节,全国各地的马商云集在此。稍微像样一点的客栈都订满了,我们只好在一家简陋的大车铺里投宿。

这里的房间潮湿而肮脏,里面是有一张宽而巨大的炕,供几十人在上面睡。我和那些侍卫自然不挑剔,但是晚思是万万不能睡在这种地方的。我与那店铺老板商量,说尽了好话,总算用十倍的房钱换了一间单人房。忙完了这些,我叫了一盆土豆炖牛肉,一盆米饭,与众侍卫一起坐下吃饭。

刚拿起筷子,我忽然想起晚思不见了,急忙走出去,才见到他正蹲在廊下,手里抱着一只刚满月的土狗玩,还把手里的糖果喂给它。

“少爷,过来吃饭。”

他哦了一声,走进屋里吃了几块土豆,又夹了肉放到碗里,捧着碗出去玩了。

吃过饭,我带着几个侍卫出去,马市上人声鼎沸,我找到个专门出售战马的马贩,他身边只带了十几匹马作为样品,其余的马在不远处的草原上,我一面相马,一面同他交谈。

“若是平常年代,这样好的马哪能轮到我们去贩卖。”马贩笼着袖子说道:“如今陈留国内战,三面称王,战马就成了稀缺资源了。”他很聪明地没有打听我的来历,而是一个劲地夸赞自己的马驹如何健壮优良。

“像这样的马,老板家中还有多少?”

“足有两千匹。”他得意地说、

“这么多?不会是卖不出去的吧。”我疑惑道。

“胡说,上午还有一个公子在我这里预订了一千匹,如今正在我家中挑马,你若不信,只管跟我来看就是。”

我心中一动,立刻点头答应了,那马贩将摊子交给旁边的伙计,自己跨上马在前面带路,我则与侍卫们打马在后面跟着。

马贩的家是一个低矮的帐篷,帐篷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以及灰蒙蒙的马群。

尚未走近时,迎面见到一群体格健壮的年轻男子,瞧他们骑马的身姿,应该是征战多年。我立刻挺直身板,警惕起来。

马贩高声喊道:“公子,看的怎么样了?”

那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年轻的男人,他只是点点头,便策马而去,旁边的跟班抛给马贩一袋钱,喊道:“明日来取马。”便宛如疾风骤雨般离去,路上扬起一阵烟尘。

马贩望着他们的背影,赞叹不已,又对我翘起大拇指,咂舌道:“刚才这位,瞧那通身的风度气派,少说也是个将军,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像他那样的青年俊才,算是极少见的。”

我听了这话,就含笑看着他:“那么老板来帮我相相面,我是做什么的?”

“你么……”他仰着脸想了一会儿,笑道:“你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吗?”

“不是。”我有点郁闷。

“那么就是个富家少爷。”他见我脸色不好,安慰道:“不过,像您这样脾气好,斯文有礼的富家少爷,也是极少见的……”

“够了!”我摆手道:“别说了,赶路!”

在马贩那里订购了一千多匹战马,回到客栈里,已经天黑了,我在大堂里吃过饭,又找店老板寻来木桶,在后院的井里打水洗澡。幸好现在是春末,洗凉水澡也不至于感冒。回到房间时,几个侍卫正盘坐在床上玩牌,见我进来,笑着回禀道:“殷祭酒,陛下叫您到他房里睡。”

“这是怎么说的。”

“这个客栈鱼龙混杂,陛下是万金之躯,一个人在房里睡不安全。我们这些黑眉乌嘴的,给陛下守夜只怕会惊扰了他。”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又低头玩牌。

这段时间晚思一直不怎么搭理我,只是不知道他今夜怎么又忽然叫我过去。

走进他的房间,我见他正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在木桌旁逗一只鹦鹉。旁边临时加了一张低矮的木板床,这大概是晚思要求店老板加的。

我坐在他旁边,把今天买马的事情和他说了,他手里捏着芦苇杆,一下一下地戳着那鹦鹉的脑袋,气得那只鹦鹉上蹿下跳,想冲出笼子啄他,他像是觉得很好玩似的,白皙的脸上显出一个梨涡,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弯成了小月亮。

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起身去打理床铺。他的床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刚脱下来的衣服,还有一个鹅黄色的短裤压在衣服下面。我的脸不由得热起来。想起了那天在农庄上,他对我投怀送抱的事情,原本以为那是他撩拨的手段,却没想到我刚出手,就被他冷冰冰地推开了,之后更是对我冷眼相加,等闲不给好脸色。

如今却又主动要我与他同房,又把衣服脱得乱七八糟。这个人到底是想闹哪样!我稳了稳心神,打算做一个正人君子,不能再被他耍弄了。

我自顾自地除掉自己的鞋袜和外衣,坐在木板床上。晚思转身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疑惑地表情:“你现在就睡觉吗?”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我温和地说。

他看了一眼床上堆放的衣服,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自己走过去叠放整齐,想了想又从随身带的箱子里取出一件睡衣,扔给我。

我手里托着那件轻薄柔软的睡衣,有些无语。男人为什么要穿睡衣啊!而且这种尺寸我根本穿不上去的。

他坐在床上,踢掉靴子,将一双白皙的脚并排立在床沿上,漫不经心地说:“我猜你大概住不惯那种房间,所以让掌柜的在这里加了一张木板床。”

我心中一暖,轻声笑道:“你太费心了。”想了想又试探着问:“这几日你总对我爱理不理的,叫我心里好不安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冲撞你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他冷着一张脸,又把头发披散下来,将平日的惫懒淘气都掩住,显得乌木红唇,眉眼妖艳,含情脉脉,风流妩媚,宛如花妖艳鬼一般。

我揉揉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几乎不能思考,体温却格外燥热。

“把灯关了。”我听见他轻声说:“我要换衣服。”

我走下床,将门反锁,又按灭了蜡烛,风一般地扑向他,在他还没来得及惊叫之前捂住他的嘴巴,然后在他脸上狂热地亲吻。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但是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要他。

他只略略挣扎了一下,就顺从地放软了身体。我松开捂着他嘴唇的手,吻了他的嘴唇一下,微笑道:“乖孩子。”

他抬手捂住我的嘴巴,声音平静又有些不耐烦:“别亲了。”

我在黑暗里观赏着他的脸,在他香而柔软的小手心上舔了一下,他触电般地松开了。

“怎么了?我是南梧啊。”我的头脑微微有些清醒,调整了姿势,将他压在我的身下。

“你喜欢我吗?”他轻声问了一句。

“嗯……”我含糊地回应,低头却解他的衣扣,却被他紧紧攥着。

“你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句。

“我现在喜欢你。”我回答:“喜欢你的身体。”我隔着衣服爱抚他的身体,他却很僵硬。

“你做不做?”我抬高他的腰,在他耳边问。老实说这种事情自然是两厢情愿的,如果他一直不配合,我也没有太大的性趣。

“南梧,我现在问你,你是打算单纯地玩一玩,还是想和我长久地在一起。”

“这种问题……”我失笑:“一定要现在说吗宝贝。”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他的声音很轻:“不论你说什么……我今天都会配合你的,但是……我只是不想糊里糊涂地……”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了,我心中忽然像是被撞了一下,放开他,坐在床尾,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没做过?”

他声音很低地应了一声。我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走下来,穿上衣服和鞋袜,平静而温柔地对他说:“晚思,我不喜欢你。”

他在黑暗里默默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我笑了笑,推开房门走出去。他立刻探头问道:“你去哪里?”

“我和侍卫们一起睡。”我回答道:“别怕,就在你隔壁,我们会保护你的。”

“你……”他期期艾艾的,像是有点说不出口。

我刚才抱着他的时候,发觉他也有些反应,现在撒手不管的话,总觉得自己很无情呢。

“你自己解决吧。”我红着脸小声说:“总之我不会再冒犯你了。”面对那么端正认真的男人,总觉得不忍心下手。

但是他好像会错了意,以为我嫌弃他,直接丢了个枕头砸在门上:“滚。”

第四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二天我们一起到马贩的家里取马。马贩十分好客,又因为做了一笔大生意的原因,爽朗大方地搬了马奶酒放在帐篷外的草地上请我们品尝。晚思大概从来没见过草原上的景致,十分好奇地跑来跑去,又扳着一匹马的脖子,揪他的眼睫毛。

马贩开口提醒道:“小少爷,草原上的马彪悍,若是惊了他们可了不得,去年有个小孩子在马群里玩闹,被受惊的马群踩成了肉泥。”

我心中悚然,正打算去叫他。那匹马却不堪其扰,打了个响鼻。正好喷在晚思的脸上,众人都惊呆了,晚思怔了一下,用袖子掩着脸转身跑开了,顶着脸上的黏液和草屑,又是羞愤又是委屈。

旁边的人忍着笑,忙着给他端水找手帕,马贩家的女人又忙着给他梳拢头发。

他很乖巧地坐在木凳上,任凭女人给他梳头。他自己无知无觉,旁边的侍卫及马贩倒却惊呆了。我是见过他披散着头发的惊艳模样的,此时已经不像昨夜那样震撼了。但是见他被这么多人围观,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那马贩先是反应过来,给他女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回屋去。女人似乎也察觉出不妥,牵着晚思的手回帐篷里,又含笑问道:“你是女孩子吗?为什么打扮成男人的模样?”

晚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故作娇羞地红着脸低头道:“姐姐,不要和别人说哦。”

我懒得理会他,和马贩商议了价格,又请他雇人帮我赶马。

正说着,远处烟尘翻滚,一群人骑着战马风驰电掣而来,马贩哎呦一声,立刻迎上去,热情地拉住为首那人的缰绳:“公子,您要的马已经准备好了。”

这正是昨天的那些人。为首那人跳下马,神情冷淡,身后的侍卫们则忙碌着交割货物和钱财,然后马贩请了专门赶马的人,那几千匹马赶出围栏。

正在忙碌的时候,帐篷帘被掀开,晚思头脸干净地走出来,见了外面人马攒动的情景,就有些害怕地走向我,问道:“怎么又多了一批人。”

我用眼神示意他看不远处的年轻男人。晚思看过去时,脸色都变了,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上前走了几步。表情茫然又哀伤,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似的。我急忙走上去扶着他的肩膀。

“怎么了?”我用手试他的额头,又拍拍他的脸颊。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我抬头,见那个男人也死死地盯着他。

我抬手对侍卫们打了个手势,他们立刻训练有素地挡在晚思前面,沉默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这时那边的马匹已经清点完毕,一个侍卫走过来,请示那个男人,见到眼前的情景,那侍卫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一只手按在刀柄上。那男人看着晚思,对侍卫说道:“没事,我遇到一个故人。你们先原地休息。”

这人没有说破晚思的身份,看来并不想置他于死地。毕竟在这种混杂各种势力的地方,想要陈留王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你们都下去吧。”晚思对侍卫们说,又推了我一把:“你也走。”

我心中不悦,问道:“这人是谁?”

“你很有手段啊。”那人开口道,声音里充满恶毒:“先是九重,然后是陆敬初,再然后是这位……我没猜错的话,是殷南梧吧。”

“我是殷南梧。”我友好地说:“阁下是司徒逆?久仰。”

“你听说过啊?”他冷笑着看向我。

“梧桐山庄卖主叛国,洛水河畔丢盔弃甲,司徒将军威风的很哪。”

司徒逆脸色不变,点头道:“我当你有多大本事,原来是个鼓唇弄舌的儒生。”

我正欲回击,却见晚思一言不发地离开。司徒逆飞身扯住他的袖子:“你别走,你说清楚。”

晚思站住,却不挣扎,只看着他的脸,心平气和地问:“说什么?”

“你……”司徒逆气急,指了指我,又指向他:“你,你和他……”

“就是你想得那样。”晚思好言好语地说:“我跟他上床,还有九重、陆敬初,凡是我能利用的人,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笼络。”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司徒逆暴躁而痛苦地打断他:“胡说,你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晚思低下头,气息有些颤抖,半晌才说:“司徒,你永远都不知道,你曾经把我逼到何种地步,你没有见过我最狼狈时候的样子……”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司徒逆上前一步:“我……”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天地都静默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啊,要不要悄悄走开呢,但是稍微动一下就会破坏这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吧。

半晌,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并肩在草原上散步,我担心晚思的安全,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恰好能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晚思声音柔和地问,他的情绪大概已经平静下来了。

“我成亲了。”司徒逆轻声回答:“我娶了乱冢国的公主,她过些日子就要分娩了。

“哦,”晚思淡淡地应了一声,连一句恭喜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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