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木棉——闲临水
闲临水  发于:2014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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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曲邵华,我大概会娶她。可我只能笑着,看她在我面前慢慢的蹲下身去,双手抱臂……我也陪她蹲了下来,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

“我的小公主,你知道自己亲的这张嘴,一般被用来做什么吗?”我到底做不了她的小王子,这双被蒙上了浅灰色风景的眸子,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通透纯净。

我以为她听不懂,可也许我错了。

我看着沈岚一点点抬起头,用那双因醉酒而略微充血的眼睛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总有一天”她又重复了一遍,“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全部扔到装着福尔马林的玻璃罐里。”

她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进校门。那一刻,她的背影像从天而降的复仇女神……

第10章

我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每次站在过街天桥上,看着脚下连成线的车流时,我总会努力的克制住自己向下跳的冲动。是的,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死,最初是因为难过,后来只是单纯的不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就此定格,或是化作湖畔边的一只水仙,那里会有自恋的少年纳西塞斯与我为伴;我也想过做一朵高枝上的木棉,用沉默去注视这个如炼狱般的人间。

我在桥上趴了会儿,然后用身上最后的一百元打车回家。说是家,也不过是母亲留下来的房子而已。她去世的那年我还在读高中,法院方面也没有联系到任何能够照顾我的亲属。曲邵华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成了我名义上的监护人,也确实承担了对我的抚养义务,只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远远比他给的还要多。

开始的那段时间他表现的像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一语不合就会拳打脚踢,有时还会拽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这个神通广大的男人还从一家三级甲等医院里开出了正儿八经的诊断证明,我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变成了一个因家人去世而重度抑郁的精神病人。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为我办好了休学手续,名正言顺的将我囚禁在家。

被曲邵华强暴是半年后的事儿。那天他刚从医院回来,身上还沾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他一进门就开始往嘴里灌酒,一边喝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没有几个孩子能够在别人说自己的母亲是“路边欠操的母狗”时还能不动声色,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也跳起来回骂,曲邵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我按到地上……

“她只是个孩子,能有什么错?那个贱人凭什么也想杀了她?……”衬衣的扣子在撕扯中蹦到了沙发底下,腿上的裤子也被恶狠狠的扒下。我疯了一样的挣扎,直到钻心的疼痛让我再也说不出话。

那天晚上我开始发烧,并且拒绝吃任何东西,至少当时我是真的想死。几天后我因昏迷被送到医院,曲邵华在我睁眼后就把吊针粗暴的拔了下来。他揪着我的衣领走出病房,开车将我带到一家高档的夜总会内,曲邵华似乎和那里的人很熟,我们在大堂经理的带领下直接上到最顶层。

“你可以自己选择,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曲邵华要我自己决定。

没有选择。

是乖乖去做曲邵华一个人的性奴隶,还是像那个被吊在铁环上的男孩儿一样,在大庭广众下接受陌生人的折磨。

这根本不需要选择。

我们达成了口头协议,他同意让我继续上学,我答应做他的性爱娃娃,此后的几年我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根本无法满足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曲邵华会突发奇想的要我脱光衣服在车里手银;或者成夜成夜的播放同一部GV,要我学习里面那些不堪入目的动作讨好他。药物、皮鞭,他总有办法让我乖乖听话,再将我的尊严狠狠踩到脚下。之后的日子里我不再挣扎,只是沉默着完成他的每一个奇思妙想,曲邵华或许也觉得无聊,那些变态的要求倒也渐渐少了许多。

在那些年里唯一能让我提起劲的事情只有学习,我总想着高三结束后就可以去外地上学,也可以从此远离曲邵华。

知识改变命运。在许多情况下,这都是一句用来安慰人的鬼话。

高考时我发挥的还算不错,除了几所985院校没什么希望外,其它级别的大学应该可以让我随意挑。只可惜曲邵华早就看透了我心中的如意算盘,他迫使我断掉跟外界的一切联系,还拔掉了家中的网线禁止我填报志愿,除非我同意报考本市的高校。我们就这样僵持到第一批志愿填报结束,直到进入征集志愿的阶段我才彻底服输,把验证码和准考证扔给曲邵华让他自己挑。我需要有学上,可既然不得不留在鹭市,不得不留在曲邵华的身边,在哪里读书对我都没什么区别。

曲邵华出奇善良的为我选了鹭大,这是最能对得起我高考分数的学校。录取书上我的专业是旅游管理,曲邵华向我解释这是他们唯一可选的征集志愿。入学一个月后我请求他利用手中的人脉将我调剂到中文系,从此也开始了我大学四年混吃等死的生活。

……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这些早已沉埋在心底的往事又统统浮出水面,我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喘着气,旁边的大门却在这时吱吱呀呀的打开。曲邵华正侧着身站在里边,冷冷的对我说:

“进来。”

第11章

我坐着没动。

曲邵华大概是对我的犹豫感到相当不耐烦,他又朝外走了几步,用手捏着我的后颈将我提了起来。

“别发呆了,快进来。”他将我推进屋,又转身把门轻轻带上。

我不是在发呆,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曲邵华在鹭市的南北两面各有一套公寓,北面的那幢还是面朝大海。如果他想做什么只需来个电话,纵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放在眼前,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先去他那边。

大概是我眼里的疑惑表现的太过明显,曲邵华也开始一本正经的向我解释:他说自己是在附近谈生意,只因为时间太晚才想要住到这里。我家所在的位置基本可以被看作是鹭市的城乡结合部,附近能够用来娱乐的场所只有几间小规模的KTV。市中心有那么多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店,城郊处也有无数隐蔽雅致够创意的会所,我确信任何一个值得让曲邵华亲自出马的人,都不会有勇气请他来这种寒酸的地方做买卖。

拆穿曲邵华的谎言只会让他恼羞成怒,我敷衍的应了几句,还悄悄的挪了挪身子,徒劳的想要挡住母亲的遗像。曲邵华第一次来我家时就用杯子砸破了相框上的玻璃,我跑了很久才找到能够修补它的地方,如果他今天心血来潮的将照片撕个粉碎,恐怕谁都无力回天。

曲邵华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卧室。

我磨蹭着走进房间,他正靠在床上翻着我的漫画书,嘴边还挂着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要真喜欢这些东西”,他指着封面上那个只穿了内裤的性感女郎对我说,“下次去日本我给你带一打回来。”那本漫画其实是老大送给莫非言的,两年来他一直在坚持不懈的往老三手里塞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试图纠正对方扭曲的“三观”,可沈郁桐的好意几乎全被莫非言不屑的扔了回来。这本书的来历太曲折,我也不好向曲邵华解释,只能迅速的将书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转身递给他一本高尚的《罪与罚》。

曲邵华没接,而是继续抬着嘴角嘲笑我的无知,“你能不能拿本我没看过的书来?”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乱七八糟的书架,心想这里还有什么会是曲邵华没看过的,犹豫了半天,我又把那本握在手中的漫画扔了回去。

“你继续看吧,我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曲邵华已经睡了。他没有拉上窗帘,任由冷冷的月光悄悄撒在他的眉宇间,也照的屋内一地冰凉。我站在床边,安静的看着这个连睡觉时都会紧锁眉头的男人: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事故,他会站在鹭大的讲台上,站在能够容纳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内,从容不迫的写下一行行漂亮的粉笔字,他的妹妹会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前,等待铃声响起的那刻与他一起回家……

他会在怀中抱着自己的真心爱人,旁边的婴儿床里会有软软的小生命咬着指甲,在需要引人注意的时候用哭声招来爸爸妈妈。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最后在静好的岁月里迎来人生暮年,用平和的心态去直面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

而现在,他正孤零零的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一缕照在他身上的月光,好像时刻都会连同他冰冷的肌肤一起碎掉。

我沉默着爬上床,侧身睡在曲邵华的身边。他动了动,用胳膊将我从身后搂住,浅浅的鼻息喷在我的脖子上,弄得后颈一阵阵发痒。

“离那姑娘远点儿。”曲邵华的声音近乎耳语,但在这悄无声息的寒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我后天要出差。”他的臂膀在我身上紧了紧,“等我回来。”

他说:“等我回来”。

我大概能够理解曲邵华的心态,猫猫狗狗的养久了也会培养出些感情来,更何况是像我这种比宠物更听话的存在。

曲邵华是养过猫的人。那个无知的小东西总会在他忙碌时毫无眼色的哼哼叫唤;无聊时喜欢抱着窗帘荡秋千;每次被打了都会愤怒的冲进书房,一边跳上沙发抠着上面的真皮靠背,一边瞪着滚圆的眼睛朝主人大肆挑衅……可是我不会,我只会在曲邵华需要的时候才出现在他的面前,像最好的钟点工那样进行家政服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能在床上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

曲邵华一度将那只毛色难看脾气糟糕的猫咪宠上了天,可再细致的照顾也不能阻止它一天天的蔫下来。他带自己的宠物去看兽医的时候我也在,医生向我们解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病因,最后明确的表示:这只猫没救了。

我至今都还记得,曲邵华是怎样顺着猫的毛发,同时冷静的对医生说:“安乐死吧。”

那个可怜的小家伙还在用柔软的舌头舔着他的掌心,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主人判了死刑。

那一刻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你听到了,它没救了。”回去的路上我的眼泪一直停不下来,曲邵华还难得好心的向我递了面纸过来。

对,它没救了。可如果我是它的主人,我会将那只可怜的小猫带回来,而不是放任它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等待生命终结。我会让它知道自己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被主人抛弃,我会抚摸它柔软的皮毛,耐心的陪在它的身边,直到那双灰褐色的眼瞳再也焕发不出任何光彩……

我已经想不起当时的自己对曲邵华说了什么,可我记得那一路他再没说话。隔天他扔掉了屋子里所有的猫咪物件,也包括那张被抠的破破烂烂的真皮沙发。

我也是曲邵华名下的一只宠物而已。

那一天,我从那只被遗弃的猫咪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而今夜,曲邵华却像最温柔的情人一样在我耳边低声呢喃:等我回来。可倘若有一天我失去了应有的价值,他又会将我如何发落?

第12章

不管怎么说,曲邵华的离开都使我微微松了口气。他没有告诉我这一趟要去多久,可从那晚算起,我们已经有整整三周没再联系。这段时间我一直呆在学校,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简直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我几乎每晚都要在书桌前坐到两三点,一遍遍的重复着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乌拉诺斯、克洛诺斯、赫耳墨斯、哈得斯……这些绕口的名字背到最后只让人觉得一心想死。

——和那些平日里累死累活的理科生相比,中文系的生活就好像是洗脚水:平时让你爽一爽,考试让你喝下去。

4月29日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的那刻周围一片哀嚎,我清楚的听见坐在身后的老大恨恨的骂到:操。本场的监考人也是这门课的任课老师,她一面快速的从我们手中抢走卷子,一面严厉的指责我们平日太不用功。

回到寝室的时候老三已经将游戏打开了,我站在一旁看他杀的不亦乐乎,直到老大骂骂咧咧的走进屋来:

“你们说这都是些什么破题?‘少年维特自杀时摊在桌旁的书是《_____》,本书的作者是____’,我连书里面的人名都记不全,还管他死前看了什么书!”

给我们教外国文学的老师是位上了年纪的女教授,据说再过两年就可以退休了,她的课诙谐生动,在学生间很受欢迎,可每每到了考试的时候,她都会成为全鹭大最残忍的杀手。

我耐着性子安慰他:这种题说白了就是不让人拿分,你答不出来,别人也答不出来。沈郁桐的火气稍微消了一点,又开始锲而不舍的向我们追问正确答案。

“不知道,我空下了。”我转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老三的游戏让人看得有点儿无聊。

“我写的《浮士德》,让少年维特在死前看作者自己写的书,这符合商业宣传模式。”

“傻——逼。”从我们回来到现在,这还是莫非言第一次开口。

我被口中的水呛得不停咳嗽,一方面是因为沈郁桐的答案太可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莫非言的表达太直白。我看着老大的脸变了又变,可还没等他开口,坐在电脑前的莫非言就迅速的堵上了他的嘴。

“我在说游戏。”

沈郁桐没理他,又开始缠着我对答案,“还有那本被T·S·艾略特赞誉为‘自亨利·詹姆斯以来美国小说迈出的第一步’的书是什么来着?”

这我倒是知道,答案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在考试前我很走运的背到了这部分内容,只是不知道老大又写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答案。

所幸他很快从考试失利的沮丧中走了出来,还嚷嚷着今晚要来个一醉方休。沈郁桐在班上的人缘不错,仅仅几个电话就动员到了班上的其他男生,我对这种事儿一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可莫非言却说什么也不肯去。

“你玩儿这些有什么意思?别跟个抑郁症患者似的不合群。”沈郁桐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他看老三不肯去,竟然直接蹲下身按了电源。我和老大的电脑都是笔记本,只有莫非言一个人在用台式机,还在进行中的游戏甚至都没来得及存档,就被沈郁桐直接关掉了。

“一起去吧,考完放松一下,就当和我搭个伴儿。”我看老三有发火的架势,赶紧将刚刚站起身的老大推到一边。莫非言沉默了一阵儿,在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时,对方却出乎意料的应了下来。

七个男生聚在一起,能做的事情也无非是喝酒吸烟,沈郁桐还在和其他人一起声讨出题老师,莫非言则安静的坐在角落抽着烟。他玩骰子的技术不错,那些试图灌他酒的男生,倒反被他灌得晕晕乎乎。

没喝多久,就有人不怀好意的提出了“真心话大冒险”,莫非言这个人太神秘,也难怪总是有人想将他的秘密挖出来,可不知是不是老天眷顾,连续玩了十几轮,却总也轮不到老三做输家。

这一回倒霉的是我。

沈郁桐当着其他人的面向我大声提问:“你现在是处男吗?”

这本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个班的男生聚在一起,周围又没有心仪的女孩子,老大向我提出的也不是什么回答不了问题。

我笑着说:“不是。”愿赌服输,游戏规则就是如此。

周围的兄弟们开始起哄,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死小子问我是不是沈岚。

我们闹了一会儿,直到角落里传来莫非言清亮的声音,他也在笑着,“前面还是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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