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达不知道陈峻是想划清界限，还是在克制感情。他想要回复，却被孟盛挂了电话。

华朝达一阵鼻酸，却又被高温和睡意掩盖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孟盛想打个电话让华朝达帮他去一趟学院取材料，才从华朝达略不自然的表达中知道他“身体有点不适”。

“可怜虫。”孟盛感叹，“你一个人要不要紧啊？妈的，圣诞节这个时点，就没什么熟人还在学校啊。”

“没事没事。”华朝达咽喉肿得跟桃核似的，浑身酸痛得提不起力气，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喂……”，孟盛空喊几声，发现华朝达已经挂机，只好干笑一声给身边的人解释，“混小子，往常都不挂我电话的，烧糊涂了。”

陈峻听见，心里一咯噔，脸上却淡淡的没做声色。

平心而论，一次重感冒和发烧，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疾病，也尚在华朝达可以自理的范畴内。但数日以来困顿在家，无人关心，因为大雪甚至无法出门购买食物的孤立无援，确实让华朝达感觉到了一个人生活的艰难。就连当初信誓旦旦说要“请你吃饭”的魏肖汀也见色忘义，再也没有和华朝达联系。华朝达一个人病怏怏了近一周，直到12月将尽，实在是再也忍受不了每天订一次披萨过活的日子，打算出门走走，便穿上厚重衣服，选了最近的路，一个人走到超市去买些热食，再去图书馆消磨半天。

图书馆的大功率暖气十分舒服，让华朝达堵塞了一周的呼吸道都暂时打开了。他在无人占用的小复习时里睡了一觉，直到傍晚才重新披上厚衣服，慢悠悠地挪回家。

公寓楼道里的电梯门打开，华朝达低着头翻找钥匙。才一抬头，便见到一个人扶着行李箱，手上拽着外套，脸上关切又有些不好意思，正站在自己家门口。

陈峻回来了。

第22章

后来华朝达曾经无数次扪心自问，为什么想到的是“陈峻回来了”。这个“回来”，有太多的假设，太多的预期，太多的心理暗示。

然而只在那一刹那，华朝达完全顾不上尴尬。他心里只有惊讶和喜悦。

“是你？”

“嗯。”陈峻有点手足无措，不安地摸了摸鼻子，“是我。”

“你一个人？”

“嗯……”，陈峻想着措辞，“你……那个同学还住我那儿，我就先到你这儿了。”

华朝达见他身上并无风雪痕迹，想来在楼道里已经等了很久，心下歉疚，“吃饭了吗？怎么不打我电话？”

“手机没电了。”陈峻苦笑一下，“还没吃，你吃了么？”

“还没……”华朝达本已不打算吃饭，掏出钥匙开门，“把东西放下，多加件衣服，我们出去吃。”

“好。”陈峻心里有些高兴，他想毕竟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他设想的那么尴尬。

点完菜后，华朝达和陈峻两人在“上海小馆”里相对沉默。华朝达头发上的雪粒融化，顺着额头留下来，此刻倒更像是应景的汗。

“给你添麻烦了。”陈峻淡淡说，“我想过回去的，你那个同学和他女朋友都在，我不太好打扰。孟盛说让我住他的屋子。”

“嗯……嗯？！”华朝达迅速掩盖失态，“这样……”

“不方面么？”

“没……方便的。”

“不方便的话，我就找一下别的朋友。”陈峻抬头，目光直视着华朝达。

“哪儿的话。”华朝达心想是因为自己的朋友给别人增添了麻烦，还能不让别人住么。“晚上帮你收拾出来，我在他房间里堆了点东西。”

“有劳了。”

整顿饭华朝达都吃得不太安心。他心里的小兽一点点地抓挠着他，又痒又痛，百爪挠心。饭店的老板娘仍然和陈峻颇为熟络，送上暖胃的杏仁露，又在一旁笑盈盈招呼。

华朝达想，也许陈峻天生有这种和人熟络的能力。他问不出“你为什么提前回来”这个问题，他怕得到自己心里那个答案。

结账时华朝达坚持要请陈峻，他绕出落座的小小隔间，突然发现前台正结账的姑娘很是眼熟，想了一会儿，才发现是“非诚勿扰”之前那个试图来拉华朝达录像的女孩。只是昔日她穿着利落单薄的衣裙，今天换上了牛仔裤和雪地靴，在层层衣服包裹之下，仍然有着青春鲜艳的轻盈。

华朝达想起这个女孩子依稀是喜欢陈峻的。

回过身，看陈峻的五官在柔柔灯光下带上薄晕，难描难画。他想难怪，这样的陈峻，谁喜欢都是正常的。

也包括……自己么？

华朝达闭上眼睛想了想，第一次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刚才看到那个女孩那一刻，他本能地排斥着这个连名字都想不起的女孩，对坐在隔间里的陈峻起了占有欲。他想他果然是喜欢陈峻的，确认一遍，不是朋友之间那种喜欢。

饭后陈峻说想去提车，说一起去一趟超市，买点简单的食物。华朝达同意了，他推着手推车穿行在超市货架之间，被刚才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心不在焉。

事实上华朝达对自己的想法并不吃惊。一旦心里面确认，反而觉得过去一月以来自己的纠结抑郁辗转反侧，都显得有些矫情。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

再是喜欢的人，也可能会有不喜欢了的时候。如果喜欢是错的，那等不再喜欢之时，不就解脱了？

华朝达有点惊讶于自己的冷硬。但比起设想两人克服重重压力，鹣鲽情浓携手老去，这个想法是不是更符合人之常情？没有世俗压力、没有悖逆传统、没有忤逆父母、没有留人耻笑。庸常如你我，不该平平凡凡找个普普通通人，过个太太平平日子，将风风雨雨的生生世世抛诸脑后？

只这短短几分钟里，或者说，从陈峻站在华朝达家门口到现在这短短两个小时里，华朝达一个月以来的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痛定思痛深思熟虑，终于被放了一个开口，哗的一声奔流直下一览无余。

陈峻茫然不觉。他随手拿着各类食材，一样一样往小车里扔。华朝达表示简单吃点就行，陈峻却说住在他家太过叨扰，自己会烧点不成体统的小菜，两个人可以一起搭个伙。

新年前夜，小镇上也进行了简单装点，显得热闹了许多。到家后华朝达将暖气开到最大，找了一套干净睡衣出来，让陈峻先去洗澡，自己给父母打了新年电话。

华朝达的父母简单给他问了好，也询问了他最近的情况，也没有人一起过年。华朝达一一作答之后，父母说起之前家中投资失败的事情，说钱虽然已经难以追回，但好在下学期华朝达的学费已经有了着落，不必让父母再费心，又督促他下学期利用课余时间好好找工作，争取能够顺利就业。

“就指着你拿了绿卡，取个美国媳妇儿，再把你爸和我接过去了。”华妈妈说得很乐观。

“恩恩。”华朝达应答着，心里有些苦笑。抛开父母对国外的认知和他无法同步，娶美国姑娘什么的确实也不是他的志愿，但越洋长途电话又不是辩论研讨的时间。

陈峻洗完澡，湿着头发出来。为了省暖气费，孟盛那间从他离开时就关掉了暖气，此刻温度尚未升上来，华朝达让陈峻坐在自己床上休息，自己再去洗澡。他下意识地瞥了陈峻一眼，没戴眼镜的陈峻眉目显得柔了几分，石膏一样俊秀的侧脸轮廓被灯光打出柔和的阴影。他身上蒸腾着热气，随意地坐在床上，笑得与世无争。

华朝达关上浴室门。他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作为一个男性，他非但没有反感陈峻裸露出来的肢体，反而觉得很有魅力。

根据华朝达自我怀疑阶段看过的那些模棱两可的文献，那些和美学以及艺术相接近的记载里，美少年都是作为一种跨越了性别的存在来引发人的性欲的。然而华朝达发现，陈峻的身体非常好看，是非常男性化的好看，不是肌肉贲张的夸张，而是匀称而强健的美。线条清晰，肢体舒展，中等肤色，在灯光下光泽感很好。

华朝达站在淋雨龙头底下，发现自己居然有了生理反应。

他将花洒取下来对着脸冲洗，似乎这样可以掩去自己的脸红。

一向洗澡很利落的华朝达在浴室里待了快二十分钟，才觉得自己的生理反应有所缓解。他不是不会自己解决，而是觉得自己“为了陈峻”而做这件事情，想想就不能容忍。

宽松的夏威夷裤根本没法掩盖尴尬。华朝达洗完出来，不太敢直视陈峻，只好假意去孟盛的房间里试试温度，又被森森的寒气逼回来。陈峻坐在华朝达床上，并没有直视他，正看着华朝达放在床头的阅读材料。“洗完了？”

“嗯……”华朝达支唔。

“我刚给父母打了电话说新年快乐，你打过没有？”陈峻依旧没有抬头。

“打……过了。”华朝达血直往脑子里冲。他发现自己又有反应了，脸上一时红得无地自容。

“坐过来吧。”陈峻拍拍身边的床。自打华朝达用行动表示了拒绝之后，陈峻一直自我约束得很严。他这次提前回来，除了实验室有点事之外，主要便是不放心华朝达生病又一个人独居。他想到华朝达上次胃疼急诊，想到他现在一没有车，二没有很熟的朋友，便提前订票回来。但尽管这样，他并不打算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他花了太长的时间说服自己尊重华朝达的选择，因此再不甘也要退回朋友。

第23章

此刻陈峻心无旁骛地拍着床，华朝达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他含糊地表示不用。

“怎么了？”陈峻抬眼看了华朝达，见他窘迫的样子，想起之前的事情，有些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也不是。”华朝达一着急便开始解释，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语境一重叠下显得更加词不达意。

“我知道你对我……”陈峻苦笑，他默默咬咬牙，决定把话说得明白些，“我知道你都知道，但我……我真的很尊重你这个朋友。就算我过去有些你知道的想法，但现在真的没有，朝达。”

“嗯……”华朝达下面顶得不行，声音小得听不见。

“算了。”话说出口，陈峻心里仍然疼得攥紧了一般，“一会儿孟盛那个屋暖和点我就过去，明早我就搬出去。”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华朝达连忙解释，“陈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以后我俩的来往，以你觉得合适的尺度为界。”陈峻心里难受，“你要是觉得还不合适，我们就不来往了。”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华朝达几乎是低吼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峻你听不出来吗？”

“……”陈峻直视着华朝达，将他上下扫了一遍。

虽然陈峻仍然听不出华朝达是什么意思，但他算是看出来了。

“……”

陈峻尚未作出反应，便被华朝达一把抱住了。成年男人的体温带着热气蒸腾上来，皮肤接触的暖意热辣辣烧到脑子里，直让人在所不惜。

“朝达……”陈峻愣了愣，回过神来，立马伸手将他环在怀里。

“谢谢你。”华朝达脸埋在陈峻肩上，“陈峻，我知道我过去很糟糕……”

他说不下去。

“不用提了。”陈峻一把将华朝达肩膀掰过，按在墙上。他确认了一下华朝达的眼神，见他两眼里虽然懵懂复杂却并无拒绝，再也无法克制，吻了上去。

华朝达唇舌抗拒了不到十秒，便开始回应他。两个人唇齿试探了一会儿，便深深纠缠起来。

他能听见他的心跳，他能感受他的脉搏。

他能触碰他的兴奋，他能明了他的悸动。

等华朝达反应过来，他已经和陈峻一起脱光了彼此的衣服。陈峻全裸的身体比他想象中更加健康匀称，有着比女孩子更加强韧的线条和触感。华朝达无师自通地和一个男人彼此爱抚起来。

和之前跟女朋友青涩的接触不同，同为男人，太了解对方的需求，也太明白如何取悦对方。华朝达被陈峻爱抚一番，几乎要激动得泄出。他想这样不行，便抓住陈峻的大腿根部反复摩挲，然后示意陈峻翻过身去。

陈峻会过意来，不禁失笑。他想华朝达毛毛躁躁的，别说和男人，只怕就跟和女人都是没到过第三垒的雏儿，现在逞什么能。他将华朝达推倒在床，不等华朝达抗议，便用嘴含住了他的荫净，轻轻舔弄起来。

“嗯……”华朝达浑身一哆嗦，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暖洋洋包裹了全身，舒服得颤抖。

陈峻一边帮他含着，一边用手轻轻捏着他两边睾丸，力度不大不小，却充满了挑逗。华朝达鼻腔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一条腿弯曲着搭在陈峻肩上，足弓绷直，轻微痉挛着。

口腔湿润温热，陈峻又异常温柔。就在陈峻试探着想把手指伸进他身体里时，华朝达猛然挣脱，一把推开了陈峻。

“怎么了？”陈峻一愣，他想华朝达是不是觉得进展太快，还是突然间又反悔了。

“你趴下。”华朝达憋了一会儿，通红着脸蹦出几个字。

“……”陈峻又好气又好笑。

“趴下。”华朝达言简意赅，强作镇定地重复。

陈峻本想问“你会么”，又怕伤了他自尊，想着让让他也无妨，便顺从躺下。华朝达将他两腿分开，将食指伸进去探了一下，觉得这处入口紧窄得惊人。他有点手忙脚乱，将床头治疗皮肤冻裂的芦荟胶胡乱挤了点在手上，又弄到荫净上，对准入口，一手扶着下身，一手按在陈峻腰上，挺身用力送了进去。

“唔……”陈峻瞬间咬紧了牙。他本来就更习惯在上，现在空窗已久，今天又是毫无准备，加上实在没有想到华朝达鲁莽到这种地步，疼得措手不及。

华朝达一推之下未能到底，又抽出一些，双手分按在陈峻腰两侧，再次用力。

“轻点。”陈峻倒抽一口凉气，考虑到他的自尊，没有断然抱怨“你到底会不会”，只低声哼了一下，“轻……点”。

“嗯。”华朝达不比陈峻好受，只怕现在手忙脚乱出来会前功尽弃，便稍微放慢了些。刚慢下来，便感受到四壁咬合之紧几乎让人窒息，便往前再送，一插到底。

陈峻疼得抓紧被单，咬着牙没有叫出来。华朝达在他身体里缓了缓，觉得稍微好受些，便问他好点没。陈峻含含糊糊点头，华朝达便将他腰身再提起一些，开始抽送起来。

陈峻在他毫无技巧的蛮干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华朝达肯定是个雏儿。疼痛感已经没有刚才强烈，却也没有太多快感可言。仅仅几分钟前还硬得发疼的下体在分心之下已经有点疲软下来。陈峻看华朝达没有帮他的意识，想要自己解决一下，偏偏一直用手支撑着上身，腾不出手了，于是只好压低了腰，尽量让自己放松，减小冲撞带来的不适。

第一次身体接触的奇妙感觉并不随技巧的缺失而有所减弱。对于华朝达，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有真刀真枪的真正性行为，而非止步于偷偷摸摸的边缘性爱，其刺激感可以想见。对于陈峻，和华朝达有此接触是他一直梦寐以求，虽然华朝达的技巧实在是生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并不影响由此带来的巨大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