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节操勿捡 上——糖醋藕
糖醋藕  发于:2014年12月03日

关灯
护眼

“大人?”

察觉到身后的李斯半天没有动作,韩厘有些奇怪的问道。

“无事。”

李斯平静的回答道,走进了营帐之中,被放下的帐门,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隔绝了。

这次,是李斯赌赢了。

但是,韩非的赌注,却才刚刚开始。

******

宵禁的时间到了,新郑城门缓缓关闭,虽然身体已经异常疲惫,但李斯却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李斯并不是第一次做,但是这一次,确是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和不安。

午夜时分,营帐的外面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李斯看见一个传令兵进了营帐,在韩厘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韩厘神色一变,猛然站了起来,作势就要朝外面走去。

铮的一声,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架在了韩厘的脖子上。

“将军要去哪?”

冰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而手握长剑的,却正是刚刚还正睡着的李斯。

韩厘偏头看向一旁的文弱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住剑柄,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火光之下莹莹如玉,韩厘心中一动,嘲弄道:“剑是好剑,只是……”

电光火石之间,韩厘迅速侧身,在李斯躲避之前,伸手抓住李斯握剑的手,而韩厘身边的士兵,赶忙拔刀对着李斯。

紧紧桎梏住李斯的手,韩厘这才慢悠悠的继续说道:“只是……这样的一只手,真的能用的了剑吗?”

虽然已经受制于人,李斯的脸上却不见慌张,对着眼前的人莞尔一笑,李斯道:“我不会用剑,可不代表别人不会用剑。”

“糟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韩厘转身便往营帐外跑去,但是,已经太迟了。

营帐中,数十把长剑正直直的指向韩厘,能够无声无息的潜入了营帐之中,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死士!

韩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想要大喊,这样一定会惊动附近巡逻的卫兵,但是,他也会没命。

噎在嗓子里的大喊最终还是被生生咽了回去,韩厘怕死,而且,他看的出来,眼前的人并不是想要杀他,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

“将军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想让将军安安静静的陪斯待上一夜。”

韩厘只能点头。

******

枯坐一晚,谁都没有说话。

当黎明的第一缕透过缝隙照射进营帐,外面传来越来越急促的马蹄声。

结果,终于出来了吗?

大批的禁军将这里包围,帐门被掀开的瞬间,营帐中的死士散去,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在看到门口的人后,李斯猛然站起,大喊出声。

“师兄!”

站在营帐门口毫发无伤的韩非,终于让李斯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师弟。”对着李斯,韩非紧绷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了笑容,要知道,在李斯为韩非担心的同时,韩非也在为李斯提心吊胆,如果李斯死了,那么他这王位,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非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韩非和李斯四目相对之时,一旁的韩厘不识趣的开口,淡淡瞥了一眼韩厘,韩非从袖中掏出一块金印。

李斯不知道那块金印,但韩厘却瞬间认了出来,那是……属于韩王的王印!为什么现在会在韩非的手中?

像是看出韩厘神情中的诧异,韩非平静的解释道:

“昨夜王城叛乱,韩非奉命带兵救驾,已将叛党悉数拿下,只是待韩非赶到之时,吾王已经身亡。”

听到韩非这话,李斯心里心里咯噔了一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在一旁,韩厘也在狐疑的想着。

韩王已经驾崩了?但是,即使这样,金印也轮不到韩非来执掌啊,明明是有太子殿下的……除非……

想到这点,韩厘继续问道:

“叛党……是何人指使?”

“原太子韩安。”

“什么!”李斯猛然站起,颤抖着声音喊道。

“师弟,你先听我解释……”

还没等韩非说完,李斯却已经冲到了营帐外面,夺过一匹马便往城内奔去。

这和他原来的计划不同,原来他们计划是,逼韩王退位,然后再用怀柔策略让韩安主动让出太子之位,但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回想着韩安之前对自己所说的话,李斯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韩安,你一定不能出事,你我之间,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兑现!

22、陌生

吆喝的小贩,在街边嬉戏玩耍的小童,扛着锄头在田里里忙活的农人,新郑城里一切,看起来都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天地万物,不为尧舜而存,不为桀纣而亡。

上位者的斗争,往往并不是普通老百姓所关心的,管你是谁当权,只要有口饭吃,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但是,对于李斯来说,那场争斗所带来的,却是切肤之痛。

长达几个月的精心策划,韩非最终成功了,但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很快……很快就到了……

策马狂奔在新郑大街上,路过曾经走过一次次的地方,渐渐已经接近太子府的位置,李斯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好像下一刻就要从胸膛跳出般。

但是,当李斯终于赶到了太子府前,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原来的太子府,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目之所及,满是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

“师弟!”

急促的马蹄声和韩非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看见站在那片废墟前的李斯,韩非赶忙下马,赶到李斯身边。

察觉到韩非已经跟来,还没等韩非说些什么,李斯便已经恍恍惚惚的开口问道:

“韩安人呢?”

“昨夜太子府突然起了大火,太子府中,包括韩安在内的所有人,都死于火中。”

像是没有听见韩非的解释,李斯抬头,目光灼灼。

“为何要杀他。”

韩非微微一愣,苦笑着回答道:

“师弟为何这么确定人是我杀的?”

李斯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废墟,无比固执的说着同样的话。

“为何要杀他?韩安没有实权,他根本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被自家师弟这样一遍遍的质问,韩非也气恼了,他有些愤怒的对着李斯低吼道:

“就不说韩安到底是不是我杀的,就算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韩安是太子!就算没有实权,万一他有心要继承王位!我又该如何自处?”

如此杀伐决断,冷酷决绝。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李斯却觉得韩非陌生到让他觉得可怕。

李斯突然想起,前世韩非入秦的时候,姚贾为了拉拢自己与他一起对付韩非,对自己所说的话。

“廷尉大人,韩非一生都没有涉足政坛,却能写的出《五蠹》《说难》那样的着作,如果真的让他执掌了大权,难以想象他会是什么样的。”

当时的自己,委婉的拒绝了姚贾的邀请,在他看来,韩非就是韩非,那个心高气傲又倔强的韩国公子,自己最亲密的挚友,无论掌权与否,他都是不会变的。

但是现在,李斯却突然意识到了,或许,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韩非,一个真正步入政坛的韩非。

这样的韩非,让他觉得心寒。

看见李斯半天没有说话,只有对着前面的发呆,韩非的眼色一暗,突然问道:

“师弟,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李斯愣住,随即立刻想到了什么,韩安来找自己的那次,或许韩非……根本就在附近。

“那个时候,你看到了?”

韩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一言不发的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帛,已经沾染上灰尘的白色丝帛上,是少年稚嫩的笔迹:

『山有木兮木有枝』

李斯的思绪很乱,乱七八糟的记忆一齐涌上来,韩安见到自己时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韩安怯生生的问自己可以抱他一下的样子,韩安望着他离去的样子,关于韩安的一幕幕,是那么的清晰,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少年将这块雪白的丝帛递到自己的手中,睁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朝自己问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先生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心悦君兮君不知。”

轻声的说着这句话,但问出上一句的少年,却永远不可能听见答案了。

似乎是听见了李斯的喃喃自语,韩非伸手捏住李斯的下巴,强硬的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四目相对之时,因为离得太近,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感觉到,韩非清楚的看见,李斯的面色很是憔悴,眼神中满满的哀伤,他在为韩安而哀伤。

涌上心头的怒火让韩非手上的动作微微加重,嘴上更是不客气的说道:“怪不得太子愿意为师弟偷兵符,原来是因为师弟已经委身于太子殿下……”

韩非突然止住了自己的话,他认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分了,但是现在打出话头,已经来不及了。

李斯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他没有根本想到,自己对韩非推心置腹出生入死,而韩非,他竟然会这么看自己。

伸手将一直挂在腰间的兰草香囊拽掉,扔到了韩非的手中,李斯的声音绝望而冰冷。

“韩非公子,你的东西还给你,我要不起。”

看着自己亲手为李斯做的香囊,韩非呆滞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弥补,他想要告诉李斯,自己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他只是太生气了,但所有解释的话却像堵在了嗓子咽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任由着李斯转身离去,但是还走上几步,李斯便感觉喉头一甜,眼前突然一黑……

过于疲惫的身体和受到极大打击的精神,让李斯终于支撑不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23、刺客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下已经不是冰冷的地面,柔软的床榻,焚着熏香的暖室,让李斯有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候,他是权倾一时的丞相,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唾手可得。

为了权势,他亲手毒死了自己的挚友,逼死了扶苏和蒙恬,最终,他也落得个身受五刑而亡的下场。

权力这种东西,李斯已经完全厌倦了,这一世,他只是想弥补自己前世的遗憾,帮助韩非实现他的理想和抱负——让韩非弱小的国家强大起来。

李斯是过来人,他深知在一个国家通向繁荣和富强的道路上,流血和牺牲难以避免,但他还是对韩安心生愧疚。

虽然杀韩安不是李斯,但李斯却无法否认韩安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个少年那么信任他,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他,但最终,他还是因为自己而死。

“你终于醒了。”

关切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李斯侧头朝外看去,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漂亮,甚至是艳丽的脸庞。

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不是韩非,而是张平。

虽然李斯明白,那日之后,韩非应该不会想要见到自己,而自己也暂时不想见到韩非,他们两个都需要冷静一下,但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候,李斯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像是已经看出了李斯心中所想,张平的手轻轻搭上了李斯手腕,低笑着说道:

“新王登基,事务不免繁忙,这里是张平的府邸,张平自然会好好照顾李兄。”

李斯垂眸,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虚弱。

“他已经是王了吗?”

“韩国宗室,论资格和才干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是吗?”

李斯淡淡反问道,他和张平谁都没有明说话中的“他”到底是谁,彼此只是心照不宣。

蓄谋已久的计划明明已经成功,但是无论是李斯还是张平,谁都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所有的混乱,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

从张平的口中得知,那晚老韩王遇害,太子死于一场诡异大火之后,前线立马传来急报,秦国已经大败洛阳周室,秦军已经挥师东来,他们的目标,便是韩国!

国难当前,推选出一位新的国君成了最要紧的事情,但奇怪的是,那些平时觊觎着王位的韩国贵族宗室们,在一夜之间突然变得谦虚无比,他们纷纷推辞道:

“我等才疏学浅,此等大任实在难以担当!”

说到这里,张平狡黠一笑,冲着李斯打趣道:“从前炙手可热的王位,现在却被踢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李兄知道是为何吗?”

已经微微坐起身来的李斯敲着床沿说道:

“秦军如狼似虎的扑来,一副势在必得韩国的样子,如果现在谁做了韩王,估计就是是韩国历史上最短命的王了。”

张平点头,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中流露出敬佩的意味: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却挺身而出,他率领着韩国十二万大军赶往边疆,抵御秦军的进攻,但奇怪的是,当大军赶到边境,原先气势汹汹的秦军也已经不见了——他们班师回秦国去了。”

“吕不韦的目的原本就是只是洛阳周室,装作东来的样子,也只是想吓吓韩国,看看能不能顺便抢点什么回去,想要重创韩国,秦国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所以在得知韩国已经派出大军后,他们便也撤退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李斯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秦国的爵位直接与军功挂钩,秦国人狂热的喜爱着战争,就算知道在韩国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是秦国也很难占得到便宜,他们也不会这么干脆的撤退,甚至都没有和韩军接触,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还没等李斯想明白,他便听见张平继续说道:

“回来之后,那位关键时刻站出来的便成了新的韩王,今天早上,是新韩王的第一次朝会。”

“在我昏迷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

“你昏迷了整整五天,对了,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李兄。”

“何事?”

紧紧盯着李斯神情的变化,张平一字一句的说道:

“今日朝会之上,韩王已经擢升李兄为奉常,位列九卿之一。”

奉常,说的九卿之一,但平时能管的,也就只有宗庙里的香火,李斯冒死偷兵符,与城外的大军周旋,但最终得到了,却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奉常之职。

看见李斯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张平忍不住说道:

“李兄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你让去管宗庙烧香祭祀之事,这是什么道理?”

李斯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韩非已经忘记了他们的约定了吗?

“我若为韩王,君则为韩相。”

或许,韩非只是把它当做了一句玩笑话,但李斯,却已经当真了。

******

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满,但渐渐地,李斯发现做奉常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太清闲了。

九卿之一的奉常,掌管的是宗庙祭祀礼仪,不同于其他的职位,奉常也只有在韩王祭祀之时事务稍稍繁忙一些,平时里几乎是没有什么事做。

所以,李斯也有时间亲自打理起了自家后院的兰草。

韩非成了韩王,自然是被迎到了王宫之中,原先的府邸,则被赐给了新任的奉常大人。

而在那天的争执后,除了在韩国朝堂之上,李斯便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韩非。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