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厉对沈严说：“我去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沈严点点头。

那边，蒋睿恒开始对尸体进行尸检。他拔出死者后腰上的刀子，刚想招呼人，却发现旁边已经递来了一个证物袋。蒋睿恒侧过头去，发现身边的人是李嘉宇。

“谢谢。”蒋睿恒随意地接过袋子，把凶刀放进去。

李嘉宇接过证物袋，替蒋睿恒写好标签，然后又把一旁的应急灯拿过来，把尸体照得更清楚些，以便蒋睿恒验尸。

这一系列举动太过体贴，蒋睿恒总算意识到了。他抬眼看了一眼李嘉宇，李嘉宇却并没有看着他，而是在看着尸体，似乎自己就是纯粹的帮把手。这态度让蒋睿恒有些拿捏不准，于是他低头继续干活儿。可是干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于是问道：“你不用现场采证？”

话一出口，蒋睿恒感觉有点不妥，自己刚才那话说怎么像是在赶人似的？他刚想解释一下，不想那边李嘉宇却回话了。

“没什么可采的，”李嘉宇表情正常，声音也如一贯的平和：“路上的雪早都冻硬了，找不到什么鞋印。剩下或许能有点线索的，也就那把凶刀了。”

蒋睿恒点点头，他将死者翻过身来，打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前面，而这时，一个商标吸引了他的视线。

“嗯？劲霸？”蒋睿恒看着外衣上那个小人标志，微微皱了皱眉。他让李嘉宇把灯再拿过来一点，然后借着灯光开始检查死者的衣服：“劲霸，Armani，内裤是……Prada？这人挺大款啊？”他看着李嘉宇说：“这家伙该不会是被抢钱的盯上了吧？”

李嘉宇听到蒋睿恒这么说，也留意起死者的衣着来，他对蒋睿恒说：“看看死者钱包还在么。”

蒋睿恒点点头，开始翻查死者的衣兜。可是他手刚一伸进去，就听到死者身上传来一阵叮铃铃的音乐声。声音虽不大，可在这安静的冬夜里，却显得相当嘹亮。

蒋睿恒吓了一跳，立刻抽出了手。所有人都转过头来，蒋睿恒连忙摆摆手，然后指了指死者。

沈严走了过来，对蒋睿恒点了点头。蒋睿恒见状，小心地再次向尸体身上摸去——

手机是装在死者的里怀兜里的，被蒋睿恒拿出来的时候还在一边响铃一边振动着。几人一起看向屏幕，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办公室”。

办公室？三人有点诧异地互望一眼：这么晚了办公室还打电话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是办公室打来的电话，也就可以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了。于是沈严从蒋睿恒手中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喂~你今晚到底还过不过来啊？~~”意外地，电话那头竟传来一个妩媚的女人的声音，女人尾音上挑，撒娇明显是在撒娇。那语调那内容，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办公室的同事。

沈严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喂？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大概是听出这边的声音不对了，声音也立刻恢复正常：“你是谁？这电话怎么在你手上？”

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警惕。

沈严回答道：“我们是警察，请问你是这手机主人的什么人？我们有些事想询问你。”

没想到，沈严刚说了这么一句，那边居然突然挂了电话。

“喂？喂？”沈严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中一阵奇怪莫名。

“挂了？”蒋睿恒看着沈严，有些奇怪地问：“对方说什么了？”

沈严摇摇头，他再次回拨回去，可那边居然变成了无法接通。无奈，他只好暂时放下手机，问蒋睿恒：“怎么样？”

“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小时前，死因是失血过多。”蒋睿恒边翻过尸体边指给沈严看：“伤在左后腰，看刀子插的方式，凶手应该是在死者背后下手的，也就是说凶手……”

“是个左撇子？”

“没错。”蒋睿恒看着沈严，点点头。

“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么？”

“嗯，”蒋睿恒把尸体翻过来，拎着衣服对沈严说：“死者身上穿的全是名牌，应该是个有钱人。”然后他又从死者里怀里掏出钱包来：“不过凶手并没有拿走死者的钱包，看来不是为了劫财。”

沈严点点头——如果不是劫财，那就说明凶手是处心积虑地要这个人的命了。

这时，江厉也转了一大圈，再次走了回来。他对沈严摇摇头说：“问过附近，没人看到可疑人物。”话音还没落，又是一阵叮铃铃，死者的电话居然再次响了起来！

几人又再次看向那个手机，这次上面显示的是“王秘书”。

沈严再次接起电话：“喂？”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中带着一点谨慎：“您是……？”

“我是警察。请问你是机主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秘书。”那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点不安：“请问我领导他出了什么事了？”

“他出事了。”沈严简单地回答道：“你能联系到他的家人么？”

听到沈严这么说，对方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那人连声追问：“出事？出什么事了？”听到沈严没有回答，他又便又说：“你们现在在哪里？请等我一下，我立刻过来。”

沈严一想也好，于是就告诉了他地址。那边匆匆答应，等沈严一说完又连声嘱咐：“在我过去之前，请千万不要离开，也不要再通知任何人。这个手机再来任何电话，请务必不要接起来，一切等我来了再说。”语气严肃，似乎很是认真。沈严点头答应，那边便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秘书说马上就过来，我们在这儿等会儿吧。”沈严对其他几人说。

“他说没说这人是谁？”蒋睿恒问。刚才他们检查过死者的钱包，里面并没有任何表明死者身份的证件。

沈严摇了摇头。

“嗯？这么神秘啊？”蒋睿恒略感奇怪地自言自语：“哪个公司的老总，一晚上又是办公室找又是秘书找的？

沈严想起刚才那个妩媚的女人的声音，皱了皱眉。

深冬的夜晚十分寒冷，河边更是要冷上三分。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的疼。几个人很快就都冻透了。沈严想让其他人都回车里去暖和一会儿，结果蒋睿恒摇头，表示自己是法医，要留下来盯着尸体；而李嘉宇也说自己是法证负责人，必须要留下；江厉是特警出身，本来也不怕冷，最后只有一个苏墨涵，被几个头头硬逼着撵回车里。

“说起来，真是便宜晋松那小子了，今天居然不是他值班。”蒋睿恒跺着脚，装作不满地说。

“倒也不是，晋哥出差了。”李嘉宇解释。

“出差？”蒋睿恒愣了一下，他看了沈严一眼，却发现后者也露出意外的神情，显然并不知情。于是他问李嘉宇：“晋松去哪儿出差了？”

“悉尼。”

“悉尼？！”蒋睿恒真是惊到了，他又追问一遍：“澳大利亚的那个悉尼？”

“不是澳大利亚的，还哪儿有悉尼？”李嘉宇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是说，他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开会？什么国际会议啊？”

“是一个刑侦技术的交流会，头儿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他今天忙了一天整理材料，估计这会儿才刚上飞机。”

蒋睿恒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沈严。沈严低着眼，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蒋睿恒怕沈严心中不舒服，于是故意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今天重案组和我白天都休息，难怪我们都没听说……”

“是，晋哥说等你们明天上班，让我再告诉你们一声的。”

蒋睿恒点点头，再次偷眼打量沈严。沈严依旧是刚才那个姿势，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李嘉宇看着蒋睿恒的举动，略带奇怪地眨了眨眼。

而这时，江厉却突然挺直了身子，看向外边。几人跟着他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影晃动，似乎是有人从那边跑了过来。

“那秘书到了？”蒋睿恒问——速度够快的了啊？……

江厉摇摇头，这时人影靠近，大家才看出来，居然是苏墨涵。

李嘉宇迎了上去，奇怪地问：“墨涵？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里太冷了，我拿了点东西，给大家暖暖手。”苏墨涵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分发给大家。众人接过去一看，竟然是暖宝宝！

“这……”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严笑着说：“所以，墨涵，你刚才回去，就是去取这个东西啊？”

苏墨涵腼腆地笑笑，手下分发的动作却没停，他一边发一边解释：“天太冷，如果不注意保暖的话，很容易冻伤的。所以我就多预备了些，拿着焐焐手也好。”

蒋睿恒笑着接过去：“那就多谢了。”

保暖贴已经拆封了，正在隐隐透出热度。虽然小东西不大，但是捂在手里，总归多了些暖意。

苏墨涵将保暖贴一个个分发掉，最后发到江厉手中，他冲江厉一笑：“喏，给你的。”

“谢谢。”江厉接过，没带手套的手指已经冻得微微发红。

“诶你怎么没戴手套啊？”苏墨涵问。

江厉一怔，继而淡淡说：“习惯了。”

“这个习惯不好，冬天不戴手套，很容易冻伤的。”说着，他把自己的手套脱下来，递给江厉：“你先戴我的。”

江厉有点意外，摇摇头，举起手中的保暖贴：“不用了。你不是给我这个了么？”

“可是你现在手已经有点冻到了，冷热相激，一会儿会更难受的。你先戴我的手套把手缓过来，然后才能用这个。”苏墨涵不容分说地抢走江厉手上的保暖贴，然后将手套塞到了他的手中。

江厉一个没留神，竟被苏墨涵从手中抢走了东西。等他回神的时候，手上只剩了一副手套，还带着主人的余温。江厉拿着那副手套，又看看已经离开的苏墨涵的背影，微微怔住。

就在几人拿着暖贴暖手的时候，一道灯光骤然从路边闪过来。几人抬眼看去，只见一辆车子正向这边开了过来。那车子行驶到路边停下，很快，一个身影从车中下来，然后立刻向这边跑了过来。

“来了。”沈严对众人说。

很快，那个人便跑到了他们面前，这人大概三十一二岁的年纪，脸上带着几分书卷气，一看就像是个当秘书的。于是沈严问道：“王秘书？”

“是我。”王秘书急匆匆地点点头，人因为刚才的奔跑还有一些喘息。他看着沈严问：“人呢？”

沈严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尸体来。

王秘书一下子呆在当场。

“尸体是一个多小时前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沈严走到呆滞的王秘书身边，简单地解释说：“你知不知道死者的家属，我们需要联系他们一下。”

那边，王秘书终于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他向后退了两步，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先等等……等我打个电话……”说完，也没等沈严开口，便走到一边去打起电话来。

那边，其他几人都凑了过来，蒋睿恒问沈严：“他去联系死者家属了？”

沈严摇摇头，心中也对这人的反应感到奇怪。而江厉却看着停在路边的那台车的车牌号，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那个秘书放下了电话走了回来，他的神情比刚才冷静了一些。沈严刚想开口，王秘书却先回答道：“我已经把这件事汇报给你们领导了，你们领导一会儿就会过来。”

其他几人同时一皱眉：打给我们领导？这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这时，沈严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沈严一看电话号码，就是一皱眉。他看了一眼那位王秘书，然后才接起了电话。

“喂？王局，是我……”

其他几人听到沈严的回话，都是一惊。居然是王局来的电话？他们同时看向那个秘书——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快的时间就让王局亲自打电话过来？

那边，沈严已经挂断了电话，他转过头来，他对江厉说：“打电话，把其他几人都叫来。”沈严面色凝重地说：“这次的事情严重了……”

Chapter 10 他乡遇“故知”

半个多小时后，重案组的其他几人陆续到齐，而又过了没多久，王局也赶到了现场，他身边还跟着几位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几人看了一眼尸体，都是一脸凝重。王局将沈严叫了过去，看样子是在询问事情的经过。

“诶我说，”秦凯问早就到这里的江厉：“死的这个是什么人啊？干嘛把我们都叫来？”

“大概是市里的哪个领导吧。”江厉简单地回答。

“市领导？”程海洋有些惊讶地看向江厉。后者没多说，只是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路边停的那两辆车子。

几人一起看过去，那边的两台车一辆是死者的秘书过来时坐的，另一辆是刚刚那些人过来时坐的车，这两辆车的车牌号分别是“某O00008”和“某O00005”。大家瞬间反应过来，O字母开头的车都是政府机关的车辆，而数字越小，就证明乘坐者职位越高，这两辆车都到008和005了，大概是什么级别的人，也不算难猜了。

“我靠……”秦凯忍不住说。

就在这时，那边王局等人似乎和沈严谈完了，王局点点头，然后抬眼看了看等在这头的重案组成员，沈严点了点头，然后便向这边走了过来。而王局跟另外两个人跟在后面，其中有一个正是那位王秘书。

众人见状连忙停止了交头接耳，站直了看向四人。

四人走到众人身边，王局用凝重的目光扫视了一遍眼前的几人，然后才开口，声音严肃地说：“各位，这里在两个多小时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们现在已经确定，死者是我们市城东区的区长，冯建民。”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惊诧的神色。尽管早有准备，但听王局亲口说出死者的身份，大家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讶。

“冯区长是我市的重要领导，他被杀一事市里相当重视，这起案子就交给你们负责。”王局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两个人：“这位是城东区区长办公室的主任肖国越主任，这位是冯区长的秘书王维轩秘书，他们二位会配合大家进行调查。”

肖国越和王维轩此时都一脸沉重，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对几人点了下头。

“好，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大家要严肃对待，抓紧时间，尽快破案！”

“是！”众人回答。

王局说完，又跟肖国越和王维轩说了几句，然后才跟那几位领导一起离开，肖国越和王维轩留了下来。肖国越走到沈严的身边，对沈严说：“沈队长，在没有查清楚冯区长被杀的原因之前，还希望你们各位能够将这件事暂时对外保密，以免引发老百姓不必要的猜测。”

“这个没问题。”沈严点点头，接着对肖国越说：“按程序，我们现在应该通知一下冯区长的家人，不知你们知道冯区长家住在哪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