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的时候，老师拿给我们一堆男男女女的照片，让我们看谁是同性恋，结果很多人都没猜对。然后老师就告诉我们，同性恋并不是变态，他们其实跟我们没有太大差别……”

沈皓回忆起了当初的事情。他没有告诉沈严，其实在大学期间他曾看过许多关于同性恋方面的书，还参加过相关的公益活动，为的就是多了解一下这些人。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在他的潜意识中，他一直在努力尝试去更加了解自己的哥哥。

那一天，沈严和沈皓就这么坐在床边聊了很久，这是兄弟二人少有的促膝聊天。从高中发现自己性向开始，沈严就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内心的秘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迷茫与压抑的痛苦中。后来兄弟二人闹崩，他更是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而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亲人的关爱其实从未远离。沈皓没有对沈严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可是沈严却感觉到，他是在用行动告诉自己，他会一直站在自己身边。那一刻，沈严感觉很温暖很幸福，就算此生没有恋人陪伴，至少他可以确定，未来不会如以前那般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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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小剧场

小皓：（认真状）哥，你以后喝酒，可以找我陪你。

小严：（泪花眼）底迪你是在关心我吗？

小皓：（脸红，死不承认）才不是！人家是要看着你，不许你再喝那么多，收拾醉鬼很麻烦的，哼！（小肥腿跑开……）

Chapter 08 纠结

在沈家兄弟尽释前嫌心意相通的时候，那一边，程晋松却依旧生活在迷惘与纠结中。与沈严那次聊天之后，沈严表面上跟他已经一如当初，可是程晋松能感觉得到，沈严并没有真正放开。与自己说话的时候，沈严的态度中总带着不易察觉的距离感，笑容再也不像当初那么自然。前一晚大家聚餐，沈严连番痛饮，明显是想把自己灌醉，而程晋松却连劝酒立场都没有……而且，沈严醉酒后的表现更让程晋松心痛，他竟连多听自己说几句话都不肯，都说酒后见真心，难道在他心里，他竟然那样想躲开自己么？！……

走过了最初得知消息的震惊，忙完了工作，程晋松终于可以不受别的干扰地认真思考他和沈严之间的关系，冷静下来扪心自问，程晋松发现，自己对沈严其实很有好感。一开始他认为自己对沈严也和对其他人一样是兄弟情，可是当这几天，当沈严真的跟他如兄弟般相处的时候，程晋松却仍觉得失落，他发现，自己对沈严的期待的确比别人多。例如，他希望在沈严饿了的时候，吃的是自己为他买来的饭菜；在他喝醉的时候，可以靠着自己的臂弯；在沈严不开心的时候，是对自己倾诉甚至流泪；而当他开心的时候，也是第一个告诉自己好消息……帮着沈严追回弟弟，陪他一起租房，送他去医院，关心的他的三餐，帮他搬家，为他下厨……如果这一切的对象是一个女人的话，程晋松会毫不迟疑地明白，自己喜欢上的那个人。但就是因为那是一个男人，程晋松粗心地将他归结为了“兄弟情”。而如今，戳破这层表象之后，程晋松发现，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偏离了太多。可是，程晋松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仅有感情是不够的，世俗的观念，家庭的压力，还有好多问题需要去面对……

程晋松坐在电脑前，无意识地拨动着鼠标的滑轮。屏幕上是某同志论坛中的一个长贴，又在探讨“选爱情还是选父母”的老生常谈的问题。楼主讲述着他的父母是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他离开自己的同性爱人，而重回娶妻生子的正常道路。下方有许多人留言回帖，有人给出如何与父母沟通的建议，但更多的人是借地讲述起自己当初出柜时的遭遇。有些回帖看得程晋松相当心惊。囚禁子女，绝食胁迫……程晋松想不到，竟然有父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逼迫自己的亲生子女。看着有些人残忍地写着“老子天天不回家，娶了媳妇也不给你生孩子”时，程晋松无法责备这些人冷酷，因为他们也生活在痛苦中。那么，自己跟父母承认的时候呢？自己的爹妈又会如何？……

“傻小子，发什么呆呢？”一只手拍上了程晋松的肩头，把程晋松吓了一跳，他连忙回身，只见程父站在身后，好笑地看着自己。

“爸，你进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程晋松捂着胸口说，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我都站这儿半天了，是你自己走神儿没发现。哼，就你这点警惕性，哪天被贼绑了你都不知道！”老爷子笑骂一声。

“咳，我这点儿微末道行能跟您比么？您是警界的老前辈，领路人。”程晋松奉承道，那狗腿的模样立刻逗乐了老爷子。

“这么大个人，总没个正行。”程父笑了一声，说：“你妈做好饭了，让我叫你吃饭。”

“好嘞！”程晋松站起身，顺手关闭了网页，然后他站起身伸个懒腰吸吸鼻子：“嗯~是红烧排骨！真香。”

程晋松推着父亲的后背往饭厅走去，走在后面的他没有注意到，父亲眼中闪过了一丝疑虑的光……

程家的饭桌上向来是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的，边吃边聊是一贯的传统。程父程母本都已到了退休的年纪，不过因为各自的专业技术，都被原单位返聘，二老平时各有各工作，而程晋松工作也忙，一家三口能做到一起安安稳稳吃饭的时候着实不多，所以，每次三人一同吃饭时，程晋松总会陪二老聊聊天。这次程晋松因破案有功而拿到“大假”，全家的话题自然落到了这个案子上。

“说起来，刨锛那小子判了没呢？”程母问程晋松。

“还没，不过已经排期了，估计年前能开审。”程晋松补充了一句：“肯定是死刑。”

“嗯，这样的人就该杀！到处害人，手太狠了！”程母一贯的评论风格。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程父开口了：“这次的案子侦破不容易吧？”

“嗯，我们和法医都没能发现什么线索，还是最后一个被害人手机开了定位功能，让我们找到的人。”程晋松说起这个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补充了一句：“对了，那女的长得还不错，听说礼源对人家姑娘挺有意思的，大伙儿都鼓动他去追呢！”

“是啊？”程母也有点惊喜，但她很快就皱起了眉毛：“说起来，小松你比礼源还大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啊？”

“咳咳咳……”程晋松没防备引火烧身，一惊之下一口汤没咽好，直接呛了出来。

“你这孩子，我就问这么一句，你至于怕成这样么？！”程母一边数落着，一边给程晋松拍背顺气。

“咳咳……妈，就说让你别吓唬我么……咳咳……”程晋松终于缓了过来，他对母亲说：“这事儿急不得……”

“不急不急，你都33了，还不着急！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打酱油了！”程母瞪眼。

“呵呵，妈，就算急那我也得找个合适的不是？”每次程母提出这个问题，程晋松都这样回答。可是这次这句话一出口，他脑中竟突然间浮现出了沈严的形象。

程晋松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那边，程母没有发现程晋松表情的细微变化，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那你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找个……”程晋松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妈，如果……我找了一个挺特别的对象，你们都没想到的那种，你们会怎么样？……”

“什么叫特别的？”程母好笑地反问：“你是找个五六十岁的还是找个未成年的？”

“诶呀妈！找未成年是犯法的！你儿子我还没那么重口味好不好？”程晋松满头黑线。

“那不就得了？”程母笑了一笑，接着换了比较认真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小松啊，你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姑娘就赶快结婚吧，早点要个孩子，趁着我和你爸身体还行，好帮你们带带。你平时工作也这么忙……”

程晋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埋头吃起饭来。那边程母还在不依不饶：“跟你小子说话呢，听见没？！”

就在这时，卧室中传来一阵手机铃声，程晋松跳起来往自己房间跑：“啊有电话！我去接电话！”

“这小子，一说到这儿就落跑……”程母嗔怪道。

而那边，程父看着程晋松仓皇落跑的模样，再想想刚刚他在书房内的举动，微微蹙起了眉头。

程晋松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微微愣了愣——竟然是局里打来的。

程晋松接起电话：“喂？王局？嗯……是么？有这事儿？行，那我准备准备，好。”

程晋松走回饭厅，对着自己父母说：“爸，妈，我明天要出趟差，去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程母吃了一惊，程父也诧异地抬起眉毛。

“怎么还出国开会了？开什么会啊？”程母问。

“刑侦技术交流会。几个国家的警方在一起交流一些刑事侦破上的技术，王局说我们所的法证在全国都属于搞得比较好的，说让我代表国内过去跟他们交流交流，顺便也学学其他国家的经验。”程晋松说。

程父点点头：“嗯，出去学习学习也好。什么时候走？去多长时间？”

“明天半夜走，会是开四天，再加上来回往返的话，大概得六七天吧。我明天得去局里一趟，整理整理材料，然后还得收拾一下东西。”

程母点点头：“行，那你赶快吃，一会儿吃完饭就收拾东西。”

程晋松点点头。

晚餐过后，程晋松开始整理东西，收拾收拾着，却不自觉地开始走神儿。母亲的这番说辞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虽说当警察的结婚晚的有的是，可是到了自己这个年纪的，大部分都已经成家了，有孩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只有程晋松一直拖到了现在。

原因说起来其实有些好笑，因为警察这个工作在外人看来又忙又累又没钱赚，实在不是什么好工作，所以警队适龄男青年在婚姻问题上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些难度。

对于很多普通警校毕业的小警察来说，凑合凑合也就算了，反正自己条件也不太高，找个差不多的不介意另一口子常年不在家的踏实过日子也就算了。可是程晋松不同，程晋松并不是警校出身，而是正经的九八五重点大学化学系的硕士毕业，他之所以进警队，完全是因为父亲的影响。程父一直有个建立高水平刑侦技术实验室的愿望，为此，老爷子努力了十来年。

而从小受到老爷子耳濡目染的程晋松也将他作为自己的理想。所以，大学毕业后，程晋松进入了警队，并在父亲的帮助下在S市建立了第一个专业化的刑侦技术实验室，也就是现在的法证组。法证组在法证学研究上可以说在全国都是最前列的，其中的人员，与其说是警察，更不如说像是一方面的法证学专家。所以在程晋松的观念中，他一直将自己定位为一个科研人员。因为这点知识分子心理作祟，程晋松一直希望可以找一位能与自己般配的伴侣，有独立的思想，能与自己进行观念的交流，而不是简单地一日三餐，养家糊口。但是，能如此优秀的女孩子又有多少？

不好的，程晋松看不上；好的，人家可能又嫌弃他的职业……一来二去，也就拖到了现在。程家二老知道自己儿子的这点心气儿，所以也没太催促他。而现在，程晋松真的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动心的，可没想到竟会是一个男人。

程晋松想着刚才母亲说的那句“能有多特别”，心中暗想，自己的这个恐怕比母亲预想得还要特别得多……他知道自己父母盼孙子已久，自己又能否让父母接受他与沈严呢？……

罢了罢了，暂时出国一趟也好，换换环境，或许能让自己更冷静地把问题想清楚。

第二天，程晋松去单位准备好了会议用的材料，又对李嘉宇交代好相关事项，然后才准备离开。因为重案组的人还在放假，所以他也没有特意再打电话通知谁，只是让李嘉宇代为转达。而他没有想到，就在他离开的这一周中，重案组——或着说沈严——迎来了一次巨大的考验……

Chapter 09 谜一样的死者

1月18日，晚22时07分。

沈严、江厉和蒋睿恒三人来到南运河边的树林的时候，110的出警警员已经等在警戒线外了。看到沈严带队来到，走过去介绍情况：“死者是男性，后腰中刀。你们法证的人已经到了，尸体在那边。”

三人点点头，向案发地点走去，离着挺远就看到前方透来的明亮灯光，走近了之后发现，发光的是几台高瓦数的应急灯，它们都摆放在尸体的周围。苏墨涵正端着相机对现场进行拍照，而李嘉宇则在一旁调整着灯光。

看到沈严等人过来，李嘉宇起身走了过来，说：“这片太暗了，所以我们就放了几盏应急灯。现场已经拍过照了，可以验尸了。”

李嘉宇这话是对两个人说，可是他的眼睛却只看向蒋睿恒，那声音温和，带着隐隐的讨好。

可是，蒋睿恒却并没有注意到李嘉宇的神情，确切地说，他根本都没有看李嘉宇一眼，而是一直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蒋睿恒带上手套往尸体那边走去，边走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谢了。”

没有人注意到，听到这句话时，李嘉宇眼中瞬间流过一缕失落。

几人一起走了过去，借着灯光可以看到，死者是趴在甬路边的地上的，一把刀还插在后腰上，深灰色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晕染了一大块。蒋睿恒将尸体翻过来，露出一张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的脸。

沈严看到蒋睿恒开始验尸，便没有多做打扰，带着江厉走到110警员的旁边，他指着一边的一位老大爷问：“就是他发现尸体的？”

110警员点点头：“老头儿姓刘，说是晚上遛弯儿经过这儿的时候发现的。”说完，小警员过去，把老人领了过来。

“大爷，这两位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官，你把你刚才发现尸体的过程再和他们说一下吧。”

刘大爷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他的神情明显还没有从看到死人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他点点头，咽了口唾沫才开口：“就是那啥……那个，我晚上经常在这旮旯走，散步……今儿晚上我走到那块儿的时候，我就看林子这边儿地上鼓个大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就往这边走了点儿，我一靠近发现好像是个人，我还寻思这人是不是病了咋的，就又走过来点儿，我招呼了那人几声，那人都不动……我觉得不对劲儿，又靠近了一看，妈呀！那人身上插着把刀！我就赶快报警了……”

沈严点点头，接着问：“你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留意，附近有没有什么人？”

老头儿摇摇头：“没有……我当时还核计呢，你说这时候要是有个人什么的，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也能帮我壮个胆么，结果什么人都没有……”

沈严点点头，又跟老人聊了两句，便让人离开。他抬眼打量四周——这里是南运河边的一片小树林，南运河是S市一条护城河，前些年S市环境综合整治，在南运河边建成了这么一片树林。这里有水有树，想来夏天应该是散步的好地方，可是现在是冬天，河水封冻树木凋零，风景早已大打折扣，再加上这两天气温骤降，晚上的温度已经接近零下二十度，出来散步的人就更少了。几人在这里站了这么一阵子，也就看到三两个人走过而已。估计凶手也就是看准了这里晚上人少，才在这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