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枫很喜欢这个样子的祁阳，有一点生气表示他对自己的在意，却又没有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说话自信又有条理。也正因如此，让人心底升起无尽的怜惜之情。

突然感觉，自己的行为虽说是事出有因，却也还是委屈了这个孩子。

玄枫笑着搂紧他，“那就好。”

第二天上午，祁阳的一二节课结束之后，就来到操场找玄枫和程然。

祁阳在初中时是没怎么见过程然的，最多看过照片，他通常都是和玄枫单独待在一起，对于其他人最多是耳闻，并不特别关注。

此时的阳光很好，操场上陆陆续续有一些要上体育课的同学进来，祁阳一眼就看见此时正坐在草地上谈笑的两个人，黑衣和白衣的组合，莫名的感觉天衣无缝。

玄枫是很优雅的气质，温和沉静，而他身边的人却是飞扬洒脱，一双眸子恍若钟灵毓秀，几乎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他们坐在一起的场景，唯美如画，让人不忍心去破坏那美好。

祁阳此时才终于明白，难怪高中时，他们被认定为最般配的组合。

微微一笑，祁阳向他们走了过去。

距离越发接近，玄枫似乎察觉了他的到来，抬起头，笑着向他挥手，那个人也将视线转向他，眼神里满是探究。

两双眸子，一个是弥漫着春水般的温暖，让人迷醉；另一个却是深邃的寒潭，令人捉摸不透。

祁阳快接近他们的位置，两个人也站起身，玄枫待祁阳走到自己面前，便笑着为他们介绍：“阿阳，这位就是程然学长。”又转向程然，“他就是祁阳。”

“学长好。”祁阳伸出手。

“你好。”程然便和他握了握手。

两人似乎没什么话可说，祁阳也不想说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一旁的玄枫却笑了，“阿阳，你等一下还有课吧，你先回去吧，别迟到了。”

“好，”祁阳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学长再见。”说完，便转身离开。

玄枫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轻叹一声。

“枫，那个就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的孩子？”程然玩味地看着他。

“是啊，”玄枫笑笑，“你觉得他怎么样？”

“看得出来，对我敌意满满，这同时也是他没自信的体现；和我说话时面无表情，没有微笑，这说明他不会控制情绪，也并不是一个乐观看待生活的人；对你嘛，没看出多少热情，看来平时在生活中也没有对你多好。于是乎，你知道我对他的看法了吧。”

他说了这么多，玄枫的无奈也是越发加深，最后抬头送了他一个白眼，“看你说的，好像他一无是处似的。你怎么不说他是对我很在意，不苟言笑证明了对生活的认真。至于热情，你当然看不出来他对我的热情啦，他平时可是对我好得很呢。”

程然还是没有因他的话而改变多少看法，却也没有再说其他，而是对玄枫道：“枫，一直没有和你说，我这次回国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是什么？”玄枫饶有兴趣地问道。

晚上祁阳有课，回到家时已是将近九点，打开门之后，很意外地看到玄枫竟然在客厅等着，他今天回家的时间比昨天早，祁阳不知不觉便已面露笑意。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祁阳随意地问了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此时的玄枫并没有看他，而是微微低着头，像是心事重重，祁阳不禁有些担心，伸手将他的一只手握在手中。

“怎么了？”祁阳又一次问道。

玄枫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竟流露出一抹忧伤，祁阳的心浅浅一痛，“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早。”

“什么事？”祁阳微皱起眉。

“然问我，要不要到他们学校去做交换生，去两年之后在这边的学校拿到毕业证，还可以在那边继续深造，他说，不管怎么样，出国都是有一定好处的，何况他们学校也是十分优秀。”说完，玄枫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说法。

祁阳的心跳又是一阵加剧，“他让你什么时候去？”

玄枫移开目光，“按他的意思，他要在这边待半个月，他想让我和他一起回去，虽然现在不是正式的学生，还是可以到学校去旁听课程的，他说我现在已经是大三，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课，早点去也省得浪费时间。”

祁阳依旧看着他，面无表情，“那你会去么？”

玄枫轻叹一声，“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如果是以前，我会去的，我本来也想大学毕业就出国留学，现在可以早点当然更好。可是，”说着他转向祁阳，声音低了下来，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现在我舍不得你。”

祁阳的心里滑过暖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么。”

玄枫面上微红，“然说，做交换生是很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会很可惜的，何况他在那边还可以和我作伴，我和他说，我还是要回来找你商量的。”

祁阳亦是一叹，“你找我商量，你说，我会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呢？如果是我的话，你会同意么？”

“我不知道。”玄枫有些失神，“我不想你离开我，却也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是啊。”祁阳紧了紧握住他的手，“所以，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反对。至于我自己，我不想和你说什么我会一直等你不会和别人在一起这种话，因为这些事不会是说的，而是做的。”

玄枫没有再说什么，却是扑上去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祁阳也用同样的力气回抱住他，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祁阳坐在学校的水星咖啡馆里，不久之后，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径直向他的方向走来，祁阳抬眼望去，正是程然。

“学长，请坐，”祁阳看着他，浅浅一笑。

程然在他对面坐下来，服务生为他们上来祁阳早已点好的咖啡。

“你特意找我，是为了枫的事吧。”程然看着祁阳，亦是一笑。

这是祁阳第一次在没有玄枫在场的情况下单独面对程然，昨晚和玄枫的谈话结束后，玄枫去洗澡，祁阳就在他的手机中找到了程然的手机号码，和他说自己明天要同他见面。关于玄枫的事，祁阳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面前这个男人聊聊。

昨天没有仔细看，如今的这个男人比高中时显得成熟很多，有一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感觉，他邀玄枫出国的原因，可以很单纯，却也可能含有其他的原因，至于那原因是什么，祁阳也未必不能猜到。

“我是想问问学长，为什么要枫和你一起出国。”祁阳面对着程然，不亢不卑。

“哦？”程然挑挑眉，“依你之见，我的目的会是什么呢？你又认为我会如何回答呢？”

祁阳想了想，“可能你会说，你只是从朋友的角度希望枫有更好的前途，至于你的目的，可能也就是这么简单。可我还想知道，第一，你对枫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么？还有，你认为枫会同意和你一起走么？”

程然却是忍不住笑了笑，“你认为我会和你说实话么？算了，我就告诉你吧，我对他有没有特殊的感情，可能高中的时候还真的没有，那时我们关系很好，大家又都没有恋爱，老是被一群女生说着做出一些暧昧的动作，不过也只做玩笑。后来毕业了，经过这几年，大家的思想也慢慢成熟，我在国外依然没有过任何恋情。也不知道是我的眼光太怪还是什么，有时，我想想我至今为止认识过的人，真要找谁谈场恋爱的话，枫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他现在已经和你在一起了。”

“我并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也没对枫用什么手段，让他出国深造本来就是对他很有好处的事，如果你们感情真的情比金坚的话，你也不必担心他会和别人跑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我会很希望他和我一起走，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很高兴他可以陪在我身边。”

听他说完，祁阳抿抿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如果他不同意和你一起走，你会怎么办？”

“那就等他拒绝我的时候再说。”

距离程然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玄枫也没有和祁阳再谈出国的事，祁阳看得出，那人的沉默越来越多，忧伤也越来越重，而他做出决定的日子，也是迫在眉睫。

那个晚上，玄枫将祁阳压在身下，格外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宝贝。

身体的欢愉，如在天堂，心尖的伤痛，却无论如何也割舍不去。

是他的错觉么？那个人在他耳边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似乎还带着哭腔？

甜腻的吻落到唇上，却含着一缕苦涩和忧伤，像是无意中品尝到了泪水的滋味。

是泪呢！却又是为什么而流泪？在那个人的生命中，究竟什么可以重要到让他流泪？

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愿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

“枫……”最后的一声轻吟，他已经沉沉睡去。

明天，那个人会做出最后的选择。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水星咖啡馆依然只有两个客人。

玄枫和程然坐在靠墙的位子上，两人面前时相同的卡布奇诺。

玄枫的微笑含着落寞，程然也是难得的严肃，两人坐在咖啡馆里，似乎很久没有交谈。

祁阳渐渐走到咖啡馆门外。

大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景物，祁阳为了不让里面的人发现，只能站在微偏一点的地方，这个方向，可以看到程然大半的面容，却连玄枫的侧面也无法窥见。

玄枫好像在说话，程然看着他，眉头却是渐渐有了褶皱，偶尔也开口说一句，时而很短，时而较长。

祁阳无法看见玄枫的表情，更无法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然而，心却是越揪越紧，心跳的剧烈程度几乎难以承受，玄枫做出的决定，直到现在，祁阳都不知道。

而今天，会像两年多的那一个夜晚，成为另一场终结和开始，还是会平淡无奇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一切只在玄枫的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究竟会改变什么呢？

程然的表情变得愤怒，大步走到玄枫身边将他拉起压在墙上，身体向他倾覆过去。

而祁阳，却也在这一刻，心如寒冰。

程然深深吻住玄枫的唇，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而玄枫，半垂着眼，手搭在他腰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

祁阳，却是慢慢转过身，继而离去。

抬起头，阳光依旧那般的耀眼，在这样的光芒下，祁阳的泪水丝毫不显得突兀。

而玄枫究竟做出了什么决定，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十四、错落

十分钟前的水星咖啡馆。

玄枫和程然一同走了进来。

玄枫喜欢这家小店，清静幽雅，可以让人摒弃一切纷杂的思绪，玄枫以前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点一杯咖啡，就这样静静坐上一个下午，时间似乎只是转眼一瞬。

在靠墙的地方坐下来，这里显得偏僻，并不引人注目，玄枫点了两杯最喜欢的卡布奇诺。

“然，关于究竟出不出国的事，我想我是时候该告诉你我的决定。”两人的咖啡端上来，玄枫浅浅一笑，道。

“那你的决定是什么呢？”程然挑挑眉。

“我想留在这，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玄枫这样说道。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玄枫并没有犹豫多久，或许，早在和那个孩子相拥的那一刻，自己便已做出了决定。

曾经，玄枫会为自己的前途不同意和那个孩子在一起；如今，玄枫不会再为同一个原因而和那个孩子分离。

“为什么呢？”程然面露不解，“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比你的前途重要么？”

“或许两者并不具有可比性啊，”玄枫幽幽一叹，“在我心里，他要重要的多。”

“你可真是傻啊，”程然的表情染上怒意，“难道你和他分开你们的感情就会变淡么？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别说你只是去思念，就是十年八年，他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变，否则，你现在留在他身边，将来万一有那么一天，你该离开还是会离开，你明白么？”

玄枫低头想了想，其实然说的很对，两情若是久长时，无谓朝朝暮暮，可是，那么长的时间看不到那个孩子，玄枫无法想象那时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何况，他也不会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你的前程的，那样作为爱人就太自私了。”

“我……”玄枫才想说话，程然却起身走到他身边，大力将他拉起来压到墙上，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唇几乎要碰到一起，玄枫微微偏过头，手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腰。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静默的对峙中，互相的呼吸清晰可闻，似乎分秒可数的时间里，仿佛可以改变很多事，又其实什么也不会改变。

程然终于叹息一声，“枫，我承认我让你和我一起出国，是有一点私心的，我希望你可陪我。但我更多的确实是在为你好，你要明白。”

玄枫又是沉默许久，才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的决定，也真的不想改变。”

说完，玄枫上前轻轻抱住他。

程然的心意，玄枫不会不懂，可惜，这种感情终究不必上自己和那个人，人生不可能完美，会和玄枫牵手到老的只会有一个人。

然，对不起。

从咖啡馆出来，玄枫从没感到这样开心，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抬起头，湛蓝的天空那么美好，满载了人世间的一切喜乐。

程然走到他身边，却没有他这样好的心情，“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你总要多点时间来陪我吧。”这个样子的程然，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玄枫看着他，笑着，“这么多天我陪你可比陪我家阿阳都多，还好我家阿阳懂事，没有误会什么，要不然，可能你走的那天我都不能送你。”

程然想着那个男孩和他面对面的场景，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也许他真的能够带给枫幸福，如果枫因为什么前途而和他失之交臂，那也是真的太过可惜。

程然也终于可以放下，放下自己的一点点自私，放下对那个人的一点点、还没有成长便已夭折的感情。

今天玄枫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祁阳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等他，此时的玄枫看到那个孩子，心中柔软的感觉似乎更为强烈。

微微一笑，玄枫走到祁阳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从侧面轻轻将他抱在怀中。

玄枫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柔韧的身体，熟悉的气息扑入鼻端，令人迷醉。

他并没有注意到，今日的祁阳反应十分冷淡，面无表情，和以往的样子大相径庭。

“阿阳，”玄枫抱了他很久才起身，看着他的侧脸，“我今天和程然说了我的决定，我想……”他想说自己决定要留在国内，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料……

“枫，”祁阳开口打断他，转头看着他，笑容里带着一点让他看不懂的思绪，“不必说了，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没有什么意见的。”

不知为何，玄枫总感觉今天的祁阳有些奇怪，无论是态度、语气，还是表情，可是，又说不出这奇怪具体在什么地方。

只得点点头，“那就好，我这几天一直在陪着然那个家伙，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玄枫所说的补偿究竟是什么，似乎并不是很难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