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 下——香叶桃子
香叶桃子  发于:2014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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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鸿生发现阮君烈生气,态度越发柔和。

当着旁人的面,说到公事上,叶鸿生依然是一副款款温柔之态,阮君烈不知怎的,更加不高兴。转眼就要立夏,阮君烈的脸色却好像要结冰一样。

孙仲良等人提心吊胆,不敢插嘴,端起茶来喝。

孙仲良坐在旁边,听阮君烈与叶鸿生说话,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像初春时节,冰冻的河床回暖。暖流渗入河道中,融化了冰雪,但是河床里还有很多碎冰。

碎冰化不完,暖流交织涌动,裹挟着那些不肯融化的冰块,矢志不渝地温暖着它们。

一阵阵的冷热交替。

幸亏厨房做好饭,摆上八仙桌。大家一起吃饭。

黄鳝已经被切成段,与蒜苗一起爆炒过,放在青花盘子里,端上来。厨子今天兴致好,又用鸭血、黑鱼片和鳝丝一起,做了毛血旺,满满一大盆端上来。

阮君烈的贴身卫兵也知道参谋长喜欢吃鳝鱼,这顿饭是做给他吃的。

卫兵问叶鸿生要不要喝白酒。

叶鸿生说:“不用。”

白酒还是烈,不如黄酒温和。

酒水上桌,众人吃菜。

叶鸿生一尝便知道,阮君烈心里疼他,疼在暗处,润物细无声。叶鸿生自然是快活的。他一快活,不免又生出事端,要去给阮君烈温酒。

阮君烈被他撩得一阵心烦,按住杯子,喝道:“没事找事!”

阮君烈声色俱厉,没有吓到叶鸿生,反倒把客人们吓得花容失色。

阮君烈似乎特别厌恶别人巴结他。叶鸿生脾气这样好,举止稳重,动不动都要被骂。孙仲良等人本就与他不熟,更不敢给他敬酒了,生怕被他骂。

众人低头吃菜。

阮君烈缓下声色,给客人布菜。

孙仲良等人吃饱饭,颤抖着端起酒杯,要意思意思。

阮君烈简单喝两口,与他们应酬完。

孙仲良吃完饭,急忙带人告辞。

走出院门,孙仲良抹一把汗,暗自咋舌:阮将军本事不小,脾气也不小!好难伺候!

孙仲良走掉以后,卫兵们收拾桌子,将碗碟搬走。

再没人妨碍,叶鸿生立刻抬起头,大胆地看阮君烈,目光温柔得都能滴出水。

阮君烈一下没了脾气,抿着嘴唇,皱着眉头。

阮君烈回避着叶鸿生的眼神,站起来,要去书房。

叶鸿生跟在后面,问:“子然,你去哪里?”

阮君烈回到书房,图纸的墨迹已经干了。

阮君烈收起图纸,开始整理东西,将一些文件捡出来,统统放进一个公文包里。

叶鸿生走上楼,打开书房的门,问:“长官,要我帮你吗?”

阮君烈说:“不用。”

叶鸿生看了一会,神色黯淡下来,低声说:“我刚才听说,你明天要去徐州?”

徐州是徐蚌地区的剿匪总部。

卫兵方才告诉叶鸿生,长官明天要坐车去徐州,与总司令碰面会谈。

阮君烈目不斜视,专心收拾东西,恩了一声。

叶鸿生悄无声息地靠近,从后面搂住阮君烈的腰,急切地亲他的后颈。贴身亲昵中,阮君烈呼吸变粗,粗鲁地挣了一下,要将叶鸿生扯开来。

叶鸿生忽然说:“子然,你别走。我今晚就搬去军营里。”

阮君烈一时诧异,停止手上动作。

叶鸿生搂着他的腰,不忍释手,口里说道:“我还是过去住的好。他们还没养成纪律,随时需要指教。”

阮君烈愣住:“你去镇外住?”

叶鸿生对他点头,说:“是。然后每天过来看你,汇报军情。”

阮君烈不吭声。

阮君烈心里很乱。叶鸿生住在家里,确实让他很焦躁。叶鸿生的爱意让人无处可躲,时常有困扰的感觉。徐州那边并没有会面的要求,是阮君烈自己提出来的。阮君烈不敢呆在家里,害怕到晚上,想赶紧出去避一避……

现下叶鸿生搬出去,感觉确实好多了。阮君烈松一口气。

叶鸿生苦笑着,松开手。

叶鸿生温言道:“我马上就走。子然,你可以好好休息。”

叶鸿生关上门,走了。

阮君烈在屋里呆了一会,听到楼下有声音。他探出头,看到叶鸿生收拾一点随身的东西,带上随从官,奔大门出去。

宅邸里顿时宽阔很多,变得寂静。

阮君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阮君烈整理完东西,叫人抬水,准备沐浴。

卫兵们给他烧好热水,预备好毛巾,问:“长官,要给你搓背吗?”

阮君烈说:“不用。”

卫兵们退下,留他一个人清净。

阮君烈这才脱下衣服。

叶鸿生的吻痕还留在他的身上。

每一次亲热,叶鸿生都恨不得把阮君烈吃下去,弄出些火燎燎的痕迹。叶鸿生反复啮啃几处痕迹,将它们吻得红肿起来。叶鸿生希望这些爱痕永远不要消退,留在阮君烈的心底,无论如何也不要被忘记。

阮君烈将这些痕迹牢牢地捂在军服下面,从来不肯示人。

阮君烈除掉衣服,走进木桶里,用毛巾擦身,草草地洗了一遍。

洗干净后,他裹上毛巾,到卧室休息。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

阮君烈安慰自己。

这是一场荒唐的艳遇,和他之前碰到的艳遇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搞错了对象。

阮君烈对自己说:不要在意这种事。上床已经很不对,倘若想多了,更是有病。

夜幕低垂,笼罩大地。

黑暗中,阮君烈听到,自己屋里的西洋钟发出滴答的声音。

兴许是太安静了。他没有立刻睡着。

阮君烈心思缭乱,望着天花板,慢慢睁开眼睛。他的手指摸过腰间凌乱的吻痕,叶鸿生多情的呢喃仿佛近在耳畔。

“子然,我喜欢你……”

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快要涨破了他的心房。

阮君烈喘息一声,用手盖住眼睛。

第51章

立夏。

彭乡的水面上浮起龙舟。

战乱不休,小镇的人却没有放弃生活习俗,依然要快乐地划船,互相追逐。岸上有人击鼓,水手在用力划水,掀起一道道白浪。当一艘艘小船箭一般冲过终点时,得胜的船队发出欢腾的叫声。

一队士兵在岸边站岗,昂着头看。

船主过来,送了好些粽子给士兵吃,又派人将一大堆豆沙粽、蜜枣粽、咸蛋肉粽,还有几篓子活鱼,当作礼物到阮君烈的府上。

自打阮君烈从徐州回来,已经过去十来天。

这些天,叶鸿生回来过几次,汇报新兵操练的情况,时间都不长,很快就走了。每次叶鸿生回来,孙仲良都同他一起,同进同出。阮君烈几乎没有单独与叶鸿生说过话。

阮君烈去过徐州以后,心里想的事情很多,一时没空想到叶鸿生。恰逢佳节,阮君烈卸下心思,浮起一阵悠远的思念。

阮君烈问贴身卫兵:“孙师长前天来的,对不?”

卫兵说:“是。”

阮君烈说:“他之前都是隔两天来一次,是不?”

卫兵说:“是。”

阮君烈说:“今天他还没有来?”

卫兵跟了阮君烈许久,晓得他的喜好。阮君烈对孙仲良谈不上喜欢,不会急着想见他的。卫兵回答说:“叶参谋上次临走,说端午要给新兵搞点活动,兴许在忙这个。”

阮君烈不做声,让人帮他一起做沙盘,地形图。

晚上,孙仲良和叶鸿生一起,带了一包粽子,赶到府上。

阮君烈急忙让人煎鱼摆酒。

三人坐在桌边,喝过雄黄酒。孙仲良说:“长官,我们包了粽子,请你尝一尝。”

叶鸿生从带来的粽子里挑出一个肉的,上面绑着红绳标记,交给阮君烈。

阮君烈剥开粽叶,咬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

阮君烈几口吃掉粽子,用毛巾擦手,说:“包得不错,你们自己做的?”

孙仲良说:“是啊,叶参谋带我们新兵一起做的。”

叶鸿生对阮君烈露出笑容,说:“你吃的就是我做的,长官。”

阮君烈“啊”了一声,有点后悔没有仔细尝尝。

叶鸿生又挑出一个,送给他,这是一个豆沙粽。

阮君烈咬了两口,实在挺不住,皱眉道:“宾卿……”

叶鸿生殷勤地问:“怎么了?这个没熟?”

阮君烈放下粽子,无奈道:“你放的糖太多了……”

叶鸿生急忙剥开一个粽子,自己尝了尝,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觉得刚好?”

孙仲良从叶鸿生手里抢了一个粽子,也剥开尝一口,说:“恩!是比较甜。叶参谋,你的口味和我们不一样。”

叶鸿生不知怎么补救才好,急着想找一个肉粽出来,给阮君烈吃,找了半天没找到。

叶鸿生问孙仲良说:“我包的就这几个?”

孙仲良说:“随手拿的。你再找找。”

叶鸿生死活找不出来,只好罢手。

孙仲良从里面挑出一个肉粽,用绿绳标记,送给阮君烈,说:“长官,我也包了几个,你尝尝?”

阮君烈接过来,放在碗里,说:“我已经饱了。先留着。”

孙仲良讪讪地看了一眼叶鸿生,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粽子,默默自饮一杯酒。

叶鸿生心里很欢喜,又怕孙仲良没面子。叶鸿生自己过去拿了一个孙仲良的粽子,剥开吃掉,赞美一番。

厨房将白灼的鲜鱼端上来。

他们吃了一会菜。阮君烈说:“操练有一个多月,现在怎么样了?”

孙仲良说:“有点样子啦,长官。”

叶鸿生说:“长官,正想请你去检阅。”

阮君烈说:“事不宜迟,就后天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三人干杯。

月亮像个银盘一样挂在天上,许许多多的船在水里飘动。有些士兵也在船上,带着新认识的女人泛舟吃粽子,好不快活。

吃完饭,阮君烈送客人出门,忍不住陪他们走了几步。

水边的细碎人声不断传来。月色撒在清波上。

孙仲良说:“划船不错,我们也可以组织士兵划船玩玩。”

阮君烈遥望一下远处的渡口。

叶鸿生说:“长官,下次我们到水上看看山势地形。”

阮君烈回过头。

月光下,叶鸿生正望着他,目光中闪动着温柔的磷火。

阮君烈的表情柔和下来,说:“等检阅完。”

叶鸿生一行人沐着月色离去。

一天之后,阳光灿烂,蝉鸣阵阵。

阮君烈带着警卫队,开吉普车去镇外。车子绕过小镇,掀起些许沙尘,引起好奇的乡民张望。

新兵在军营外列队,排列成几个方块,当阮君烈的车子经过面前,有一名新兵负责起手势,喊:“敬礼!”

新兵们齐刷刷地敬礼,对阮君烈行注目礼。

阮君烈觉得精神为之一震。

等他下车来,对新兵们行了一礼。新兵发出了雷鸣般的问好声。

孙仲良摆好椅子,请他在树荫下落座。

阮君烈坐下,旁边摆了一杯水。

叶鸿生亲自指挥,让新兵们的方阵一个一个走过。阮君烈仔细观察,发现新兵的服色不统一,但是脚步声整齐。

检阅过队伍以后,新兵分为不同的兵种,开始演习给长官看。工兵、步兵、骑兵、炮兵等队伍先后上场。

阮君烈在旁边支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

在阮君烈看来,这些新兵还是太嫩。一些士兵在演习中毛手毛脚,一不小心把同伴绊倒。有的士兵架梯子的时候没搭牢,几个人爬到半空中,梯子往后倒。余下的同伴急切地上去扶住。

阮君烈差点笑出来,硬是忍住,板着脸。

新兵们不时出些小错,叶鸿生耐心的指挥他们。队伍始终没有乱起来,没有互相辱骂,发生骚乱中断演习,体现出纪律性和服从性。

等步兵上场射击的时候,有个士兵忽然不会校准了,几发子弹都没有击中靶子,急得骂起娘来,让阮君烈忍俊不禁,笑出声音。

孙仲良的脸一下涨成猪肝色,趋前几步,呵斥这一队士兵的团长,让他赶快去帮忙。

团长丢脸了,过去痛骂士兵。

叶鸿生亲自下场,让团长到一边去。

叶鸿生检查过枪支,亲自射击了一发,击中靶心。叶鸿生确定枪支没有问题,又对新兵嘱咐一番,让他趴下,重新射击。

新兵卧下之后,终于打中靶子。

步兵演习结束。

炮兵们摆开阵势,小心翼翼的操作,顺利地打出炮弹。

阮君烈瞄了一眼,发现命中率不够高,但是没有出现失误。炮弹大多落在远处划定的范围里。

在演习过程中,阮君烈发现叶鸿生跟士兵关系很好,比团长跟士兵亲密。士兵们也很听他的话。

阮君烈对孙仲良说:“是叶参谋亲自教导的吗?”

孙仲良说:“是!”

孙仲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对他说:“我们团长懂的少,叶参谋亲自示范,带士兵操练。平时他也住在军营里,住了一段时间,新兵稳定下来,抓来的壮丁也不跑了。”

阮君烈点点头。

叶鸿生站在场上,传令官在听他的命令。

阮君烈望一眼叶鸿生。

叶鸿生穿着夏日的军服,戴着金边的军帽,站姿挺拔,表情肃穆,正在观察新兵的情况。

在做指挥官的时候,叶鸿生表现得很有耐心,仪态庄重。

阮君烈在树荫下看着叶鸿生,觉得他同多年前一样,依然是自己心目中的标准军人形象,一举一动都是恰如其分的,比其他人顺眼。

不过现在……

阮君烈喝了一口水,看叶鸿生做个手势,传令兵让另一批炮兵准备。

阮君烈不由自主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多年以前的阮君烈是决计想不到,叶鸿生也有七情六欲。

阮君烈纠结地闭了一下眼。

阮君烈想不到,叶鸿生动情的时候是那种样子。叶鸿生在床笫之间热情如火,和平时的温雅判若两人。叶鸿生的眼波好像发烧一样,火烫而迷蒙,不断地倾诉,乞求阮君烈,好像不跟他睡,他就要死了。

每次阮君烈穿上衣服,恢复理智的时候,想破头也想不出——叶鸿生哪里比自己倒霉?需要自己可怜!但是,当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叶鸿生哽咽着,唤他一声,阮君烈的心就莫名其妙地软下来。

叶鸿生的身体强健而修长,怀抱有力。他会搂得很紧,一直厮磨着对方。他的怀抱又很温柔,好像一池柔波,将人整个包裹住,不停地爱抚。阮君烈好像要被淹死一样,拼命想挣扎出去。叶鸿生总是用一阵惊涛骇浪将他裹住,重新拖入漩涡。

阮君烈不小心想起叶鸿生发烫的眼神,不断索吻的嘴唇。在紧紧拥抱时,他肌肤的温度,发出的呻吟声……

阮君烈一阵心跳加速,迅速掐断回忆,注意场上的动静。

叶鸿生没有看他,依然全神贯注在场上,浑然未觉。

阮君烈叹一口气。

孙仲良紧张地看了阮君烈一眼。

阮君烈在心中感慨:宾卿有这等本钱,何不用在女人身上?天仙一样的女人也会手到擒来。用在男人身上,纯属浪费!

太阳已经西斜,落下火头。

叶鸿生发出最后的指令,新兵们重新列队,对长官敬礼。

演习全部结束。

阮君烈站起来,鼓掌说:“很好。”

第52章

演习全部结束。

阮君烈站起来,鼓掌说:“很好。”

新兵得到嘉奖,孙仲良大喜,在镇外设宴,留阮君烈吃饭。

镇外的房子简陋,选了一栋坐北朝南的三层楼当指挥部。孙仲良在前面引路,请阮君烈上楼,叶鸿生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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