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 上——香叶桃子
香叶桃子  发于:2014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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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鸿生坐在床上,可以看到阮君烈家的客厅,阮君烈正在客厅里指挥佣人,叫他们去炖汤。

叶鸿生忽然觉得人生玄妙得无法想象。

彼一时,他还认为,此生再没机会亲近阮君烈;此一时,他居然能住在阮君烈家,离阮君烈这么近。

近得让他有点紧张。

叶鸿生躺下,呼出一口气。

士兵们忙完,向长官请示。

阮君烈让他们回营,关上门。

中午的时候,厨房炖了清淡的排骨汤。

阮君烈叫人伺候叶鸿生吃了一点。

叶鸿生折腾一番,乏了。

阮君烈掩上门,让他睡下。

阮君烈正要午休,养精蓄锐,下午好去司令部,组织人马开会。

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斐让人递名片进来,说要见他。

第26章

阮君烈正要午休,养精蓄锐,下午好去司令部,组织人马开会。

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斐让人递名片进来,说要见他。

林斐在军统的情报处工作,虽然也是归国防部管辖,总归特殊,和他们不常在一处。

阮君烈跟林斐交情尚好,感觉到这一次来访好像是为了公务,碍于兄弟情面,林斐似乎想做得柔和些。

阮君烈立刻让人请他进门。

林斐进来以后,对他笑道:“阮兄,有一阵不见面。听说你最近逢凶化吉?”

阮君烈热情上前,把住他的手臂,说道:“什么风把你送来的?我们请都请不到,快坐。”

林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阮君烈拆一盒烟给他,又叫人做饭,问他:“有没有吃饭?先吃点东西?”

林斐脸上带着笑意,摆手说:“不用。我吃过来的。”

佣人端上几盘水果。

林斐点了一根烟,吞吐烟雾,笑道:“阮兄,你军务繁忙。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我们去书房?”

阮君烈心神领会,带他去书房,将门关上。

林斐坐在书房,脱下帽子,对他笑笑。

阮君烈也笑起来,说:“到底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林斐与他两人独处,不再含糊,立即和盘托出。

林斐说道:“阮兄,你这一次遇刺,我们猜测可能是共匪的策划。上面安排我来调查。”

阮君烈忙说“有劳”,等待下文。

林斐手上夹着香烟,放到嘴边吸一口,又说:“我查了一下,行刺的人没有党派,不像是共匪。这事有些奇怪。”

阮君烈感叹道:“我也觉得离奇。”

林斐对他笑笑,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刺探他。

阮君烈不明所以,也对他笑。

林斐收起笑容,肃然道:“阮兄,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调查中发现,刺客和叶宾卿叶兄……好像有些瓜葛……”

阮君烈看着他,皱起眉头。

阮君烈已经忘记行刺之前,叶鸿生说的那半截话。

既然丁云鹏死了,叶鸿生也就没有再提,躺在医院的时候,也没说起过。

阮君烈想不出他们俩有什么瓜葛,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林斐。

林斐说:“有人讲,叶兄与刺客曾经在一处吃酒。叶兄现在好像住在府中,是否让小弟我看望他一下,问一问?”

看着阮君烈的表情,林斐又笑道:“没有证据,也许是捕风捉影。”

阮君烈对他咧嘴笑一下,问是哪一天。

林斐拿出本子,对他说了一个日期。

听到之后,阮君烈舒开眉目,抚住林斐的肩头,笑说:“真的是捕风捉影。那天,我和宾卿在一起吃饭的,没有旁人。”

林斐有些惊讶,抬头看他,笑道:“原来如此?”

阮君烈露出爽朗的笑,说:“那天我们一起在军事调处部做安保。散了之后,便相约在酒楼,吃了一顿饭。”

林斐敲敲自己脑袋,赔礼道:“我就说!这些线人,为了一点小钱,什么话都编的出来。”

阮君烈说:“也许是别的警察?看错了也是常有的。”

林斐感叹道:“不好意思。”

阮君烈摆手说:“让你辛苦了,有劳。”

林斐知道阮君烈跟叶鸿生关系很好,叶鸿生还救了他。

为什么叶鸿生认识刺客?林斐也很好奇。

叶鸿生在阮君烈的保护之下,不能随便询问,所以林斐先来告知他。

既然阮君烈这样回答,林斐没有理由留下来。

林斐对阮君烈略微行了一礼,笑道:“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小弟心知荒唐,所以觉得私下会面比较好,就不去军部了,免得麻烦。”

阮君烈知道,林斐投鼠忌器,不好随便调查。

阮君烈对林斐亲热地笑,与他套了一会交情。

阮君烈与军统关系不错,礼数不缺,与蓝衣社成员的交情也保持得比较好。

林斐是蓝衣社成员。

两人说了一会党内的掌故八卦,林斐笑容轻松起来。

林斐看一眼手表,笑说:“阮兄,时间不早。小弟告辞了。”

阮君烈一路将他送到门口,跟他约定下次找机会聚一聚。

林斐挥一下手,转身上车去了。

阮君烈在门口站着,看他远去,呼出一口气。

阮君烈关上门,准备上楼睡觉,不料看见含香站在楼梯上,穿着一领艳色丝绒旗袍,耳朵上带着金穗子似的耳坠子,抱着两只雪白的胳膊,正看着自己。

含香中午吃饭就没露面,说自己病了,现在又含愁带怨,一鸿秋水似的瞅他。

阮君烈没心思敷衍她,哄道:“好点了?赶紧用饭。”

阮君烈自己去倒一杯茶,喝两口,准备上楼梯,从含香身边走过。

含香开腔说:“你不是说过,你跟他恩断义绝了?为什么又来往,还非要住家里?”

阮君烈脸上不耐烦,随口道:“你病了就休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含香转过身,拽住他,不依不饶道:“你为什么撒谎?那天你在家里吃饭,没跟他在一起。”

阮君烈大吃一惊。

书房在二楼,含香的房间在旁边,有个阳台。也许是没关窗户,被她听见了。

阮君烈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捉到身边,压低声音,质问道:“军政大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偷听什么?”

含香看着他,委屈地说:“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你不是跟他绝交了?”

阮君烈说:“关你什么事?”

含香不理他,坚持道:“你怎么撒谎呢?

阮君烈威胁道:“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含香倔强地说:“你刚才就是说谎!”

阮君烈暴躁起来:“你懂什么?这关系到一个军人的清白!”

含香叫道:“你明明没跟他来往,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要害你呢?!”

阮君烈不快道:“宾卿是要救我的,他不可能和这些匪徒来往!你不懂吗?”

含香胸脯上下起伏,昂起头叫道:“不懂!”

含香耳垂下的金线猛然晃荡起来,纷乱地颤动着,不屈不挠地瞪着他,

阮君烈不说话,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两人互相怒视。

阮君烈忽然冷笑一声,轻蔑地说:“你想怎么样?”

他捉住含香的手,将她从楼梯上扯下来,跌跌撞撞地扯到电话旁边。

阮君烈拿起电话,作势道:“你去跟他们说?”

阮君烈把电话往含香手里塞。

含香后退一步。

阮君烈一把抓住她,不许她走,又强行推到电话前:“你去说啊!”

含香被他推得一跌,扑在柜子上,用手抹了一下头发,咬着嘴唇,不吭声。

她舍不得告发阮君烈,给他找麻烦,只想跟他吵架,赶走叶鸿生。

阮君烈咔嚓一声把电话挂上,冷道:“没事找事!”

含香垂着眼帘,酸楚地哽咽了一下,又把头昂起来,做出冷傲的样子。

阮君烈收起怒气,叫人热汤给她喝。

含香没吵赢,坐到沙发上,捧着腮,继续生闷气。

阮君烈也坐下来,哄她一会。

阮君烈声调低下去,说:“他身上有伤,在我们家住几天。你也照顾他一下。”

含香冷道:“他自己没有家?”

阮君烈声调又高起来:“他家里没有人,谁照顾他!”

含香不快道:“你要我照顾他?”

阮君烈说:“他救了我的命,难道我的命不值钱?不能让你消停一下?”

含香面无表情,不吭声。

阮君烈看了一眼时钟,无奈道:“你照顾一下不行吗?我马上有事。他醒了的话,你叫人帮他擦洗。”

含香猛然站起身,带着哭腔,叫道:“他那么金贵,我照顾不了!”

含香转身就跑,踩着楼梯,噔噔噔跑上去。

阮君烈在后面叫一声。

含香跑到房里,将门关上,砰得一响。

阮君烈在楼下站一会,啧了一声。

阮君烈要去上班,一来二去,给他们闹得没时间休息,含香不愿意看护叶鸿生,最好他自己先看一下。

阮君烈走到叶鸿生的门口,轻轻打开门。

叶鸿生急忙闭上眼睛。

叶鸿生睡得轻,已经被他们吵醒,正在忐忑。

阮君烈先是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帮叶鸿生换药。

小丫头掀开被子,解开叶鸿生的衣服,揭开纱布。

叶鸿生的血痂又渗出一些血,样子有些可怕。

小丫头一见到血就弄不好,吓得脸色发白,手也颤动起来。

阮君烈嫌她不麻利,叫她走,准备自己亲自动手。

小丫头逃出房间。

阮君烈将伤处带血和汗的纱布扔掉,帮他擦拭一下,尽快收拾好,重新绷上纱布。

阮君烈的手太重了,叶鸿生疼得睁开眼,说:”长官,包太紧了……”

阮君烈急忙松开手,叶鸿生额上出汗。

阮君烈放轻手脚,慢慢帮他缠上纱布。

叶鸿生闭上眼睛,小口小口吸气。

看他脸色不好,阮君烈把手掌放在他额上,轻轻盖在他脸上。

叶鸿生心中流动着一阵暖意,缓缓睁开眼睛。

阮君烈摸了一下他的头,感觉并不热,叶鸿生的眼睫蹭在他掌心,轻轻的触动着。

阮君烈迅速收回手,把毛巾搁在他头上。

叶鸿生抬起眼,说:“长官,军统的人来找你?”

阮君烈怔一下,恩一声。

叶鸿生说:“长官,我是见过他……”

阮君烈刷地一声站起来,回头看看有没有人。

周围没人。

阮君烈去把门关上,回到床边,烦躁道:“你什么时候见的?为什么见?”

叶鸿生说:“他是罗鼎文的学生,我认识他。”

叶鸿生对阮君烈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把丁云鹏的事情告诉阮君烈。

阮君烈沉默下来。

叶鸿生说:“长官,也许军统会知道。你还是如实反映,我这边免不了要……”

阮君烈开口道:“不要紧。别多事。”

叶鸿生担忧道:“万一他们发现……”

阮君烈皱眉道:“别说了!”

叶鸿生还是不放心:“长官……”

阮君烈笃定道:“没什么要紧的。我担得起这个责任。”

叶鸿生望着他。

阮君烈说:“你好好休息,不用管这些。”

阮君烈给叶鸿生盖了一下毯子。

叶鸿生乘机捉住他的手,阮君烈顿时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叶鸿生温存道:“长官,我死了没有什么可惜。你不要蹚进去。”

叶鸿生用手覆盖住阮君烈的手,扣住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阮君烈稍稍挣动了一下,没有挣脱。

叶鸿生像握住什么一样捉紧阮君烈,把他握着滚烫的手心里,满怀温情地唤了一声“子然”。

阮君烈不做声。

门忽然打开,发出“呯当”一声,含香端着一盆水,冷着脸,站在门口。

阮君烈闪电般挣开叶鸿生的手,回头看。

含香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把水盆往椅子上一放,冷道:“我来照顾他,你可以去办公了!”

阮君烈撇开目光,往旁边让让,让她站到床边。

含香站在他们中间,捋起袖子,准备替叶鸿生擦拭。

叶鸿生往上坐一坐,靠在枕头上,不舍道:“长官。”

阮君烈站在门口,对叶鸿生说:“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司令部。你放心养着,等好了我就送你回家。”

阮君烈说完,仓促地转过身,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匆匆去客厅,穿衣服走人。

叶鸿生望着阮君烈的背影,望眼欲穿。

含香冷眼望着叶鸿生,说:“我帮你擦身,先伸出手。”

叶鸿生伸出手。

含香端来的不是热水,是普通凉水。含香将毛巾敷叶鸿生手臂上,猛擦两下。

叶鸿生冷得激灵一下,终于扭过头,苦笑道:“谢谢你。”

第27章

叶鸿生住在阮君烈家,慢慢安顿下来。

阮君烈发现含香容不下叶鸿生,立刻不再使唤她。

阮君烈去找哥哥,拿自己家里的一个善烹的厨子,还有一个会缝衣裳的小丫头,两人一起,把陈嫂换来。

阮君烈叫陈嫂调理叶鸿生,又让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帮着伺候。

他们两个人只需要照顾叶鸿生,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叶鸿生认得陈嫂,见了她也不生分,陈嫂替他浆洗衣服。

阮君烈要陈嫂做饭给叶鸿生吃,尽量做得可口一些。

陈嫂每天给叶鸿生做饭,先做百页包肉,炖了清汤,给他喝。等叶鸿生的胃口好起来,陈嫂又买了鳝鱼,炒鳝丝给他补气强身。

陈嫂去买顶好的油豆皮、咸肉和骨头,炖出来的汤香得紧,补得很;大冬天,她又买到昂贵的鳝鱼,炒出来的鳝丝又软又嫩,鲜得可口。

这些都是叶鸿生喜欢吃的菜。

阮君烈不许其他人打搅叶鸿生,生怕他养不好,一律不准客人来家。

含香见了,胸闷得不轻,时不时像个病西施一样躺在房里。阮君烈知道她没事,也不理她,经常不在家中吃饭。

叶鸿生基本上呆在房里,别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想走动的时候,叶鸿生就到阮君烈的书房,打开一扇小窗,临风展书读。

大家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天,阮君烈没有应酬,提前回家。厨房急忙开伙。

阮君烈发现叶鸿生不在房里躺着,他四下找了一下。

叶鸿生天天不吭声,一个人呆着,顶多与陈嫂说几句话。

阮君烈怕他闷,想起来,就找他说话。

书房的珠链又放下来了。

叶鸿生在书房。

阮君烈隔着一帘珠光,看到叶鸿生坐在里面,忽然心生感慨,不是滋味。

那一天,叶鸿生也是这样呆在书房里,如果他没有拨开珠帘就好了。

他就不会看到让自己尴尬的一幕。

不会撞破叶鸿生心中的秘密。

后来也不会……

总之,也许他们俩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不尴不尬地,住在一栋房子里也羞于交谈,不能像过去一样随便。

阮君烈感慨一番,依然掀开珠帘,叫了一声“宾卿”。

叶鸿生拿着一册书在读,垂着头,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抬起头,露出个笑容,说:“今天不忙?”

阮君烈说:“还好,我下午要见一个客人。不会很吵。”

叶鸿生忙说:“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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