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叶氏当初会嫁给杜赫坤,就是看重杜赫坤那漂亮皮囊,她喜欢举止优雅、谈吐温文男子,好这男子还有一把好嗓音儿,小叶氏喜好就算是前有杜赫坤糟粕前,也从来没有改变过。眼前男子实实是投了小叶氏喜好,从彩锻店里出来很久都无法忘记。 自从叶氏信佛后,每年大相国寺佛法大会她都会来,已经持续了十年,可以说从他们夺得安武侯府爵位开始,叶氏就开始变成了虔诚信仰者。小叶氏无奈看看太阳,手上团扇挥动了几下,天气也太热了,每年这个时候好像都特别好,晒得人发烫发闷。她一点儿都不想陪老太婆过来听经,却又不得不外人面前摆出一副婆媳和睦、家庭美满假象。叶氏是个好面子,就算是再不喜欢小叶氏,也会佛法大会时候要求小叶氏跟随,因为到时候有一大帮子侯门世家老太太夫人们聚一块儿,他们都有儿媳妇孙媳妇围着,单自己独独一个,多么丢份。 也就这么,让不和婆媳二人,这三天表现和和气气。听经那么长时间,小叶氏坐不住,都会山下逛逛,而叶氏听完经会山上继续逗留一会儿,找法师们说说话,小叶氏只要上山找人就行。 津津有味听完慧能大师讲经,叶氏重绕到大殿虔诚叩拜,求了一根签,上签,签文——占此财爻不甚佳,与人合伙事难夸,将来定有争端起,单身别图锦上花。叶氏求是家宅,看到签文还是很满意,按照签文上说不能独自面对困难,而要找合作伙伴。 含着笑意起身,叶氏决定回家找儿子说说话,正准备走时候,听到身边同样求签人唉声叹气,叶氏还是很喜欢当善解人意慈祥老太太,一来二去和人家认识,两人一同到凉亭中说话,得知对方家是做绸缎生意,因为儿子进京赶考,索性一家子都搬到京城发展,只是京城水深,哪里是他们这种无根无基之人混得开,有钱也送不出去,眼看着进京月余,租赁铺子、进货都要败手中。 “唉,老夫人您不知道,为了良儿进京赶考,我们已经将老家房子铺子都给卖了,现全都指望着铺子,唉,可惜我们家人单势弱,那些个恶霸泼皮时常骚扰,弄得铺子半点生意也无,眼看着一家子过不去下去了。唉,家中还有一些薄财,我家老爷送人无门,实是,唉……”妇人满脸愁容,唉声叹气对叶氏掏心掏肺诉说着自家不幸。 妇人之前已经做过介绍,她夫家姓陈,宣武街经营一家绸缎铺子,儿子陈良,要参加十月底恩科。 “阿弥陀佛。”叶氏听了心有不忍念了一声佛,善解人意握住妇人手,“夫人您不必忧心,虽然我家不是高门大户,但也能上一些微薄之力,只要夫人不嫌弃,可以到安武侯府找我儿子,哦,对了,我儿子是安武侯,他官低位卑,但帮帮夫人家还是可以。”叶氏慈眉善目,脸上笑容不高不低,让人心生亲近。 “啊!”陈夫人惊讶出声,连忙站起来行礼,“小妇人无知,冒犯了老夫人,还望老夫人莫怪。难怪老夫人看起来如此和善,都怪小妇人眼拙。” “娘。”有一青年远处喊了一声,叶氏望过去,十分俊朗男儿,一看就不是池中物,握着手中念珠动了几下,叶氏笑得加慈悲。 “良儿来,我们今天遇到贵人了。”陈夫人忙招手让儿子过来,随后向叶氏介绍道:“老夫人这就是小妇人儿子陈良,良儿还不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可是安武侯家老封君,老夫人慈悲心肠,愿意帮助我们,我们陈家真是遇到贵人了。” 陈良立刻行礼,举止有度,谦恭而不谦卑,“多谢老夫人,陈良不甚感激。” “后生有礼了,我佛慈悲,不会看他信徒们痛苦而不顾。” 之后叶氏与陈家母子说了一会儿话,小叶氏也来了,小叶氏圆硕身影十分醒目,远远看就像是一个球滚了过来,因为怕热,小叶氏走得很,那球啊也滚得很,滴溜溜就滚到了凉亭中,小叶氏一踏进了就看到站一陌生妇人身后男子,眼前蓦然一亮,这不就是彩锻店里那俊朗公子吗? “这是我儿媳。”叶氏笑着介绍。 陈夫人行礼,拍手赞好,感叹道:“一看夫人就是富贵人,小妇人小门小户和夫人站一块儿真是三生有幸,今天真是小妇人大好日子。” “呵呵,好说好说,夫人也是富贵人家,您公子是人中龙凤。”小叶氏目光控制不住看向陈良,恰好对上陈良恭敬尊重目光,浑然没有了先前彩锻店中随性,心中一气,难道知道自己是安武侯夫人就辈分变大了? ****** 叶氏婆媳和陈家母子相谈甚欢,陈良风雅中不失幽默谈吐、恭敬中不失随性态度,小叶氏心中加深刻。而叶氏言笑晏晏看着陈家母子,心中也盘算了一大堆东西,陈家有是钱,只是空有钱财却找不到门路,安武侯家有门路,却无钱财周济,况且……目光转向陈良,此子一看就大有前途,锦上添花固然是好,却没有雪中送炭来让人感激。如果能够给安武侯家添一助力,甚好甚好。 陈家说是经营了一家绸缎铺子,经过杜赫坤调查,其实大有钱财,陈良也学识过人。杜赫坤那是大大感谢母亲善举,解了他囊中之急,之后两家时常走动,陈家感谢安武侯帮助,是抽了铺子三成股给了杜赫坤,也不是按照年底分红,而是直接采取了月底分红,每个月都给杜赫坤送来大把银子,让杜赫坤加欢喜,将陈老爷引为知己。 陈家有意奉承,刻意交好,和杜家关系也越走越近,杜家有什么聚会也会喊上陈家,一来二去小叶氏也见到了陈良很多次。 大齐朝重农商,商人地位不低,大商贾与世家交好也很多,参加世家举办聚会并不稀奇,因为商家有钱,就算是地位比世家官家来低,也不会遭受多少白眼。 叶家这儿先不说,赵恒煦与杜堇容休整过后就上山了,避开了人群直接走通往山顶阶梯往后山禅院而去,远远就看到方丈禅院外站着一个八九岁小沙弥。 小沙弥见到二人,合十行礼,一板一眼开始复述方丈大师让他转述话,神情严肃认真,显得格外可爱。“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礼了,方丈大师说他今天不便见客,请二位明早来,方丈大师还说如果施主带了什么要给他看话,可以现就交给他。” 赵恒煦有意逗弄小沙弥,“我等前来不易,所以今天一定要见到方丈大师,如果你要挡路,我就让人把你扔到后山喂狼。” 小沙弥眼睛顿时睁得溜圆,错愕看着面前凶恶男子,观男子神情并不像是开玩笑,瞬间嘴巴一憋,眼眶一红,耳边传来后山狼嗷嗷声,泪水就眼眶里滚来滚去,但还强忍着泪水语带微微哽咽说道:“方丈大师需要休息,施主不能打扰,如果,如果施主一定要见话,小沙弥也不能让施主进去,如果,如果施主要让小沙弥去喂狼,那就随便,佛祖以身饲鹰,小沙弥也可以以身饲狼,好让狼儿少造杀孽。” 赵恒煦看小沙弥要哭不哭倔强模样十分有趣,笑笑还要吓唬两下,好让那要掉不掉眼泪珠子掉下来,不得不说赵恒煦太有恶趣味了。杜堇容看不下去,拽了拽赵恒煦衣服,温和对小沙弥说:“小师傅不要惊慌,他是闹着玩儿,不必当真,我等要见方丈,今天真不行吗?” 小沙弥很喜欢面前温和公子,脚步子不自觉挪动了几下,身子一侧,让自己面对杜堇容,生气不给赵恒煦半个小眼神,“公子莫怪,方丈大师身有不适,今天实难见客,请您原谅。” 杜堇容笑着点点头,从身后采撷手中接过帕子,动作轻柔擦拭掉小沙弥眼角挂着泪水,“嗯,我等不会让小师傅为难,明天再来,那时是否能够见到方丈大师?” 小沙弥不好意思摸摸脑袋,鼻子抽动了两下,眼睛亮亮十分可爱,“可,可以,方丈大师说明天他会等你们,让你们有东西可以现就交给他,明天他会给你们解惑。”小手光溜溜脑袋上摸了两下,小沙弥害羞了,偷眼看了一下漂亮公子,“你帕子真香。”情不自禁说道。 “嗨。”赵恒煦小生气弹了小沙弥脑门,“原来还是个小色鬼。” “老爷。”杜堇容扯住赵恒煦袖子,阻止他动作,没看到人家小家伙脑门上都有了小红印子嘛。 讨好朝杜堇容咧嘴一笑,赵恒煦掩饰性摸了一把小沙弥脑袋上被自己弹出来红印子,动作看起来十分粗鲁,小沙弥被摸得脑袋都歪了,呲牙咧嘴忍受着赵恒煦粗暴动作,好不容易没了泪水又灌满眼眶了。 赵恒煦手往后一伸,伺候侧木宝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就是赵恒煦从木刻诅咒娃娃里面拿出来黑珠子,伸手间袖子移动露出手腕上带着蜜蜡手串,从上一次拜访皇叔公后赵恒煦就自己戴着手串,从此以后倒是没有出现手串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杜堇容手中现象,但是赵恒煦心中慌乱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眼中闪过一道光,霎那消失,赵恒煦将铁盒子塞进小沙弥怀里面,“把这个交给方丈大师,并告诉他我等明日再来,让他等着。” “哦。”小和尚不情愿应了一声,眼睛闪闪看着杜堇容,“公子明天还来吧!” “嗯。”杜堇容笑着摸摸小沙弥光溜溜小脑袋,“小师傅男儿有泪不轻弹哦,男孩子眼泪是很珍贵,以后要少哭哦。” 小沙弥害羞点点头,“嗯。” 第四十四章 小沙弥看着两个人消失山道之中,才抱着铁盒子颠颠跑到禅院里面,“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就看到方丈大师艰难够着茶杯,把铁盒子往桌子上一扔,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动作小心递给智能,清澈明亮大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师父。” 智能大师慈祥摸着小沙弥脑袋,“小静不哭,师父没事。” “嗯……”带着哭音,小沙弥用袖子擦着泪水,低低应了一声。 ****** 赵恒煦和杜堇容走山道上,往山下走去,寺中有辩经,所有人都汇聚大殿那儿,其他地方就显得十分宁静。赵恒煦不顾杜堇容拒绝,坚决拉着杜堇容手,稳稳,口中话却酸酸,“堇容,不准你对别人笑。” “陛下……”杜堇容无奈喊了一声。 “就是不准。”赵恒煦强硬说道。 杜堇容无奈都实质化了,拽了拽手,拉不出来,“陛下,人家小沙弥挺可爱孩子。”人家还是个孩子。 “孩子也要是我们孩子才能够对他笑。”赵恒煦心眼儿就那么丁点儿大,小小只允许杜堇容对自己好,勉强可以让他对他们孩子好。 “……”杜堇容无奈含笑看着大步走身前高大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想到这段时间赵恒煦时常白天去玉堂殿坐坐,让丽嫔抚琴烹茶,心中就有着淡淡酸涩,帝王感情啊,他真能够相信吗? “堇容。”赵恒煦突然回头,敏锐捕捉到杜堇容眼中闪过落寞,心思转动,近堇容时不时就会露出这样表情,是怎么了? “嗯?”杜堇容疑惑看过去,“陛下?” “堇容,我们去百味山庄吧,今夜就宿那儿,山庄中有温泉,可以适当泡一会儿,解解乏。” “好。” 百味山庄虎头山那儿,占地极广,单独院落保证了私密性同时,也彰显了身份地位,据说百味山庄是一位皇亲国戚产业、也有人说是某个世家门阀生意,加夸张有人说是藩王开到京城来当探子……这些说法也只是私底下流传而已,搬不上正经台面。 各种说法,反而给百味山庄笼罩上了一层富贵神秘色彩,让来往人加多了起来。百味山庄有单独院落,山腰以下也有供大多数人游乐场所,两者是分开,去往山腰以上道路山另一侧,有护卫把守,显得十分安全隐秘。马车一路向上行驶,山中静谧非常,时不时可以看到雀鸟腾飞而过,远处有猿猴啼叫之声,近处草丛又传来细碎响动,却看不到小动物身影。 赵恒煦看得手痒,他本就是征战出身,血液中就奔沸着暴戾和血腥因子,皇宫那拘谨一方天地实是不合他心意,要是条件允许,他真想弯弓狩猎,想来十分意。 “陛下,庄子中应该也可以狩猎吧,您可以此解解闷。”杜堇容十分了解赵恒煦,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赵恒煦摇摇头,手一捏,手中核桃壳就碎裂开来,露出里面饱满果肉,将果肉挑出来喂给杜堇容吃,“嗯。”摇头不准杜堇容用手接,杜堇容只能就着他手吃了,动作很,就像是鸟儿啄食一般,让赵恒煦看着他红润双唇好一阵失落,“不了,等儿子大些了,我们一家子去狩猎,那才是活。” “哦。”杜堇容摸摸肚子,很期待小家伙拿着弓箭小摸样儿。 百味山庄就如外界传言一般,它确是皇亲国戚产业,赵恒煦没有当皇帝之前,它同时是藩王产业,还真是起着给赵恒煦刺探京中情报作用,但赵恒煦将其隐蔽很好,世家官家面前它也就是个大商贾产业,上下打点得极为妥当。 百味山庄内给赵恒煦留着一个别院,每天都有人打扫,却无主人住过,直到现它主人终于来了,让百味山庄所有人都十分激动,特别是百味山庄主管事赵忠,当初赵恒煦带着人出去打猎躲过一劫时候,带出去人中就有赵忠,赵忠那是赵家家生子,世代老仆,对赵恒煦忠心耿耿,自从家人妻儿浩劫中死去后,就没有娶妻,孑然一生,人生剩下岁月就给赵恒煦打理产业了。 “世……世子。”赵忠泪眼朦胧跪下,自从知道世子进京登基后,赵忠就日也盼夜也盼,天天盼着能够再次见到世子,好不容易见到了,看到多年未见世子长得和老王爷如此相似,和老王爷不同是,世子加英武豪气,让人心生敬畏。 赵忠还沿用着以前老称呼,让赵恒煦有着仿如隔世感觉,隔世,又何尝不是,上辈子他登基后遭到刺杀,心生多疑,猜忌很多老部下,让老部下与自己离心同时,也逐渐变成了真正孤家寡人,赵忠就是如此,让赵恒煦打发到南方老底儿看着庄子,倒是赵忠回到岭南后和杜堇容有了联系,帮了很多杜堇容忙,让赵恒煦心中感激,这份情上辈子没有办法还,这辈子就让他补上吧。 “忠叔不必如此,请起,这么多年让您京中为朕操持,真是多谢了。”赵恒煦感激亲自扶起忠叔,忠叔年近六旬,身子骨却很硬朗。“忠叔,您身子可好?” “世子,不不,陛下,这都是老奴应该做,当不得谢,当不得谢。”赵忠胡乱擦掉脸上泪水,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爽朗,“老奴身子极好,每天还要打上一套拳,舞一会儿棍棒,多谢陛下关心。”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赵恒煦哈哈一笑。 “陛下,活居都准备好了,老奴这就引路。”赵忠侧着身子引路。 赵恒煦点点头,拉过杜堇容,“赵叔,这是主母,见他如见朕。堇容,我们进去吧。” 杜堇容面色一窘,硬着头皮接受赵叔僵硬目光,跟赵恒煦身后进了活居。赵忠面部表情僵硬抽着嘴巴,脑子里只有一溜儿,主母,男,主母,男…… 活居内十分舒适,百味山庄那可是日进斗金,先头赚钱都给了赵恒煦打战,后来赵恒煦地盘大了,收益加多,百味山庄也就剩下来拓展京城事务,赵忠就开始布置活居,什么东西都用好,将活居当成赵恒煦来照顾,寂寞时候就过来看看,幻想着赵恒煦有朝一日能来活居住上几夜。 赵忠从恍惚中回神,继续伺候赵恒煦,当然现加上了杜堇容。活居中休息了一下,午睡习惯了杜堇容靠榻上竟然睡着了,难得午后美好阳光,赵恒煦靠杜堇容身边翻阅着奏折,安静美好,十分享受自得。午睡醒来后,杜堇容和赵恒煦百味居山道上散步,路上一个人外人都没有遇到,想来是赵忠事先做好了准备。 懒懒做了个深呼吸,空气中满满都是森林味道,杜堇容眼角瞥到一个身影,看起来十分熟悉。 “怎么了?” 杜堇容说道:“看到一个人十分熟悉。”杜堇容仔细回想,脑海中一个身影浮现,对了,安武侯府,“安武侯幼子。”安武侯家嫡子庶子一大堆,儿子实是太多,小叶氏对此无所谓,但是不能容忍庶子们到外面抢自己儿子风光,所以外人只知道安武侯四个嫡子,安武侯幼子指也就是杜子腾。 “哦,无关紧要人不用意。”赵恒煦无所谓摆手。 杜堇容抿嘴,侧身看着赵恒煦,“陛下,能够借堇容一些人手用用吗?” “这是什么话,我即是你,谈什么借不借。”赵恒煦捏轻轻捏了一下杜堇容脸颊,不满意说道。 杜堇容笑笑,没有说什么,“堇容想让人盯着杜子腾,看他干什么。” “好,要不要给他一些教训。”赵恒煦咧着嘴嘿嘿一笑,坏极了,“断胳臂断腿,或者干脆全废了。” “不用。”杜堇容摇头,就这么废了,太便宜杜赫坤了。 “行,听你。” 百味山庄出名就是它美食,各色餐点让人吃了还想吃,吃不厌烦,特别是百味山庄根据时令季节酿造各种果酒、花酒,还有一年四季都有米酒,特别好喝。果酒、花酒香而不醉人,颜色又好看,多喝一些也不会有事,百味山庄米酒用是好糯米,味道醇厚香浓,带着质朴绵长口感。有米酒,当然也有酒酿,单独吃或者搭配其他食材做成美食,就单单用酒酿做美食有一百零八道,一天一道都可以吃上一百多天,让人怎么吃都吃不腻。 杜堇容就少少吃了一些酒酿,酒酿中也有甜甜甜酒,味道很好,还有酒酿鳜鱼、酒酿排骨等等,带着丝丝米香甜味,让天生嗜甜杜堇容十分欢喜。 看杜堇容喜欢,赵恒煦就高兴,让赵忠以后多往宫中送些,还让采芹跟着山庄中厨子学学,不是没有想过带个山庄中厨子到宫里去,但毕竟不是一直养熟,不让赵恒煦放心,而且采芹加知道杜堇容口味,可以好配菜做菜,做出来饭菜贴心。 饭后休息,赵恒煦屏退众人,独留下赵忠说了一会儿话,了解了一下百味山庄情况,也叮嘱了几句赵忠以后要怎么做,后将杜堇容说吩咐下去。 走时停下脚步,赵恒煦突然回头对跟身后赵忠说:“赵叔朕要有儿子了。” “恭喜陛下,老王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赵忠十分激动,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 “哈哈,那是当然。”追封父亲母亲后,将二人牌位送进麒麟殿,赵恒煦就上香和父母说了,他要有儿子事情,还十分骄傲给他们介绍了杜堇容,并且父母灵位前保证一定会对他们父子好。“所以忠叔你安排人手上一定要仔细,还有饭菜等等,所有不适合都要剔除,保证堇容父子安全。” “……?”赵叔惊讶呆住,怎么听起来如此怪异。 “哦,忘了说了,堇容怀有身孕,等时机成熟了,朕会让他当皇后,他就是你们主母,可不能慢待了。” 赵忠身体要比头脑反应来得,行礼应诺后,脑子里还转着一个心思——主母,男,怀孕…… 第四十五章 百味山庄好泉眼就活居里面,树影交错间,半露天温泉池就其中。洗浴池有六个大小不同圆,其中温度也不相同,一半室内一半室外大浴池温度舒适,完全室内那个小,温度也高,室外还有四个,以大浴池为中心左右各两个,左边温度逐渐升高,右边温度下降,右边靠近外面那个是第二大,温度低,甚至冒着森森寒气。 除了室内那个热池,其他几个温热泉池是连着,赵恒煦从低到高一个个泡了过来,当然里那个西瓜大小热池就算是赵恒煦有那个胆量去泡,他也塞不进池子里去。热池里放了些鸡蛋、粽子等物,水面上还飘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放着一壶黄酒和一碗酒酿,酒酿是经过烹煮,里面卧了个鸡蛋和细小圆子,圆子有实心,也有豆沙、芝麻等馅料,吃起来微甜中带着酒香,是杜堇容夜宵。 赵恒煦靠外面那个热池上,抬头透过氤氲热气看着天空,星光点点,闪烁着亘古不变光芒,这一刻太宁静,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赵恒煦晃晃头,把心中那些个淡然惆怅给挥掉,站起身,修长挺拔身姿立于水中,水珠顺着紧实饱满肌肉线条不断滑落,后落入池中溅起点点涟漪,赵恒煦转身眼睛顿时睁大,血脉喷张,迟疑摸摸鼻子,那儿好像有可疑液体落下。 长吁一口气,还好没有。 迈着步子,大步垮了过去,眼前美景太过诱人,让赵恒煦恨不得立刻将杜堇容拥进怀中。杜堇容靠坐大浴池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因为水缘故,已经完全贴身上,隔着里衣让漂亮身体若隐若现。 杜堇容正侧着身子够里面酒水,顺便捞出一个鸡蛋,将托盘整个拿到自己面前,鸡蛋地面上轻轻一磕,再一滚,放手中一搓弄,一颗光滑溜溜鸡蛋就被脱了衣服。 “陛下,吃吗?”杜堇容朝着赵恒煦扬扬手中鸡蛋,温泉鸡蛋软嫩刚好,放时间短些,里面黄还是流状,沾上一点儿细青盐味道好。 “吃。”赵恒煦低声呢喃,目不转睛盯着杜堇容看,那一声“吃”字透着侵略性低沉。 杜堇容脸骤然通红,举着鸡蛋手尴尬悬空中,赵恒煦如同实质般视线里渐渐不自了起来,挪动了一下笨拙身体,脱去了繁复衣袍,露出真实自我,相较于普通妇人五个月左右身孕来说,杜堇容肚子显得大了很多,高高隆起,撑开了腹部皮肤,本来紧实肌肉不见了,代替它们日渐隆起绷紧皮肤,这样皮肤并不好看,因为撑开了甚至可以清晰看到红血丝和青筋。 两个人欢、爱时候,杜堇容总是下意思去遮掩,全然袒露赵恒煦面前,让他觉得自己很丑陋、怪异。 赵恒煦眼中闪过心疼,身为男子杜堇容是为了自己才会承受本该不是他应该承受事情,几步到杜堇容身边,将杜堇容手中鸡蛋塞入嘴中,含含糊糊说道:“真好吃。” “陛下还要吗?”杜堇容迟疑看着赵恒煦,一口包个鸡蛋吞咽起来很难受吧。 赵恒煦把头埋杜堇容颈项间,蹭着杜堇容细腻皮肤摇摇头,“一个就够了,就像是爱人,一个就够了,堇容身体很漂亮,让我欲罢不能,怎么办,我好想吃掉堇容。” 湿润热气喷皮肤上,麻麻痒痒,让人想要抓挠却找不到具体地方,轻轻“嗯”了一声,不是只有赵恒煦一个人有,他也有,想要去释放激情,做贴近动作。 紧紧地拥抱着! 抵死缠绵着! 全心意感受着对方! 夜很漫长,水波荡漾中纠缠着彼此,氤氲热气遮挡住交织暧昧,连月亮都害羞躲进了云层之中,听,这个世界真很恬静。 有水乳交融美满,当然也有阴暗龌蹉,百味山庄一个别院之中就上演着一场纸醉金迷。 ****** 杜子腾今年也就十七岁,但已经是欢场中老手,“晦气。”粗鲁推开黏自己身上女人,大骂了一声扔掉手中牌九,“再来,我就不相信我今天赢不了。” “哈哈,我说老杜,你再玩下去就要当裤子了!”杜子腾对面男子二十多岁,一身轻浮,面上粘着从舞姬那儿黏来脂粉,显得好不轻佻。此人是济宁侯张超诀家公子张伟达,因为两家是世交,两人也是从小玩到大。 “我呸,可不能咒我,老子一定会赢。”杜子腾一口喝干杯中酒,抿了抿嘴,撸袖子要求再来。 “要玩你们玩,我可不玩了,无聊死了。”杜子腾右手边坐着男子同样二十多岁,一身一脸肉,敞开衣服里露出堆着三层肉肚子,整个人显得油汪汪,时不时让依偎身边女子擦两下额头。这人是荥阳侯王启亮侄子王思量,这回他叔叔不地道,坑了济宁侯、安武侯两家,他花了很多功夫,好不容易重打进了圈子里,仗着和张伟达、杜子腾长久以来交情,荒唐中小辈间交流渐渐遗忘了长辈间不愉。 “艹,王胖子你说不玩就不玩,你当你是你叔叔,玩两面三刀啊!”杜子腾阴阴一笑,看王思量眼神都带着轻蔑。 “你……”王思量怒目,大家都不说了,偏偏杜子腾抓着这件事不放,是什么意思。 “诶诶,王兄不要动怒,杜兄也是说错话了,大家出来玩,要兴,不是动气哈,哈哈!”桌子上另外一个人是荣昌侯苏良伍儿子苏必章,荣昌候苏良伍是京中贵,苏良伍是跟着皇上旧臣,人品尚可,堪称正直端方,可就是太过清高自傲,目中无尘,为人处世上都太过挑剔,入朝几月来已经得罪了很多人。 荣昌候苏良伍不急,但其子苏必章很是头疼,于是就动用关系,谋了路子,好不容易搭上了世家纨绔,进了这个不大不小圈子,可没有想到这个圈子其荒唐其银秽已经大大超过了苏必章想象,乌烟瘴气,让他能够接受也就是和王、杜、张三个玩玩牌九。苏必章摸摸眼睛,感觉眼睛都被脂粉给熏瞎了,心中已经万般后悔,他就不应该走这个路子。 “苏兄真是和了一手好稀泥。”张伟达把玩着手中牌九,倚靠女子香软娇躯上,玩味看着苏必章。济宁侯张超诀家有钱,张伟达这个长子嫡孙手中也有大把银子,他们现所别院就是张伟达长年包下来,养着大把家妓舞姬,供他玩乐。 苏必章“呵呵”干干一笑,“张兄说笑说笑了,哈哈哈。” 杜子腾甩给王思量一个大大白眼,然后朝身边舞姬招招手,“给爷捏捏肩膀。这段时间家里真是憋坏了,什么事儿都是那卫国公家做,干咱何事,陛下真是,那些个牛逼哄哄锦衣卫看着就恶心,还让他们围着咱,我这辈子就没有受过这种苦。” “诶,杜兄慎言,小心惹来祸事。”苏必章听了直皱眉,这就是妄议陛下啊,是什么给了杜子腾如此大胆子?! 杜子腾毫不客气甩了个白眼给苏必章,“苏兄太过小心了吧,况且我等世家,百年积淀,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给世家一个面子。而且陛下大人大量有大事要做,才不会管我们纵情欢歌,我们玩得越开心不就代表陛下治理得越好嘛!!哈哈……”宣帝那时就是这般,世家臣子玩得越好,他就越开心,甚至邀请二十岁上下世家公子和自己一起玩乐,日日夜夜宫中笙歌。 杜子腾朝苏必章眨眼,“苏兄这是还没有找到京中乐子了吧,哦,瞧我记性,苏兄进京不久,寒门小户,不能和世家大族相比。” 苏必章眼角微抽,干巴巴笑了两下,心中已经想着怎么能够离开。 王思量嗤笑,阴阳怪气说道:“杜子腾还有个好姨表舅爷呢,那可是世家第一家叶家。” 杜子腾貌似谦虚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苏必章古怪看了杜子腾一眼,嘴上说:“原来如此,杜兄高人不漏相啊!” “何止啊。”张伟达朝王思量暧昧眨眨眼,“他们家还有亲戚,那可是上了龙床,哈哈,这还住你家不,那身段、那容貌是不是够勾人。” 杜子腾把手中杯子朝张伟达掷了过去,满杯酒水撒了一桌面,杯子被张伟达轻轻一挡,后落了苏必章怀里,杜子腾歪着嘴一脸嫌弃,“别跟说那人,恶心着呢,好好男人却把屁股卖了,而且还是忘恩负义,我爹爹对他那么好,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没房没钱,不嫌弃他出生空出院子给他住,他倒好,不知感恩就罢了,走时候连个屁都没有放,害得祖母好生伤心。” “呀,怎么会是这样,陛下看重不会是如此不堪吧!”王思量捂嘴惊呼。 “谁知道呢!” “不对啊,老杜。”张伟达摇头,“你爹娘如此抠门,怎么可能又给钱,又给房子,呵呵,是不是你爹要从他身上捞好处啊!” “去。” 苏必章看着几人说,心中却想着他们口中说那人,绝对不是杜子腾口中说这般不堪,脑海中浮现出温和俊朗英武男儿,清风朗月一般气质,出尘脱俗。苏必章不相信这样男儿是躺 别人身下谄媚承欢,他应该得到世间上好。 张伟达暧昧一笑,“他究竟长什么模样啊,能给陛下看重肯定有什么独一无二能力。” “也就那样吧,长得是好看,但是年纪大了,身子骨都硬了,一看就,有什么好玩儿。” “说不定床、上功夫了得。”王思量摸着下巴,贼贼说道。 “哈哈。”苏必章打着哈哈,“各位,事涉圣上终究不好,你们看……” “胆小,这里可是娘娘腔地方,怕个屁。”杜子腾不以为意,娘娘腔,杜子腾对张伟达戏称。 苏必章显然融入不到他们之中,早早找了借口溜掉了,走时听到王思量他们说要玩些刺激,眼角余光瞥到几人聚一起吸食着什么…… ****** 赵恒煦早晨起身就从忠叔手中得到了杜子腾一晚上情况,将手中东西撕碎,面沉如水说道:“违反祖宗规矩就彻底一些,这小打小闹像什么话。” 赵忠一琢磨就明白了赵恒煦意思,躬身退下,“喏。” 第四十六章 方丈大师院落,总是显得很冷清,小沙弥捧着个窝窝头蹲坐院门前等着,像只小松鼠一样。远远看到来人,小沙弥眼前一亮,三两口吃掉手中窝窝头,步走了过去,咧着嘴朝来人傻傻笑了。 “小师傅早啊!”杜堇容笑着俯身和小沙弥问好。 小沙弥脸颊微红,害羞点点头,“施主好,我叫小静。” “嗯,小静师傅好。”杜堇容牵起小静手,两人往方丈院子走,留下赵恒煦后面牙痒痒。 绕到后园,一棵高大榆钱树下,一方小小石桌石椅,方丈慧能大师做完早课后就喜欢静静坐树下,淡淡看着山林中变化,一杯清茶、一碟子松子、一卷起了毛边儿经书,就可以过上一天。听到响动,慧能大师转身,脸上带着自然笑意,眉眼弯弯十分慈祥。 杜堇容诧异,他还以为慧能大师会像皇叔公一样,看起来仙风道骨、神秘莫测,周身充满了佛法空灵之气,可是现实是慧能大师看起来很瘦,带着病态羸弱,皮肤很黑,就像是长年劳作田间地头、得到收获却无法饱腹幸苦老农。 赵恒煦深锁眉头,如果不是慧能身上独有气质,他甚至都认不出来眼前干瘪瘦老头会是慧能!? “陛下您终于来了,老衲久等了。”慧能大师撑着石桌站了起来,小静步跑了过去扶住慧能,乖巧信赖依偎慧能身边,慧能慈爱摸摸小静脑袋,“小静,和杜公子去玩好吗?” 小静抬头看向慧能,“师父?” “去吧,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慧能推了推小静肩膀。 小静往前走了一步,不舍回头看向慧能,“师父,小静还是待您……” 还没等小静说完,慧能就说:“师父和陛下有话要说。” “哦。”小静丧气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来到杜堇容身边,眨巴着水灵灵大眼睛看着杜堇容,像极了一只被抛弃小兽,眼睛里酝酿着泪水,随时会掉下来。 杜堇容抬手摸摸小静脸,“小静带我去看看风景好嘛,我都没有好好看过这边呢。” “哦。”小静情绪不高。 赵恒煦张了张嘴,直到杜堇容带着一行人离开也没有开口让杜堇容留下来,慧能大师仿佛知晓一切目光下,让杜堇容留下来显得那么艰难。 “陛下请。” “大师请。” 赵恒煦慧能大师对面坐下,慧能大师也没有客气给赵恒煦倒杯茶水,桌面上就根本没有给赵恒煦留个杯子。抬头看向神色怡然慧能大师,渐渐和记忆中身影重叠,又逐渐分离,赵恒煦疑惑了,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他。上一世,赵恒煦来京几年都没有去过大相国寺,佛法大会也只是耳闻,心血来潮带着杜堇容去了,上午时候听了慧能大师讲经,真十分精彩, 不是说慧能将经文讲得如何生动活泼、惟妙惟肖,而是字里行间透着超然物外洒脱自然,出神入化、引人入胜,不知不觉间就放下了心中不、纠结,外物纷扰都变得不再重要。 听完经后,赵恒煦本该离开,但是慧能让人邀请他到了后山,也就是坐这儿,慧能直言道破他身份,说了一些话后慧能送给了他一串米色蜜蜡手串。 赵恒煦低头,米色蜜蜡手串挂手腕上,靛青色衣袖下显得异常突兀。那时候慧能大师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目光慈爱看着芸芸众生,包括他赵恒煦,而现呢,明明同一人,外貌却有着截然相反样子,只是通身透露出来慈爱安然始终没有变过。 “陛下,老衲一直等着陛下前来,一等就是一甲子。”慧能大师双手捧着茶杯,悠悠开口。 赵恒煦皱眉,“大师等待朕做什么?”将手中蜜蜡手串脱下来,死死按桌面上,力气之大仿佛要将手串按进石桌里,“前世今生,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还是说现只是黄粱一梦,等朕一觉醒来,还是独自一人空寂宫殿内品尝蚀人心骨后悔和想念。大师,告诉朕啊,说啊。”面对淡然慧能大师,赵恒煦突然控制不住吼了出来,他从重生开始到蜜蜡手串不时出现一直积压心中不安、茫然,都因为慧能大师仿佛叙旧一般话,给击溃了。 “前世今生,陛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等消亡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是假。”慧能大师双眼与干瘦枯槁外满比起来,显得十分年轻雪亮,洁净通透,带着经历世事后豁达淡然,看着它,赵恒煦激动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大师您这样说,朕就不明白了,难道朕从来没有活过,那么现是什么?上一世又是什么?那些彻骨寒冷和寂寞,难道都是一场笑话,但这场笑话又是谁说,又是说给谁看到?”赵恒煦嘴角扯动,拉出一个嘲讽弧度,面部肌肉却十分僵,所以显得十分怪异,就像是痛苦中带着对世事嘲讽,没有大彻大悟后恍然,却有经历大悲大喜后彻底茫然。 慧能大师摇摇头,“陛下,假亦真时真亦假,陛下一定要弄清楚吗?”说完话,似笑非笑看了赵恒煦一眼,“还是说陛下害怕了,害怕现一切都是假……” “怕又怎么样,大师就没有什么害怕吗?”赵恒煦坦然承认自己心中恐惧。 “怕啊——”慧能大师眼神一下子变得飘远,悠悠荡荡没有一个着落,“以前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所做就是造福苍生,后来发生一切才让我知道,原来从头开始我就是错,就像是这个,就让我害怕啊!”慧能大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铁盒,赫然就是赵恒煦昨天给小静那个。 打开后,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一颗滚圆黑色珠子,铁盒子中,黑珠子显得异常神秘,明明有阳光直射珠子上,却没有折射出任何光亮,死气沉沉。 慧能大师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珠子他指尖滑过,珠子之间手指仿佛被黑暗侵蚀,一下子失去了本就没有多少生命光泽。 “这些珠子名叫魂珠,是生命死去时散发戾气汇聚而成,是我一个屠夫朋友送给我,陛下你能够看到里面有东西流动吗?”慧能大师突然抬起头,眼睛放光看着赵恒煦。 赵恒煦心中一紧,蓦然觉得此时慧能大师让人害怕,他眼中光亮得吓人,慧能近乎逼视目光下,赵恒煦点头,点头后才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要做。 “以前我不行,可是现可以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双手沾了太多杀孽,戾气深重,迟早是要还。”慧能大师突然释然一笑,“我那朋友说,聚齐九九八十一颗魂珠放龙脉之上,可以改运,改得好可以造福苍生。陛下登基前,我看到天上紫微星外笼罩着一层黑气,算出陛下命中戾气过重,身为帝王势必掀起纷争、遗祸众生。唉……”慧能大师长叹一声,捻起一颗魂珠送进嘴中,喉结微动,吞下。 赵恒煦眼睛睁大,张开嘴想要说话阻止,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失去了对身体控制,只能够眼睁睁看着慧能大师一颗一颗将魂珠送进嘴中,诡异,慧能大师脸色越来越红润,整个人就像放空水皱吧苹果突然灌进了水,还是浓度极高极品果汁,慢慢充盈起来。 “那时候太天真了,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一切。唉,人心难测啊,镶嵌着魂珠桃木被雕刻成了咒术娃娃,陛下命数是改了,但却成了天煞孤星,您本就命中戾气极重,一改后加厉害,抛妻弃子,孤独终老,这就是您命啊。”吞服完所有魂珠,慧能大师已经恢复了赵恒煦前世所见面容,而且加年轻,流逝岁月都重回到了身上,“后来老衲给了陛下手串,本想着蜜蜡可以改运,将扭转命运修改到正途。只有陛下戴着才能够改,可是陛下把它给了别人,同时将那人命也改了,你们势必纠缠,只是您不需要他了。” “不!不!!不!!!”赵恒煦撕心裂肺喊道:“堇容是我,我需要他。”嘶哑声音仿佛带着哭腔,从胸腔中泛出浓重苦涩,赵恒根本无法想象没有杜堇容自己会是怎么样。 “陛下,蜜蜡已经认了他当主人,把蜜蜡给他戴着吧,会保他一生顺遂平安。”慧能大师慈爱笑着,笑容轻柔而飘忽,十分不真切,“我犯下错,就让我来纠正吧。陛下,前世今生都是您,前世给了您惨痛,今生就会给您幸福,今生幸福就是用前世孤独换来,陛下记住吧,要学会珍惜,学会感激,您前世今生都欠他。放下,放下过去,珍视现和未来,要知道他现就您身边呢。” 风,起了,吹动槐树树叶,发出婆娑响动声,吹起赵恒煦身上衣裳、吹动了他发丝、吹走了深埋心中阴霾,放松了吗?不,越加沉重,不是负担沉重,而是责任,用一生一世照顾珍视身边人,堇容,他堇容! “陛下,回去吧,老衲等了一甲子终于等到了今天,但您路还很长。”慧能大师双眼充满了睿智,却没有一开始那么闪亮。 赵恒煦点点头,起身,真诚鞠躬,“谢谢大师为我解惑。”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慧能笑着摇头,“陛下,能够帮老衲一个忙吗?” “大师请说,我所不辞。” “小静这孩子命苦,出生时就遭逢磨难,但他命中有贵人,让他和他贵人一起好嘛?而我,照顾不了他多长时间了!” “好。”赵恒煦没有迟疑答应了。 “多谢陛下,小静以后会帮助到陛下。” 赵恒煦爽朗一笑,“慧能大师,我赵恒煦还没有小气到要一个孩子身上谋夺什么。” “陛下莫怪,是老衲魔障了。” 第四十七章 风,起了,树木发出婆娑声响,杜堇容站窗前,身边是小静呆呆撑着下巴同样看着窗外一层不变风景,小静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从有记忆以来就被不断转卖,人贩子看他长得好,总是要从他身上得到大好处,就不断转手,从低等人牙子到高等人贩子,整整三年,从小静三岁到六岁这一段时间内他不断辗转不同人手里。lanhen直到有一天,小静趁着人贩子不注意,逃了出来,逃进了山林里,白虎山中整整游荡了三天。 小静爱哭,眼睛哭得都睁不开了,看不清面前路,但是小静知道自己要逃跑,不断逃跑。小静不害怕,他兴奋颤抖,他感受到了重来没有过自由。冲出林子时候,小静认为自己来到了天堂。他见到了师父,是师父给他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生活,短短一年就让小静感受到了重来没有过温暖。 “施主,你说师父要和那凶巴巴施主说什么?为什么师父要叫他陛下,他名字吗?”小静抬头疑惑问着杜堇容。 杜堇容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想来是很重要吧。小静不要叫他凶巴巴施主,你也可以叫他陛下,这不是他名字,却又是他名字,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哦,这样啊,就像是人贩子一样嘛,人贩子就是他们名字。”小静自以为懂了,重重点点头。 杜堇容一愣,失笑摇摇头,“不一样。也许也一样吧……”后面话杜堇容说得很轻,皇帝和人贩子其实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主宰着别人命运,“小静怎么见过人贩子?” “是啊。”小静唧唧咋咋说起了以前事情,三岁到六岁,他就生活不同人贩子手里面,从脖子上勾出一条红绳,红绳下吊着一块拇指指甲盖大单薄玉佩,“小静懂事以来,就一直戴着它,师父说这是爹爹娘亲给小静,小静以后可以靠着它找到爹爹娘亲,嘻嘻。”小静宝贝似给杜堇容看,然后重塞进领口里,珍视拍了拍玉佩所地方,“呵呵,小静可是偷偷藏着,其他小伙伴身上值钱东西都被人贩子拿掉了,只有小静还。” “嗯,小静是个聪明孩子,而且好勇敢。”杜堇容小静身旁椅子上坐下,将小静单薄身子搂进怀中,小静顺从依偎进杜堇容怀里。 小静闭着眼睛嗅了嗅,“施主您好香,有娘亲味道。” “小静知道娘亲味道?” “就是施主味道。”小静肯定说道。 赵恒煦进来时候,就看到依偎一起一大一小,阳光洒他们身上,宁静而美好,赵恒煦心一下子踏实了,他堇容一直都。 蜜蜡手串一直握手中,慧能大师说蜜蜡手串不会伤害杜堇容,反而会给堇容带来福祉和平安,心下做了决定。 赵恒煦进来声音惊动了相拥一起一大一小,杜堇容抬头看向赵恒煦,放开小静站了起来,“陛下是要走了吗?” “嗯。”看向面露不舍小静,“小静是吧,收拾一下东西,跟我们一起走。” “啊?陛下施主说什么?”小静挠挠头,不明白赵恒煦说着什么。 不理会小静怪异称呼,赵恒煦径直来到杜堇容身边,扶着杜堇容让他坐下,“你师父让你以后跟着我们,去吧,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走。” 小静睁大眼睛,“不可能,师父不会不要我。”大眼中开始变得湿润,湿漉漉要掉下泪来。“我要去见师父。” “不用了。”赵恒煦阻止小静,“你师父让你直接跟我们走,不用去见他了。” 杜堇容蹙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慧能大师突然让小静和他们走,但是赵恒煦态度明显强硬,不容小静拒绝,“小静和我们走吧,外面世界很精彩。”小静身世可怜,但胜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保护自己和坚强面对困境,是个好孩子,杜堇容发自内心喜欢他。 小静紧紧地咬着唇,不点头也不摇头,转过身就跑了出去,想来是找他师父去了。杜堇容并没有阻止,赵恒煦就根本不会去管这些事情。 温柔拉起杜堇容手,将蜜蜡手串戴他手上,转动着蜜蜡手串,每一粒珠子都是那么饱满温润,“堇容以后就戴着吧,不要摘下来了。” “……好。”此后,杜堇容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蜜蜡手串一直守护着他,永永远远。 小静很就回来了,低垂着头抽抽搭搭哭着,看到杜堇容就趴到他怀里面哭了起来,哽咽说道:“呜呜,师父,师父不要我了,呜呜,师父,呜呜……” 杜堇容轻拍着小静背,“师父不是不要你了,而是小静长大了,长大了就要有自己地方,有自己生活,小静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给师父看吗?” “嗝,小静,呜呜,可是小静想要师父。” “小静虽然不师父身边了,可是可以随时回来见师父,很近,小静想师父了可以随时回来。” “真吗?”小静泪眼朦胧抬头看着杜堇容。 “真。”杜堇容从怀中拿出帕子,轻柔擦掉小静脸上泪水,泪水糊脸上,小静都变得花脸猫了,不得不说还把杜堇容衣衫弄脏了,好穿是紫色直缀长袍,并不看得出来。 小静咧嘴笑了,但因为刚才哭过,笑容就显得好勉强,突然小静诧异瞪大眼睛,指着杜堇容隆起肚子说道:“啊,肚子动了。” ****** 赵恒煦和杜堇容回宫,一行人中多了一个人小人儿,小静毕竟是小名儿,杜堇容给他起了名字名叫杜若静,跟着杜堇容姓杜,从此宫里面多了名叫杜若静小小少年,也牵扯出了后面故事。 赵恒煦他们刚离开白虎山境内,东大营和顺天府尹人就进了百味山庄,百味山庄艳梅斋内发生了命案,如果是普通杀人命案,想来几个世家子弟完全能够搞定,但这回命案涉及到东西实是太过敏感,就连有着神秘背景百味山庄也无法为了顾及庄子声誉而帮忙隐瞒了。 三具死尸裹着白布抬了出来,裹尸布上透着鲜血,鲜红色逐渐暗红,白色布上显得尤为刺眼。之后三个眼神涣散迷茫、身上带着血迹年轻人被推攘了出来,年轻人精神显得十分亢奋,嘴巴上胡乱嘟囔着什么,显得疯疯癫癫,被士兵围着也没有半分安分。 很案发现场就被控制了起来,杀人者被带走,百味山庄管事上下打点了一二,这件事没有对山庄正常经营造成影响。 官兵们走后,围观人群并没有散去,有人疑惑问其他人,“就这么完了?我记得艳梅斋是济宁侯家公子长年包着吧!刚才……” “是啊,就刚才三个人中一个,啧啧,现世家啊真是道德败坏,怎么老祖宗明令禁止东西也敢碰。”说话中年人明显知道些内幕,神情暧昧收了声。 这几个围一起是商人,胆子贼大,什么都敢往外说,对面就站着一些管家子弟,也敢连着全部世家一起贬低了。那些世家子就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去教训他们,世家中其中一人恰是苏必章,他离开艳梅斋后却没有马上离开百味山庄,而是遇到了朋友几人到别别院里促膝长谈了一晚,苏必章连忙拦住朋友,示意他不要动怒,听下去。 商人看世家子弟敢怒不敢言样子,顿时胆子加大了,这也就是今天,明显是世家子出了篓子,商人们才敢大声说道几声,要是平时啊,呵呵,和现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到刚才那三个摸样了吗?”中年人卖关子。 同伴点头,催促他说。 中年人慢条斯理说道:“明显是吃了散,嘿嘿,那玩意儿我私窑里见到过,用来控制人那是好不过。小量用用话,那种滋味,啧啧,别提多了,让人金枪不倒、赛过神仙,不,是真当了神仙,如梦似幻啊!” “兄弟你用过?” “呸。”中年人唾沫星子就扑到了同伴脸上,“老子也只是听说过,早年行商没有银子,好地方去不了,只能去那些个普通地儿,你们也知道那地儿三教九流什么没有,进去三四次后什么不会知道。啧啧,散这种玩意儿,他们怎么得到?这可是老祖宗禁止玩意儿。” “唉唉,兄弟你见识多广,说说勒,散怎么就是老祖宗禁止东西。” “你们年轻难怪不知道,我也是偶然知道,散也叫罂、粟花膏,吃了让人上瘾,久而久之就离不开它了,人会变得越来越虚弱,一个健壮大男人到后连个娃娃都打不过,你们说呢,早早大齐开国时候就名列禁止过,前朝罂、粟花膏可是风靡过一阵子。” 商人们还说话,但听到罂、粟花膏时候,世家子们就互相看了看早早散去了,很就离开了百味山庄归到家中,回到家后苏必章左思量右琢磨,越想越心惊,索性到正堂坐着等父亲回来,坐立不安间脑子里也乱了。 前朝颓败可以说是罂、粟花膏直接引起,病夫何能上战场,怎能保卫国家,渐渐硝烟四起、群雄纷争,长达数十年纷争后大齐开国皇帝力挽狂澜下平息了动乱,建立了统一国家大齐。罂、粟花膏大量销毁,开得极为艳丽罂、粟花也被销毁,近几十年是毫无踪影。渐渐,也就人们记忆中淡忘,禁食花膏禁令又有多少人记得。 第四十八章 荣昌侯苏良伍回来时候脸色铁青,手上拿着一张纸已经被捏得变形,看到儿子二话不说朝着苏必章脸上扔了过去,“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苏必章弯腰捡起,把皱巴巴纸张抚平,逐行看过去,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心都有停止跳动错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呼吸本能,“父亲……” “必章,父亲是为人过于清高自傲,目中无尘,任何官员、世家父亲看不过眼都骂过,但父亲知道一点,那就是皇上永远是对。”说完话,苏良伍挺直脊背弯了下来,一下子老迈了很多,趔趄离开了正堂。 苏必章抱着纸跪倒正堂内,张大嘴无声呐喊着,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很多,从此刻开始苏必章不再游走于世家之间,也不和别官家子弟有太深交情,除了几个要好朋友聚会外,绝大多数时间就待家中吟诗作画。而政事之上,他如他父亲那般,什么都看齐陛下,但和他父亲唯一不同是,苏必章处事圆滑,朝堂上让人不喜却也没有招来太多厌恶。 多年后苏必章再看到今天这张纸时,感慨良多,陛下想要知道什么,就能够知道什么,与其做对,还不如顺从,事实证明惹到陛下迟早要成倍还,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纸上是什么,很简单,就是将苏必章近时间钻山打洞一般和世家接触事情写了一遍,特别是百味山庄艳梅斋里发生事情,张、杜、王三人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甚至是后面苏必章走了还发生什么都写得明明白白。苏必章看了后,浑身冒冷汗,抑制不住颤抖。 世界上可怕不是呈现自己面前恐惧,而是无知可怕,根本不知道哪里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让人坐卧不安。 苏必章毕竟没有参合到张、杜、王三人事情之中,所以给了一张纸算是小小告诫,如果苏必章还管不住自己,那就不是一张纸事情了。 话说张、王、杜三人被投入大狱后,药性还没有醒,亢奋蹭着墙,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浓重喘息,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狱卒做了好事,把杜子腾踢到了张伟达身边,别看张伟达一副子娘娘腔模样,手上可是有真功夫。济宁侯和安武侯一样,都是武将出身,只是安武侯到了杜赫坤这一代,连传家枪法都不会,从了文,杜子腾是被宝贝着长大,空有一身蛮力会武力气又大张伟达面前怎么可能获胜。 一场活春宫就算不上宽敞石牢里面上演了,杜子腾一开始还会挣扎一下,到后来完全屈从欲、望之中,躺张伟达身下辗转承欢,而王思量还牢笼一角对着墙角玩自己呢! 武善终躲角落看了眼里面情形,心里面想这药性也太强了,是不是还加了春、药啊! 玩当然是越疯狂越好,张伟达他们还真是加了春药,不是用来吃,而是加了熏香中,配着逍遥散,那真叫人销魂啊! 武善终揉揉眼,别让里面情形给脏了眼,准备后面事情去了。 张、王、杜三人可是嗑药,嗑得还是老祖宗明令禁止东西,那还了得,简直是蔑视皇法、蔑视天家威严,理当从重处罚,还要查清逍遥散是从哪里来,是不是家里面就有人弄这个,为了国家安定当然要好好查,往深往里查。 荥阳侯王启亮知道这件事时候,面上惶恐,但心里却是窃喜,因为王思量只是他侄子,而不是他儿子。面上焦急和另外两家接受了锦衣卫传唤,另外两个就没有王启亮这么舒坦了,张伟达和杜子腾可是各自家庭宝贝,那就是老祖宗心间儿上儿孙,出了这等子事情如何是好,而且涉及到禁药,会不会连累家人? 这些都让人惶恐不安! 自上一次邓修吉,张、王、杜三人可是第二批进入锦衣卫掖庭殿大牢人,这也算是一种荣幸。王启亮、张超诀和杜赫坤被蒙着眼直接带到了地牢内,揭开布条子入眼就是牢内不堪入目场景。张伟达和杜子腾还连一块儿呢,张伟达趴杜子腾身上呼呼大睡,杜子腾张开大腿张着嘴睡得正香,两个人相接地方火把明晃晃光亮下,尤为刺目。王思量缩墙角睡得正香,裤裆处一塌糊涂。 “令公子们全胳臂全腿,三位大人应该放心了吧!”武善终抱着胳臂冷冷说道。 “是是。”王启亮低头应是,眼角带着偷笑意味儿,抱成团不是他王姓子孙,不是吗!王启亮唯唯诺诺,什么都见好就收、见风就倒,骨头比趋炎附势杜赫坤还要软,本来因为卫国公家事情就不受待见,现这样就加让另外两家所不耻了。 杜赫坤咬紧牙关,不能够打武善终,他怒气总要有地方发泄,挥起拳头就对着张超诀过去,张超诀是个看起来瘦消中年人,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和他儿子一样,张超诀也算是个高手,起码对手无缚鸡之力杜赫坤来说,他太高手了。 “杜兄你我两家可是世交。” “我呸,那可是我儿子,不是闺女。艹,闺女也不行,你儿子就是花花种子,谁嫁他都要吃亏。”杜赫坤双目赤红,被张超诀抓着手,腿却是自由,极力要给张超诀几脚。 “两位侯爷,这里可不是你们打闹地方。”武善终旁边提醒。 张超诀用力往前一推,杜赫坤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摔倒,胳臂却打到墙上,疼他呲牙咧嘴。三人重被蒙上眼睛带到了外面进行审问,总要知道三个小逍遥散是从哪里来,小人事不醒,当然只能找老问话,谁让古语说:子不孝,父之过。 武善终并没有真摆出架子来审问三人,带到厢房上了茶上了点心,气氛愉悦,窗外还有阳光照设进来,正对着窗武善终还可以看到窗外高大银杏树,嘴上哼着调子,手上打着拍子,十分惬意。 其他三个人可就没有这么惬意了。 王启亮长得也挺胖,是那种很敦实胖子,眉毛很粗,就显得眼睛很小,眼神游移看起来心术不正,“武大人,王思量只是我侄子,他行踪我一概不知,唉,这孩子被他父母养得野了,我一个当叔叔不好管教啊。” “王大人,可是我听说王思量是跟着您长大,这回会出来也是因为您吩咐,让他好好打关系,你说是不。”武善终淡淡撇了他一眼。 王启亮干巴巴笑了两声,目光游移对上杜赫坤眼睛,杜赫坤死死瞪了他一眼,杜赫坤现心里面把王启亮和张超诀恨得要死,特别是张超诀,恨不得吃其肉啃其骨喝其血,把所有阴毒法子都施展张超诀父子二人身上,特别是花花肠子张伟达,要把他老二切下来喂狗。 就杜赫坤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事情时候,武善终“咳咳”了几声,引起三人注意,“三位侯爷都是忙人贵人,某也不多耽误大家时间,只是,三位公子涉及到东西,实是……” “武大人,我家侄儿一向忠厚老实惯了,一定是受人蛊惑才用那东西,请您明查啊!” “我家腾儿也是个老实巴交孩子,都是误交匪类,误交匪类啊!” 张超诀阴阴一笑,“两位意思,都是我家达儿错,是他带坏了王思量和杜赫坤了,安武侯, 你不要忘了我儿子可是被男人睡了,这让他以后怎么见人!” “艹你、娘!”叶氏出生不高,修养不够,年轻时候一有不顺心就喜欢骂人,问候人家爹妈那是常有事情,杜赫坤从小耳濡目染,深得其精髓,世家特有气质杜赫坤是怎么假装都无法假装出来,不说和杜赫乾相比,就是和张超诀相比,杜赫坤都显得低俗了很多,只是一句骂娘话,算是客气了! 杜赫坤狠狠看着张超诀,眼睛里藏不住愤怒如同毒蛇一般让人恶寒,五官还原味并没有因为愤怒而狰狞,但就是让人觉得扭曲,这种表情已经很久没有露出来了,杜赫乾还时候,杜赫坤总是躲角落里阴阴看着他,浑身上下诡异安静。 耳边突然听到杯盏碰撞声音,杜赫坤心中一惊,所以外露阴狠都收进了身体里,他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有多长时间没有今天这般扭曲愤怒过!杜赫坤脑子里飞动着,却找不到可以倚靠角落,心中慌乱,是不是悠闲自己日子过多了,他怎么就忘记谨慎和小心! 杜赫坤、王启亮和张超诀三人彻底翻了脸,话里话外都将责任推卸给别人,自家孩子那是无辜、被带累,武善终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始终把话题禁锢一定范围内,挑拨着三家人关系,让他们无法一致对外攻击到别人,其实三家团结一点儿话,真可以逼得武善终下不了台,可惜三人之间本来就是因为利益和目勾结一起,心里面都有着小九九,以前邓胜还时候,三家还有人带头团结一下,现嘛,就是一盘散沙,很好攻破。 杜、王、张三家大人厢房里争红了脸,三个小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却都尴尬羞愤不敢动,特别是杜子腾,感受着身体里不一样东西,身子下意识收紧,张伟达闷哼了一声,也许是残留药性,也许是杜子腾那儿太多紧致温润,让他好兄弟胀大了几分。 杜子腾那儿现可是相当敏感,一丝一丝往脑子里传递着酥麻感觉,连带着头皮都开始发麻。杜子腾变化,加引起了张伟达反应,两个人僵持那儿,不知道是该分开还是该动两下。 “请自便,当我不存就好。”王思量闷声闷气角落里说道,背对着发情二人,他缩角落里,眼睛闭得紧紧,他大脑没有被情、欲占据,知道目前处境,想到自家不靠谱叔叔,心里面哇凉哇凉,一下子失去了对一切希望。 不用王思量表达一下自己存,张伟达和杜子腾二人就忍不住动了起来,完全忠实于身体欲望,不得不说这么熟悉两个人了,打破了固有关系,竟然还那么合拍…… ****** 从大相国寺回来第二天,大相国寺内就传来智能大师讣告,那时候杜堇容正给小静示范着写字,小静启蒙晚,但学习上很有灵性,特别是书法上,虽然现笔法还很稚嫩,但假以时日肯定能够大放光彩,用赵恒煦打击自己不成材弟弟话说,就是比赵恒泽都写得好多了。 “智能大师圆寂了。” 杜堇容握着笔手一僵,纸上“静”子后一笔一下子变得沉重,浓浓大大一点黑色,十分醒目,“静”也变得不再“宁静”。 “什么时候?”虽然和智能大师只有一面之缘,但大师睿智豁达面容深深印了心底,这么一位老人离去,让杜堇容一时间无法接受。 “大概是昨晚,大师将事情都交代完之后独自一人待房里,今早有人去找他时候,发现大师已经圆寂了。”赵恒煦长叹,智能大师离去,好像也带走了他心中一些东西,前路阴霾好像散去,露出了明朗前路,是大师给他指引了方向,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去感激了。 “什么是圆寂?”双手撑着桌子,小静安静睁着大眼睛看着神色落寞两个大人。 杜堇容宠爱摸摸小静脑袋,穿着俗家衣服小静显得加可爱精致,和僧服安静内敛不同,草绿色衣服显得很是跳脱,“大师去了很远地方,我们以后见不到了。” “是死了吗?”小静平静看着杜堇容,平静大眼睛里有着同龄孩子不好糊弄认真。“就像是以前一样,好多好多同伴安静睡着了,太阳出来后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人贩子说那是死了,死了要埋了,就可以永永远远没有人欺负、不会饿肚子、不会被卖掉了。” 第四十九章 智能大师葬礼简朴而隆重,说它简朴,因为葬礼没有任何繁复仪式和布置;说它隆重,因为得知大师身故消息后,许许多多信男信女赶来送大师后一程。场面安静肃穆,小声说着话,没有人高声吵闹,秩序井然有序。 大相国寺后山佛塔旁搭起了柴堆,上好果木堆积一起等待着给大师送行。木堆一旁,大师遗体盘腿坐蒲团上,面容宁静而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另一边寺中僧人吟诵着对死者大哀思、不舍和敬重。 智能大师一生只收了一人为徒,那就是小静。宫中小静话出乎大家预料,而现他表现如同他话一般,都是大家一开始没有想到,一个孩子原来比大人看得透彻。小静安静坐智能大师遗体旁,信赖抓着大师一只手,就像是告别,又像是不舍,却不哭不闹,让人看着加心疼。 “陛下,非常感谢您能够前来。”智能大师师弟智贤大师,也是下一任大相国寺主持,他向赵恒煦行了一礼后说道。 “大师不必客气,智能大师乃大齐智者贤能,帮助了朕很多,朕理当过来送大师一程。” 智贤大师和智能大师完全不同类型,智贤大师虽然身佛门之中,却显得比一般人加世故圆滑,说话做事都带着精明劲儿,这种人接触起来加方便。 “陛下,小静虽然是师兄唯一弟子,但师兄并未让小静入佛门,以后小静跟陛下身边,还请陛下多多关照。”智贤大师眯眯眼,看了眼智能大师遗体旁小静说道。 “小静是智能大师托付给朕。” 智贤大眯了下眼睛,答了一声是后,就和赵恒煦说起了别事情。因为是葬礼,赵恒煦让杜堇容给大师行了一礼后,就让他离开了,来到了山脚下五味斋。还是临窗雅间儿,斜对面还是可以看到彩锻店,杜堇容倚靠窗边,听着郝仁说话。 这回跟着出来保护是郝仁,看着憨厚老实郝仁有着一肚子花花肠子,“公子,杜子腾因为禁药一事已经关进了锦衣卫大牢中,因为药物原因和张伟达厮混了一起。”身为锦衣卫副指挥使,郝仁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事情,他知道了当然杜堇容也就知道了。“是因为他们艳梅斋里说了些不好听话,有关于公子,陛下就给了他们一些教训。” “嗯。”杜堇容点点头,手慢慢拨弄着珠子,想到陛下献宝似对自己说杜子腾得到了教训,他心中就是一暖。“说说杜子德吧。” “喏。”郝仁派人跟着杜子德,发现杜子德行为上没有任何不检点地方,不喝花酒、不进花舫、不粘着一身脂粉气,也没有贪杯嗜赌等等恶习,除此之外,杜子德文采不错,经常聚会中作上几首诗,不出彩,但也不落后,简直可以作为世家公子典范,唯一缺点就是杜子德汲汲于名利,太渴望成功,为了能够成功他扒上了京城叶家,靠着身上一半叶家血统与叶文筹独子叶晨蔚有了交情。 “杜子德靠着和叶晨蔚微薄交情,成功进入了以叶家为首世家圈子中,人缘尚好,只是上等世家出手就加阔绰,杜子德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很多。” “哦,那就让陈良多给他些钱吧,把我这些年积蓄都给陈良,让他好好支配,陈良这个人可可信?”杜堇容停下拨弄手串动作,转身看着郝仁问道。 “公子,陈良可信,他卖身契还属下手中,为了自由,他会按计行事,只是陈良找来扮他父母人,属下觉得有些可疑,他们好像也是针对杜家而来,还给了陈良很多银两,让他方便与杜子德交往。”郝仁也是这一两天知道了陈良找了一对“父母”,短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查清楚他们来历,只能将其中可疑之处告知了杜堇容。 杜堇容让郝仁盯着杜家,注意杜子德和杜子腾两兄弟动向,逐渐想出了一个计策,针对就是杜家窘迫支出问题。陈良是郝仁从相公馆里赎出来,要不是郝仁,他就只能躺老男人身子底下接客到死,是郝仁给了他自由,只是自由是有条件,让杜堇容没有想到是陈良会主动去接触小叶氏,这已经不杜堇容计划之内。 杜堇容手中还没有多少值得信任人,做得太大,只会出现漏洞,而不能达到报复目,他就让郝仁找人专门对付杜子德,而现很显然事情发展已经不他计划之中。 杜堇容眼睛中闪过一道深思,随后便释然,“让陈良做事不用畏首畏脚,他‘父母’也可以量多孝敬孝敬,不会有坏处。还有,你以后做事也不用偷偷摸摸避开武善终,想来很多事情就算是你避开,他也会知道。”武善终就是陛下放民间眼睛和打手,杜堇容垂下眼,以他民间微薄力量,想要天衣无缝瞒过陛下那是不可能。 “以后放开手脚去做,我要让杜赫坤一无所有。”杜堇容说得很淡,听不出任何愤怒和肃杀,却平淡让人胆寒。 郝仁低头应是,心中想,公子和陛下某些方面真越来越像了。 ****** 回来后,小静显得恹恹,撑着头坐廊下眼睛呆呆看着一个方向。 “小静,红豆糕,吃吗?”杜堇容端着一碟子小小红豆糕,红豆糕上还有没有煮开整颗软糯红豆,用蔗糖调得味道,吃起来带着甘蔗香甜和红豆芬芳。 “叔叔,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小静抱着胳臂,他好难受。就算是再怎么看得开,小静也还是个孩子,就算是他看到了很多死亡,但依然无法接受死亡。 杜堇容抱住小静,让他靠自己怀里,“人死后会变成天上星星,小静师父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会看着小静慢慢长大,虽然小静见不到他,但是师父一直看着小静呢!” “是吗?”小静仰头,泪水一下子失去了桎梏,跌落出眼眶,看不见地方摔出了一朵细碎花。 “嗯,叔叔不会骗小静。” “嗯。”小静真很喜欢杜堇容,仅次于自己师父,小静因为过去经历很难去信任人,但他就是没有目、敞开心扉接受了杜堇容,也许杜堇容身上真有娘亲味道吧!“呀,叔叔你肚子又动了,里面有小宝宝吗?” 小静溜圆眼睛里,杜堇容窘迫着涨红了脸,他能够否认吗?! 小静眨眨眼,小小声问:“叔叔,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睡吗?”期盼看着杜堇容,小静真很想。 不由自主,杜堇容点了头。 晚上,当赵恒煦知道这个消息时候,只想把眨巴着眼睛小静给扔到宫外去,抱着双手,赵恒煦严词说道:“小静是大孩子了,应该一个人睡,知道吗?” “陛下,可是之前小静都是一个人睡,从来没有和娘亲睡过,陛下,就一次好不好。”竖着一根手指,祈求看着赵恒煦。 “娘亲只能够和爹爹一起睡知道不,小孩子就应该一个人睡,晚了晚了,回去睡觉。”赵恒煦推着小静往外走,让采桑带着他去睡觉。 “……”被叫了娘亲杜堇容。 杜堇容既然答应过了小静,当然不会违反,所以和赵恒煦商量了一下,今晚就和小静睡了,小静可高兴了,裂嘴笑个不停。身边少了一个人,赵恒煦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睡不着,感觉床上长了钉子一样,怎么都不让人舒服。 “唉。”重重叹了一口,赵恒煦烦躁坐了起来,“赵一。” “喏。”一息之后,赵一走出了黑暗,行礼应诺。 “陈氏夫妻那边如何?” “陈氏已经和小叶氏有了初步接触,安武侯选择相信陈家,还出手将陈家麻烦给摆平了,但杜赫坤这方便还是十分谨慎,还不能够完全信任,估摸着还需要几日。”赵一顿了顿继续说道:“陈良很不错,不仅仅让小叶氏对他上了心,还和杜子德有了联系,提供了相当多银两后,已经成为杜子德半个心腹。” “嗯,这可是堇容找人。”只要杜堇容找人,阿猫阿狗也是好。赵恒煦手指点了两下膝盖,心中思量既然是个人才,就等完事儿了,让陈良发光发热吧! 陈良是郝仁找人,部分按照杜堇容计划来行事。陈良那对“父母”不管之前姓甚名谁,是否是夫妻,现都是经营绸缎铺子陈氏夫妇,他们以及陈良都接受了赵一特殊照顾,按照赵恒煦意思做事,为了做事方便,赵恒煦让武善终也参与其中,所以郝仁做什么,不用暗卫盯着,赵恒煦就知晓得一清二楚。 “现杜、王、张三家有何反应?”赵恒煦继续问道。 “回陛下,杜家找了叶家活动关系,从陈家那儿支了银子,杜子德也从陈良那儿拿了银子与叶晨蔚交际。张王两家也努力,王家准备放弃王思量,而张家找了人说是他供应逍遥散,还指使那人说,是杜家指使他将逍遥散卖给三个小,准备祸水东引。” “真不错,让张家把火烧起来,但可别把杜家给烧没了,也算是朕卖个人情给叶家了。” “喏。” 赵一走后,赵恒煦还是好烦躁,没有杜堇容他睡不着,长夜慢慢实是忍受不住,他推开宫门走去偏殿,去了小静那儿。 掀开帷幔,赵恒煦嫉妒了,凭什么他睡不着,小静这小混蛋却可以霸占着他杜堇容睡得哈喇子都要出来了。赵恒煦就差要火冒三丈了,要不是外面夜凉风重,他就抱着杜堇容走了,现嘛,他就委屈一下子自己好了。 第五十章 赵恒煦从身后抱住杜堇容,不爽把杜堇容另一侧小静推了推,把扒着杜堇容小静推到一边,小静动了动嘴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月份大了后,杜堇容睡眠很好,夜晚轻易不会醒来,比以前一有动静就惊醒好了太多太多,赵恒煦满足抱着杜堇容,鼻尖有着他身上舒心味道,烦躁心渐渐安定。 大手杜堇容隆起肚子上摸了一把,赵恒煦心想,以后一定要锻炼孩子独立性,好一出生就让奶娘带着,千万不能够和他抢堇容,一想到左一个孩子抱着堇容胳臂要抱抱,右一个孩子缠着堇容要喂饭,赵恒煦一个哆嗦,千万千万不要这样…… ****** 十月底,永平年间第一场科举开始了,科举考试对寒门子弟来说是好机会,公侯勋贵世袭罔替,相较于寒门子弟来说他们有好出路。但坐主位上赵恒煦怎么可能让世家公侯如此好过,一直压制着世家子弟入朝为官机会,看着大把寒门子弟通过科举考试为官作宰,这怎能不让世家们心中焦急…… 今天是科举后一天,赵恒煦早早就带着杜堇容去了太白楼,要了一间儿临街雅间儿,为期三天科考结束后可以看到举子从宣武街上路过,还有三条街上也住着众多举子。 “陛下,今年参加科考举子很多,一定可以招纳很多贤才。”杜堇容撑着腰挪动了一下位置,靠柔软垫子上减轻沉重腹部给腰带来负担。怀孕进入五个月后,肚子跟吹了气一样,一个劲儿长大,要不是今天赵恒煦带着他出宫,杜堇容轻易不会出福宁殿,一来是沉重腰腹给行走带来了不便,二来是变形身材让杜堇容十分尴尬羞怯,不想将之袒露众人眼前。 赵恒煦走了几步来到杜堇容身后,轻柔按压着他腰,舒缓他不适,“堇容说可以就一定可以,有了贤才就可以把朝堂上碍眼人给去了,政事上也会加顺利。” “嗯。”杜堇容点头,虽然他不进朝堂,但帮助赵恒煦批阅奏章,也了解了很多朝政之事。 目前朝堂上分为三派,一派是跟着赵恒煦进京老部下为主,做事上都要主动简练很多,令行禁止,推行政令上十分配合,是现今朝堂上主要行动力量。一派是宣帝时期老臣为主,世家为其中中流砥柱,当卫国公邓胜还时候,是以他为首,卫国公一家没了后,混乱过一阵子,现隐隐是以叶家为主,叶文筹身子不好,无法入朝,叶家朝堂上主要靠就是叶文韬,如果叶文韬官位再高些,说不定可以聚拢多人。也幸好不是,不然赵恒煦将举步维艰。这一派行事上,十分消极怠工,做事拖拖拉拉,但他们占据着大部分官职,十分让人头疼。还有一派,就是以丞相林炳承为主中立派,他们态度暧昧,即不主动去揽事儿,也不消极懈怠工作,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观望着朝堂上风向,随时都会倾倒到先头两派中,致使天平产生倾斜,其实这些人比态度明确人还要可恶。 看到林炳承,知晓其中厉害其实都可以知道,他就是帮赵恒煦稳定中立派,有着举足轻重作用。 “陛下,朝堂上人浮于事,多有冗杂,确需要精简人手。”杜堇容飞动了一下眼睛,随后小小抱怨道:“那些长篇累牍奏章看得人实是头疼。” “哈哈,堇容放心大胆说,我不会怪罪。”赵恒煦只会高兴,这表明杜堇容他身边正逐渐放开自己,“不过,孩子出生之前堇容都不要再看奏章了。” “好……好。”杜堇容应答中有着迟疑沮丧、落寞,和说不清楚道不明酸涩,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嗯哼!”闷声哼了一声,杜堇容摸着肚子皱了眉。 “是不是又踢你了,真是个小淘气。”赵恒煦立马给杜堇容揉揉肚子,里面小家伙大概是精力太旺盛,动了好几下,杜堇容肚子里翻着筋斗,告诉两位爹爹他存。 “……还好。”杜堇容皱着眉,等着这阵子难受过去,孩子动得厉害,也许还要加上心情原因,让这种难受扩大了十倍,反而加不适。 “唉。”赵恒煦无奈叹气,他问过白芷,有身孕人情绪上总是十分敏感,加上杜堇容性子本身就不是那种活泼,什么都闷了心里面,心情一不好就会影响到身体,不舒服就会成倍增长。绕到杜堇容身侧,赵恒煦蹲下,耳朵贴杜堇容肚子上,手上动作轻柔拍抚着,“儿子,你动作也小点儿,弄得你娘亲难受,小心出来了爹爹打你屁股,啪啪,很疼。” 得到了回应是,小宝贝他爹脸上不给面子踹了一脚。 “哎呦。” “怎么了?怎么了?”赵恒煦急忙问。 “刚才那一下特别重,还有……” “什么?”赵恒煦还以为杜堇容有哪里不适,立刻紧张抓了杜堇容手。 杜堇容脸上微红,窘迫开口,“堇容不是女。” “我知道啊!”赵恒煦看到杜堇容脸上红晕,故意逗弄他说道,手也不老实往下面挪了一下,“我知道一清二楚啊。” “陛下,堇容不是女子,不能称呼堇容为娘亲。”杜堇容按住赵恒煦作怪手,抬头认真看着赵恒煦,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不给碰”意味里面。 “好吧。”赵恒煦不敢真把杜堇容惹毛了,无奈答应,“喊你爹爹,喊我父皇。” “嗯。”低低应了一声。 “堇容,你有什么心事都要和我说,当然,我有什么肯定也和你说,不要憋心里面。”赵恒煦重之前话题,他不怪杜堇容什么都闷心里面,而是怪自己还不能够让杜堇容彻底敞开心扉。“不让你看奏章,是因为我有事情让你做,来年会开武举,我准备从中挑一些人重点培养,并且从东西两大营、御林军和锦衣卫中挑选出一批人,共同组成一支精锐,你要拟个可用章程,从这支精锐叫什么名字,到后面如何训练等等,事无巨细你都要思量一二。”赵恒煦皱眉,“事情太多,你慢慢做,不允许劳累到自己。这支精锐训练得当后,就再从各地军队中挑一批人出来,补充进队伍之中,不只限于步兵,还有骑兵作战,这些等你做时候我们再讨论。” “真,陛下?”杜堇容眼睛亮亮看着赵恒煦,语气中还有着不敢置信。 “当然,我不会骗你,堇容相信我。” 杜堇容一愣,随即点头,“陛下,堇容愿意相信你。”纵使要我付出很多很多,我也愿意相信你。 赵恒煦狂喜,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杜堇容明确肯定,高兴恨不得将杜堇容抱起来转上三大圈,“哈哈哈,堇容等两个小回来了,我就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一个高人。” “个子很高那种吗。”杜堇容一本正经说着调侃话,他性子不是不能够放、,一直那么拘谨,只是让一直用温和疏离掩饰自己人一下子放开内心,真很难,杜堇容现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对对,哈哈哈,很高很高人,哈哈哈。”赵恒煦抱着杜堇容笑得格外爽朗。 今天出宫,他们将小静和赵恒泽也带了出来,赵恒泽自进京后还没有好好逛过京城,对一切都十分好奇,小静跟着智能大师下过一次白虎山,远也就到了山脚下市集。两个对京城十分好奇少年,一旦被放了风,差一点儿就玩疯了,看到什么都好奇,糖葫芦一个人吃了一根,还一人拿着一根回来了,身后跟着伺候小太监捧了一大堆东西,赵恒煦甚至里面看到了一个粗糙夜壶! “买这个回来干什么?”赵恒煦眉头皱得死紧,瞪着赵恒泽,让他给出解释来。 赵恒泽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讪笑着不说话。 小静乖巧把手中糖葫芦递给杜堇容,“叔叔,吃,可好吃了。”听到赵恒煦问话,小静回头说道:“小叔叔买了个画着娃娃花盆,夜壶是搭送。” 原来赵恒泽讨价还价半天,摊主都不肯便宜,后松口说可以搭送一样东西,拿到手时候才知道是个粗糙劣质夜壶,看着,鼻尖仿佛就飘着一股子尿臊味,本着不浪费原则,赵恒泽没有让人把它给扔了。 “哦。”赵恒煦看着弟弟扯着嘴角笑了笑,“夜壶带回去就放你寝殿内吧,以后要记住,喜欢什么要考虑到它会带来麻烦、后果,是不是自己可以承受,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烦恼亦或是让你丢脸,好好想想吧。” “是。”赵恒泽是跟着赵恒泽征战中长大,知道银钱获取不容易,所以花钱上比较简省,当然并不是说赵恒泽小气、拘谨,赵恒煦养出来弟弟不会是个会过于看重黄白之物人,小家子气十足那是不可能。 “小静,叔叔不能够吃山楂。”赵恒煦回头,严肃对小静说,“叔叔肚子有小弟弟,要爱护知道吗?”生山楂有活血化瘀,收缩子宫作用,是杜堇容禁食食物之一,赵恒煦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要教育不靠谱弟弟,要照顾撒娇爱哭小静,比当皇帝还要累,唉~ 第五十一章 食用了午膳之后,赵恒煦一行人太白楼内小憩,赵恒泽带着小静趴临街窗户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突然赵恒泽指着街上一个人惊呼道:“好大一个肉球!” 小静也十分惊讶,“肉球跑得好!” 赵恒煦和杜堇容正站一边说话,闻言也看向窗外,确好大一个球,圆滚滚从马车上下来,别看她十分圆润,却不妨碍她走路速度极,掩藏玫红色百褶裙下脚蹭蹭走得极,就真像一个球速滚到了金玉店内。 宣武街上,小叶氏进金饰店可是相当有名,样式精致、质量上乘,十分受世家贵妇喜爱,小叶氏来这里也是很平常事情。 小叶氏进去一刻钟之后,头上多了一支多瓣怒放蔷薇花纹饰样华盛,插于发髻之上,十分显眼夺目,衬着小叶氏通体红色衣裳,简直就是一只大胖肚子大花瓶,远远看着还挺热闹,近看却十分闹心。 小叶氏前脚刚上了马车走了,后脚左手舞着扇子看起来风流倜傥陈良从金玉店中出来,左手上还挂着一块用来压腰带貔貅玉佩,右手垂挂身体一侧,很不自然。倒是陈良整体显得十分怡然自得,眉飞色舞,口中哼着不知名小曲儿,左右看了看街上情况,大概是看到没有认识自己熟人,也就步离开了。 按照一般情况而言,陈良这个时候应该科举考试中,但此陈良不是满腹诗书陈良,而是彼只知道如何察言观色、媚颜惑人陈良,真进了考场不就彻底露馅了。 于是就前几日杜子德与人发生冲突,恰好陈良场,帮杜子德挡了一下,一只花瓶狠狠砸他右手小臂上,短时间内是拿不了纸笔了,遗憾和恩科檫肩而过。杜子德对此十分内疚自责,与陈良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同时杜家对陈家关系也亲近了许多,特别是杜赫坤内心警惕减少了一两分,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彻底没有了。 杜赫坤近可是相当苦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要不是背后有叶家撑着,他大概也会像王家和张家那般,陆续进入大牢吧。宠爱儿子杜子腾,杜赫坤已经有了放弃念头,但是一想到就算是放弃了,也摆脱杜子腾是他儿子事实,只能够硬着头皮不断寻找着生机,叶家就是他救命稻草,不断抓紧抓紧再抓紧。 “别看了,我们走吧,那人家离这儿还有着一段距离。”赵恒煦将小静从窗户上扒拉下来,赵恒泽已经乖乖自己站好,乖觉朝自家大哥笑笑,他心里面跳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事情要发生。 事实证明,赵恒泽想是正确,去见那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赵恒泽。 京城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私塾,私塾先生是个五十来岁老举人,老举人有一段相当传奇过去。老举人自小就有神童之称,二十岁之前就中了举人,信心满满参加科举,谁料科举时肚子疼痛难耐,还没有结束就被抬出了考场,之后多次亦是如此,类似于肚子疼、考场起火漏水亦或是太累了,考场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凡此种种原因,老举人直到五十来岁了还是个举人。实有状元之才,却无状元之命,而立之年也就歇了科举念头,专心教书育人,不惑之年成为白虎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老举人心中是不忿,四十有五时候又去参加科举,本想着转运了吧,谁料考运还是一如既往差,如以往一般,考试还没有完呢,就被人抬出了考场,知命之年,老举人辞去了山长一职,家中开了个小小私塾,教着是十岁上下孩童,一直到如今已有三年。 “师父说过,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老举人命中就不能参加科举,就不应该太过执着。”小静点点头,一脸认真说道。 杜堇容摸摸小静脑袋,长了毛刺脑袋让手心痒痒,“小静,人活于世就有着执着,执意于某件事、某个物品、某个人,没有执着人生是寡淡,就像是小静喜欢吃红豆糕,这几天是不是就总想着,这就是一种执着。” 小静羞羞脸,但他还有地方不明白,“叔叔,为什么还会对人执着?” “因为人有情,有关于爱恨执着,这些等小静长大了就知道了。” “哦。” 赵恒煦恍然,他又何尝不是对堇容有着执着,不管有没有来生,此生此世他都不会放手。 赵恒泽点点头,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大哥此去,是请老举人出仕吗?” 不愧于是兄弟,想到都差不多,此去赵恒煦确是有这种想法,但老先生已过知天命年纪,历经科举而不成,会不会对出仕入朝心灰意冷,赵恒煦实是不能够确定。会过来请这位先生,也是受到上辈子影响,老先生弟子众多,传弟子数量多,朝野都具有相当大影响,前世赵恒煦太过自负,曾有幕僚谏言请老先生出山,赵恒煦没有听,到后来才发现自己错了,要是请了这么一位能人朝中坐镇,也加有凝聚力。 “老先生姓梁,名莫,字顺达,号蹉跎老人,是当世大儒,弟子众多,我是有想法请梁先生出山,就是不知老先生是否还愿意入朝为官。”赵恒煦继续说道:“如果不能请先生出山,也希望能够教导你一番,让你有些长进,等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别丢了赵家脸。” “啊?!”赵恒泽脸一垮,宫中他除了每日要听先生授课,跟着武将练武之外,还要跟着赵恒煦上朝学习处理政事。他已经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了啊?!“大哥你说真?” “嗯。”赵恒煦可是打算将弟弟培养成自己得力助手,以后嘛,当然以后再说,以后都是要建立赵恒泽成才基础上,不然他怎么放心带着堇容走遍大好河山。 赵恒泽耷拉下肩膀,往杜堇容那儿蹭了蹭,可怜巴巴用手指戳了戳杜堇容胳臂,“嫂子……”本来是要叫杜哥,但是慑于大哥威严,赵恒泽决定自己还是顺从大哥意思比较好,而且杜哥心软,一定不会介意哈! “陛下,让端王拜莫老先生为师,堇容认为很好。” “啊——”赵恒泽决定到角落里黯然神伤一会儿。 “但是,端王平时课业繁重,现今还要入朝听政,会不会过于劳累。” 赵恒泽感激看向杜堇容,不愧是自家嫂子,就是好。 “不是说了,不要喊他端王,他是你晚辈,是你看着长大,长……咳咳。”赵恒煦想说长嫂如母,幸好没有说,别惹了杜堇容不高兴了。“小泽课业学习其实差不多,所缺就是对内容理解、实践,而且眼界不够宽阔,我想着等再过一年就让他开府另居,多了解了解民间之事,增长见识。” 小静眨巴着眼睛看着又是高兴又是懊恼赵恒泽,很好奇啊。赵恒泽偷偷朝小静眨眨眼,心里面却滴血,以后好日子加少了,说不定比现加忙碌,但开府另居,赵恒泽心中嘿嘿一笑,他可以有多自由去买自己喜欢话本折子戏了,那些个游侠儿话本他可是相当之喜欢,宫中唯一偷偷藏着那本已经翻得都要背出来了。 去往粱莫老先生那儿还有一段路程,马车内赵恒煦就赵恒泽教育问题,和杜堇容进一步商量,他们这也是为未来做准备,带孩子不比带弟弟简单,现他们有了带弟弟长大成才经验,以后带起孩子来肯定事半功倍,让赵恒煦要警惕一点就是让孩子远离各种话本小说——赵恒泽现满脑子里都是飞来飞去行侠仗义。 小院大门敞开着,通过敞开远门可以看见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桃树,朗朗读书声从院内传来,带着稚嫩嗓音读着之乎者也句子,显得十分可爱,小静认真听着,都有些走神了,他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后,还没有近距离和同龄人相处过,就显得十分好奇和羡慕。 “几位是来找先生吧,不巧,先生今天不便见客,请几位明日再来行吗?”十七八岁青年人文质彬彬,周正相貌、文雅举止,穿着一身天青色儒衫,站桃树旁,显得十分平和。 “小先生,我等前来十分不便,可否通融一二。” “这……” 小先生正要说出拒绝话来,此时从课堂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和青年有几分相似,只是中年人显得五官加硬朗一些,“三郎,带着几位去见爷爷吧,也好让爷爷分分心。”微不可查叹了口气,男子转向赵恒煦说道:“几位有礼,家父今日心情欠佳,如有怠慢到几位,还请几位见谅。” “先生客气了,能够得见莫老先生,已是我等幸事,何来见谅一说。” 莫三郎引领下,赵恒煦几人正要走,杜堇容牵着小静,看他不舍看着课堂,开口让几人停下,转身询问中年男子,“先生,不知可否让小子听上一会儿课?孩子还从来没有经历过。” “当然可以,请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令公子。” “多谢先生。”杜堇容微低下身子,看着小静说道:“小静进去听先生讲课好嘛?走时候,叔叔会来喊你。” “嗯。”到了陌生环境,小静有些羞怯,但郎朗读书声十分吸引人,小静思量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下来,先生安排下坐后一排拿到了一本《诗意》开始听课了,奇而兴奋。 第五十二章 来到后院,就看到一院桃树,入秋后,桃树叶片已经全都凋零,光秃秃枝干上布满了风干桃胶,让枝干显得十分斑驳粗糙。树下蹲着一个五十岁开外穿着灰青色袄子老者,老者正拿着一根树枝,郁闷戳着地上土,走近了一看才看到老者戳着一条一指长食指粗细大虫子,虫子土黄色,泛着一点儿绿意,被老者戳弄身上布满了伤痕,看着就反胃很。 杜堇容眉头一下子皱紧,鼻尖仿佛闻到虫子身上散发青涩味,腹中胎儿也跟着动了起来,恶心反胃感觉翻涌。背过身干呕了一下,杜堇容按揉着腹部,让肚子里小家伙安定下来。 “可有不适,我们现就走,回去让白芷看看。”赵恒煦紧张扶住杜堇容,担忧话语不用任何思考自然而然出口。 “爷,堇容身子很好,只是看到那虫子有些不适而已,不用回去。”杜堇容抓着赵恒煦手摇摇头,战场上杀戮场面都不会让自己皱一下眉头,没有想到现如今一条小小虫儿就让自己不适,杜堇容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赵恒煦蹙眉,“若是还有什么不适,堇容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隐瞒知道吗?” “嗯,堇容知道,爷不必担心。” “爷爷,你怎么戳一条虫子啊!”梁三郎皱着眉头看着被爷爷戳恶心巴拉虫子,恰此时被彻底惹毛虫子愤怒了,刺溜一串粘稠液体从口器中喷了出来,三郎眼明手,抓了爷爷一把才避免老爷子被虫子祸害。 “啊!?”粱莫老先生眯着眼睛就差凑到孙子脸上,迷茫说道:“哦,三郎啊,爷爷就是戳一土疙瘩,什么虫子啊!” “呼——”三郎颓丧呼了一口气,“没什么爷爷,爷爷这几位要见您。” “哦哦。”粱莫眯着眼睛好半响才从模糊身影中辨认出有几个人过来,“几位见谅,下读书日久把眼睛看坏了,如有失礼之处,还望不怪。” “梁先生客气了,我等冒昧前来打扰,也希望先生莫怪。”赵恒煦拱手一礼说道。 “哈哈,不怪不怪,观公子气度非凡,能前来寒舍是下荣幸,几位里面请。”粱莫说话行事带着爽朗,但亲近人面前又难掩小儿般搞怪之气,是个十分好玩老人家。 粱莫书房收拾得十分简朴素净,透着怡然自得之气,博古架上有许多摆设,多是些竹木雕刻,雕刻多有精致之物,让简朴书房显得并不平凡,赵恒煦就看到一只核桃雕刻老翁钓鱼图,十分雅致有趣。梁家并没有小丫头小厮伺候,三郎亲自伺候茶水,天青色细瓷泡着醇香茶汤,悠悠茶香十分好闻,正是上好铁观音。 “小先生麻烦了,我这位朋友不能饮茶,可否来杯白水。”赵恒煦笑着接过三郎手中茶盏,虽然脸上满是笑意,但笑容中暗藏着不容置疑,让三郎下意识点头,无法抗拒。 “就是啊,夫人一看就怀有身孕,怎可饮茶,,将你娘今晌做莲子银耳羹端来一碗。”转向赵恒煦,粱莫语气中有些责怪之意说道:“观夫人体形,怀有五个多月身孕了吧,现如今怎么可让夫人出门,公子实是考虑不周啊!愚多言几句,公子不要怨怪。” “诶,先生这是关心晚辈们,晚生确考虑不周,鲁莽了,鲁莽了。” 三郎古怪看了杜堇容一眼,再看看赵恒煦和爷爷,难道是他眼睛有问题,还是说这位夫人长得过于英气?杜堇容三郎古怪眼神头皮发麻,扯着嘴角连个完整表情都无法露出来,实是哭笑不得。后,三郎还是爷爷催促之下断了一碗莲子银耳羹过来,晶莹剔透银耳、粉糯莲子,羹中还放着几颗切碎红枣,吃起来是冰糖淡淡香甜,赵恒煦满意点点头,转头和粱莫说起话来。 “晚生徐恒朝,此见过先生,此次前来实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是否同意?” 粱莫眯着眼,端着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说道:“愚就是个教书老头儿,所能做也就是教书育人,公子所求超出这些愚也无能为力喽!” “呵呵,先生自谦了,先生满腹才学,桃李遍天下,而且教书育人乃是天地之间大事,先生教人明礼仪、知荣辱、晓古今、通文理,这不是简简单单‘教书’二字就可以囊括。”赵恒煦哈哈一笑,“先生为何不入朝为官,这将是我大齐荣幸,天下百姓之幸也。” “唉,公子过于夸奖了,小老头也就是个当了三十多年老举人,科考屡试不过,说来忏愧,此次科考愚也去了,因为打翻了油灯,点燃了考卷,还差点儿酿成大火,半途就被请出了考场,想来愚实不是当官料,老天爷都不想愚祸害百姓。”粱莫苦悲自嘲一笑。每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是如此,有着大大小小意外,让粱莫无法真正将科考坚持到底,此次恩科过后,想来他可以死心了,也不会再去参加考试。满身落寞、无奈,深深笼罩老先生身上,显得如此沉重。 赵恒煦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老先生并不是不想做官,而是没有机会,不能做官,这就好办了。 “那是因为老天让先生有多人生阅历,赋予先生不同腾飞途径。有道是大器晚成,先生一定是如此,想我大齐朝怎么可以没有先生这样能人异士,愿请先生入朝,助我一把。”赵恒煦起身行礼,古有三顾茅庐请名士出山,他赵恒煦也礼贤下士,请大儒为官,一次不成那就再来一次,赵恒煦就不相信了,他会请不动。 粱莫心中一惊,因为近视一直眯着眼睛瞬间睁大,嘴唇哆嗦了两下,连忙挥手让站立自己身后孙子出去,“带上门,!守门外,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是。”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三郎还是遵照着爷爷吩咐出门,关上门后站立门前守着。 里面发生了什么,梁三郎不知道,等爷爷让自己推门进去时候,爷爷脸上虽然极力隐忍着笑容,但扭曲脸一点儿都无法告诉别人他是多么淡定从容,“公子,这是我家大儿三子,梁宜修,三郎尚算优秀,堪当少公子伴读。来,三郎见过公子,怎么还不行礼?” 梁三郎一头雾水,但一向听长辈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行礼,但依然照做,认识了一直站立赵恒煦身后赵恒泽,得知自己以后就是“徐恒泽”伴读了,心中不满,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等赵恒煦一行人离开后,梁三郎黑着脸站父亲身侧,听父亲问爷爷,“父亲,为何要让三郎当人伴读,就算那人是公侯勋贵子弟,也不能如此啊!”语气有些硬,他一点儿都不理解父亲所作所为。 粱莫并没有听儿子说什么,站庭院内脸上表情不断变换着,又是哭又是笑,时不时垂头顿足,后索性蹲地上大声嚎哭了起来。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是天下学子大梦乡,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鱼跃龙门,成为帝王门生,为天下苍生奉献自己力量,能够有机会施展自己毕生才学,粱莫一次又一次去参加科考,何来不是要施展抱负。一次又一次失败,磨灭着粱莫希望,他就像是一盏灯,要油了。 “哈哈哈,想不到我粱莫还有如此机会,真是毕生幸事,幸事啊!哈哈哈……”挂着浑浊泪,粱莫仰头大笑了起来,他已经故作不了矜持,他只想好好发泄一下自己兴奋之情,“儿啊,,通知你二弟、三弟过来,我们一家子好好热闹热闹,哈哈,热闹热闹。” 不说粱莫癫狂如何惊吓着家人,回去路上,赵恒泽缩马车一角默默哀悼着自己美好自由日子渐渐远去,小静虽然不知道小叔叔为何不高兴,但懂事拍拍小叔叔肩膀,安慰他。 “真要让小静到梁先生书舍里读书吗?”杜堇容有些不放心问道。 “嗯,本来宫中让教导泽儿先生们教学也可以,但只有小静一个,未免太独了些。小静既然来到我们身边,不说成为文武全才,也要通晓世事些,独自宫中就算是有再多伴读,也只会养成眼大心空毛病,多少皇家子弟只知富贵事,不知民间苦,就是这么来。”赵恒煦想得很远,小静好好教导那也是当官好苗子,以后辅助自家儿子,他和堇容就可以早点儿游历山水,太美好了!“而且小静不与同龄孩子交际,人际关系上太差,不利于日后发展,多与同龄人交流也可以增长见识,性子也会活泼开朗,有泽儿日日陪伴着,不会有事。”赵恒煦拍拍杜堇容手,安慰着。 “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到,堇容想得太多了。”杜堇容担心小静年幼不断变幻着环境,对幼小心灵造成什么影响,故此才担忧。 “堇容才没有多虑,只是太关心他了,都不关心我。”酸溜溜嘀咕了一句,赵恒煦大脑袋蹭了蹭杜堇容,自从小静来了,堇容都不怎么关心自己了,还有小弟,都没有见堇容关心自己衣食住行,不放心自己天凉是不是加衣,他很难过! 第五十三章 回宫的路挺长,马车平稳的行驶,减轻所有的振动,致力于让杜堇容不会感受到任何颠簸。恰在此时,一辆挂着安武侯府标志的马车从赵恒煦他们身边嚣张的疾驰而过,要不是宫中的马匹挑的都是温顺老练的,都要被那辆马车惊到了。 “梁伟廷怎么回事?”赵恒煦厉声的斥责,虽然马匹没有受到惊吓,但那一瞬间还是让马车带出了一些颠簸,赵恒煦庆幸自己一直靠在杜堇容身边,要是出任何意外……他不敢想象。 “禀主子,安武侯家的马车疾驶而过,让马车颠簸了一下,属下现已停稳马车。”梁伟廷急忙禀报。 赵恒煦阴沉着脸,真是到什么地方都少不了这家子,恁地让人恶心。 “让京兆尹已闹市纵马、扰乱治安之罪逮捕安武侯,京城纵马,目无王法了都。”赵恒煦不满的吩咐。 安武侯最近常被御史弹劾,为了应对不停出现的问题,简直是焦头烂额,快要成两头烧的蜡烛了,背靠着大树叶家,拿不出让叶家满意的资本,这棵大树也是会随时跑路的,杜赫坤就最近这段时间拿出来的银两已经够普通人生活上好几十辈子了,好歹有陈家做着“钱庄”,不然杜家连祭田都要卖了。 “喏。”梁伟廷这就让人去调查。 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安武侯府当家夫人小叶氏,小叶氏满面红光,心情好得不得了,一头珠翠特别是新买的怒放蔷薇花花纹的华盛,尤为的精致,小叶氏小心的拿了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越看越喜欢,就像是送自己华盛的那个人一样,真是越看越喜欢。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如此优秀的男儿!相貌出众,举止优雅,文采斐然,性情还仗义,真正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如果,如果自己晚生个二十多年,不,十多年就好,也一定要招他为婿。小叶氏痴痴一笑,白润圆胖的脸上出现了红晕,就像是白胖的豆包被掐了一下挤出了馅料一样…… “唉……”小叶氏长叹一声,挥手让樱桃给自己戴上,撑着下巴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脑海中又浮现陈良文雅端方的言行举止,没有想到竟然会在金玉店中遇到,他还会给自己买华盛,挑出来的花样儿就是别致好看,他说自己如皎月一般皓洁,当配蔷薇的娇艳,他的眼睛那么真诚,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给他买的貔貅玉佩他可喜欢,唉,这是个仗义的男儿啊,要不是帮德儿挡了一下,陈良势必蟾宫折桂,状元及第,光耀门楣不在话下,到时候自有许多女儿要…… 小叶氏皱眉,这不是一个好想法。 就这么乱糟糟的想着,小叶氏也归了家,一进入松涛居就看到杜赫坤死臭着一张脸坐在屋内,“在家中就一张死脸,摆给谁看?” 杜赫坤瘦了很多,因为长时间的操劳和精神的双重劳累,眼中布满血丝,眼睛下一片黑青,虽然修了面,却留有胡渣,所以显得十分的落魄狼狈,看了眼精神奕奕、红光满面的小叶氏,嘴角扬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打扮得如此娇艳,难道要给老子戴绿帽子!小心老子弄死你!” “我呸!”小叶氏甩了一个白眼,在杜赫坤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可是为了腾儿、为了杜家四处奔波,唉,都瘦了很多。要不是嫁了没用的男人,怎么会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在外面操持,陪人笑脸,但凡你有些出息、能耐,杜家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怜我好好的儿子啊,堂堂的世家公子,到现在还在牢狱之中,那腌臜之地,也不知我儿现在如何了,送去的银两不知道是否将一切打点妥当,唉,杜家无人啊!” “你别忘了,你都是我杜家的。”杜赫坤警告小叶氏。 小叶氏“扑哧”一笑,“笑话,我可是叶家女儿,早八百年就不想当你杜家妇了。哼哼,我已经和二太太说好了,二太太说了,德儿明天准会出来,你这个当爹的靠不住,只有为娘的我尽心为儿子操持一切。”小叶氏上下挑剔的看着杜赫坤,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杜赫坤丰神俊逸,是个靠得住的优秀男儿,简直是瞎了眼。 杜赫坤阴阴的一笑,“桀桀——”出声,十分的吓人,撑着扶手十分吃力的站了起来,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十分劳累虚弱的杜赫坤爆发力那么强,小叶氏饱满光洁的额头一下子鲜血直流,杜赫坤骑在小叶氏的身上专往她肉疼的地方打着,“老子也忍了你很久了,叶家算什么,叶家还没有出太后的时候,我杜家已经声名赫赫,让人敬重。叶家欺人太甚,送了大把的银钱竟然还不满足,艹他祖宗,竟然要杜家的传家枪法,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自己吞不下去。” 杜赫坤絮絮叨叨的说着,脸色阴沉的骑在小叶氏的身上,压着小叶氏圆润的腰身,将小叶氏压得干呕连连,没有丝毫反手之力。 “咳咳,咳咳,我呸,呕……传家的枪法,咳咳,你这个根本就没有得到老子承认的孬种,咳咳,拿得出来才怪,咳咳咳……”小叶氏吃力的骂着,张开嘴无声的笑着,让白胖的脸显得十分的狰狞。 杜赫坤越发大的用着力气,身边的丫头婆子根本就无法拉开他…… “侯侯侯爷……”门外来了个小厮,哆嗦着声音喊道。 “快说。”杜赫坤厉声喝道。 “是,是。”小厮脑袋一缩,结巴着说道:“侯侯侯爷,门门门外有有京京京兆尹的官兵兵来了了,要求见您您您……” 杜赫坤已经没有功夫听完小厮说了什么,一脚踹开小厮,快步往正堂走去,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物走了进去。 “啊,庞大人,有礼有礼,不知您来舍下有何要事?”杜赫坤笑着走了进去,看到庞克隆以及其他的官兵们严正以待的等自己前来,小厮端着茶盘战战兢兢的站立在一边,“混帐东西,竟然不好好伺候,庞大人真是对不住,家中仆役没有规矩,惊扰到大人了。”瞪了眼小厮,“还不快去倒茶,小心的伺候。” “侯爷对不住了,来人哪,请侯爷走。”庞克隆拱手,淡淡的看了杜赫坤一眼,他们平时没有什么交集,在朝在野也就是点头之交,所以逮捕杜赫坤,庞克隆是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庞克隆原以为自己官路走到头了,说不定连命也可以到头了,谁知道并没有人追究他的过错,这让庞克隆高兴之余,也更加的小心谨慎,彻底的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跟着谁、站在哪一派,也不如坚定的站在陛下的身边。 “庞大人,我们平时无冤无仇,你怎可这样?”杜赫坤挣开钳制住自己的官兵,大声的责问庞克隆。 庞克隆嘴角一掀,冷冷的说道:“侯爷做了什么,只有您自己知道,我们势小位卑,也就是听上头的吩咐,来人呐,怎么还不请侯爷走,耽误了时间谁负责,侯爷请吧!” 杜赫坤心惊难耐,庞克隆的上头是谁,是皇上,那可是皇上啊! “庞大人,庞大人,我是冤枉的,陛下,陛下,臣是冤枉的。”杜赫坤惊恐的大喊着,看到边上身侧焦急的管家,立刻喊道:“杜安,快去找叶大人,快去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快啊!” 现在找什么人都没有用,杜赫坤前脚刚被押出大门,送进了黑漆漆的马车,后脚小叶氏就被人扶了出来,“杜安回来,不准去。” “夫人,侯爷他……” “呵呵。”小叶氏冷笑两声,“所谓清者自清,侯爷又没有做什么,请到顺天府很快就会出来的,不用担心,忠国公可是贵人,家大业大事务多,怎好为了侯爷的事情烦劳他们。” “……是。” 杜赫坤就根本没有被送进顺天府尹,进入黑漆漆的马车里颠簸了好一阵子,眼前一直黑乎乎的,感受不到任何颠簸的时候还是黑乎乎的,杜赫坤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摸索着道路,“来人啦,有没有人啊,谁在这里?” 除了自己的回音,什么声音都没有,四周空荡荡的,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触摸不到任何尽头。杜赫坤害怕的慢慢蹲下来,手指触摸到地面,他甚至害怕,连地都是不真实的。 突然,手指摸到了什么东西,冰凉的、带着些柔软的,半是害怕、半是好奇的,杜赫坤用手指描绘着物体的形状,长长的一条之后是渐渐宽阔的一小面,最后延伸出五条细长的东西。 “咕咚……”杜赫坤吞咽了一下口水,在寂静的环境中也尤为的突出。猛然的,像是被胡峰蜇了一下,嗖的跳了起来,拼命的往后退,脚边突然多了许许多多的的障碍,身体、大腿、胳臂、脑袋,好多好多的,黑暗中那些个东西仿佛会抓住自己的脚踝,寒意从脚底一下子窜进心底。 在黑暗中,人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眼睛、耳朵、手脚的触感都失去了作用,黑暗变得无边无际,口鼻间只有浓浓的霉烂的臭气,杜赫坤死死的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是四周太黑太黑了,谁也看不到他的面色如何! 这样的黑暗,让他仿佛回到了杜赫乾还活着的日子里,他永远都被笼罩在兄长灿烂的光辉之下,谁都看不到他,看见了也会无视他,他只能缩在黑暗里面看着爹爹骄傲的看着兄长,那样的美好,而爹爹看到自己,只会皱眉,不喜的面容下藏着厌恶,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美好的一切都是兄长的,都是杜赫干的? 第五十四章 在小黑屋里,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杜赫坤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大吼大叫,远处一闪一闪的好像飘来一点儿光亮,杜赫坤迷离着眼跌跌撞撞的靠近那点光亮,蓦然眼前大亮,杜赫坤看清面前的人,瞬间跌倒在地上,拼命的往后退,双手在面前乱挥,不时将地上的“胳臂、腿”扔向发光的人影。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不不,不是我杀你的,不是我!哈哈哈,是我又怎么样,是我又如何,你该死,你该死,要下十八层地狱,哈哈哈。”杜赫坤疯狂的大笑着,瞬间收掉脸上所有的笑容,身子前倾,偷偷摸摸的说道:“我让人在你的茶水里下药,这还不够啊,我还让人给你的马喂药,是不是一上了战场就浑身不听使唤,都是我做的,哈哈,都是我做的,凭什么你可以得到父亲的关爱,凭什么你一出生就可以成为世子,凭什么凭什么,我也是嫡子,我娘可是卫国公让父亲娶的,我娘可是叶家的人。” 杜赫坤疯癫的说着,拼命的和幻想出来的杜赫乾说着话,谩骂着杜赫乾,用平生最恶毒的语言,使尽所有的力气,一点一点地他不害怕了,他完全的沉静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哈哈,你看着我做什么,怪我害死你吗,不,不只是这样,我要让你儿子在最肮脏的地方,被肮脏的人骑着。”眼睛眯了起来,杜赫坤陷入沉思喃喃自语,“广平王不是出了名的暴戾吗,怎么让你儿子活到现在,还活得这么好,不应该啊不应该啊!不过不要紧,我会让他不好过的,等陛下厌弃了他,我就把他捏在手心里,让他死就死让他活就活,哈哈,叶家都答应我了呢,都答应我了哦。”杜赫坤竖起一根手指朝着幻想出来的人得意的摇摇,可是幻想出来的人儿那么平静的看着他,杜赫坤瞳孔一缩,突然变得疯狂,“凭什么你可以这么看着我,你都死了,都死了……” 小黑屋外,当杜赫坤胡言乱语的时候,武善终就把其他人打发走了,自己守在门口,眉头皱得死紧,想了想招手让属下找来郝仁,让郝仁亲自在这边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而他急忙的去找陛下。 杜赫坤已经在小黑屋里面关了一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巳时时分,大朝会已经散去,赵恒煦留着一些人在御书房中说话,元宝走近,小声的对赵恒煦说了几句话,赵恒煦点点头,“今天就到这里,五日后进行殿试,礼部、吏部要做好准备,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喏。”叶文韬和吏部尚书出列应诺。 等众人都走了后,武善终进来,跪下行礼后将杜赫坤在小黑屋里说的慢慢道来,武善终低着头硬着头皮往下说,就算是这样也可以感觉到御书房内的气压越来越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陛下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似一把利剑散发着致命的锐利寒光。 “好一个杜赫坤。”赵恒煦阴冷一笑,目光了充满了嗜血的光芒,让杜赫坤痛快的死也太便宜他了。 杜赫坤会死,会死得很痛苦痛苦,但在他死前他会失去一切,失去他不折手段得到的一切。 ****** 杜赫坤的死活,杜堇容目前丝毫不关心,得知自己可以带领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可能太多,但杜堇容依然很高兴,今天就开始写以后的章程,还让人搬来了很多兵书等,仔细的研读着,认真专注。 福宁殿上下安静祥和,今天天气好,采薇带人仔细的收拾着箱笼,该晒的晒了、该洗的洗了,各种颜色的东西在院内铺展开,这可花了红枣的眼儿,一听到拍打被褥衣物的声音就兴奋的扑过去,红枣脾气很好的,不会胡乱的咬人抓人,但福宁殿上下还是怕这只小豹子,谁让红枣发起火来,曾今把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直接咬断了咽喉。 当然,这件事杜堇容不知道,赵恒煦却大大的夸奖了红枣一番,对着一只不懂人话的豹子许诺以后带红枣去打猎。 郝依始终跟在红枣身后,不让它捣乱,可别把好好的被褥给扯坏了,这事儿红枣做得出来。 忙碌的大家谁都没有理会站在廊檐下身姿婀娜的女子,深秋的季节,女子穿得却不多,纤细的腰肢上系着一根酱褐色的腰带,显得更加纤弱。丽嫔安静的站在廊檐下,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就连眼睛中也带着笑,她来福宁殿快有两个时辰了,站在四处透风的廊檐下没有人理睬,却也没有人给自己使绊子甩白眼。 她喜欢福宁殿中安静平和的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舒心的笑,在这冰冷的宫殿中那么的可贵。 “嗷唔。”玩了一阵子觉得不好玩了,红枣甩着尾巴迈着优雅的小步子悠悠哒哒的往宫内走,大大的眼睛突然瞄到廊檐下一个人,顿时呲牙咧嘴的吼了一声,它可是记仇的,上一次花园里面就是她和另外一个讨厌的女人要伤害主人,它要报仇,嗷唔一声就要扑上去。 “红枣。”杜堇容喝住红枣,坐着的时间长了,杜堇容出来走走,松松筋骨,刚出殿门就看到红枣要“行凶”,遂出声阻止。 红枣懊恼的“嗷呜”了一声,冲着丽嫔呲牙,甩了甩尾巴,不甘心的走到主人身边,用小身板蹭了蹭主人,主银主银人家给你打坏人嘛! 红枣说什么,杜堇容不是豹子还真是不明白,抬头看到丽嫔,眼中闪过一抹思量。 “公子,这是玉堂殿的丽嫔。”采撷小声的说道。 “嗯。”杜堇容点点头,“怎么没有上茶,让丽嫔娘娘在这边站着太不像话了。”杜堇容话中有责备之意,脸上却无半点责备之情。 “公子万福,妾刚来而已,这边阳光正好,妾看着看着就呆住了,未能及时求见,望公子莫怪。”丽嫔娉婷一礼,端的弱柳扶风一般的娇柔婀娜。 “丽嫔娘娘这是折煞在下了。”杜堇容淡淡的说道,陛下白天时常去玉堂殿小坐,见的就是丽嫔,现在看来丽嫔的确有诱人之姿,就这娇柔的身段就让人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杜堇容眼神暗了暗。 廊檐下架起了挡风的屏风,屏风后白玉圆台面的紫檀小圆桌上放着茶水细点,杜堇容靠坐在同套的紫檀靠背椅上,身后是缂丝的大靠枕,他端着暗刻龙纹白瓷釉底的小碗,小碗内是山药银耳羹,香甜粘稠。 “丽嫔娘娘,陛下并不在宫中,大概会在午膳的时候回来,您来早了些。” 丽嫔笑着摇摇头,“是陛下让妾来的,但并不是让妾来见陛下,能够见到公子,已经是妾的荣幸了。”杜堇容不知道她,但是她却知道杜堇容。 丽嫔有一首好的茶艺,袅袅茶香中,也许是知道丽嫔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也许是丽嫔太过安静可以无视,有一次赵恒煦无意中问了丽嫔如何讨喜欢的人欢心,丽嫔给了好的建议,让赵恒煦受益良多,渐渐的赵恒煦在她那儿坐坐的时候总会说上杜堇容的好来,笑容中的幸福是丽嫔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只是一枚赵恒煦用来对付叶家的棋子,她也甘愿被当成棋子,只要能够给亲娘报仇,她可以出卖灵魂。 从赵恒煦的口中知道了些杜堇容浅浅的事情,让丽嫔心中清风朗月一般的人影逐渐的变得凝实,她看着面前的人,想要开口问,你在陛下身边幸福吗?一定是陛下逼你的吧,让你失去了翱翔天际的翅膀,将你禁锢在小小的牢笼之中。 “公子,妾的茶艺很好,陛下来玉堂殿中,只会让妾烹茶,喝完茶后就会离开。”丽嫔看着自己的手指开口说道。 杜堇容一愣,失笑的摇摇头,“娘娘不必和我说这些。” “嗯。”不在乎陛下,看来公子一定是被迫的。 一下子杜堇容在丽嫔的心中就变成了被迫害的对象,赵恒煦就成了大恶魔折断杜堇容的羽翼,将杜堇容困在身边,丽嫔的心中难过,如此美好的人竟然被陛下迫害至此,身为男儿却雌伏人下,只能够蜗居在小小的宫殿之中,不能够施展自己的一腔报复。 丽嫔是个很安静的人,她的生存环境注定了她不可以张扬,藐小的在细缝之中挣扎。而杜堇容也是个安静的人,周身带着恬然之气,也许是怀有身孕的原因,让杜堇容的温和中带上了甜甜的味道,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 两人偶尔交流两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坐着,丽嫔看向杜堇容的目光暗藏的钦慕与无望的挣扎,这辈子她都不可能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赵恒煦进入福宁殿就看到这一幕,眉头收紧,丽嫔看向杜堇容的目光让他十分不喜,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惦记了一样,谁都不能够打他堇容的注意。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赵恒煦在杜堇容行礼的时候扶起了他,并且说道:“丽嫔,你难道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陛下恕罪,妾不敢。”丽嫔立刻跪了下来。 “哼,不敢,不敢你会故意拖延时间。在这儿耽误什么,还不快去。”赵恒煦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的斥责。 “喏,妾这就去,妾告退。”丽嫔匆匆的离开,仓促的背影照样婀娜。 “你怎么理会她啊,我让她过来只是给她制造受宠的假象,让她在福宁殿待上一会儿就好,还是说她打扰到你了,真真是该死,连自己都管不好,我怎么放心让她做事。还有,采薇,不是让你看好她嘛,怎么让她打扰到公子的。”赵恒煦在心里面狠狠的酸了一下,谁都不能够打他堇容的注意,看一眼都不可以,嗷嗷嗷! 第五十五章 采薇立刻跪下,“采薇知错,请陛下恕罪。” “不是采薇的错,是堇容让她坐下的,丽嫔可是陛下的嫔妃,堇容不敢让她在殿外站着。”杜堇容拽了一把赵恒煦的袖子。 “什么嫔妃的,过段日子,她们就算是不愿意也要离开,我的后宫就只有堇容一个。”挥挥手让采薇退下,“把前段时间送来的浅褐色驼绒的斗篷拿过来。” “喏。” 很快采薇就将斗篷送了过来,今天虽然天气好,但是风大,坐在室内窗户留着缝隙的话,会有 “呼呼”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怪吓人的。去外面走动,杜堇容势必要加一件衣服遮挡一下寒风,赵恒煦给杜堇容披上,扶着杜堇容的腰带着他到外面走走,肚腹上的重量对于习武的杜堇容来说并不重,但是所有的分量都压在腰腹上,给腰椎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走动的时候最好还是有撑着比较舒服,可是杜堇容并不喜欢像怀孕的妇人那般撑着腰走路,总感觉那样很奇怪,所以到外面走动的时候,多是赵恒煦扶着他的腰,给杜堇容一个支撑点。 起初杜堇容还不习惯,被赵恒煦抚着,走路的时候都是身体都是有些僵硬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适应了腰后出现的手臂。 “堇容,卫国公叶家在世家中的影响颇大,且他们有着不臣之心,但叶文筹善于隐忍,不逼着他们动手,就一直一根毒刺扎在心头,如鲠在喉啊。” 两人走在福宁殿内的雍和园中,雍和园内种着四季常青的植物,已至深秋初冬,植物的绿色日渐变深,远看浓绿的一片,显得十分沉静,再走一段就看到园内摆放着许多的菊花,在风中开得艳丽,走进亭子中,一盆绿牡丹在寒风中独自盛放。 “陛下是要逼着卫国公家动手吗?”杜堇容拨弄了一下绿牡丹娇嫩的花瓣,其实杜堇容并不喜欢绿牡丹,不是松柏的苍翠之绿,又不是湖水的浮动之绿,绿牡丹的绿太浅,就像是在白菊的花瓣上涂着一层浅薄的绿色,雨水一冲洗就会褪去,显得很不真实。 “嗯,还有惜命王赵奕旃,这也是个惯会隐忍的,像一条毒蛇一样躲在阴沉的角落里,不把他们除去了,我实难安寝。”赵恒煦冷冷的说道,“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杜堇容有着别的想法,卫国公叶家和惜命王赵奕旃,特别是卫国公家,毕竟在京城中经营良久,甚至是整个北方,而赵恒煦主要的势力范围在南方,入主京城时间不长就和盘踞京城百年的叶家撕破脸,会不会得不偿失?! “堇容是不是要说我入主京城时间尚短,与在京城之中积年累月的经营着的叶家不同,拥有的势力太少,贸然的和叶家对上会得不偿失?”赵恒煦给杜堇容理了一下斗篷,外面的风真的挺大的,迎面吹得人脸面生疼,大风也将摆放在雍和园内的菊花吹得东倒西歪,发出枝条近乎折断的呻吟声,看着被大风摧残着的菊花,赵恒煦突然有了莫名的食欲,“今年菊花糕吃过了吗?” 赵恒煦话题一下子跳得太快,杜堇容愣了一下,顺势的回答,“前阵子采桑做过,陛下觉得味道不好,撤下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恒煦恍然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杜堇容接着刚才的说道:“堇容是有此想法,卫国公根深叶大,想要一下子铲除并不是易事。惜命王……堇容并不了解,王爷他……” “毫无存在感,又有多少人注意到皇室之中有这么一个人,可就是他,有着相当大的野心。”赵恒煦冷冷一笑,赵奕旃暗地里经营着很多商铺,让他有足够的金银招兵买马,但赵奕旃此人存在感太弱,号召力太差,招不来贤能异士,而是见钱眼开的、上不了台面的。 赵奕旃也深有苦恼,解决他如今困境的方法,最好的便是和像是叶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合作。但与虎谋皮,赵奕旃还不放心,与叶家合作自己会不会吞掉,小心试探着、不断摸索着,赵奕旃一点一点儿的接触着叶家,可惜了叶家目前没有适龄的女儿让他勾搭了! “嗯,卫国公和惜命王都有着暗藏着的势力,逼着他们动手,一旦联合起来,陛下有万全的法子吗?” “堇容不必担心,我早有打算。”如果没有经历过重生,赵恒煦还真没有这个自信夸下海口,但他事实上他已经经历过,已经对付过叶家和赵奕旃一次,总结了上辈子的经验,将计划中不完美的地方进行修改,赵恒煦确信他有这个能力与之抗。 在不久的未来,赵恒煦不只是一次的后悔自己的大意,拥有前世的记忆并不能够让他在这一辈子所向无敌,他还是自大了,他还是轻敌了,还好最后他赶上了,不然,赵恒煦已经没有了勇气再一次面对空落落的只有自己的未来。 ****** 丽嫔是赵恒煦的棋子,赵恒煦经常到玉堂殿,就是为了制造丽嫔十分受宠的假象。回玉堂殿的路上,丽嫔遇到了蓉妃、欣妃、郁贵人和宜贵人。 赵恒煦的后宫中之中也就那么十来个人,这还要算上之前的皇后和已经疯癫的珍妃,珍妃虽然还保留着妃位,但宫中上下、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珍妃做的好事,她自己也因为“害怕责罚”一夜之间疯了。也因为珍妃的事儿,叶家被皇帝斥责,狠狠的摔了一回面子。 现在来的四人,在宫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蓉妃、欣妃分别是岭南大世家容家和淮南大家齐家的女儿,郁贵人是赵恒煦死去部下的妹妹,宜贵人和其他几个没有出现的都是入京后进的宫。 蓉妃生有赵恒煦的长女,现两岁多了,长得玉雪可爱。蓉妃身子不好,来到北方后,更是水土不服,人眼看着就瘦了下来,就身上的衣服都有一种将人压垮的错觉。如果按照赵恒煦上一世的记忆,蓉妃会在来年的秋天死去,一个将死之人,出不出宫已经无所谓了,赵恒煦不介意把个死人再养一段时间。欣妃性子开朗,如烈火一般的张扬,却也有着嚣张跋扈,之前珍妃还在、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始终压着欣妃一头,现在珍妃没了,还是叶家的女儿压着她,怎么能让欣妃心里面舒服,所以看到丽嫔心里面就怎么都不舒服。 郁贵人生有宫中另一位小公主,她哥哥又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大功臣,幼年时她就经常见到陛下,有着在宫里面抬头挺胸的资本,只是郁贵人生下来就忘记把脑子带出来了,一直被人当枪使。其他几位贵人、美人什么的,不足挂齿。赵恒煦要清理后宫,首先的就是要对付这么几个。 “姐姐,妹妹看到远远的有一道人影来了,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丽嫔。”郁贵人笑着和欣妃,眼睛却上下把丽嫔打量了个遍,就差要把丽嫔扒光了,查看一下身子上可有什么痕迹。 丽嫔谨守礼仪的和几位行了礼,无论是什么时候,丽嫔都告诫着自己,要礼仪上不能让人诟病,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宫中活得更加长远。 “郁贵人原来身子没有爽利,现如今连眼睛都不好了,应该让太医过来看看。”谨慎也不是好欺,更何况她身负赵恒煦的命令,挑拨一下宫里面几位,犯了错不就是可以更好的把她们赶出去。 郁贵人前段时间风寒,嗓子哑了一段时间,发烧得眼睛都红了,像只红眼兔子一般,十分的难看,丽嫔这么一说仿佛狠狠的踩了她一脚,让人气急。 “丽嫔,你让陛下看重,但也不能看不起宫中的其他姐妹。” “姐姐此话怎讲,妹妹虽是卫国公家的女儿,世家大族出生,但也没有傲慢的举止,谈何轻视宫中姐妹,姐姐这么一说置我于何地,让陛下知道了会如何看妹妹,让宫中其他姐妹听了,又如何看我!”丽嫔嘤嘤啜泣,看着我见犹怜,但站在丽嫔旁边的郁贵人却注意到丽嫔用帕子遮掩住的眼角,对自己喊着鄙夷的光芒。 郁贵人抖着嘴唇,像市井泼妇一般郁贵人还做不到,要骂人口舌又拙,而且丽嫔姿态摆在那儿,她就算是口舌上赢了,也会落人把柄,这些郁贵人还是懂的。左右看了看,只能够看向欣妃向她求助。 欣妃笑笑,心中暗骂郁贵人蠢货,“丽妹妹几日不见,口舌更加伶俐了。” “欣姐姐安好,妹妹只是实话实说,又怎么变得口舌伶俐了,姐姐这话让妹妹心中……嘤嘤……妹妹可是时常挂念着您,还在陛下跟前儿提起过姐姐,。”说到陛下,丽嫔娇羞一笑,长相并不艳丽的她在寒风中却十分的惹眼,在众多的宫妃中她是穿得最少的,总是将自己不盈一握的纤细 腰肢淋漓精致的展现出来,十多个寒暑她已经对寒风麻木了。 欣妃面皮动了动,皮笑肉不笑的,“蓉妃那才是纤细的美人儿,对了,长公主该醒了吧,郁妹妹,二公主身子好些,唉,在宫中只有生了子嗣才行啊。”欣妃没有被宠幸过,但也不像丽嫔,得到陛下的荣宠,还是个生不了蛋的母鸡,美貌岂能长久,只有孩子傍身那才是真的。她是没有陛下的宠幸,要是有了,一定会怀有龙胎,欣妃灿然一笑,她有这个把握。 丽嫔和一行人一番口舌,摇着头回了宫,就看到珍妃哆哆嗦嗦的躲在角落里面,珍妃看到她,傻傻一笑,然后紧张兮兮的对她说:“鬼,有鬼!” 丽嫔笑了,笑得极为娇艳,忽然抬起胳臂做了个呲牙咧嘴的鬼脸,吓得珍妃“哇哇”乱叫,“哈哈哈,哈哈哈——”丽嫔乐不可支,笑着笑着就停了,脸上哪有半点笑意。 “心蓝。”丽嫔高喊。 “喏。”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宫女,这是赵恒煦派到她身边来的,帮助丽嫔的同时,也是监视。 “明儿本宫要出宫,东西都收拾好了,本宫可是要去见父亲母亲、叔叔婶婶的。” “喏。” 明天卫国公府将有一出好戏,真的十分精彩,丽嫔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了。卫国公的好戏是明天,而安武侯府的好戏可是今天就上演了,杜子腾好不容易从牢里面放了出来,接他的是同胞大哥杜子德,杜子德看着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幼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弟。”杜子德试探的喊了一声,他甚至怕接错了人。 杜子腾这回也算是历经了生死了,比前十七年经历的都要多得多,看了眼身后的刑部大牢,惨然一笑。 第五十六章 梳洗停当,杜子腾看起来又是个人样了,只是形容憔悴,眼底的黑青怎么都洗不掉,他没有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而是直接去了正院松涛居找父亲。 “母亲,父亲呢?”杜子腾在松涛居内并没有找到杜赫坤,遂问小叶氏。 小叶氏招招手让小儿子过来,上上下下的看着杜子腾,眼眶逐渐湿润,“腾儿,可想坏母亲了,母亲整日的奔走,终于让腾儿出来了,呜呜……”小叶氏心中激动,忍不住哭了起来。 杜子腾心中亦是有着心酸,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擦掉脸上的泪水,问小叶氏,“母亲,父亲呢?” “你父亲出去了,不在家中。”小叶氏随口的敷衍。 “哦。”杜子腾失落,但看着母亲眼前一亮,“母亲,您能够找卫国公家帮忙吗?” “怎么了?” “张伟达还在牢里面没有出来,救救他吧。”杜子腾拉着小叶氏的袖子,撒娇的让小叶氏帮忙。 小叶氏扯出自己的袖子,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杜子腾的脑袋,“腾儿,你怎么还为那畜生求情,可是他把逍遥散带给你们的,是他让你身陷囹圄,你怎么脑子不开窍的给他求情。”杜赫坤并没有告诉小叶氏,在牢里面张伟达可是把杜子腾给睡了,要是小叶氏知道了,现在杜子腾给张伟达求着帮忙,一定会被小叶氏打个半死。 “不是张哥做的。”杜子腾心虚的说了这么一句。 杜子腾在牢里面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他可以出狱了,肯定没有事情了吧?让父亲母亲找人帮帮忙早点儿把张伟达弄出来,想来会是很简单的吧! 小叶氏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张家私自售卖逍遥散,已经被贬为庶民,驱逐出京,而张伟达害人性命,流放凉州。不说这些了,晦气,母亲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晚上好好吃,唉,我可怜的孩子,都瘦了呢。”小叶氏已经从叶家那儿打听了情况,杜赫坤只是闹市纵马被关了起来,过不了两日就会放出来,不然小叶氏还真是不会像现在这般舒服,家主犯案,祸及家人,这些小叶氏还是懂的。 杜子腾不敢置信的听着,张伟达这就要被流放了?“母亲,张伟达什么时候出京?”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这三四天的功夫吧!”不是自家儿子,小叶氏并不关心,没有偷笑就不错了,“唉唉唉,腾儿你干什么去?”小叶氏在急急忙忙的跟出门,但怎么比得上年轻人的速度,一会儿杜子腾就消失在了松涛居内。 杜子腾来到平时聚会的地方,以前的朋友看到他如同蛇蝎一般,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威逼利诱了一番让他家帮帮忙,那人干脆躺在地上装死。杜子腾无法,只能辗转到别的地方去找人,但没有任何人愿意给他提供帮助,就算是有人理会他了,一听到他提到了张伟达,就果断的离开,不给杜子腾任何说下去的机会。 垂头丧气的回家,在正堂看到自家大哥杜子德,杜子腾在心中骂自己,他怎么就忘了大哥,“大哥,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和叶晨蔚有交情,你帮我和叶晨蔚说说,让他帮帮忙。” “子腾你在说什么?” “大哥,帮帮忙,救救张伟达。”杜子腾抱着杜子德的胳臂,不断的祈求的。 杜子腾眉头皱紧,“张伟达售卖逍遥散,吸食过量杀人,没有杀他已经是圣上开恩,你给我安分点儿,在家里好好待着,什么地方都不准出去。” “那,那他什么时候押送出京?”杜子腾心凉的问道。 “就在后日,父亲还在牢中,我整日为家中奔忙,你们怎么都一点不理解,唉,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不然休怪为兄不客气。”杜子德就是等杜子腾回来的,说完这番话,让人压着杜子腾回到屋中,严密的看着,不准到外面添乱。 杜子腾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张伟达要被流放了,还是那个十有九死的凉州…… 在牢狱中,等药性过了,杜子腾和张伟达狠狠地打了一架,杜子腾却怎么都打不过张伟达,但也因为张伟达理亏,让杜子腾狠狠的打了两下。后来药性药性发作,还是张伟达压着他不让他伤害自己。渐渐的,在密闭的小空间内,张伟达和杜子腾竟然培养出了默契,感情也在逐渐的变化,等要出来的时候,杜子腾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张伟达。真的,不到半月的日子里,张伟达对他的关心甚至远甚于父母家人,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 晚膳后,赵恒煦吩咐采桑明天再做些菊花糕尝尝,少加些糖,今天见到菊花,彻底的勾起了赵恒煦的食欲。饭后散步结束,回到殿中,杜堇容拿出自己写的章程给赵恒煦看,“陛下,这是初步的章程,还需要完善的地方,陛下你先看看。” 赵恒煦接过细看,杜堇容已经大体的写了一个军队训练的章程,初步的方案并不是很完善,但已经大致的给出了一个方向。 “堇容,写得很好,但是你大多注意整体的训练,注重配合,这的确很重要,但军士的个体呢?” “陛下的意思是要同时注重士兵的个体训练吗?但是军队作战中不是更加注重整体配合,单体的作战在大战之中只是匹夫之勇,这能行吗?他们是作战的士兵,并不是出任务的死士啊?!”杜堇容并不能够理解赵恒煦的意思。 “可是如果我要的是一支深入敌后的尖兵呢,他们分开来可以以一当十,组合在一起又可以以一当百,他们不会几百几千上万的组成阵法与敌人厮杀,而是十几人、几人的深入敌后,取敌人首级又可以全身而退,这是成立这支队伍的真正的目的。”赵恒煦说到激动处从长塌上站了起来,指点江山的说道:“从各地的士兵中选取最厉害的,经历近乎残忍的训练后,精选出来的才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会是我大齐作战中的神兵利器,堇容,你将是带领他们的将领,与我共同书写大齐的神话。” 杜堇容情不自禁的点头,赵恒煦给他展开了新的领域,原来行兵打仗还可以这样,全新的领域、全新的体验,吸引人的同时,也有着压力,但是……杜堇容看着自己的手,他可以做到的,真正的与赵恒煦并肩而立。 赵恒煦“哈哈”一笑,在杜堇容的身侧蹲下来,眼睛带着笑意的把额头抵在杜堇容的脸上,声音闷闷的说道:“堇容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 在杜堇容的脸上蹭了两下,赵恒煦抬起头来,把大脸凑到杜堇容的面前,在杜堇容的嘴唇上嘬了一口,“堇容就是可爱的,我好想吃掉你!” “陛下……”杜堇容红着脸,温热的、带着湿润的气体贴着脸,让杜堇容无法忽视其中的暧昧。抬眼,杜堇容笑了,“陛下,你不小心把墨汁弄在额头上了。” 从一边拿过布巾子,杜堇容沾了些茶水擦拭着赵恒煦额头上的墨迹,“陛下什么时候沾到的,堇容都没有看到?” 赵恒煦盘腿坐在杜堇容的身边,享受着杜堇容的温柔,“就在刚刚。” “刚刚……”杜堇容一愣,随即摸上自己的脸,把手放到眼前一看,手指都变得黑乎乎的了,要是现在有镜子的话,杜堇容会看到自己右脸颊上好大一团墨迹,因为刚才赵恒煦的蹭弄,已经彻底的花了,让他的脸在柔和在灯光下仿佛有一半陷入在阴影中,柔和了表情中的冷清之意,顶着一团墨迹一本正经说话的杜堇容正如赵恒煦说的,真的十分的可爱。 “陛下怎么没有告诉我?”杜堇容用布巾子胡乱的擦着脸。 赵恒煦接过杜堇容手中的布巾子,沾上了茶水,小心的给杜堇容擦着,“堇容这样很可爱。” 杜堇容都有一种把赵恒煦一把推开的欲望了,抿了抿嘴,换了一个话题,“陛下,科举考试之后,就要对朝堂进行整改了吗?” “嗯。”赵恒煦再沾了一些茶水,细致而认真的擦着,“我要在六部之上设立内史、门下、尚书三省,六部归在尚书省中,内史省负责监令,门下负责纳言,尚书负责主要工作,此外还设立内阁,内阁在每次科考及优秀的世家子弟中挑出人来组成,哈哈,他们就陪我聊聊天好了。堇容认为如何?” “陛下,那林相呢?” “林相老了,该乞骸骨归家颐养天年了。”赵恒煦一句话,就决定了林相的未来,不管林炳承愿不愿意,都要愿意。 “嗯,林相年老,是该好好享受晚年生活。”杜堇容点头,“陛下,那以后丞相一职还设立吗?” “不了,三省尚书职权等同于丞相吧,丞相一职对皇权牵涉太大,有时候发号施令,竟然比我的还有用。” 杜堇容陷入深思,手中不自觉的转动着手腕上的蜜蜡手串,他怎么觉得朝堂上的发展本来不是应该这样的呢? 赵恒煦眼神逐渐转暗,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漫不经心,轻轻的蹭着,慢慢的往下,动作暧昧起来,嘴唇代替了布巾子,轻轻的舔舐着杜堇容的侧脸,带着墨香、茶香的杜堇容,竟然是甜的,甘甜柔软…… 赵恒煦的手也不老实起来,绕到杜堇容的身前,在隆起的肚腹上轻轻的弹动着手指,手指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找到了衣服的缝隙,偷偷的溜了进去,这该死的天气,里面竟然还有衣服阻挡着,手指生了一会儿气,四处的煽风点火,点起一大堆暧昧的酥麻火焰后,它们终于找到了进入下一层的入口…… 第五十七章 丽嫔得到皇帝的恩典,回家省亲,却并没有得到多少家人真心的欢迎,不,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心欢迎她的人已经死了。丽嫔笑得灿烂,看着叶家人不得不挂着笑脸敷衍自己就觉得痛快。 “夫人,娘娘的母亲身子不爽利,不能够好好照顾娘娘,就烦劳夫人了。”叶文韬摸着胡子说道。 “是啊,是啊。二嫂,娘娘就拜托你了。”丽嫔的亲身父亲,叶文韬的庶出兄弟,点头哈腰的附和。 甄氏笑着点头,“这是妾身应该做的,老爷、小叔怎这般客气。娘娘,这边请,您要去您以前的碧云居看看吗,那儿还是老样子。” “婶婶太客气了。”丽嫔起身向父亲和叶文韬行礼:“我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吧,她生病了作为女儿的不能够在她身边尽孝,实乃不该。对了,父亲,姨娘在母亲那儿吗?应该让姨娘好好照顾母亲的,怎能让母亲生病了呢!”丽嫔作势要往外走。 丽嫔的嫡母最喜欢的就是拿小妾做法子,像是她生病了,还要小妾在旁边伺候着,端汤换药的,稍有不满就会大发雷霆,七月天顶着滚水在太阳底下跪着并不是稀罕事。 “呵呵,娘娘您还是随着你婶婶到后院歇息吧,你母亲生病,李氏一直随身照顾着呢,娘娘您还是别去了,免得过了病气。”丽嫔的父亲连忙喊住丽嫔,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勉强死板,说话的时候磕磕巴巴的。 丽嫔流露出担忧的表情,好像是完全的沉浸在了忧心之中,对父亲言语中的不自然丝毫没有感受出来般,“母亲竟然病重如此,身为子女,我就更应该去看看她了。”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就抬头走了出去,甄氏连忙给身边的丫头婆子打眼色,急忙的跟了上去。 免得过了病气给丽嫔,最后丽嫔只能隔着厚厚的帘子,和嫡母说了几句话,嫡母现在还要对她恭敬有礼了,丽嫔甚至能够听出嫡母语气中的僵硬和不满,哈哈哈,这又怎么样,这又如何,她最在乎的人没有了,不在了! 丽嫔笑得越发的温婉,看着帘后隐约的身影,那身影是如此的像姨娘,可她不是啊! 看望过嫡母之后,丽嫔就提出到碧云居坐坐,见见姐妹们,叶家还有很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们,都是庶女或者庶子的孩子,丽嫔未入宫时,与她们就没有多少交集,现在突然和她们多了很多话,全然的不在意甄氏在旁边赔笑的脸都僵硬了。 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人都打发了,甄氏才坐到丽嫔的身前,“娘娘,你姐姐可好?”这是甄氏最在意的。 “婶娘放心,姐姐很好,身子将养的不错,只是……”丽嫔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甄氏着急。 “只是,姐姐心智尚未恢复,陛下也……不让姐姐给太医瞧瞧,我就用些平常的药,幸好姐姐身子底儿好,才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什么?!”甄氏震惊,她的女儿,她的宝贝疙瘩,竟然在宫中如此艰苦,她一颗做娘的心狠狠的抽搐。一把抓过丽嫔的手腕,力气之大,隐隐的在丽嫔纤细的手腕上留下淤青,咬着牙,甄氏死死的盯着丽嫔的眼睛,“你怎么就不想办法,你怎么就能够舍得将她独个儿放在宫中,自己回家省亲,啊!” “婶娘,我出宫就是给姐姐想法子的啊!”丽嫔仿佛没有感觉到手腕上的痛疼,眼眶微红,眼角闪烁着泪水,“姐姐的情况真的很不好,我有心而无力,只能够看着姐姐神志不清,呜呜……” 甄氏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丈夫的吩咐,“你获得圣上宠爱,就多多的表现,你姨娘不是惯会些狐媚的手段,你使出来啊,把陛下的心留在你这边。” “婶娘。”丽嫔娇羞的喊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住,长长的指甲死死的扣住手心,带来的疼痛才能够抑制住心里面几近爆发的愤怒。 甄氏烦躁的看了眼娇羞的丽嫔,眼神中有着难言的复杂,如果回家省亲的是自女儿,和自己娇羞的说着心事,那该多好。甄氏的心有多痛,施加在丽嫔手腕上的力量就有多大,“自从上次的事情,陛下对我们叶家有着诸多不满,甚至将你姐姐身边的都给换了,唉,一时间我们竟然无法让可信之人在宫中帮助你们,你受陛下宠爱,提拔一两个自己喜欢的奴才使唤使唤并不是大事,等会儿我告诉你一个名单,你好生利用。你也知道,伴君如伴虎,你二叔在朝堂上并不容易,叶家将你养大带大,让你出落得如花似月,有了一手好本事,还将你体弱多病的姨娘照顾得这么好,天天在主母身边伺候着,试问天下,又有哪家的妾侍庶女如此好的。” “婶娘,我知道父亲母亲叔叔婶娘对我的好,对姨娘的好,我会好好报答叶家的养育之恩的。”丽嫔挣脱开甄氏的手,反用力的握住甄氏的手,感激的放在胸前激动的说道。 “好好,好孩子。”甄氏拍拍的丽嫔的肩膀。 “可是婶娘,陛下喜怒无常,之前姐姐的事,陛下又有诸多不满,这要是我在陛下面前提起叶家,会不会……” “唉,你这个傻孩子。”甄氏的眉头皱了一下,“又不是让你在陛下面前多提提叶家,而是反过来……” “啊?”丽嫔微张小嘴,并不明白。 “就是将陛下的喜好啊,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平时聊天解闷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你都事无巨细的递出来。” “嗯,还是婶娘想得周到。”丽嫔孺慕的看着婶娘,看上去那么的信赖。 回宫的路上,丽嫔看着窗外,静静的,沉静的可怕,袖子中握着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也就三四个人名,因为上一次珍妃的事情,陛下将玉堂殿上下清理过一遍,叶家短时间内不敢明目张胆的靠近玉堂殿。丽嫔相信,叶家在宫里面的人不只是纸上写得这么多。 “娘娘,心蓝好像有些不对劲!”丽嫔身边的宫女说道。 “哦。”丽嫔看了眼木呆呆的靠坐在车壁上的心蓝,马车晃动她也不知道扶一下,额头上撞出了一块青紫。“不用管她。” “喏。” 叶家正院,也就是叶文筹的院子,正房床上锦被下一具单薄瘦弱的身体,脸色苍白的叶文筹长相和叶文韬十分相似,只是叶文筹常年病弱,精神气极差。 捂着胸口,猛的咳了几声,叶文筹喘着粗气喊道:“水,水。”就算是在安静的屋内,叶文筹的声音也不大。 “是。”侍女的声音也十分的轻柔,托着影青瓷的茶盏慢慢的走了过来,半扶着叶文筹,动作轻柔的伺候着叶文筹喝水。 叶文筹缓了缓,有了力气,“你新来的?” “回国公,奴婢新调入的正院,以前是在夫人那儿伺候的,夫人看奴婢伶俐,就调过来伺候国公。”侍女声音轻柔,语调中又带着些欢快之意,让听者十分的舒服。 叶文筹就十分的喜欢,因为身体不好,他喜欢一切跳跃欢快的东西。“嗯,好生伺候吧。” “是。” ****** 丽嫔的省亲在后宫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同时影响到了朝堂,大家都在想,丽嫔是如何的天姿国色,引得陛下如此喜爱。特别是之前还有珍妃的事情,非但没有让陛下厌弃叶家出生的丽嫔,反而对丽嫔更加留恋,叶家女不可小觑啊,说不定后宫主位会是叶家的。 他们的揣测都无法影响福宁殿的赵恒煦和杜堇容,福宁殿内一如既往的恬静,杜堇容正靠在湖绿色的大引枕上看兵书,宫内藏书阁藏书量十分巨大,让杜堇容找到了好多稀世珍本,让杜堇容流 连忘返,要不是赵恒煦硬带着杜堇容出来,他甚至会站着看几个时辰而不停歇。 “堇容天晚了,仔细眼睛。”赵恒煦从殿外进来,看到杜堇容还保持着自己出去时候的姿势,顿时不满了。 杜堇容柔柔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真的挺晚了,跪坐着舒展了一下筋骨,正好赵恒煦走到近前,他伸手自然的给赵恒煦脱掉外面的罩衫,递给候在一边的采撷,顺便拿过另一件干爽的长衫给赵恒煦换上,“陛下,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脸上一直挂着笑,就没有掉下来过。 “哈哈,等会儿我就和你说。”赵恒煦扶着杜堇容坐下,喝了一杯杜堇容递过来的茶水,润润口说道:“你知道杜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杜家怎么了?”杜堇容知道杜赫坤被关起来了,仅此而已。 “呵呵,我这就告诉你。咳咳……咳咳……”赵恒煦并不打算吊胃口,一时高兴茶水喝猛了,咳嗽了起来,杜堇容连忙给赵恒煦拍背顺气,手自然而然的擦掉了赵恒煦嘴角的水渍,“堇容我和你说,杜赫坤的小儿子跟人跑了!” “陛下您在说什么?你说杜子腾和人跑了?”杜堇容很显然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杜家还不知杜子腾去往了哪里,正在城中四处的寻找,因为杜子腾带走了杜家许多金银,呵呵,他们不知道啊,杜子腾已经在去往凉州的路上,紧紧的坠在押送张伟达的官差身后,杜子腾出手很大方,将张伟达的行程打点的很好。” “杜子腾只有小恶,并无大错,一个富家子弟带那么多银两上路,多有不便,丢了怎么办。”杜堇容放下手,撑着下巴笑着说道。 赵恒煦哈哈大笑,手放在杜堇容隆起的肚子上,感受了一下孩子活动,“嗯,堇容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五十八章 杜赫坤被放回家的时候,安武侯府上下一团混乱,外面还算是好,勉强有杜子德撑着,而府内就没有那么好了,因为主家的混乱,仆役们也不安得很,家中处处可见的小混乱让杜赫坤十分头疼,捂着身上的伤口,在杜子德的搀扶下来到了正院,用尽力气踹开门。 门“哐当”发出巨响,屋内的小叶氏呻吟得也越加用力,按着额角一声一声的叫唤着,让人听了更加烦躁。 “叫什么叫,老子没有死呢!”杜赫坤吼道。 小叶氏猛地掷了一个茶盏,里面的茶水飞溅,溅了杜赫坤一脸,“呸,要是你死了,老娘不会哭上一声,哎呦喂,我的腾儿啊!”叶氏捂着胸口,觉得胸口火烧一般的疼痛,嘴中喊着腾儿,也不知道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儿子,还是心疼被杜子腾带走的大把金银,杜子腾也是个狠的,竟然偷了小叶氏的钥匙,将家中现存的银票都拿走了,还拿走了整整一盒子分量十足的金珠子,小叶氏看到空空的钱箱,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来。 小叶氏一病倒,家中就无人主持中馈,叶氏长年礼佛,真当自己是个佛爷了,儿子孙子被抓,只会到庙中去求签祈福,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杜赫坤身上带着伤,心中一气,伤口一下子渗出血来,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杜赫坤扶着杜子德说道:“德儿,扶父亲去书房。” “是。”杜子德抿了抿嘴,对父母的言行举止他已经学会了漠视。 杜赫坤到书房中快速的写了一封信,递给杜子德说道:“你和叶晨蔚交好,将信交给叶晨蔚,看到信只要是聪明人,叶晨蔚就知道怎么做!” 杜子德接过信看了一眼,眼睛迅速的睁大,不可思议的说道:“父亲说的是真的?” “呵呵。”杜赫坤冷笑,“不是真的也要将它弄成真的,你知道为父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是陛下亲自打的,也许我还有用,陛下才没有下死手,不然为父的命早就没有了。” “父亲,这话可不能乱讲。”杜子德立刻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 “哼,陛下掩饰的很好,但是他身上的味道我记得。” 天气日渐寒冷,赵恒煦就让人在殿内点了暖香,有着桔皮的味道,时常闻着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是杜赫坤此人对味道特别的敏感,曾经近距离接近过赵恒煦,无意间已经将他身上的味道牢牢的记在心中。更何况是潮湿阴冷的牢狱中,赵恒煦身上粘着的味道就显得更加突出和特别,杜赫坤一闻就知道是谁了。 “可是……”杜子德还存有犹疑,他认为父亲这样太大胆了,叶家树大根深,可那也只是一个世家,而陛下坐拥着整整一个大齐,这,如何抗。 杜赫坤嗤笑,目光中满是阴冷,“现在陛下根基未稳,我们动手尚且容易些,时日长了,你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吗?德儿,父亲也不想的,但是陛下要我的命啊,你弟弟一事想来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杜赫坤越想越是如此,心中就越是惊骇,想要做成某件事的欲望就越是浓烈,“你弟弟就不用管了,一旦事败,也好给杜家留条香火。” “……是。”杜子德不甘心的握紧信纸,他不想因为父亲的莽撞丢了性命。他是渴望权利,但并不是大胆到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得到的权利,那样太冒险了。“父亲,叶家看来并不是那种有反……心的,我们是不是太过冒险。” “父亲告诉你,叶家早有此心,只是他想要更加光明正大的理由。”杜赫坤嘲讽的摇头,“他们都太过小心翼翼,如果当初卫国公听父亲的,那么坐在皇位上的就不会是……,叶家根深叶大,已经是陛下的眼中钉,不然上次珍妃之事,会闹得这般大,圣上一点儿颜面都不给他们留。叶家那也是在火上烤着呢,现在就看谁的胆子大了。” “是。”杜子德心中思量,最后同意了父亲的说法。 嘴上同意,但并不能代表他心中也是这般想法,晚上烙面饼一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早早的起身找到了陈良,自上次陈良为自己挡了一下失去科考的机会后,杜子德将陈良引为知己,后来家中事情反复,还是陈良给他提供了足够的金银走动关系,杜子德十分感激,已经将陈良视为心腹。而且陈良有谋有略,与之说话根本就不用说得太过通透,陈良就明白,让杜子德十分的欣喜,有什么都会和陈良商量一二。 杜子德认为陈家那就是和自家绑在一块儿的,犹疑之下竟然将杜赫坤和他说的都说了出来,陈良心中震惊,表面上敷衍,好不容易脱身后告知了跟着自己的人,杜赫坤的心事也就原原本本的袒露在了赵恒煦的面前。 ****** 还有一个月即将过年,天气也越来越冷,说是要去青龙池过冬的,直到现在才算是提上日程,一切安排妥当,明天就可以出发。 杜堇容坐在凳子上撑着六个多月的肚子逗弄着红枣玩,最近红枣也懒了很多,懒洋洋的趴在杜堇容的脚边,圆圆的脑袋搁在腿上,时不时抬头低声“嗷唔嗷唔”的叫上两声,像是在撒娇。 “天气太冷了,连红枣都提不起精神。”杜堇容托着后腰站起身,一个姿势坐时间长了,杜堇容都要觉得腿麻了,低头一看。脚尖碰了碰,能够感觉到脚的动作,隔着大大的肚子却看不到脚的样子,变形了的身材,现在的他是不是很怪异?!不知道陛下看着会不会觉得难受? “公子,红枣之前吃多了一些,现在是困了,平时很活泼的。公子,新做的陈皮糕,还有蜜茶。”郝依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不吃了。”杜堇容皱着眉头摇头,“吃得太多,我越来越胖了。” “才不是呢,公子一点儿都不胖。公子肚子里住着小宝宝,好东西都让给宝宝吃了,公子看着还瘦了些。”郝依放下托盘,比划着杜堇容的肚子说道:“奴婢见到过怀双胎的妇人,和公子的肚子差不多,可是白御医说不是。” “双胎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杜堇容笑着摸摸肚子,心中一角却也有着担忧,怀胎并不是难事,以后生起来就苦难了。赵恒煦现在也隐隐的有着担忧,时不时看着杜堇容的肚子发呆。 “哦。”郝依点点头,但还是觉得公子的肚子老大了,看起来真的像双胞胎的样子,白芷这个庸医却一直说不是,哼! “啊——”突然女子尖锐的叫声在院中响起,吓得昏昏欲睡的红枣猛的醒来,嗷呜一声大叫。 郝依连着其他几名宫人立刻守到杜堇容的身周,杜堇容皱眉,只见院子内的假山旁站着一花容失色的女子,女子脖子上驾着一把锐利的匕首,持着匕首的人除了一双眼睛,其他都用黑色的布蒙着,看不清长相。女子紧张不安的紧紧抓着怀着的包袱,一身颜色黯淡的低等宫女衣裳因为沾上了脏污显得十分的狼狈。女子控制不住的浑身哆嗦着,面白如纸,因为脖子上架着的匕首,脖子梗着,一动都不敢动。 “属下赵一参见公子,此女子偷偷摸摸进入福宁殿,行动鬼祟,属下鲁莽未能及时制止女子的行为,惊扰到公子,请公子赎罪。”赵一语气平板,活像绑架的匪徒。 “啊,我是郁贵人,你这贼子还不将匕首拿开。”郁贵人尖叫,握着手中的小包袱,虽然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言行上却不是如此。 郁贵人入宫后变化极大,就算是杜堇容见过幼时的郁贵人,现在也认不出来了。 “郝依你去找梁侍卫,让他带人过来。”杜堇容丝毫不理会郁贵人的叫嚣,从容的吩咐道。 “喏。” 郁贵人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森寒之气,哆嗦得越加厉害,她后悔死了,不应该听欣妃的话贿赂了福宁殿中的宫人溜了进来,要不是欣妃说只要把包袱里的东西放到福宁殿中,就可以让陛下彻底的爱上自己,就算是给郁贵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偷偷的溜进来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郁贵人今天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 杜堇容看郁贵人死死的抱着胸前的包袱,眼睛游移,太过鬼祟,遂开口说道:“赵一,将郁贵人的包袱扔过来。” “喏。”赵一扯了几下,一使力就将郁贵人抱着的包袱抢了出来,交给了走到自己跟前的宫人手中,宫人远远的站在杜堇容身前打开包袱。 “啊!”抑制不住的叫了一声,宫人死死的咬着下唇,捧着打开的包袱抖动了起来。 杜堇容厉声说道:“将包袱合上,所有在场的人都不得离开,赵一擒住郁贵人,不得让她脱逃。”也防止郁贵人自杀。 “喏。” 当包袱一打开,在场的人就知道不好了,郁贵人更是眼白一番,几欲昏厥,欣妃没有告诉她包袱里竟然是这个! 郝依很快就带着梁伟廷来了,梁伟廷刚到,杜堇容却挥推了梁伟廷一行人,让其加强对宫中各处的巡视后,等待赵恒煦的到来。赵恒煦来得很快,杜堇容上前一步拉着赵恒煦在一边说道:“陛下,郁贵人带来的包袱里面放着咒术娃娃。” 赵恒煦手一下子握紧,“有多少人知道?” “所有人都在这里。” “嗯,堇容做得很好,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儿还要去往青龙池。” “嗯。” 赵恒煦先扶着杜堇容进入正殿,才反身出来唤来武善终,将郁贵人及看到过咒术娃娃的人全部带走。 郝依抱着红枣躲在殿门后看着静悄悄的福宁殿,和往日的恬静不同,今日的福宁殿显得十分的沉寂。 “采薇姐姐,郁贵人究竟带着什么?”郝依小声的问道,睁着大眼睛十分的好奇。 “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在宫中,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知道吗?” “哦。”郝依重重的点头,反复的在心中说了几遍。 “有人在宫中寻着东西,你们看到了也别大惊小怪的,小心惊扰到公子。”采薇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 “喏。”在场的宫人都低声应诺。 第五十九章 赵恒煦看着桌面上的咒术娃娃,几乎要笑出声来,横梁上发现的咒术娃娃难道也是那些愚蠢的女人想出来的法子?赵恒煦摇头,太肤浅表面了,如果真这般简单,他的皇帝也可以做到头了! “陛下,郁贵人说她并不知包袱是里什么东西,包袱是欣妃给她的!”武善终恭敬的禀告。 “那就将欣妃缉拿。”赵恒煦把玩着手中的咒术娃娃,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不?心头一跳,希望不是他想的这样。“元宝,将匕首拿来!” “喏。” 赵恒煦接过匕首就将咒术娃娃狠狠的避开,避成了小木块,持着匕首在碎屑里找了又找,除了一堆木头渣滓什么都没有,赵恒煦才长吁一口气,“把火盆拿来。” 元宝动作迅速地将火盆拿来,赵恒煦将用纸张包着的木头碎屑全都倒进了火盆呢,一阵火起,瞬间所有的木屑变成飞灰,在碳盆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陛下,武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只是一个普通的咒术娃娃,里面没有别的什么玩意儿,让赵恒煦心情轻松,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很多。 “喏。” 武善终很快进来,手上捧着一个不大的盒子,行礼后武善终说道:“陛下,在欣妃宫中发现了这些!” “打开盒子。” “喏。” 武善终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的放着一些木刻的娃娃,赵恒煦示意武善终拿出来了一个翻过来,只是一些简单的木刻的娃娃,无论是背面还是正面都无任何特别的字迹、记号等。 “把这些都避开。”赵恒煦摸了摸下巴,手指点着武善终和元宝,“一起来。” 花了一刻钟时间,武善终和元宝将所有的木刻娃娃避成了碎屑,赵恒煦才喊了停,心情很好的撑着下巴,“欣妃有什么说的?” “禀陛下,欣妃娘娘说木刻的娃娃都是别人给她的,有人对她说,只要将木刻娃娃带在身边两昼夜,然后将其放在陛下常去的地方,就可以让陛下恋慕上带着木刻娃娃的人,并且会死心塌地。”武善终立刻回禀。 “那郁贵人手中的娃娃怎么有生辰八字的?”赵恒煦曲起手指在台面上的轻点,“欣妃可说是谁送娃娃给她的?” “欣妃说是送她娃娃的那人将生辰八字给了她的,她会在放置娃娃时写生生辰八字,这样咒术才会灵验,而且欣妃交给郁贵人时,反复交代郁贵人不可打开,不然咒术也会失效。”武善终想到欣妃说起咒术娃娃时的狂热模样,就觉得浑身发颤,她眼睛中的执着近乎于魔鬼,也不知道给欣妃灌了迷药的究竟是谁,将欣妃迷成这样。“欣妃只说是一个人老宫人告知她的。只是那老宫人……” “说话无须吞吞吐吐。” “喏。”武善终继续说道:“属下无能,望陛下赎罪。老宫人是在欣妃宫中的井中找到的,验尸后发现,已经死了将近两天了。据调查,老宫人是宣帝旧人,平时仅在宫中做些扫撒的事情,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在宫中没有任何交好之人。” 那口井水量充足,有股淡淡的甜味,欣妃平日里的茶水都是用此井内的水冲泡的,沐浴也是。也不知道用了何法子,老宫女直到今天才浮出来,井水的味道也未有改变。 “也就是说,后面就没有任何线索了。” 武善终猛然跪下,低头默认了。 赵恒煦沉默半饷,抬头说道:“元宝,朕让你清查后宫,现在却出现此等事情,你做事不利啊,自己去领十板子。在朕回宫前,彻查宫中诸事诸人,凡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均放出宫。年六十岁以上,老无所依的嬷嬷、太监,送到帝陵给祖宗守陵吧。” “喏。”元宝包子脸微皱,屁股还没有挨板子就觉得好疼。 等真正疼上了,元宝才觉得原来没有最疼只有更疼,屁股上火辣辣的如同火烧一般,弯着身子脑袋拼命的往后面够着,想查看查看屁股上的伤情究竟怎么了! “真是的,小园子去那儿了,拿个药也磨磨唧唧的。”元宝呲牙咧嘴的摔倒在床上,捶着床板好生懊恼,这些个遗留下来的老宫人真是给他添乱。 “扣扣。”房门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元宝大喊,“进来吧,小园子你拿个药还让人现配不成,来来来,快给我上药。嘶,轻点儿,小子你不是手头上挺巧的嘛,怎么现在笨手笨脚的,对对对,现在的力道刚刚好,哎呦喂,小园子你什么时候把嘴巴缝上了,看师傅受伤难受了,亏你小子有心了。”元宝转头一看,“啊,你怎么进来的!”元宝大叫一声,手上动作不停,一把用被子遮掩住自己的下半身,结结巴巴的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你你怎么来了?” 武善终晃晃手中的药瓶子,戏谑的说道:“我给大总管上药来了,只是,唉,我毛手毛脚的,让大总管嫌弃了。” “上什么药,小园子呢。”元宝瞪了武善终一眼,伸出脑袋往外望找着人。 “别看了,那孩子才十岁,睡意重着呢,我让他在外面等着,竟然就站着站着就睡着了。” “这死小子。”元宝很恨的说道,提高声音喊:“小园子,小园子,你出去把小园子给叫进来,武大人公务繁忙,就不烦劳你了!” 武善终摊手,表情无奈的将药瓶放在元宝床头,“别凶巴巴的看着我,是我连累了你,没有找到欣妃得到木刻娃娃的线索。唉,算了算了,被大总管嫌弃了,我去喊小园子,就不打扰你了。”武善终撑着大腿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道:“大总管的屁股白白嫩嫩还带着红印子的,像两个水蜜桃似的,怪好看啊!呵呵……”武善终说完,嗖的就奔出去了。 元宝气急,坐倒在床上,“嘶……”像是坐针板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捂着后腰呲牙咧嘴的,那个疼啊。下半身空落落的暴落在空气中,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元宝看着自己如出生婴儿一般大小的话儿,心里面突然变得无比的失落。据说他家中贫困,一出生就被送到了佣妇手中,毁了天然的机能,带到两岁左右送进了广平王府,之后就是广平王妃看他乖巧懂事,给了陛下当侍从。 元宝以前从来没有因此自怨自艾过,他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活得这般的好,已经是造化,可……唉,他现在这般,和全阉的又有和区别,残缺之人罢了,哪里来这般多的痴心妄想。那人都要娶妻生子了,武家就这么一条香火,不传下去,他就是武家的罪人。而且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喜欢上另一个男人,还是个身有残疾的人。 话分两头,杜子德将信给了叶晨蔚后,算是将苦恼同时抛给了叶晨蔚,拿着信思量再三,叶晨蔚决定将信给二叔看看,让长辈做一下最后的定夺。叶晨蔚长相结合了父母双方的特点,却都是最大的缺点,长得不难看,但也绝对说不上好看来,穿着一身蜀锦的直襟宽袖的衣衫,外面披着孔雀蓝抓绒的斗篷,世家公子的贵气十足十的有,但个人的气质却怎么都撑不起这身衣裳来。 不只是通身的气质,就连脑子叶晨蔚也没有遗传到叶文筹的七窍玲珑来,平时做事中规中矩得很。 “世子。”上着翠绿色的背子,下着艳粉色的裙子,裙摆上点缀着几只飞蝶,本该看起来俗艳的颜色穿在侍女的身上却格外的合适,也许就是因为侍女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恬静气质吧。 叶晨蔚出生不久,叶文筹就请旨,让叶晨蔚小小年纪就当了世子,叶文筹只要一脚去了,那么叶晨蔚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当上忠国公。 “心蓝啊,你怎么在这儿,父亲今日如何?我正要去给他请安呢!”叶晨蔚一看是心蓝,停住了脚步。 “回世子,国公今日胃口极好,要吃心蓝做的奶香窝窝,心蓝做好了正要送过去呢!”如果丽嫔在这儿的话,会发现侍女心蓝和她宫里的心蓝一点儿相似之处都没有,可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不是吗?心蓝为人恬静可人,说话做事又带着欢快的跳脱,加之有一手做点心的好厨艺,短短一个月,已经成为叶文筹最喜欢的侍女,天天少不了心蓝做的可口小点。 “咦,怎么不在小厨房做?跑到大厨房那儿!” “小厨房的马奶子没有了,心蓝得知大厨房还有些,让人送到小厨房来还麻烦,心蓝就到大厨房做了,趁热心蓝要送去给国公,世子心蓝先走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我正要去看看父亲,再说我也想心蓝做的点心了。” 心蓝美目流转带着美好的光亮,如同奶香窝窝一般香甜。“嗯。国公爷也十分惦念世子,还说让您有什么烦恼大可以和他说说,他现在身子爽利多了,不用事事都顾虑着。” 叶晨蔚捏捏藏在袖袋中的信,“父亲就是忧思过度,以至于身体一直不好,我还是不拿些俗务来烦恼他了,有些事情二叔就可以决定了。” 心蓝低垂着头,轻声的悠悠说道:“可国公爷才是家主啊!” 叶晨蔚一愣,随即失笑,“心蓝这话说的。” 心蓝侧过身歪着过头看着叶晨蔚,神情中带着好奇和疑惑,“难道不是吗?心蓝只是小小侍女,但也明白,府外的大事小情最后还是应该国公爷过目决定的,可是现在……”心蓝移动了一下脚尖,轻咬着下唇,“可是现在国公爷什么都不知道,国公爷老是说自己成了聋子哑巴,什么都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抬头看向叶晨蔚,大大的眼睛里隐隐的有着泪水,“心蓝逾矩了,但心蓝看着国公爷心情十分的苦闷,心里面也跟着难过。” 第六十章 听完心蓝的话,叶晨蔚一路无言,他从来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父亲身体一向不好,他但凡有些事情都是向二叔请教,请二叔做主。叶晨蔚的母亲也是个柔和的,根本就不管内宅之事,弄得叶晨蔚都快要忘记了他父亲才是忠国公,他母亲才是忠国公夫人。 一路无言的来到正院,叶文筹难得的不是躺在床上,而是靠在美人塌上正看着书,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叶文筹面色泛白,人显得很浮躁,身子在厚重的毯子下不耐的扭动着,手中的书根本就没有看上几页,正好看到心蓝进来了,叶文筹烦躁的挥推伺候在一边的侍女。 “心蓝回来了,奶香窝窝呢!”叶文筹撑着坐直身体,急切的询问着心蓝,连在心蓝前头进来的独子都没有理会。 心蓝柔和一笑,将食盒放在茶几上打开,端出一碟子小窝窝头,窝窝头小巧精致,也就桂圆大小,是用精细的细面掺杂了一些玉米面做成的,软嫩可口,奶香十足,还极好刻化。“国公爷,大厨房马、奶、子也不多了,心蓝也就做了这些个。” “无妨无妨。”叶文筹紧盯着奶香窝窝,心蓝话音刚落,手中的碟子就被他抢了去,急切的吞了三四个,快速了嚼了几口就吞了下去,连着吃了七八个,碟子里就剩下了零零星星的四五个,叶文筹手上的动作才停下。“唉,腹中早就饥饿,心蓝你要再不来啊,爷就要被饿死了。”叶文筹的面色变得红润,精神气都好了很多,仿佛和个体弱的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呸呸呸,国公爷尽胡说,爷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心蓝端着一碗杏仁茶在一边伺候着,看叶文筹吃得差不多了,才奉上茶饮,“爷润润嗓子,以后心蓝多做一些容易保存的点心备着,国公爷要是饿了,可以随时吃些。” “对对对,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叶文筹接过心蓝奉上的杏仁茶喝了一口,淡淡的甜香,从口中一直暖到五脏,十分的舒适。 “这起子奴才都不好好照顾父亲,养你们何用!”叶晨蔚听了父亲的话,气愤的骂道,院子中包括心蓝在内的所有的伺候着的都跪了下来。 叶文筹放下茶碗,“脾气大了,都到父亲这儿来耍威风了。心蓝起来,你一向用心,爷知道。” “是。” 叶晨蔚惶恐,“父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父亲身子一向不好,儿子恐身边伺候的不尽心,伤到父亲。” 叶文筹嗤笑,“我是身子不好,但也不是傻子、哑巴,我身边的人还用不着你来教导,身为人子当尽好人子的本分,不得有任何逾矩,知道吗?最近课业如何?我们家虽然是世代公侯,不用通过科举谋个出身,但没有本事连守着祖宗留下的基业都不行,你是世子,更当好好努力。”叶文筹难得的,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 “是,儿子最近读了……有了很多进益。”叶晨蔚老老实实的听着父亲训话,将自己最近都读了什么书,有什么理解都告知叶文筹。 叶文筹点头,表示满意,“学问上做得不错。平时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和父亲说说,父亲虽说身子不好,但脑子是好的。”叶文筹自嘲一笑,“你们现在什么都瞒着我,真把我当聋子、傻子了!” “父亲,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平时也没……”叶晨蔚突然顿住,眼前浮现出心蓝说起父亲时的模样,还有父亲刚才自嘲的一笑,他的父亲可是忠国公啊,这个家真正的家主,难道真的什么事情都瞒着他吗?回想到二叔二婶在家中当家作主的样子,连母亲要个什么东西还要经过二婶,向来不在乎外物的叶晨蔚心里面不舒服了。捏着袖子中的信,叶晨蔚说道:“父亲,安武侯的长子杜子德给了儿子这个东西。” 从袖袋中拿出信展开递给叶文筹,叶文筹细看,眼睛微眯,“原来是这样,陛下还真是情种,放着那许多如花似月的姑娘家不要,偏偏要个男人。呵呵,这安武侯也真是狠那,为了爵位竟然将亲侄子送给男人当玩物,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呵呵,真真是好笑,知道此事也就可以恶心恶心陛下,难道还想威胁陛下不成。”叶文筹嗤笑,“还敢在信中言明与我家共举大事,大大的蠢货,大事都应该徐徐而图之,操之过急,只会死无葬生之地。”看向叶晨蔚,“当初和你二叔说过,叶家出过两任皇后,你姑姑更是稳坐慈宁宫,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势,新皇登基,更应该低调做事,你叔叔倒好,将珍儿、丽儿同时送进宫中,现在瞧瞧,陛下本就是断袖之人,她们想要笼络住陛下的心,难呐。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要个孩子傍身,最好是皇子,那可是陛下的长子。” 叶晨蔚惊讶于父亲的精神如此之好,心中欣喜,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听父亲的一通分析,心头直跳,家中好多事情已经和父亲知道的不一样了,硬着头皮打断父亲的话,叶晨蔚说道:“父亲,陛下已经厌弃叶家。” 叶文筹眉头一皱,他生病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细细说来。” “是。”叶晨蔚将珍妃之事、赵恒煦如何对待叶家等等都一一说了,末了还说道:“儿子观陛下并不是真正的短袖之人,他待丽妹妹如珠如玉,还让丽妹妹回家省亲,平时就去丽妹妹的玉堂殿,据说陛下还要升丽妹妹的位分,想来有丽妹妹在陛下面前,陛下还不会厌弃叶家。” “糊涂,一个庶女,岂是嫡女可以比的,丽儿的姨娘一定要好生的看管着,不得有任何……” 还没等叶文筹说下去,叶晨蔚就说道:“丽妹妹的姨娘几月之前就没了。” 叶文筹紧紧的抓住扶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糊涂,糊涂,把你二叔找来,快。” “是,是,父亲息怒,儿子这就去找二叔。” 叶文韬很快就来了,叶文筹让他将最近家中的大小事情一一说来,不得有任何遗漏,叶文韬一看已经不好隐瞒了,于是详细说来,他毕竟明面上主持着叶家,知道的事情要比叶晨蔚知道的更加多,“大哥,事情就是如此,唉,丽儿怀有龙种啊,就因为陛下不要,硬生生的将丽儿……我的丽儿啊!”说到伤感之处,叶文韬几次哽咽的停下。 叶文筹深吸一口气,“唉,叶家已经陷入困境,陛下显然是看不惯世家把持朝政,想用叶家动手了,如果我们稍有不慎,叶家就将是下一个卫国公。” “是……” 随后叶文筹更是将叶文韬骂了一番,如今叶家的困境都是因为叶文韬激进了,让以后家中但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和他说,不得有任何隐瞒。叶文韬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房中,甄氏倒了茶水,“二爷,怎么了?” “啪——”叶文韬重重的拍打了茶几一下,茶盏都差点儿打翻,“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什么, 不都是为了大哥的身体,不都是为了我们叶家,他竟然在小辈、丫头们面前将我骂了一顿,置我的颜面于何地。”就算是再敬重大哥,叶文韬那也是当家作主、发号施令惯了的,面子何等重要。 甄氏气愤,附和了一番后说道:“不是我当婶娘的偏颇,晨蔚学业上不错,但根本就不是个机灵的,他当世子,等大哥百年……叶家怎么办?难道还要让儿子像你一样,为他操持,给他人做嫁衣吗?” 叶文韬沉默了。 不说叶家的事情,第二天辰时三刻赵恒煦和杜堇容动身去往青龙池的双阕宫,四采中去了三采,采薇留下,一来守着福宁殿,二来要协助元宝进一步整顿宫中侍从。 杜堇容怀有身孕,嗜睡得很,更何况今儿本就起得早,在马车上杜堇容渐渐的又睡着了。马车驾驶得很稳,是侍卫统领梁伟廷亲自驾驶,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安全上绝对有保障。赵恒煦看今天天气好,赶着弟弟上了马,而他带着静儿骑马。 静儿躲在赵恒煦黑色貂绒的大氅里头,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灵动双眼,看着赵恒泽不情不愿的上了马。 “陛下,那匹枣红色的马儿为什么没有人骑啊?”静儿仰头问赵恒煦。 在黑云旁边溜达着一匹通体枣红色,独蹄子那儿有一圈白色绒毛的高大马儿,马儿神态怡然,步调悠闲,配着油光发亮的毛色、矫健流畅的体形,简直让所有爱马之人都眼睛发红,恨不得占为己有。此马名为红豆,一听名字就知道,都是红字辈分的,是杜堇容的坐骑。红豆也是杜堇容偶然而得,在郝仁的配合下驯服,红豆性子骄傲,脾气很是冷漠,除了对杜堇容,其他人都是爱搭不理的,一开始杜堇容进宫将它放在御马局的,后来移到黑云一块儿。哦,对了,红豆是母马,体型上却不比黑云小。 “红豆是叔叔的坐骑,叔叔现在身子不便,不能够骑它。” “哦,红豆好漂亮。” “哈哈,小家伙有眼光,除了黑云,就属红豆了,万里难挑一的良驹。”所以赵恒泽眼馋得要死。 “嗯嗯,只要是叔叔的,就都是好的,像红枣,像红豆,还有陛下。” 赵恒泽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静儿和大哥说话,一听到这儿,他恨不得堵住静儿的嘴巴,缩着脖子,准备随时解救静儿,就静儿这小身板可禁不起大哥的一砸。 赵恒煦闻言,哈哈哈大小,“对对,朕也是你叔叔的,哈哈哈……” 第六十一章 黑云今天显得心不在焉的,溜溜达达的速度怎么都快不起来,无论赵恒煦怎么催促,它的大脑袋始终就对着红豆的方向,后来索性就小跑到红豆身边,挨着红豆,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叫唤,像是在讨好。 “嘿,没春天呢,黑云就开始找媳妇了。”赵恒煦摸摸下巴,招手让赵恒泽过来,“小静和小叔叔骑马怎么样?” “哦。”小静点点头,让赵恒煦举着送到了赵恒泽的身前,小身子一动就缩到了赵恒泽的斗篷里头,咂咂嘴,“小叔叔,你没有陛下大,躲着不舒服耶!” “啊?”赵恒泽挠挠头,“陛下是我哥,当然比我大。” “嗯。”小静比了比脑袋,“你好矮,我坐在你前面,脑袋抬一抬,就碰到你的下巴了,在陛下身前坐着,才不是这样呢,所以你没有陛下大,不舒服。” “……”赵恒泽摸摸脸,吸了口气,冷冷的空气把心中那一小撮火苗给浇熄了,“我会长得又高又大的,你放心。” “呵呵,一定一定,小静也会长高,也会长大。”小静眯着眼咯咯笑了。 赵恒煦下了马,让人把黑云身上的马鞍卸了,得到彻底自由的黑云乖乖的跟在红豆的身边,大大的马脑袋还时不时去蹭蹭红豆,红豆即不生气,也不搭理黑云,让黑云好生挫败。黑云性子里的倔强劲儿彻底的被点燃了,在红豆身边伏低做小的陪着,得到新鲜的草料,自己不先吃,首先让个红豆,虽然它们俩的草料是一样的。等红豆吃完了,黑云就吃红豆吃剩下的草料,每每如此,就算是红豆不搭理自己,它都甘之如饴。 赵恒煦下了马,就钻进了马车里面,让伺候在一边的采撷和采桑下去,自己脱了斗篷外袍,躺倒在杜堇容的身边,宽大的马车可以容纳三个成人平躺着睡觉。马车四壁都包着厚厚的毡子,底下还铺着棉厚的毛皮毯子,毛皮的毛短而密集柔韧,是上好的熊皮,躺在上面又暖和又舒适。 赵恒煦把自己轻柔地放在杜堇容的身边,小心的拉过被子的一角把自己慢慢地挪进杯子里面,大腿碰到一个坚硬的热的圆形物,赵恒煦动手摸了摸,温度还十分的高,不用换了。被窝里一共放了四个汤婆子。两个一左一右放着,还有两个放在脚边,特别是杜堇容有伤的右脚,天气稍微一冷,整只脚直到膝盖都是冰凉的,躲在被窝里好久才会暖和起来。 赵恒煦将汤婆子挪到一边,一条胳臂小心的环到杜堇容身侧,将杜堇容轻轻一带就带进了自己怀里,虽然他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但因为运动过,身体并不寒冷,杜堇容动了动,自然的依偎到赵恒煦身边,滚圆的肚腹因为有赵恒煦的身体做着支撑,连睡觉都舒适了很多。稍微皱起的眉头彻底的舒展开,因为睡觉而挂着红晕的双颊更加的诱人。赵恒煦俯身在杜堇容的脸上香了一口,另一只手在被窝里摸上杜堇容高隆的肚子,也许是感受到父亲就在身边,孩子幼嫩的小脚隔着肚皮踢上赵恒煦的手,要是掀开被子,可以看到杜堇容的肚皮肉眼可见的凸起了一块,一只小小脚的样子清晰可见。 “呵呵。”从嘴中流泻出浅浅的愉悦的笑声,此刻的宁静,赵恒煦非常的满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巳时二刻刚刚过了一会儿,杜堇容蹭了蹭枕头,睁开了眼睛,环在赵恒煦腰侧的手动了动放到了赵恒煦的肚子上,“陛下,几时了?” 赵恒煦放下手中的奏章说道:“大概巳时初刻左右吧。” “陛下应该早点儿叫醒堇容的,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杜堇容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睡了好久好像还没有睡熟一般。“陛下别在车上看奏章,怪暗的。” “嗯。”赵恒煦从一侧的暗格中拿出大靠枕放在杜堇容的身后,杜堇容坐起身体披了件外袍正好靠在上面,坐正之后动手将一侧的布帘子掀起一块来,明媚的阳光照设进来,杜堇容看着外面的景色,突然看到枣红色的身影,心中痒痒,“红豆也来了,陛下堇容可以骑一会儿吗?老是在马车里坐着,骨头都要酥了。” 赵恒煦皱眉,将一直温热在一旁的红泥小炉上的燕窝粥端了出来放好,又从暗格中拿出几样小点,因为保存得好,虾仁烧卖、一口小酥和水晶米皮的饺子还是热的,正好入口。“马上不稳,今儿风又急,等到了双阕宫找个时间我陪你骑马。” 杜堇容稍稍的失落了一下,拿起一只米皮的饺子,“蒸饺里面放了羊肉丁,堇容还让采芹在里面加了一些虾滑,陛下前天您说纯羊肉馅的味道实了些,看看今天的味道怎么样?”直接将饺子送进赵恒煦的口中,杜堇容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并且成为生活自然组成的一部分,全无以前的僵硬违和。 “味道正好,恰要到这个时候吃,刚咬一口,里面的汁水就渗了出来,十分的鲜美,堇容你也尝尝。” 杜堇容清早起的时候,只吃了一小碗放了鹿茸熬的米汤,睡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一口吃掉赵恒煦递过来的蒸饺,红润的嘴唇包住自己手指的样子让赵恒煦眼神暗了暗,身体前倾在杜堇容的嘴角亲了一下,声音暗哑低沉的在杜堇容的耳边说道:“现在放过你,等晚上了要嗷唔一口吃掉你。” “嗷唔。”还没等暧昧的氛围营造起来,就被“嗷唔”的真正拥有者给打断了,红枣在马车的门板上练爪子,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一边还嗷唔嗷唔呼唤着自己的主人,赵恒煦颓丧的倒在杜堇容的肩膀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杜堇容身上的味道,“这小东西只要睁开眼睛,就没有一刻是停着的。梁伟廷把红枣带下去。” 隔着门板听到沉闷的一声“喏”,但过了好一会儿,梁伟廷才把红枣给制服了让人喊了郝仁过来让他把红枣抱走,红枣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把梁伟廷的衣裳扯出了好多口子,要不是冬天穿得衣服多,梁伟廷都要挂彩了。红枣四肢腾空的直叫唤,可是身上的一双大手牢牢的钳制住自己,郝仁和妹妹一样对于驯兽一道有着与生俱来的本领,什么动物到他们手上都会变得乖巧,但红枣好像是个例外,卖面子给郝依,因为这丫头洗澡舒服,把豹大爷伺候得好,这才得到红枣的准许伺候它。郝仁就不同了,他身上的味道让郝仁警醒,十分的不喜,不说乖巧,反而变得浮躁,要不是郝仁的手势好,早就被红枣给咬了。 红枣一落地就朝郝仁呲牙,锐利的小爪子朝郝仁一挥,在太阳光下散发着凶恶的光芒,郝仁憨憨一笑,拍了拍妹妹的脑袋让郝依好好照顾红枣就走了,徒留下红枣在寒风中朝着郝仁的背影挥爪子,好生郁闷。 青龙池之前说过,青龙池位于京城西侧,是一条从山谷之中蜿蜒而出的河流,一开始水流湍急,到了平缓之地水势变缓,此处的河面也最为宽阔,有二十来米。因为河流的形状形似青龙游弋,故此得名。双阕宫就在地势平缓之处,一上一下隔着青龙池相望,河上有浮桥,浮桥十分的宽松,绝大部分是贴着河面,夏天的时候可以脱了鞋在上面走动,冬日了平缓之处的水会结成厚冰,人基本上是在冰上行走,一冷一热有不同的有趣之处。 上阕宫位于山中林间,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下阙宫在山脚的平坦之处,有温泉泉眼,而修筑温泉池池石是呈孔雀绿色,看似平滑,触摸上去却十分粗糙,要得一块平滑的孔雀绿石需要三名工匠反复打磨一月时间才得,十分的珍贵,温泉池中也就倚靠的几块地方是打磨过的孔雀绿石。也因为此种石头,使得温泉水多了一种独有的馨香,让人闻之精神舒缓,所有的疲惫烦恼都会消失。 从京城到青龙池快马加鞭的话,两个时辰就可以到了,但他们速度极慢,整整走了一白日才到,赵恒煦翻身下马,然后快步走到红豆身边,护着杜堇容下来。杜堇容那一瞬间闪现的失落,赵恒煦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忍,最后同意在即将到青龙池的时候,让杜堇容骑上一会儿。红豆仿佛也知道主人身体情况的特殊,步调始终平稳一致,挑着平缓的地方走,主动的避开了大小的石头,让人滋滋称奇。 “有看到山上林中的房檐屋角吗?”赵恒煦指着山上问杜堇容。 杜堇容顺着赵恒煦的手看去,的确能够看到树影枝叶之间的亭台楼阁,只是看得不甚清楚,隐隐约约的。如果不盯着仔细看,根本就找到山中的建筑。“真是奇特。” “现在冬天,虽然山中的树木大为四季常青的,但也稀松了很多,显得枯败疏离,等到了夏日会更加的漂亮,到时候我们再来,山中避暑最是舒服不过,还可以在山中围猎,那时候猎物最多,可以玩得痛快,到那时啊,我们的孩子也出世了,就带他去打猎。”赵恒煦摸着杜堇容的肚子,一副要将小家伙培养成狩猎高手的模样。 杜堇容忍不住一笑,“陛下,孩子虽然出生了,但也是几个月的奶娃娃,不能够陪您狩猎。” “现在可以狩猎吗?我们猎狍子烤肉吃。”赵恒泽看着山中,仿佛已经看到了猎好的狍子被放在架子上烧烤,肚子饿了。 第六十二章 赵恒煦敲了弟弟脑袋一下,“怎么又饿了,刚才你和小静不都一人吃了一个大包子吗?”那包子采芹特意做的,个头特别的大,成年人一只手都拿不住,包子分量十足,一看就饱了。 小静在旁边举手,“我吃了半个,剩下的也给小叔叔了。包子大大,味道好好哦,小静喜欢里面软软的肉肉。” “笨。”赵恒泽把大哥敲自己的一下,原原本本的给了小静,“那不是肉,是吸了肉汁的蘑菇和面筋,味道真的很好,大哥、嫂子,你们真应该尝尝,一个就顶小半天的了。” “才小半天。”赵恒煦惊讶,看着弟弟的肚子,衣服穿得太多,看不出来…… “小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情有可原。”赵恒泽就差眼泪汪汪的看着杜堇容了,这才是亲哥啊,“但是小泽吃得未免太多了些,晚上吃得清淡些吧,也好压压他们吃得肉了。 “就听堇容的。”赵恒煦点头认同,看向沮丧着脸的赵恒泽,“后几天出去打猎,狍子任你吃个够。” “呵呵,好。”赵恒泽傻傻的一摸脑袋,心中跃跃欲试,没有入京前,大哥还时常带着他去打猎,吃野味,这一入了京就一直被拘在城里,不是宫中就是到先生那儿学习,他觉得骨头缝子都锈了。 双阕宫自新皇登基以后,还是头一朝迎接圣驾,皇上还只带了一名妃嫔,想来丽嫔真的很得陛下欢心,到那儿都带着,让人不得不多想一些东西。不错,这回出宫丽嫔也随赵恒煦一同来了,被安置在离赵恒煦所住宫殿最近的春芳殿,一开始双阕宫上下还百般讨好,后来发现陛下带她出来也仅仅是带出来而已,并没有任何不同,也就渐渐的淡了。 双阕宫上下人等基本上都换了一遍,是赵恒煦让赵忠找的人手,不一定绝对的可信,但最起码身家背景清白,没有牵扯到别的势力,而赵恒煦所住的福安殿更是外松内紧、防守严密,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人,手头上还有些功夫,也幸好忠叔如此安排,不久的将来赵恒煦心中十分的庆幸。 晚膳还真是简单的用了一些清粥小菜,杜堇容独爱那红糖糕,多吃了一块,吃多了却不好刻化,杜堇容就觉得有些撑了,月份大了后,他吃多了些,就觉得腹中顶得难受,消食走动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 “后天我就带着恒泽和小静去打猎,可惜堇容不能去,不然我们可以好好比比。” 杜堇容伸出手,原本结实有力的手都变得肉乎乎的,杜堇容抿了抿嘴说道:“堇容好久不练功,都有些生疏了。” “不会的。”赵恒煦肯定的说道,“堇容自谦了,你的枪法极好,孩子出世后稍加练习,就会恢复最初的状态。” …… 两人随意的说了一些话,赏看了一下福安殿中的景致。 日薄西山,夜幕降临,远处的枫叶层层叠叠的红着,笼罩上了一层黯淡的绒边,光影交错,显得迷蒙又迷离,当天色全暗后,风吹过山林,发出类似于哭喊的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小静靠在杜堇容的身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已经长出来的短发凌乱的披在肩头,黑亮而光滑。 小眼睛不定的看着四周,透着紧张和害怕,露天的温泉池由树木做着天然的隔断,树影之间黑黢黢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躲在后面,随时会从后面猛的扑出来一样,好吓人,“叔叔,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这边晚上声音好大。” “不准。”赵恒煦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听到小静的话,脸色都快成锅底了。 小静往杜堇容身边靠了靠,胆怯的看着赵恒煦,“陛下,小静有些害怕。”何止有些,听着远处传来的不知名的声音,简直是害怕极了,让他想起在白虎山中游荡的三天。 赵恒煦无奈的黑着脸,“晚上你和小叔叔睡,你睡相不好,别踢到叔叔的肚子,小宝宝会疼的。” 小静闻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歪着头,他的睡相这么差吗?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杜堇容的肚子,小静虽然很不舍,但也乖巧的点头了,“哦!”还是不要伤到小弟弟,叔叔会疼的。 赵恒泽偷偷的逼视大哥,他就没有见过比小静睡相还要好的孩子,蜷缩成一团小小一只的缩在被子里,一晚上都不怎么换一个姿势,这样的睡相也不好的话,那就没有天理了。哀怨的看了眼天空,他怎么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没有自由了,他偷偷的带了一本话本出来,想着晚上挑灯夜读一下的。可是现在,晚上和小静一起睡觉怎么办?摸摸下巴,赵恒泽思量着是讨好小静让他不告诉别人呢还是等把小静哄睡了再看? 下阙宫最好的温泉池就是这儿,因为铺着孔雀绿石,所以叫做孔雀泉,半亩地大小的温泉池分为两个部分,一深一浅,其中暗藏着两个出水口,水量充足而温和。浅处坐好了刚好到胸口,深处有三米多,可以在里面尽情的凫水,赵恒煦兄弟二人泳技都不错,特别是赵恒泽,小时候那就是被赵恒煦采取的放养政策,下河摸鱼的事情没有少做,算是个中高手,现在他正教着小静凫水, 小静一开始害怕,死死的抱着赵恒泽的上半身不撒手,双手勒着赵恒泽的脖子,就差把赵恒泽勒得翻白眼了。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玩玩闹闹,杜堇容时不时跟着哈哈大笑,赵恒煦看着笑容满面的杜堇容,深觉出宫游玩那是正确的选择。 “陛下,不用管我,你也去游一会儿吧。” “不用,这都是年轻的乐趣了,我老胳膊老腿的歇一歇,哈哈。”赵恒煦头枕在胳臂上,真的有无限的感慨,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可以好好的和杜堇容体会年轻时的岁月,一同慢慢的变老,这种感觉比征战沙场,将敌人砍杀在马下还要来得痛快。 “陛下而立都未到,谈何年老。”杜堇容嗔怪的看着赵恒煦,“陛下年轻力壮,别弄的老气横秋的。” 赵恒煦暧昧的靠近杜堇容,声音轻轻缓缓的在杜堇容耳边说道:“我是不是年轻力壮,堇容应该最清楚不过,晚上我们再体会一下好嘛?”对着杜堇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悠悠长长,让杜堇容激起了一层酥麻的鸡皮疙瘩。 杜堇容侧着头,缩着脖子,脸上浮现了红晕,红晕蔓延到耳朵上,在水汽迷蒙中,就像是最美味的玉液琼浆,深深的吸引着赵恒煦的心身,赵恒煦觉得浑身发热,小赵也情不自禁的抬头了。 泉水清澈,赵恒煦身上就穿着一条松江棉的亵裤,身体的反应清晰的呈现在杜堇容的眼中,杜堇容看了眼在远处嬉戏的小静和赵恒泽,身体不自在的往旁边挪动了一下,“陛下,这是在外面,小泽和小静还在。” “呵呵,我知道。”赵恒煦紧贴而来,低沉的笑声震动了胸腔,杜堇容贴着赵恒煦胸膛的皮肤都觉得酥麻了一片,“哗啦——”一阵水声,赵恒煦有力的双臂将杜堇容抱起,这太突然了,杜堇容忍不住出声叫了一下,一声“啊”刚出声就停在了喉咙间,紧张地看了眼远处嬉闹的两个孩子,双臂死死的抱着赵恒煦的脖子,杜堇容催促,“陛下,走吧。”让两个孩子看到就不好了。 “没事儿,他们两个玩得开心着呢,注意不到我们这儿。走喽,老夫年老但依然有着有力的双臂抱得起媳妇儿,哈哈。”赵恒煦哈哈一笑,双手平稳而有力,脚上快速的移动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温泉池,来到了外殿,将杜堇容放在大床上,深蓝色的被褥衬得杜堇容一身细腻的肌肤更加的瓷白,杜堇容抱着隆起的肚腹,扯过一旁的被子罩住自己。 赵恒煦有一瞬间化身为狼的冲动,用一角被子遮挡的感觉和赤裸的感觉完完全全的不同,欲语还休的刺激让赵恒煦差点儿把持不住自己。 杜堇容身上还有水渍,半湿润的乌黑长发有几缕贴在细腻的肌肤上,勾勒出的肌肉曲线,紧实的肌肉因为怀孕的关系,变得稍显松弛,少了硬朗多了柔和,各有千秋。杜堇容脸上的表情带着羞涩、带着隐忍的热情,突然的杜堇容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什么,唇间流泻出浅浅的笑意,笑容逐渐的扩大,越来越大,明艳的笑容给杜堇容添了十分的艳色,抬眼直直的看着赵恒煦,他又何尝不想和赵恒煦亲近。 赵恒煦受不了了,抓过一侧的大布巾胡乱的在身上擦了几下,随手往地上一扔,走了两步激动的想要扑上去,动作猛然间顿住,他返身拿过另一条干爽的布巾,这才一下子扑到杜堇容的身上,脸凑到杜堇容的脸上,笑着蹭了几下,手指沿着被沿溜了进去,贴着杜堇容的肌肤慢慢的下滑。 “啊——”身上蓦地一凉,刺激得皮肤立起了鸡皮疙瘩,杜堇容急忙去抢被子。 “身上湿的,捂在被子里不好。”赵恒煦忍着自己叫嚣着的欲、望,手上动作轻柔的擦拭着杜堇容的身体,杜堇容直起身体,抓起布巾的下端同样擦拭着赵恒煦身上残留的水渍,渐渐的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暧昧、粘稠,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你的还是我的。 你吸进身体的气体,有着我呼出来的热情,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杜堇容仿佛要被赵恒煦的热气点燃,赵恒煦又何尝没有在杜堇容的热情中燃烧。两个人的节奏逐渐同步,一点一滴的在深蓝色的被褥上绽放出彼此最美丽的一面。 第六十三章 前天还是好天气,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谁知第二天天就阴沉了起来,今早起来外面已经白雪皑皑,显然是下了一夜了。没有风,纷飞的雪花从灰沉的云层中飘下,小静张开双臂仰着头在雪地里转圈圈,细碎的雪落了一脸,小静伸出舌头舔掉唇边的雪珠,砸吧砸吧嘴说道:“叔叔,小叔叔骗人,他说雪是甜的。”小静气呼呼的挥着小胳膊,小脸嘟着,好不服气啊! 杜堇容站在廊檐下,靠着柱子懒洋洋的站着,前儿个晚上被折腾得狠了,现在腰还酸着呢。“小静进来吧,等雪厚些了,让木宝他们和你堆个雪人。” 小静蹬蹬蹬的跑了过来,一阵小风似的让慢悠悠飘落的雪花飞舞了起来,在空中打着小旋,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应该去的方向。“真的?”小静站在杜堇容的身前,仰着小脸看着杜堇容。 杜堇容伸手拂去小静脸上粘到的雪花,“当然是真的。” “哈哈,太好了。”小静拍着手高兴的说道:“小静要堆一个‘小静’,一个‘叔叔’,一个‘小叔叔’,还有一个‘陛下’,对了,还要堆个小宝宝在‘陛下’和‘叔叔’的中间。”小静说完,突然撅着嘴在杜堇容隆起的肚子上亲了一口,“咦咦咦”嘴巴里发出用力的声音,脱掉手套,小静伸出手在杜堇容的肚子上拍了拍,“等你长大了,哥哥带你堆雪人,一定的。叔叔,小静去温习功课了,夫子还给留了课业,每天都要做的。” 小静往里面走,采桑立刻上前接过小静脱掉的灰鼠皮的斗篷,并轻轻拍打小静身上的雪片。 采撷上前服侍杜堇容,换了衣裳的杜堇容拉着小静的手问道:“梁夫子留了课业?昨儿怎么没有见到你做?小叔叔有吗?” 小静让伺候自己的丫头红稍把他的书本拿出来,自己盘腿坐到杜堇容的旁边说道:“有啊,夫子让小静每天写二十张大字,温故之前的功课,对了对了。”正好红稍来了,小静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递到杜堇容手上,“叔叔就是这本,里面好多字小静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夫子说让你们每天给我读两个。” “哦,原来我们也有任务啊!小叔叔的课业小静知道是什么吗?”杜堇容接过小静递过来的书,是成语故事,按照首字排列,成语故事并没有如同现下流通的版本那般生硬,看起来十分的有趣,故事之间还穿插着做人的道理,杜堇容看了两三个,感觉很好。 “之前不是知道要来这儿嘛,小静就多做了一些,一不小心把昨天的份也写了,功课也温习了。”小静偷偷的吐了一下舌头,夫子明明说要每天都温习功课的,他一天就看了三天的份量,“小叔叔也有耶,好像是师公给了他题目让他写文章,不过小静没有看到小叔叔动笔,哎呦——”小静捂住嘴巴,偷偷看杜堇容。 杜堇容又好气又好笑的点点小静的脑门,“不准替你小叔叔瞒着我们,要不是今儿个我问了,是 不是你小叔叔一个字都不写,你也不说啊!” 小静两只手碰碰,“可是哥们间儿的意气也很重要,呜呜,我出卖了小叔叔了。”小静撅嘴巴,想哭。 “唉,真还是个孩子。”杜堇容摸摸小静脑袋上扎起来的两个小揪揪,“你先把大字写了,等会儿叔叔给你讲故事,讲完故事了你就温习功课。” “那小叔叔……” “我不告诉其他人。”在杜堇容思维里赵恒煦可从来不是其他人。 “哦,叔叔最好了。”小静信赖的看着杜堇容,都让杜堇容不好意思了,差点儿就不想把此事告诉赵恒煦。 小静练着大字,一笔一划写得十分的用功,他跟着智能大师学过一年,《三字经》和《百家姓》都已经会了,《千字文》跟着梁夫子学了大半了,小静的夫子是梁老先生的长子,而赵恒泽师从粱莫老先生本人。杜堇容照看了一会儿,觉得室内闷热,穿戴好后披着大氅沿着回廊慢慢的走着,远远的看到郝仁穿着蓑衣冒雪而来。 “属下参见公子,公子万福。” “起来吧,陛下和端王殿下呢?”早晨的时候雪小,赵恒煦和赵恒泽就带着人上了山打猎去了,去得地方并不远,只在附近转转。杜堇容看着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心中有些着急。 “回禀公子,陛下和殿下猎到了一头熊,熊饿得慌,快要跑出林子了,陛下和端王殿下合力把熊杀了,刚刚剥了皮,身上血腥味重,陛下让属下告诉公子一声,他晚些回来,晚上吃火锅子,等会儿有人将猎物送来。” 赵恒煦带着十来个人都是个中好手,大家配合默契,一头熊不在话下。 冬日里熊出没可是少见,杜堇容摸摸肚子,心中无奈,他可真想跟着去山中转转,冬日的猎物少见,更是难打,趣味程度也高些。“告诉陛下,熊肉就不要了,分了吧。” “喏。”郝仁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了眼跟在杜堇容身后的一行人。 杜堇容会意,“采撷,我就在这边歇歇,你带着人拿些热饮来。” “喏。”采撷退下,但并没有将人全都带走,而是让他们远远地站在一边,看得到杜堇容的身影,却听不到他们讲话。 “公子,陈良传来信说,小叶氏受不了杜家,想要和杜赫坤和离。”郝仁将得到的信息告知杜堇容。 杜堇容错愕一笑,“小叶氏难不成还要陈良娶她,还有马婆子现在如何了?” “小叶氏话里话外,好像有这么个意思,她想让陈良带她离开去往江南。公子,马婆子那张嘴,活的都可以说死了,叶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全然的相信了。”马婆子是个道姑,游走在世家豪门的后院,很是知道一些阴私,知道的多了,要她命的也多,杜堇容让人稍稍的说了几句,马婆子就答应了,不答应也不行,她一辈子做尽恶事,唯一的侄孙子却是个病秧子,现在手头上谋到一副方子,就缺了一味药,那药啊,皇宫就有。 马婆子一开始接近叶氏无门,还是智贤大师透露了几句,让叶氏信了马婆子那也是有身份的,这才让马婆子和叶氏接触上。 “只要有钱,智贤真是什么都做啊。”杜堇容感叹。 “只是贵了些。”郝仁接了一句。 “哈哈,贵些才好,廉价的她会信吗?”杜堇容转动着手腕上的蜜蜡手串,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笑,世人皆为财,方外中人不也在红尘之中。 ****** 马婆子兜着手从安武侯府的后门走了出来,小眼睛四处的转动着,灵活得太过,反而让人不喜,倍感厌恶。马婆子长得还不错,早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为一些事儿进了道观当了道姑,她很是识得一些字,口舌又灵活,死得说成的活的不行,黑的说成白的却是大大的可以。马婆子所在的清水观也不知怎么受了贵人的青眼,时常有贵人往来,渐渐的马婆子的一张嘴也让她在富贵人家有了好名声。 马婆子别的不会,乱画一些符咒、帮着咒咒小人、干些个阴私之事,那是相当的在行。而且她那张嘴太能说,往往让人深信不疑。叶氏就是信众之一,只是之前叶氏自重身份,觉得和马婆子这样的人交往跌份。而这一次,听了智贤大师讲经,偶尔间叶氏从智贤大师的口中听到了马婆子的名字,叶氏可是对大相国寺的和尚很是尊重的,能够入得了智贤大师的眼,那马婆子肯定就上了档子了。 也恰好,马婆子找上了门来,叶氏就和她见了。 马婆子说了,杜家犯小人,弄不好有血光之灾,叶氏一开始还不信,让人将马婆子打了出去,没成想,家里就真的出事了,杜赫坤入了大狱,杜子腾不知所踪,叶氏一下子慌了神,烧香拜佛什么都没有用,就想到了马婆子,马婆子给了良方,放了几张符,家里面立刻风平浪静。 今儿个马婆子又来了,说杜家将发生大事,符咒已经不能够挡煞,必须将符咒吞服下去,从内到外的才会起绝对的作用。叶氏一开始将信将疑,拿着符咒念经,一个时辰了嘴巴上还是那么一句,颠来倒去的心中烦躁得很。小叶氏这时候却说要和杜赫坤和离,她丢得起这个人,杜家可不行。 小叶氏张嘴就刺了几句,叶氏忍不了说了小叶氏,让小叶氏安于室内,不要老是往外跑,小叶氏冷冷一笑,“啪——”花瓶就碎裂在了脚前,碎片飞溅,刮花了叶氏的手背,叶氏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马婆子的话。 “你今儿个肯定见血,要是不听老婆子的,侯爷、世子,府中的各位少爷小姐,都会出事。 啊!”一声恐怖的叫声,“老婆子眼前突然一片血红,老夫人这是凶兆啊,老夫人不听老婆子的,血光之灾挡不住啊!这几道符可是凝聚了老婆子毕生的心血,要是别人老婆子断然不会给的,但老夫人是何等良善之人,在世的菩萨啊,看着老夫人家中有难,老婆子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小叶氏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叶氏看着手中的几道符,心中下了决定,化了一道合水吃了,一个昼夜过去了,她安然无事,早晨起来,还觉得红光满面,好似年轻了七八岁,心中顿时安定了。 第六十四章 叶氏把所有的符纸都化了,还别说,这符纸不像一般的纸张,烧出来的灰竟然是银白色的,盛放在茶盖上十分好看,如同上好的银粉,让人移不开眼睛。 叶氏亲自煮了一锅的燕窝粥,用的上好的血燕,这可是叶氏藏了好久的,现在拿出来真是下了血本,叶氏眯着眼,为了家人牺牲一些也不算是什么,按照马婆子说的,用血燕熬出的粥更能激发符纸的作用。看着符灰融进了燕窝粥里面,叶氏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盛了一碗尝了尝味道,很 好,老冰糖清甜的味道让燕窝粥更加的滑嫩,她很久没有做了,手艺依然在。 府中庶子庶女一大堆,作为祖母,叶氏对他们同样喜爱,孩子们身上都留着她儿子的血,儿孙绕膝、子孙绵延,她不比任何人差。但五个手指还有长短,在符纸只有这么几张的情况,叶氏的心是偏的,她首先顾念到了儿子及嫡孙子,至于小叶氏,她就从来不在叶氏的考虑之中。 自从给家人吃了掺了符纸的燕窝粥,叶氏觉得家中平顺了很多,越加推崇马婆子,就差将马婆子接进家中,事事让马婆子占了一卦之后再做。 ****** 山中风雪渐大,赵恒煦和赵恒泽待身上的血腥味没了之后才回的福安殿,殿中锅子已经煮了起来,一个锅子是用的鲫鱼汤做锅底,奶白浓香,另一个锅子用大骨汤做的底,放入了辣子等做的麻辣锅,看颜色就十分的刺激味蕾。各种鸡鸭鱼肉蛋、蔬菜、菌菇、丸子围着两只火锅放了一桌,小静正在一旁按调着蘸酱,神情认真。 这是小静第一次吃火锅,也是小静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样吃饭的方式。 “叔叔,小静这样可以吗?”小静端着一碗蘸酱问杜堇容。 杜堇容歪过头来,“小静在里面放了什么?” “采撷姐姐说做辣味的素菜酱、不辣的鲜酱和香辣酱,我就按照她说的素菜酱做的,里面放了芝麻酱、辣椒油、辣椒酱、酱油、醋、糖、葱姜沫和麻油。”小静把蘸酱放在一边掰着手指一一说道:“对了,我还放了碾碎的花生碎,吃起来嘎吱嘎吱的肯定很香,那儿采撷姐姐还做了鲜酱和香辣酱,闻着就好香哦。” “等陛下和小叔叔回来了,就可以开饭了,采芹做了小静最喜欢吃的虾肉丸子和鱼肉丸子,今天可以放开了肚子吃,叔叔不说你。” 小静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肚子装得下去,吃到天亮都可以。”赵恒煦的声音从外殿传来,绕过屏风,换了一身衣裳的赵恒煦和赵恒泽走了进来,赵恒泽嘴角咧着,抑制不住的想笑,偏偏又装着混不在意的模样,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嫂子,你猜我今天做了什么?”等赵恒煦和杜堇容说了话,坐在一边屁股上像长了钉子一般的赵恒泽就凑了过来,神秘的问着杜堇容。 杜堇容忍着笑,做着好奇的表情问:“小泽今天做了什么?” “对啊对啊,小叔叔你和陛下去打猎有没有见到那么大的动物?”小静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有没有?” “咳咳。”赵恒泽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我们遇到一只大熊,很大很大。” “有这么大吗?”小静又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比刚才的还要大。 “不止,还要大好多好多,我砍了它三刀,哈哈。”猎熊彻底激起了赵恒泽血脉里的狠辣和血性,挥刀时候的模样和赵恒煦像极了,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放在手心里小心的打开,里面卧着两枚尖锐的牙齿,没有经过打磨的、保留着原始的质感,“小静送给你了,这是熊嘴巴里最大的两枚牙齿,等回宫了,让人打造成项坠,男子汉的象征哦。” 小静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好厉害,一人一个,小叔叔猎熊的纪念。” 赵恒煦失笑的摇摇头,在杜堇容耳边说道:“好好的一张熊皮都被小泽给划烂了,不然给你做一张完整的椅垫,熊皮毛色很好,厚实得很,体型也很大,做成椅垫放着最好不过。现在只能拼凑着做一件大氅了。” “大氅堇容够多了,这是小泽第一次猎熊,给他做吧。” 赵恒煦想想同意,“加些别的料子,正好给他和小静一个做上一件。” “嗯。” 下阙宫内有温泉,大冷天的照样可以吃到新鲜的蔬果,放在鱼汤或麻辣大骨汤内涮一涮,味道都很美味。采芹将狍子肉打成泥和着切成碎末的青菜做的丸子口感弹牙、味道鲜美,咬上一口里面还有肉汁冒出来,慢慢的流淌在口舌间,是味蕾的极好享受。 晚膳吃了很久,说说笑笑,在寒冷的雪夜,一点一点的透着暖意,大齐朝最尊贵的一家子没有任何尊卑上下的相处着,萦绕在身周的只有脉脉温情。 但并不是所有人在这个雪夜都过得很好,叶文韬就是其一,奇迹般的叶文筹的身体越来越好,面色红润、精神十足,现在都可以离开正院开始理事了,自从叶文筹理事后,驳斥了叶文韬许多次,否定了叶文韬之前做的很多决定,让叶文韬在族中丢尽颜面。 猛灌了一杯酒,酒液呛在喉咙中,叶文韬沉闷的咳嗽着,站在酒楼的二楼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厚重无声的雪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般,隔着沉甸甸的雪帘,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深夜的雪景赏不到任何景致,叶大人在看什么呢?看自己越来越薄弱的地位,还是看自己越来越斑驳的颜面?” 叶文韬转过去,“惜命王不请自来,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我敲过门了。”赵奕旃耸肩,苍白无血色的面孔让他在黯淡的烛光下显得尤为的不真实,他站在光与影交错的地方,处在黑与白的灰色处,让人眯着眼睛也找不到存在的感觉,悄无声息。 “可我没有说请进,惜命王是不是得了这封号,也越来越当自己的命金贵的很,让别人也要珍视着。”叶文韬翘起嘴角,露出一个让人厌恶的弧度,讽刺的、嘲弄的。 赵奕旃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握拳,又缓缓的松开,“大好的夜色,难道叶大人就只和本王谈封号的事情,呵呵,是不是太浪费了些,要知道啊,像您这样当家作主习惯了的,容不得半点儿……” “够了。”叶文韬厌恶的皱眉,他们互相戳着对方的痛处,谁更加难受已经不得而知,但叶文韬知道自己现在十分的不舒服,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水,张口灌了,冰凉的竹叶青从喉咙一直凉到心底,同时也带上了烧灼的辣意。叶文韬在心底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不甘心?不是从小就知道大哥的聪慧,就知道他会是叶家的主人?他只是暂代的,可为什么失去了暂代的一切,他会如此痛苦、不舍?大哥又为何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大哥可知道他在族中树立的形象,可是自己幸苦不断努力来的? 大哥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会享受着叶家的供奉,享受着他叶文韬幸苦努力来的成果,并毫不客气的将美味的果实摘了!对了,大哥还会躺在病榻之上对他发号施令! “叶大人是不是很不甘?”赵奕旃就像是一条毒蛇,恶毒的在叶文韬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叶文韬——你所努力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了。“我也是啊!”赵奕旃叹息般的说道,“我也不甘心,就因为我是庶皇子,就算是我怎么努力,登上皇位的也是那个蠢货,哈哈,杀了蠢货那位置也不是我的,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就凭人家比你聪明,比你能!”叶文韬毫不客气的说道。 赵奕旃嗤笑,“是不是忠国公也比你聪明,比你能干,所以理所应当的得到你付出的一切。呵呵,叶大人,你我合作如何?我只不过要那张位置,到时候你得到的可不只是这些了!” 叶文韬狐疑的看着赵奕旃,之前赵奕旃就不时和他接触,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这回倒是坦白,直接说了。叶文韬心狂跳不止,手伸出窗外接住落下来的冰凉的雪片,雪渐渐的融化在温热的掌心中,他主宰着雪片的命运,多好啊!“多好啊!” ****** 杜堇容给小静讲了两个成语,“一落千丈”和“一飞冲天”,就哄着小静跟着赵恒泽去睡了。梁夫子给的成语书用通俗易懂的言语风趣幽默的语调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成语背后的故事,即让读书的人以故事的形式理解了成语的意思,又加深了映像,还让人有兴趣的看下去,一举多得。 赵恒煦一开始只是觉得杜堇容读着故事的感觉很好,亲手看着成语故事的时候,反而放不下这本书了。“太好了!”赵恒煦一拍大腿,欣喜的说道,他不只是在看一个故事,而是透过这本书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堇容,要是推广这本书,让更多的学子看到,将是天下学子的幸事。”试想启蒙的孩子看到这样的成语故事,比那些个枯燥乏味的诗书子集生动易懂的多,对刚刚启蒙的孩子来说,不亚于糖果一般诱人。 “可是,推广起来并不是易事。”杜堇容不得不泼凉水。 “唉。”赵恒煦长叹一声倒在床上,书盖在脸上十分的郁闷,“如果有更好的印制方式就好了,现有的方法还是造价太高,自太祖以来始终未能将书籍推广。” 第六十五章 大齐朝拥不错的雕版印刷技术,只是运用在佛经的印制上,普通书籍例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科举考试中一定会用到的经史子集也会使用上,其他的书籍应用很少。因为印一本书就要刻制许多刻板,另外刻板的生命周期很短,加之需要大量的熟练工来操作,始终得不到大范围的推广,先祖时期就发明出来的技术,过了几百年直到赵恒煦这一代也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实为憾事。 在宣帝朝之前朝廷倒是大力支持过一次,但随着宣帝登基,支持也不了了之,还因为印刻带来的一系列原因,让人厌弃了这种方式。 “要是有一种即方便快捷,又省时省力的方式就好了。雕版印刻实在是耗费太大,印制出来的书籍普通百姓消受不起。”赵恒煦闷闷的说道,上辈子他加大力度推广了雕版的印制方式,但因为造价太高,书售卖的并不理想,许多贫困子弟根本就无力购买书籍。民间书籍稀少,这也是将许多的寒门子弟阻隔在科举考试之外的原因之一,如果有更多的人才被提拔、被重用,对世家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杜堇容坐在一边转动着手腕上的手串,陷入沉思,赵恒煦说完话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杜堇容的回应,拿掉脸上的书昂起头看着杜堇容喊道:“堇容。” “啊?”杜堇容被惊醒,疑惑的看着赵恒煦。 “你发呆了,想些什么呢?” “哦,堇容不知此种方法是否可取,正在想呢!”杜堇容往后靠了靠,背后就是赵恒煦支着的腿,赵恒煦稳住腿让杜堇容靠得更加舒适。 “堇容但说无妨,有好的方法我们尽可一试,总比现在一无想法来得好。” “嗯。”杜堇容点点头,“堇容之前看到郝依跟着采撷学针线,这丫头懒得很,懒得画花样子,就让郝仁刻了些简单图样的木板来,她沾了少许的墨印在布上。她那些图样的木板都是可以分开来用的,陛下看了就知道了。采桑,让郝依带着她的木板过来。” “喏。” 采桑很快带着郝依过来,郝依跟着采撷学针线特别的认真,但她画花样子的手艺实在是太差,就让她哥哥雕刻了很多零碎的花样子,就像是图章一般,要一朵花就印上一朵,要一只蝴蝶就印上一只蝶儿,简简单单的一些草儿、花儿、蝶儿、寓意吉祥的花纹搭配组合在一起可以形成许许多多的花样子,方便又好用。 郝依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还在赵恒煦的示意下在纸上试了几下,弄出了几只蝴蝶在花丛里飞着或者一两朵五瓣的花顶在草丛上,赵恒煦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挥推了郝依等人,自己沾上墨汁在纸上印个不停,弄出了一些四不像的东西,鱼都飞在了草上去了。 “但,这不是和雕版的印制差不多吗?”赵恒煦玩了一会儿,抬起头郁闷的说道。 杜堇容的头稍微向赵恒煦那儿偏了一下,视线并没有离开书本,“堇容觉得这说不定是个方法,陛下可以找那些匠人看看,说不定他们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 “对对。”赵恒煦双手相击,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在过年前的,赵恒煦就泡在了这件事中,不拘于身份的与众多的匠人试验着新的印制方式,在不懈地努力中终于研制出了新的印制方法,赵恒煦命名为活字印刷。运用活字印刷印制出来的第一批书散发着浓浓的墨香,赵恒煦高兴的拿着一本书兴致匆匆地给杜堇容看。 “堇容看,此书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正画着寒梅图的杜堇容无奈的看着笔下走样了的枝干,一支本该遒劲的梅树枝干现在彻底的走了样子,像是被残忍的蹂躏过一样,一副惬意的寒梅图算是彻底的完了。 “堇容看。”赵恒煦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来,把书往前送了送。 杜堇容接过书,翻页,“陛下,此书字迹更加的规整,书页看起来更加的干净,比以往的要好上一些。” “哈哈,不只这些,用活字印刷省时省力,只要雕刻出字来就行,不用刻板,十分的方便。”赵恒煦拉着杜堇容兴奋的说着,之后他从郝依那儿了解到,郝依之所以能够先到此种方法,也是因 为杜堇容的点拨,但杜堇容丝毫不揽功。 正在二人说着话呢,跟过来伺候的银宝求见,“何事?”今日赵恒煦心情好,丝毫不因为银宝突然的打扰让他生气。 “禀陛下,河东道荆州传来消息,那儿地龙翻身。” 赵恒煦猛然站起,过得太开心他竟然将此事忘记了,向前走了两步,赵恒煦回头,“堇容,我……” “陛下,政事要紧,堇容在下阙宫中等着陛下过年。”杜堇容说道。 “……好。”赵恒煦点点头。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十日的功夫,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赵恒煦将自己埋于忙碌的政事,过年也只是代表了一个旧的结束一个新的开始,而今年不同,来年他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他、有杜堇容、有两个人的孩子。迎面刮刺而来的寒风也不见了寒冷,想到未来的美好,他甚至会笑出声来。 在京城等待他的,并不是如此的惬意美好,朝堂上十分的安静,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诡异的安静,安静得可怕。 这已经是河东道荆州地龙翻身的消息传来京城的第三天,也是地龙翻身的第十天。此次地龙翻身赵恒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河东道荆州的情况如何,不像上一世那般慌乱。而且,手指轻点着桌面,稍后还有好事情等着他呢,要不是情况不对,赵恒煦真想大笑三声。 “陛下,叶大人所说微臣不敢苟同。”古良臣义正言辞的说道:“荆州虽小,但也是我大齐国土,怎可因为将近年关而不予理会!叶大人的良心道德何在?” 叶文韬出列,“陛下,臣之前所说只是将荆州情况控制在最小范围,不让灾民离开原地,形成流民之患,以免造成更大的祸患。”叶文韬之前说派军队,将所有的灾民控制在原地,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古大人说的,字字诛心,其心可议,臣万死不敢认。” “哼哼。”古良臣冷笑,“叶大人才是别有用心吧,灾民那也是大齐子民,是陛下的子民,为何要像犯人一般看押起来?要是真如叶大人所说的做,是不是还要给灾民们带上手镣脚铐,关在牢中限制他们自由的行动?陛下!”古良臣躬身一礼到底,“荆州多山,百姓生活困苦,此次地龙翻身,对于百姓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苦不堪言。为了颜面,将他们拘在房屋倒塌、尸横遍野的土 地上,太残忍了些,要是这般,这场灾难就真的是上天示警,以示惩罚了,陛下!” 朝堂上变得格外的安静,可闻针落地之声。几十年未有的地龙翻身突然在荆州出现,民间已经发出了“嗡嗡”地细碎议论之声,说什么都有,但说得最广也最为隐秘的,就是上天的示警。 “陛下,臣耳闻,荆州地龙翻身,从老林之中得到一古老碑刻,事关古大人所说的上天示警。”王文涛小心的说道:“臣赞成叶大人所说,未免事态泄漏,应该将荆州之地控制起来,以免引起更大的混乱。即将过年,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年,意义非凡,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王文涛言之凿凿,就像是亲眼见到地龙翻身翻出来的碑刻一般,仿佛他真的看到了上面写着上天的示警。 朝堂上比刚才更加的安静了,安静中又隐隐的有着暗流在涌动,虽未有说话之声,但大家屏气凝神的样子都是在等待着赵恒煦最后的裁决。 但,赵恒煦并未说话,从刚才叶文韬他们发言之后,他就沉默着,沉默地等待着什么,眼睛看着长信殿的殿门,等待着随时会有的变化。 “报——”八百里加急,一个灰青色的包袱,差役快马加鞭的送来,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长信殿。 “呈上来。”赵恒煦终于有了动静,在场的众人也恨不得脖子长长的,能够把脑袋伸进包袱里看看里面究竟放着什么东西,可惜他们没有这种功能,看到包袱内在内容的也就是赵恒煦。赵恒煦“哈哈”大笑三声,手中拿着荆州知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包袱里还有碑刻的拓本,真是他人为他做嫁衣啊,这种感觉就和三伏天喝了一大杯冰水一般舒服。 王文涛冷汗涔涔的站在朝堂中央,听到陛下爽朗开怀的笑声,他的心头狂跳,大冷天的他的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额头上细密的汗更是滚到了眼睛里,模糊了视线,王文涛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僵硬着脖子,他转动着眼,极力的想要看到叶文韬,他们都不是商量好了吗?怎么事情和预想到的都不一样? “陛下,荆州大难,陛下何故发笑?”林相年老,被赵恒煦赐坐,坐在文官的上首,拱手行礼问道。 “哈哈,林相看了奏折就可以明白朕为何发笑了,元宝。” “喏。” “拿给林相,哈哈,此事当普天同庆,哈哈哈!” 林相将奏章拿得远远的,才能够看得清楚上面写着什么,看完之后,林相立刻从圈椅上起身跪下,“托陛下洪福,大齐得上天庇佑,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六十六章 距离荆州地动已经过去了七天,今天大年三十,赵恒煦落着脸,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任谁大过年的时候不能和自己的爱人家人在一起都是高兴不起来的,赵恒煦就是如此,身为帝王,他必须在普天同庆的今天与民共庆一番,而不是赶回双阕宫和杜堇容的一起辞旧迎新,天知道他心里面有多么怄。 赵恒煦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努力的拓展着视野,希望能够看到远方的双阕宫,双阕宫内的杜堇容。堇容现在在做什么?是同样驻足在窗前想着远方的他,还是督促着小静用功读书?光是想象这些,赵恒煦都变得柔软。 赵恒煦的身后,御书房内的御案上一块白色的绢布随意的放着,绢布是荆州送来的,上面拓着上古碑文,而原版的碑文已经千里迢迢的从荆州运了过来,安置在了麒麟殿中,受到老赵家的香火供奉。一块假的碑文而已…… 碑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能将全部的文字都分辨出来,但伟大的汉字总是那么的神奇,不完整的、零零星星的几个字也可以大致的推测出碑文的整体意思来,很简单——上天启示,天道有变,当有明君出世,稳定朝纲。春风和煦,普及四野,容及四防。 后面一句拼凑出来的话,放在后面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上天在告诉世人,当今圣上是上天认可的,是明君。与之前在民间暗暗流传的什么上天示警、陛下不仁的,大大的不同,之前的只是口儿相传的耳闻之事,而如今的却是有着正儿八经的实物做着证据。 而世家豪门、官吏侯府,联系到后面的那句话,想到的就更加多了,陛下的名讳之中,就有一个“煦”字,他们已经无心去追究碑刻的真假,已经它已经不再重要。 无论京中之中诸多人士如何猜测、如何揣度,从远方的荆州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荆州地动根本就没有任何百姓伤亡,损失的财物最多也是本来就年久失修的房屋,与此相反的,因为地动,荆州竟然得到了大大的实惠。别看荆州带了个州字,它不过是个不大的县镇罢了,而因为地动,荆州一下子闻名大齐。 地动主要发生在广袤的山林之中,将老林通往外界的一座小山给震塌了,露出里面神秘的一切,有胆子大的山民进山查探,就发现了一棵千年古树,古树拱起来的树根出隐隐的可以看到一块断碑,将断碑小心翼翼的挖出来,古旧的碑文上面赫然有着模糊残破的字迹,山民有幸,跟着村中的绣上颇认识几个字,顿时觉得蹊跷,随及告诉了里正,里正看了立刻对着碑文跪下磕头,让人速速告诉了知县,知县一探碑文,不得了,断碑乃上古之物,是上天告知世人的吉物啊! 更不得了的是,碑文所在的千年古树乃难得一见的神物。人站在树下,会感觉到微微细雨,十分润泽,抬头看着苍翠的树冠,仿佛置身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中,感受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没有任何纷扰和杂念。甚至有人说,站在树下,皮肤吸收到“细雨”,平静得能够见到已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亲人们说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好。 有人欣喜满面,有人热泪盈眶,也渲染得古树越加的神奇、神秘。随着空间和时间的推移,古树的神奇越来越大,越来越离谱,已经有人说古树之上盘绕着九条巨龙,盘旋着七彩凤凰,有仙女在弹奏仙乐,她们都在歌功颂德,传扬着陛下的千古美名,所有的人都言之凿凿的说,陛下以后会是千古名君,会有千古一后与之共同治理江山,会使大齐变得更伟大更繁荣。 百姓们兴高采烈的过着年,叶家却是面目的惨淡,叶文韬穿着丧服脸色苍白无血色的站在院中,手无力的握着一个空拳,七天前他看到陛下将碑文的拓本拿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计划失败了,但更加让人恼怒、悔恨的是,叶文韬已经来不及阻止赵奕旃。 说来是巧,荆州之地正好在赵奕旃妻族族地里面,赵奕旃那个看似懦弱的妻子,她的族人也不是好货。荆州地震刚发生,他们就想出了一个诱人的计划,他们在安排“上天示警”的碑文同时将一个抹黑赵恒煦的计划一并告知了赵恒煦,赵恒煦将这个计划修改得更加完美,甚至诱惑叶文韬,告诉叶文韬此事之后叶文筹就是叶文韬通往成功之路最大的绊脚石。 叶文筹越来越好的精力,已经大大的威胁到了叶文韬的地位,逼得叶文韬不得不将揽到手中的势力一点一点儿吐出来,此刻的叶文韬禁不住一点儿带着“肉腥味”的诱惑。叶文韬不甘于只是做一个附庸,他想得到整个叶家,他在犹豫之后就同意了赵奕旃的计划。 现在的赵奕旃是不是在后悔,或许是,或许不是,永远的缩在阴暗的角落,品尝着自己发霉的心思,赵奕旃大概也有着高兴,叶文筹没了。叶文筹太聪明,他和叶家合作,并不需要如此聪明的人在,有着小聪明的叶文韬就够了,所以叶文筹必须死。 叶文韬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腹间所有的郁闷都呼出来,可是心里面的阴霾太多太深,他撼动不了它们分毫,反而因为缺少空气让胸口窒闷、发疼。 叶文韬和赵奕旃设想得很好,所有的一切也朝他们预想的在发展,京城之中蠢蠢欲动的流言,已经将所有人的担忧、质疑的神经绷紧,只差最后一击——只要荆州的消息传来,碑文的事情真相大白——他们就成功了。他们甚至已经将赵恒煦逼到了最后一刻,只要碑文一现身,赵恒煦无法失去皇位,身为帝王的声誉也会大打折扣,只要稍加推动,叶文韬和赵恒煦不相信他们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可惜了,最后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反了过来,“上天示警”变成了“上天喻示”,还出现了神物古树、歌功颂德的盘龙飞凤。 赵恒煦“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所有的盛赞,而叶文韬已经来不及阻止叶文筹的死去。越是这种时候,叶文韬就越是无法失去叶文筹,此时叶文韬不得不承认,没有了叶文筹的叶家,他控制不住。叶文筹就算是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够理事,但他就像是叶家的定海神针,只要叶文筹在,叶家就不会乱。现如今叶文筹不在了,庞大的叶家一下子松散,肉眼可见的分崩离析。叶文韬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在森冷的空气中佝偻起了身躯。 ****** 元宝小步上前说道:“陛下,知道碑文一事的人都已经处理干净。” “嗯。”赵恒煦淡淡的应了一声,他从重生开始就着手处理这件事,赵奕旃的小聪明都被利用了起来,看成果还挺不错的,赵恒煦磨搓了一下手指,“让武善终过来。” “喏。” 武善终很快过来,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的越久,武善终周身的气质就越是阴沉内敛,一个 笑容都让人觉得森寒,“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交给你做的事情如何了?”赵恒煦问道。 “回禀陛下,惜命王的势力都已经在控制之内,但叶家……”武善终没有继续,叶家根深叶大,就算是将所有明面上的势力都控制住,那些藏在底下的依然不容人小觑,据可靠消息,叶家豢养着一支数量客观的私兵,但这群数量可观的私兵他们却找不到任何踪影。 只要不给赵奕旃时间,他就不可能变成一头藏在阴暗中的凶手。赵奕旃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老丈人,他的妻族,妻族给了他想象不到的支持,就算是妻子貌丑无盐、性格懦弱如鼠,赵奕旃也不会有任何介意,反而会越加的看重妻子,谁让妻子带给了他十二万分的惊喜。赵奕旃恨不得早几年娶妻,但是年近而立的他前年才有了正妻,还是宣帝一时兴起、玩性大发赐给他的,这大概是赵奕旃最感激宣帝的了。 赵恒煦皱眉,叶家的那支私兵是心头大患,但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他都不知道叶家将私兵豢养在何处!“各处要紧盯好,元宵节时……”赵恒煦手掌摊开向上,手指收拢,形成了握拳之势,“之前不能够打草惊蛇,违者,斩。” “喏!”武善终掷地有声的说道。 “让人密切关注叶文韬和赵奕旃的动静,特别是赵奕旃一举一动都不能够放过,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必须跟着。” “喏。”武善终继续应诺,心中已经开始思量着该如何行动,赵奕旃和叶家的势力都太大,让人盯着尚算容易,但元宵节时统一收网,难度很大,为了不打草惊蛇,动用的人手还极少,武善终放在身侧的手悄悄的握拳,心中将梁伟廷恨得牙痒痒,梁伟廷正好在宫外盯梢,不然也被陛下唤进宫中。 “元宝。” “奴婢在。”元宝出声,小心翼翼的说道。 “告知丽嫔,她的机会来了。” “喏。” 大年三十,对于大齐的百姓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举家团圆。年夜饭后,双阕宫中却十分的宁静,杜堇容揉着酸疼的右脚,神情有些恍惚。耳边好像传来动静,杜堇容立刻坐直身体看向外殿,心砰砰的跳了起来,放在脚踝上的手微微紧张的缩了一下,耳朵里有着咚咚的声音,会不会…… “叔叔,叔叔,我洗好澡了。”小静穿着宽大的睡衣风一般的蹿了进来,高兴的甩着袖子。 “小静有没有……”杜堇容失笑的摇摇头,要是陛下真回来了,小静进来后会不说吗? 第六十七章 夜深露重,到最后杜堇容也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那个说他会回来陪他过年的人。夜深了,杜堇容依然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前方,手轻柔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时不时能够感受到孩子翻身的动静,但这种来自孩子的喜悦在这个意义非同的夜晚并没有人和他分享。长叹一声,杜堇容知道赵恒煦一定有事,不然他答应的事情就不会不做到,可是心中的落寞依然一层一层的叠加起来,多希望他就在这边啊。 杜堇容心惊,占有欲,他对赵恒煦的感情原来已经不是以前简简单单的依附和小心翼翼的渴望,而是一下子上升到了不可抑止的占有,只希望赵恒煦守在他一个人的身边。 翻了个身,杜堇容将戴着蜜蜡手串的手压在耳后,手串刚好贴在脸颊上,手串略带寒冷的珠子让杜堇容烦躁的心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突然的,杜堇容另一手动了一下,将赵恒煦惯用的枕头抱进了怀里,嗅着上面熟悉的味道,杜堇容的心安定了很多。 小静在身后轻轻的动了两下,嘴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大概是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睡得非常的香甜,慢慢的也感染到了杜堇容,闭上眼,杜堇容也逐渐的陷入黑沉的梦乡。 梦中有着什么,让你的嘴角轻轻的上扬…… 距离双阕宫三百里的地方,赵恒煦冒着寒风看着不远处的断桥,骑着黑云烦躁的来回走着,“情况如何?”赵恒煦大声的喊着,风太急太大,吹得赵恒煦不得不眯起眼睛,说话的声音在风中变得破碎,仿佛是在嘶吼。 “回禀陛下,大桥彻底断裂,短时间无法通行。”属下也大声的吼着,以便赵恒煦能够听得更加清楚。 赵恒煦脸一下子掉了下来,脸色比刚才的还要难看,此桥是通往双阕宫的必经之路,桥长二十有五(米),桥身由青石筑成,屹立在这儿已经有百余年,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偏偏今 日,这不得不让赵恒煦阴谋的多想一些。 牵动着缰绳,让黑云朝着断桥而去,靠近断裂的桥面,纵使赵恒煦对黑云的能力十分相信,也无法肯定黑云可以跨越过近二十米的裂缝,太大太宽了。今日的风急,桥下的水急速的流动着,焦躁的拍打着岸边,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安。 “尽快找人修桥,等风小后搭建木板桥,还有,找到破坏桥的人。”赵恒煦冷冷的说道:“赵暗带人立刻前往双阕宫,保护好公子。”只有提到杜堇容的时候,他的语气才是柔和的。赵恒煦说完后就调转马头离开了原地,黑云在疾风中快速的奔跑着,顶着森冷的寒风,赵恒煦心中的郁闷烦躁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冷风的原因而有半点儿的减少,反而因为不能够在万家灯火齐团圆的日子里和杜堇容在一起,越加的难受和苦闷,内心的烦躁简直可以将一切撕裂。 大年三十的夜晚,举家团员的日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享受这份平和宁静,玉堂殿内就是这般。 “风不吹,浪不高,小小船儿轻轻摇,小小娃儿要睡觉。风不吹,树不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小 小娃儿啊快睡觉。风不吹,云不飘,蓝色的天空静悄悄,小娃娃啊好好睡一觉。”丽嫔的嗓音甜甜的,唱着哄孩子睡觉的民谣十分的悦耳好听。 丽嫔手中握着珍妃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梳着,嘴中唱着姨娘小时候哄自己睡觉的童谣,晃悠悠的烛光下,珍妃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曲着双腿,手抓在一起放在胸前,显得即害怕,又可怜。 悠悠的歌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内,再美妙的音乐都显得异常的诡异,珍妃一动都不敢动,任丽嫔梳着自己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黑暗,仿佛里面有着什么在盯着她一动不动。 “妹妹,我怕。”珍妃突然说道,声音都带着颤音。 丽嫔轻轻一笑,“姐姐不怕,我很快带你回家。”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珍妃疑惑的问道。 丽嫔手上一顿,随即笑得更加灿烂,“这里啊,不是我们的家。”你的家在外面,而我的家,已经彻底的没有了。 外面的风猎猎作响,寻找着窗户之间的缝隙,发出“呼呼”的恐怖声音,玉堂殿内又传来童谣,夹在在风声中显得十分的空灵,听了让人害怕。 第二天,一辆马车将丽嫔和珍妃送出了宫,没有惊动任何人,十分的安静低调的离开了。马车来到了叶家的小侧门,侍从们看了看门外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后卸掉了门槛,让马车悄悄的驶进了叶家。甄氏翘首以盼,终于将人盼来了,还没有等马车停稳,她就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看到里面坐着的珍妃,甄氏一下子眼眶红了,哆嗦着嘴唇喊着,“珍儿。” 手要去拉珍妃,珍妃却害怕的看着面前的妇人,往丽嫔的身边缩了缩,抓着丽嫔的袖子怯怯的说道:“妹妹,怕。” “姐姐不怕,她是你娘,不会伤害你的。”丽嫔笑着安抚已经被吓破胆的珍妃,嘴角的笑始终没有达到眼底。牵着珍妃的手,往甄氏那儿送,“姐姐,她、是、你,娘……”丽嫔又重复了一遍,后面几个字说得一顿一顿的,仿佛是在加深珍妃的印象,那个“娘”字,说得格外的轻,好像来自远方一般,空空的。 珍妃猛地哆嗦了一下,甩开已经碰到她手的甄氏的手,抱住头拼命的尖叫,十分的锐利,身子往后缩,藏在了马车的一角依然觉得不够,嘴巴里除了尖叫,还夹杂着别的什么话,仔细听,好像是:“我没有娘,我没有娘。” 看着爱女成了这般,甄氏的心中是有伤有痛,目露凶光,甩手就给旁边的丽嫔一巴掌,狠狠的说道:“不是让你照顾好珍儿的嘛,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啊!” 丽嫔从容的看着甄氏,“我是一直照顾着姐姐,姐姐只是太长时间没有见到伯母,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很快就好了,相信我婶婶。”眼睛深处藏着嘲讽和快意,珍妃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害怕她的姨娘,她可是向陛下讨要了冰块将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姨娘冰封了起来,时常带着珍妃去看看啊,她喊娘,珍妃就越加的害怕,渐渐的再好的人也会疯,哈哈哈—— 甄氏扭曲着一张脸,后槽牙死死的咬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出现了,看着丽嫔的眼睛恨不得将丽嫔撕烂,要不是顾虑到老爷的吩咐,她真的会这样做。 甄氏去照顾她那个愚蠢的女儿,丽嫔换了一身素淡的衣服往前院走去,路上随行伺候的心蓝不着痕迹的靠近了丽嫔。 “心蓝,你回来了。” “是的,娘娘,奴婢给您取了件大氅过来。”心蓝低着头,手中捧着一件墨绿色的鹿皮大氅,侍女显得十分的平凡和不起眼, “现在先不用了。” “喏。” 没有人比心蓝更清楚叶文筹是怎么死的,但叶文筹的死并不在陛下的计划之中,最起码现在不是,但两样药物相冲,叶文筹不死也得死,谁让要他命的是他的亲弟弟,给叶文筹下药的是赵奕旃呢。心蓝在日常的糕点中加了调配过的罂、粟花,叶文筹在药物的作用下,精神越发的好了,但都是假象,失去了药物叶文筹会垮,长期服用药物,叶文筹还是会垮,等他的就只有一个字——死。叶文韬和赵奕旃只是加快了叶文筹的死而已。 叶文韬肯定会对叶文筹有所不满,但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起了杀心,或者说是赵奕旃坚定了叶文韬杀叶文筹的心。 到了前院低调的给叶文筹磕了头上了两柱香,丽嫔随着叶文韬去了后厅,看着一下子苍老颓丧的叶文韬,丽嫔的心中竟然一点儿快意都没有,淡淡的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丽儿啊,你能够回来,感到很高兴。” “这是丽儿应该做的,大伯他……”丽嫔提起衣袖,轻声的抽泣。 “唉,好孩子别哭了,让你大伯知道他会不安的。唉,想不到,我叶家世代忠良,陛下会如此……”叶文韬痛心疾首的说道。 “什么?”丽嫔白嫩的瓜子脸上尤带着泪水,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文韬。 “唉,我也不瞒你,你大伯的去世并不是偶然,而是陛下他……容不得大哥啊!”叶文韬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说道:“你大伯时常关心你父亲,让你父亲妥善处理后院中事,你也知道,你嫡母她,心眼儿小,容不得人。但你大伯挂念着你……”叶文韬断断续续的说着叶文筹和他是如何看重丽嫔,然后出手让兄弟多多关心内院之事,“唉,你嫡母是个容不得人的,如果不是我和你大伯,你姨娘她……” 丽嫔一下子跪了下来,“我知道伯伯们对我的好,我也十分爱重父亲母亲,但姨娘生我养我,我不能够忘记,丽儿都知道是伯伯们伯母们恩情,今生今世不能够报答,来生来世,丽儿也不会忘记。” “好孩子,好孩子。” ****** 从后厅出来,丽嫔袖袋中多了一样东西,她甚至都没有要求看看她姨娘就离开了叶家,急匆匆地返回宫中,只是出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了。 “你放心她?” “哼,当然不放心,但她舍不得她姨娘,一定会同意,女人啊就是心软。”现在的叶文韬哪里有半分的哀泣。 第六十八章 赵奕旃穿着一身酱色的衣服,衬得脸色越加的青白,在叶文韬看不到的地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叶文韬胆小怕事,在叶文筹死后,他一度想要收敛所有的手段龟缩在一旁,反正叶文筹都死了,叶晨蔚是个没有用的书生,叶家就算是有人不受控制,但明面上的掌权人依然是他叶文韬,假以时日,叶文韬不相信他收拾不了那些愚蠢的族人。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叶文韬所预想的那般发展,不说那些愚蠢的不受控制的族人,单说一股强大的势力在逐渐蚕食、侵吞叶家,叶文韬就毫无办法,这个时候叶文韬才发现有叶文筹在,真的是多么的必要。 恰在此时,赵奕旃找上了他,并告诉他,他的势力也受到了影响。赵奕旃的暗势力也受到了监视 和蚕食,等赵奕旃醒觉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很多势力看似完整,内部却已经伤筋动骨,动弹不得。真实的情况赵奕旃当然不会告知叶文韬,但或多或少的透露那么一些给叶文韬知道,让叶文韬更加的有压力。 千年古树、碑文的事情,赵奕旃也说了,他的老丈人可是亲自布置得一切,却白白的给人做了嫁衣裳,改头换面的成就了赵恒煦,得到利益最大的人,就是让满盘棋子颠了个的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本王劝你,还是多做打算,多重保障吧。呵呵,别忘了,她姨娘早就没了,尸骨在哪里都是问题。”赵奕旃暗含嘲笑的说道,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嘲讽,要是以前,赵奕旃还敢做,但现在,藏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赵奕旃紧张忐忑着,他好不容易经营累积的势力绝大部分动用不了,此事的赵奕旃就像只失去了爪子的老鼠,只敢在暗地里叫唤两声。 “哼,我当然知道,惜命王还是顾好自己的好。”叶文韬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赵奕旃脸色阴沉的,狠狠的握紧拳头,看着叶文韬离开的背影,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等着吧。”咬牙切齿的说道,等着吧,但究竟等什么…… 叶家一片缟素,杜家也不遑多让,杜赫坤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虽然身体虚弱,但是他的精神十分亢奋,枯瘦的手死死的抓着儿子的胳臂,“那婆娘找到了吗?啊!” 杜子德眼睛下一片青黑,听到父亲对母亲的称呼,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但是想到母亲所作所为,小叶氏给予他的那丁点儿的母爱也消失殆尽,既然母亲都不爱他们,他还敬爱着母亲做什么! “父亲,偷偷地派人找了,并未找到。”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一眼杜赫坤,杜子德垂下眼继续说道:“陈家来了好多次了。” 杜赫坤的手一下子收紧,脸上满是戾气,“婊、子,这个婊、子。”狠狠的骂了几句,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愤怒,杜赫坤一下子精神气接不上来,软倒在床上,死死的抓着杜子德的手也松开了,但并没有放下,虚握着杜子德的手,杜赫坤吩咐道:“把陈家人送出去,别用了真力气,还有大用。” “是,母亲对不起他们家,儿子会好好安抚陈家的。”杜子德拱手后腿准备离开。 “一个巴掌拍不响,臭婆娘又胖又丑,能够迷得陈良鬼迷心窍的一起私奔?哼哼,别开玩笑了。”杜赫坤冷笑,“是个男人就看不上她,一身的死肉,看陈良一本正经的,原来也不是个好货,哼哼,把陈家给我轰出去,教导出如此斯文败类,要不是陈家还有用处,我早就与之断绝往来了。” 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小叶氏不见了,她甚至之前还纠缠着杜赫坤要着休书,从一开始和离到后来强迫杜赫坤休了她,态度转变极大。杜赫坤还丢不起这个脸,就算小叶氏长得再不堪,那也是安武侯府的女主人,除非死,休想去掉脑袋上的杜姓。杜赫坤不耐烦的给了小叶氏一巴掌,现在想想,小叶氏竟然没有回手,一反常态必然有妖,现在“捉妖镜”一现,真相大白了。 小叶氏急不可耐的都不想要那一纸休书,在大年夜和陈良离开了,还带走了杜家全部能够带走的现银和大量的珠宝玉器,留下一堆不能够立刻兑换成银子的古董字画。小叶氏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在陈良的怂恿下,又太渴望美好的未来,小叶氏最后还是同意了陈良的决定,两人带着大把的金银离开了京城,一路向南,往山明水秀的江南而去。 但一个文弱书生,一个胖女人,带着大量的金银太不安全了,路上就遇到了“打劫”,所有的银子都没有了,小叶氏还被打了一顿,满身的肥肉起了很好的缓冲,但也鼻青脸肿,陈良更是被打得“瘫痪”在床,小叶氏不得不照顾起情郎,过起了苦巴巴的日子,烂菜叶子也吃得恶心反胃。不得不说,一时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叶氏扛了下来,但陈良还是逐渐的“体弱衰败”下去,终于在一个月后“离开”了小叶氏。 陈良的“死”,小叶氏伤心的落了两滴泪,但心里面未尝不在窃喜,终于死了,她甩掉了心里面的包袱,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到京城当她的侯府夫人,小叶氏甚至窃喜,她没有拿到休书,哈哈。想到这儿,她还是感谢陈良的,没有让她真的被休,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小叶氏真的能够如此简单的离开吗? 答案是不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门贵妇,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要离开去遥遥万里之外的京城,简直是做梦。小叶氏异想天开的找当地的衙门,说她是安武侯的夫人,让县衙送她去京城,到时候必有重谢,升个官什么的,不在话下。县衙念在她是个疯子,打了几板子也就放了。 小叶氏在硬板床上哎哎呀呀的喊了几天,挺了过来,但她没有放弃回到京城的打算。 辗转多年,小叶氏瘦得和正常中年妇人一般,穿着靛青色的婆子衣裳,跟着主家来到了京城,她迫不得已卖身给了当地的乡绅,从洒扫做起直到现在成为了乡绅家女公子的看门婆子。小叶氏老了很多很多,回到京城,却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京城,杜家没了,叶家也没了,原来的安武侯府成了忠烈祠,杜赫坤就像没有出现过一般,并不在杜家人之列。而大齐的皇后,更是她想也没有想到的人,一个男人啊,小叶氏打了个哆嗦,她想到自己曾今如何的对待杜堇容,就吓得差点儿破了胆子。埋着脑袋回到了主家,小叶氏安安分分的做着事,十分的低调,小心翼翼,生怕有人认出她来。也许真的是吓破了胆子,来京城半年不到小叶氏也去了。 小叶氏的下场都是后话,现在的杜赫坤恨不得将小叶氏绑了回来揭了她一层皮,猛咳了几声,杜赫坤捂着胸口,痛苦的呻吟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没有任何太医诊断得出来。 “儿啊,娘给你端了药来了,你趁热喝。”咋一看到叶氏,能够让人吓一跳,她的变化太大了,满头花白的头发、脸上密布的皱纹,眼睛中的血丝及眼睛下黑青的眼底,她一下子老了好多。叶氏脚步虚浮,端着药的手倒是十分的稳当。 杜赫坤一下子皱了眉,但并没有拒绝叶氏端过来的药,现在也就叶氏的药能够让他少疼一些。一口灌了,杜赫坤抿着嘴,“娘亲回去吧,你也应该好好休息。” “好好。”叶氏对杜赫坤是无条件的服从和信赖,他说什么是什么,再说叶氏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情做,家里的事都被马婆子言中,叶氏现在对马婆子言听计从,马婆子说了要她在佛祖前祈福,不眠不休,否则她以前做的孽都会报应在子孙后代身上,而杜赫坤生病就是因为报应。 为了消除报应,叶氏就要以身侍佛,不知道她心中的佛祖是否会救赎于她。 ****** 元宵节很快就到了,在此期间,赵恒煦回过双阕宫一趟,中午到,晚上就回了宫,无法,太多的事情要让他做主,元宵节可是相当的热闹的。 御书房,丽嫔烹煮着茶汤,味四溢,香浓而悠,勾动人的心神。丽嫔烹茶的手抖动了一下,一些细碎的粉末落入到茶汤之中,顷刻间消失不见,少顷,茶汤好了,丽嫔盛出来一杯,端给了赵恒煦,动作婀娜,神态妩媚勾人,让人流连。 “陛下,对坐细论文,烹茶香胜酒,茶香胜过酒香,是不是很好闻?”丽嫔美目流转,动人惑人。 赵恒煦被茶香引诱,从书案纸上抬起头,看到丽嫔的打扮眼前一亮。丽嫔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姿的确很吸引男人的目光,就算是心有所属的男人,那也是可以欣赏一下美色的,大概是这样的吧!? “茶香甚美,辛苦爱妃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丽嫔盈盈行礼,声音柔和软糯。 喝着茶水,赵恒煦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丽嫔柔弱的身姿,和大多数男人一样,眼睛中有着蠢蠢欲动的情迷。 在一旁伺候的元宝包子脸皱巴巴的,心里面难受得要死,陛下难道不要公子了?想到公子肚中的皇子,希望陛下就算是厌弃了公子,也不要为难他们父子,唉,帝王心难测,帝王的爱更加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纵使元宝对陛下现在的行为有着微词,但他始终是赵恒煦的贴身奴才,衷心于赵恒煦,心中哀叹摇头,面上却使了颜色让伺候的宫人离开。 伺候丽嫔的宫人脸上笑吟吟的,心中更加的有了把握,今晚的行动会更加的顺利。 第六十九章 伺候丽嫔的宫人现在可得意了,宫里面仅剩的几位娘娘都是烂木头一根。欣妃和郁贵人犯事之后,宫里面还有谁是丽嫔的对手,就连生了长公主的蓉妃,也没有任何可比性。蓉妃是个病西施,多走几步路都可能要了她的命,是问这样的人能够得到陛下的宠爱吗? 宫人行走在宫中,那腰杆子都是笔直的,趁着别人不注意拐进了小路,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来到荒僻的宫苑,宫人冷笑的看了眼身后的小路,陛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的主子才应该是大齐的天。 宫苑内杂草丛生,瓦砾碎屑遍地,宫人沿着宫墙翻找着,突然眼前一亮,一个洞出现在了眼前, 到膝盖的高低,正好够一个人匍匐着出去。宫人进宫后就没有出去过,看着不大的洞心中激动万分,外面是广阔的天空,她就可以离开这该死的宫廷了,她的王爷在外面等着他,等他大事成了,她也可以翻身当凤凰。 宫人动作利索的爬出去,外面正有人接应,是惜命王赵奕旃派的人。 “告诉王爷,药下了。”宫人不顾自己手掌上被瓦砾划破的伤口,看到接应自己的人急切的说道。 接应者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骑马快速离开,去告诉主子事已成功,还有一人看都不看宫人,从窄袖中拿出匕首,对着颐指气使的宫人就是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宫人还没有尽情的畅想美好的未来,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元宵节的夜很快就来了,玄武街和宣武街上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悬挂着无数的花灯,街道上摩肩接踵,十分的热闹。灯火明亮反衬得黑暗越加的黑暗,听,好像有着轻微的脚步声。时不时有人影闪过,但仔细看又发现没有任何人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忠国公府邸、惜命王府,渐渐的被人包围,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奕旃妻族也被人包围,一夜之间男女老少全都被关押,而京城之中,在忠国公府和惜命王府中抓到的却都是小鱼小虾,叶文韬、赵奕旃他们消失了。 赵恒煦猛地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瞪着武善终,“人呢?” 武善终跪在地上,“陛下,属下已经包围忠国公府和惜命王府,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但……”武善终硬着头皮说道:“叶大人和惜命王并不在府内,属下已经让人追查,目前没有找到。” “找……”赵恒煦心疼一跳,死死的皱着眉头。 “陛下,陛下。”心蓝急匆匆从门外走来,身后是阻拦她的人,看她进来了害怕的跪了下来,心蓝没有管那么多,脸上全是汗水,细致的妆容都花了,汗水挂在睫毛上,刺激着双眼,涩涩的疼。心蓝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说道:“陛下,叶大人和惜命王往双阕宫去了,带着丽嫔娘娘,奴婢想尽办法逃了出来。” 赵恒煦抑制不住的心慌,眼皮直跳,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握住,“走,快。” ****** 山上的风很大,叶文韬和赵奕旃迎着风站在山坡上看着远方静静的伫立的黑暗中的下阙宫,叶文韬眯着眼,心头直打鼓,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心慌。 “王爷,可以行动了。”叶文韬催促,夜长梦多,他可不想出现任何意外,早点儿抓到人,早点儿结束,这该死的天气。 赵奕旃反而气定神闲,“急什么,赵恒煦在宫里面一时半会醒不来,就算是醒过来了,也不一定知道这里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了,点兵到这儿最快也要两个时辰,我们一个时辰不用就可以抓到人,呵呵!唉,只是可惜了,未免打草惊蛇,桥没有毁成。” 从京城到双阕宫的桥,就是赵恒煦派人毁的,他还是操之过急了一步,让赵恒煦有所警觉,现在都有士兵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在桥边守候,未免打草惊蛇,他才忍着没有下手毁桥。 叶文韬咳了一声,嘲讽道:“王爷未免太过自信,那人也是跟着陛下征战过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 “那又如何,只是个男宠而已,我们这边可都是精锐,难道赵恒煦还将大内高手都放在这边,笑话,赵恒煦此人刚愎自用,他的高手都应该在京城之中围剿‘我们’呢。”赵奕旃嘿嘿一笑,显得十分的阴沉,在寒风中猛然掀开自己的斗篷,里面是精工细作的龙袍,“今晚后,朕才是大齐的皇帝,叶大人请认清事实。” 晃动不安的火把下,叶文韬的脸晦暗不明,看着赵奕旃身上的龙袍,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不应该走到这一步,但一切都太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也只能跟着赵奕旃一条路走到黑。没有说什么的看着远方静悄悄的双阕宫,一旦里面的人没有用,他手上好歹还抓着丽嫔,只希望陛下是个爱美之人吧! 叶文韬和赵奕旃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直接逼宫,而是双阕宫内的杜堇容。杜赫坤的信虽然没有让叶文韬看到,但叶文筹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派人仔仔细细的将杜堇容调查的一清二楚,福宁殿进不去,但通过福宁殿宫人的举动,依然可以得出结论,杜堇容就在宫中,还深受陛下的宠爱,不,也许不能有宠爱两个人,只要一个人就够了,那就是爱。 叶文筹曾经将叶文韬喊到身边关于此事细致的嘱咐过,一旦叶家有难,杜堇容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叶文韬的心中不是滋味,到头来,他走的路还是叶文筹安排的,只怪他一时间被权势迷昏了眼,没有看清楚大哥的重要性,要是叶文筹在,他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条路上。 赵奕旃和叶文筹都想得到一个正大光明的出身,而不是逼宫谋反,纵使得到了皇位,那也得不到认可。但抓了赵恒煦重要的人、又给赵恒煦下了慢性的毒药就不同了,逼迫赵恒煦让位,正大光明的坐上天下之尊的椅子,那才是最美好的。赵奕旃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登上皇位后,美好的一切。 “动手。”轻轻的一句话传达下去,蛰伏在黑暗中的队伍开始动了。 叶家训练的私兵就是藏在青龙池附近,任谁都想不到皇家的别院会藏着叶家的私兵,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古人诚不欺,就连赵恒煦都没有发现。山中有一幢矮小的木屋,丽嫔和甄氏母女就在其中,丽嫔算是人质,在杜堇容不起作用的时候,叶文韬还指望着丽嫔能够有些作用,这才让叶家在宫中的人手将丽嫔偷偷的带出宫中。 叶文韬还算是有些良心,他将妻子儿女带了出来,而赵奕旃就不这么想了,除了自己和用得着的心腹,他一个人都没有带,只要他成了皇,什么女人多少孩子没有,一旦他成功,被抓的人也会很快就放出来,所以赵奕旃一点儿都不担心。 甄氏端着燕窝粥喂珍妃吃着,珍妃并不配合,老是躲着,嘟着嘴十足的孩子气。丽嫔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慢慢的开始唱起了歌谣,“风不吹,浪不高,小小船儿轻轻摇,小小娃儿要睡觉。风不吹,树不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小小娃儿啊快睡觉。风不吹,云不飘,蓝色的天空静悄悄,小娃娃啊好好睡一觉。”丽嫔今晚的声音,特别的空灵,合着寒冷,明明美好的童谣,却像女鬼的哭诉,点点滴滴的渗进人的心里面。 甄氏一开始还沉浸在女儿终于肯乖乖听话喝粥的喜悦里,觉得丽嫔唱歌还好听,但听着听着,毛骨悚然,身后阴风阵阵,因为这是丽嫔姨娘李氏最喜欢唱的童谣,甄氏就不只一次听过李氏唱这首童谣哄孩子睡觉。 “别唱了。”甄氏尖声的喝止,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破碎,哆嗦着全是害怕。 “娘。”丽嫔浅浅一笑,对着甄氏轻轻喊了一声娘,这仿佛触动了珍妃的某根神经,脖子僵硬的看向甄氏,好像能够听到脖子转动时咔咔的声音,空洞的眼睛中酝酿着浓浓的恐惧,珍妃的身影和脑海中某个模糊的身影渐渐的重合。 “娘。”丽嫔又喊了一声,轻轻的,柔柔的,显得那么美好。 甄氏蹙眉,“闭嘴,乱喊什么。你娘……” 还没等甄氏说完,珍妃突然大声尖叫了起来,打翻甄氏手中的碗,手脚还拼命的乱挥着,她害怕极了,想要毁了面前的一切,所有被称之“娘”的。 丽嫔总是带珍妃去看她的姨娘,在姨娘身边唱着动听的童谣,呼唤着沉睡的娘亲,珍妃害怕极了,压抑着毁掉“娘”的冲动,因为她连碰都不敢碰姨娘,但现在不一样了,甄氏是个完好的,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但是甄氏是“娘”啊,珍妃想要杀掉“娘”。 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的浓了,寒冷让血腥味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是在低矮的木屋当中徘徊,丽嫔笑了,笑得异常的灿烂,她看着珍妃一刀一刀的扎在甄氏的身上,珍妃手上的刀还是她提供的。 呵呵,甄氏死了,姨娘,我让珍妃亲手杀了甄氏,但是我为什么一点儿都开心……丽嫔慢慢的走了出去,大风吹起了裙摆,在黑暗中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 ****** 杜堇容被惊醒,“何事?” 赵一单膝跪地说道:“公子,有人夜袭,属下带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杜堇容皱眉,“多少人?从哪个方向而来?” “夜黑不好分辨,最起码有五百多人,大致分为三个方向而来,东、东南、南。”赵一一一说来。 杜堇容问话的时候,也起身开始穿衣,“我们有多少人,准备如何?” “禀公子,我方有可用人手不到八十人,已经准备好迎敌。” 他们对话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此间采撷、采桑等人进来伺候他穿衣,穿戴整齐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赵暗进来,“公子,又有约五百人从西南、西、西北方向而来,我们没有退路了。” 第七十章 双阕宫所在的山脉名叫青龙山,因青龙池而得名,下阙宫背靠青龙山,宫前地势较为开阔,可由东、东南、南及西南、西和西北方向离开,但现今这几个方向都有敌人来袭,除非逃入山中,不然无任何退路。夜深风寒,逃入山中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也和青龙山的地势有关,双阕宫所在的向阳一处山坡缓,但背阴的一处近于垂直,类似于悬崖峭壁,逃入山中就是在自断退路。 杜堇容脑海中飞快的思量着,少顷就开始布置人手,以福安殿为最后的退守之处,宫中侍卫、会武之人依次排列,由外向内,包围成圈,不会武的躲在室内,能否逃出生天就看自己的造化,杜堇容他不是佛祖,不会对所有的宫人都施以同样的照顾。 “赵暗组织人手突围,务必向京城求援。” “喏。” 按照杜堇容说的人手有条不紊的布置下去,己方的情况要比杜堇容一开始预测的好得太多,经过清点又多出三十多人会武的。不远处,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火把晃动,将黑暗彻底的点亮,开始了。 “郝依,把我的枪拿来。”杜堇容坐在福安殿殿内,听着远处的响动,思量一二后说道。 郝依迟疑了一下,随后应诺离开,杜堇容的枪一直是她保管着的,郝依很快拿来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小心的放在杜堇容身旁的台子上。杜堇容略带着怀念的抚摸着盒身,手指触摸到锁扣,只听轻微的“咔嗒”一声,打开盒子,柔软的细布上静静的躺着三杆手臂长短的抢杆,还有一把锐利的枪头,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内敛、沉稳和雍容,不像杀人的利器。 杜堇容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熟练的组装起长枪,抢杆之间严丝合缝,枪身是用精铁打造而成,上饰连绵云纹,握在手中贴服又不失灵活,最后将枪头装上,连接处加有红缨,缨穗如血,顿时显得大气雍容的枪多了肃杀嗜血的味道。 “公子您不能……”采撷立刻跪了下来,阻止杜堇容即将要做的事情。 “采撷无需多说,我不能就坐在这里看着敌人突破我们的防线,坐以待毙不是我想的,放心,我不会主动去迎战的,但我们的人手退守到福安殿内,那就不是我能够选择的了。”杜堇容站起身,看着身上长袖直襟衣裳,顿时失笑,“采撷给我找身窄袖的衣裳来。” 采撷低头应诺。 杜堇容这边的人手的确了得,身手极好,但双拳难敌四手,叶家的私兵和赵奕旃的私兵源源不断而来,据估测已经有两千多敌人包围了整个双阙宫,形势十分的凶险。半个时辰后,双阙宫中所有人已经退守到福安殿内,福安殿是整个双阙宫最大的宫殿,宫墙高大而结实,宫门厚重而坚硬,己方人马抵着宫门在福安宫内暂时得到休整的机会。 场面一时间出现胶着。 叶文韬失态的走来走去,对着赵奕旃咆哮,“你不是说一个时辰不到就可以把杜堇容擒获嘛,现在半个多时辰已过,距离你说的一个时辰没有多少时间了。” 赵奕旃同样心焦,他没有想到赵恒煦真的会将高手放在双阙宫中,面上却不显,反而嗜血的笑道:“这不是说明赵恒煦十分重视杜堇容嘛。赵恒煦越是看重杜堇容,就越是对我们有利,哈哈,不付出一些代价,不是显得杜堇容太没有价值了,到时候我们反而要思量一下用杜堇容威胁赵恒煦是不是真的可行。”赵奕旃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儿,心中的焦躁反而消失不见,多了很多志在必得的自信,眼睛一转,嘲笑的看着叶文韬,“还是说,叶大人对自家的私兵没有信心?” 叶文韬将谩骂忍了下去,冷冷的看了一眼赵奕旃,背着手并不言语。 赵奕旃嗤笑的看着叶文韬,转身将视线放到远处的下阙宫,众多的火把照亮了黑暗,将血腥的厮杀暴落在眼前,赵奕旃拢了拢斗篷,好整以暇的欣赏着杜堇容一方的垂死挣扎,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赵恒煦跪在自己的面前摇尾乞怜,太美好了。作为一个并不受父皇认可的皇子,赵奕旃从小就生活得小心翼翼,防人心、防阴谋、防止自己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他小心谨慎的慢慢长大,却只能看着草包荒银的宣帝坐上了天下至尊的位子。 赵奕旃是不甘心的,论文成武德、论计谋才智,他哪一点比不上宣帝,但再不甘心,赵奕旃也只能看着宣帝在皇位上一坐就十几年,直到诸王混战,宣帝的位置岌岌可危,赵奕旃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杀了宣帝,他就可以成皇,但随着赵恒煦征战的步伐,赵奕旃意识到就算是把宣帝杀了,他坐上的皇位,也是不牢固的。所以赵奕旃选择了臣服,将唾手可得的美味果实让给了赵恒煦。 但赵奕旃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藏在暗处死死的盯着天下至尊的位置,如果不是赵恒煦逼着他,他肯定不会早早的出手。赵奕旃感受着身上龙袍的贴服感,顿时觉得早点儿也不是那么的不好。 宫墙再高,他们没有守城的武器,照样只能看着敌人一点一点翻墙进入,福安殿也进入了厮杀,杜堇容看着外面的情况,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拍了拍身依偎在身边的小静,“小静害怕吗?” “不怕!”小静用力的说道。 “对,男子汉当立于世,纵使泰山崩于前也不能害怕畏惧,弯曲脊梁,丢失骨气,知道吗?” “嗯。”小静用力的点头,小脸紧绷着,满是认真。 “和郝依她们待在宫殿内,叔叔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杜堇容按着小静的肩膀,这句话像是对着小静说,又像是对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说着,蹲下身,杜堇容对红枣说:“跟在小静的身边,不允许乱跑知道吗?” “嗷~”无论红枣懂不懂主人在说什么,它都给了杜堇容答复。 杜堇容推开门,只是站在院中,就让己方的士气大增,他如同一棵挺拔的松,牢牢的长在门前,不畏惧于任何风雨雷电,也不让任何危险伤害到他。采撷她们也不能无动于衷,让主子守着她们的安全,她们都是跟着赵恒煦接近过战场上,并不是真的胆小妇孺,将能够找到的所有武器都用上,站在杜堇容的身后,隐隐的也形成一股气势。 郝依拿出自己的弩箭,她平时也会跟着哥哥练练,力气不大,但准头很好,只是箭支并不多,她只能谨慎使用。 “郝依姐姐,我给你做箭,你负责射。”小静举着自己的小匕首,鼓着嘴努力的使自己显得十分的可靠。 “好。”郝依笑着点头,采桑看了眼小静用木板削出箭支,也拿出一把匕首开始加入小静的制造当中,又有几人主动的加入进去,没有匕首,打碎了瓷器照样可以削尖木头。没有铁制箭头的木头箭支,也能够起到微小的作用。 所有人的都围拢在杜堇容的身前,郝仁、赵一和赵暗更是其中的主力,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带上了伤口,身上的鲜艳的红色,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显得异常的狰狞。院中已经躺了好多尸体或者失去行动能力的伤残之人,在火光下,显得很恐怖。 己方的人手越来越少了,杜堇容也不得不加入到战斗当中,郝仁、赵一和赵暗不远不近的保护着杜堇容的左右和身后的方向,杀敌的同时也负责保护着杜堇容的安全。自从进入宫中,杜堇容就再也没有做过训练,一开始拿着枪身体还有些僵硬,但渐渐的,属于身体自己的记忆开始苏醒,枪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如使臂指。 杜家枪法,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神奇,它是杜家先辈在实际的运用当中慢慢的改善而来,招式当中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没有用的动作,使出的每一招都有着自己的用处。杜家枪法用得最好的是杜堇容的祖父和父亲,祖父的枪法杜堇容没有见过,但小时候他见过父亲练枪,那种拿着枪的自信和光彩让人移不开眼睛。 杜堇容自认为自己的枪法并没有练习到父亲那般,所以在训练的时候更加的刻苦、努力。院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杜堇容,一杆长枪运用自如,虎虎生风,让人无法靠近分毫,纵使外面有再多的敌人,也无法影响到他的从容镇定,让围攻他的人自己就害怕起来,胆战心惊。 “那人是杜堇容?”随着队伍的推进,赵奕旃和叶文韬也离开了山头,来到了双阙宫内,站在假山上的亭子中,更加清晰的看着福安殿的情况。赵奕旃心惊的看着福安殿内如有神助的人,那一杆长枪用的太好了,枪头折射出的寒光让人腿软畏惧。 “不知道。”叶文韬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见过杜堇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杜堇容,但他真的很像,像极了一个人。”杜赫乾在他们这一辈人中是最耀眼的一个,天资聪颖、容貌出众、自信张扬而不妄自夸大,他的大哥叶文筹也早有才名,但远远没有杜赫干的来得大,杜赫乾就像是生来就打击人的,让人嫉妒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与之的差距。殿中舞动枪支的人太像了,无论是容貌还是那份气韵,仿佛是杜赫乾再世,但又有不同,杜赫乾是张扬的自信,如太阳一般耀眼,而场中的人自信中带着些疏离淡漠,更像是清冷的月。 “好啊,原来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男宠。就算是他不是杜堇容也无所谓,杀了他照样去掉一个大敌,只要攻破了福安殿抓到杜堇容不在话下。齐安,射箭。”齐安是赵奕旃招徕来的江湖人士,神箭手,因为仇家报复,走投无路了才投靠到赵奕旃的麾下。 齐安拿出一把长弓,弓是硬弓,需要使弓之人的臂力十分厉害,冒着寒光的箭头对准着殿中杀敌的杜堇容,“嗖”,箭支射出,划破空气的声音刺耳惊魂。 第七十一章 齐安用的是少见的大型硬弓,大小甚至有成年男子那般高,同样的箭矢也十分的长,足有一米半,拇指粗细。齐安乃其中高手,羽箭射出不会因为重量、速度逐渐减慢,而是随着距离的拉长,速度越发的快速,其力道可以穿透半掌宽的木板,可见其威力。 只听长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越加的近了,在殿内放冷箭的郝依瞪大了眼睛,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长箭射中公子,双手握着弓弩,因为紧张而细微的发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郝依努力的稳定心神,极力的集中注意力,小小的弩箭射了出去,带着铁制箭头的弩箭在空中发出细微的呻、吟,“呛”的一声,中了,她射中了箭身,但还没有容她高兴多长时间,长箭继续向前。 长箭速度刚而猛,不是一只小小的弩箭就可以撼动的,郝依是射得极准,也只是小小的改变了一下长箭的方向,不是对准着杜堇容的头部而去。 “哥,箭。”郝依尖声的喊着,周身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她只能够死死的盯着长箭一寸一寸的接近公子。 采撷、采桑她们也喊了起来,殿内的每个人都看到了,但殿外的离杜堇容最近的三人此时正被敌人缠着,无法脱身,郝仁目眦欲裂,霎那间发挥了身体所有的潜能,用手臂挡着挨了敌人的一刀,鲜血顿时飙出,身体向杜堇容那边飞去,拿刀的手极力的向前,身体在空中转动一圈,刀恰恰砍上了长箭,只听“铿锵”一声,刀和长箭猛烈相击,在黑暗中迸发出火星,就当大家要长吁一口气的时候,长箭并没有因为郝仁被打落,箭头改变了大的方向继续向前,直冲着杜堇容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郝仁摔在了地上,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爬起来继续向前,不顾身后的敌人,极力要阻止长箭伤害到杜堇容。但一切都太晚了,长箭狠狠的贯穿了杜堇容的右腿,然后死死的钉在了地上,杜堇容强忍着疼痛,长枪一挑,终于洞穿了纠缠自己长时间的敌人的心脏。 杜堇容耳力极好,更何况长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十分的响亮,他想要躲避,但敌人始终纠缠着自己不放,对手还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力气不是很大,但胜在极为灵活,杜堇容无论怎么进攻、防守,都被对方死死的纠缠着。右小腿上锥心的疼痛,鲜血顺着裤腿在地上落下点点鲜红。因为剧烈的活动,腹中的孩子也不安的动着,杜堇容想空出手去安抚孩子,但敌人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又有几人缠上杜堇容,杜堇容只能够勉强维持着右腿被钉在地上的姿势,艰难的与敌人交手。 郝仁这时已经赶到了杜堇容身边,极力阻止自己看向公子的右腿,动作利索的将围攻杜堇容的五个敌人中的两个引走,赵一和赵暗也分别解决掉了自己面前的敌人,向杜堇容靠近,将围攻杜堇容的敌人分走。 杜堇容得到稍微的喘息,恰在此时肚腹中一阵猛烈的疼痛,隐隐的有着下坠的感觉,杜堇容死死地咬着下唇,手中挥动的长枪无法对准敌人的咽喉。腹中绞痛,仿佛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长枪顿时萎顿了下来。 同样浴血的敌人狰狞一笑,脸上的表情可以止小儿夜啼,他手中挂着鲜血碎肉的大刀高高举起,猛然的落下。 在别人的眼中,一切都变得十分缓慢,他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大刀逐渐的落下,落下…… 忽然,所有的动作都恢复了正常的速度,只是大刀永远都落不到它一开始设定的地方了,血液喷涌而出,连着脑袋的肩膀彻底的与身体分开,透过血雾,杜堇容看到了赵恒煦的脸,随后就因为过于痛疼而晕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胜利的局面因为赵恒煦的到来而彻底的扭转,叶文韬和赵奕旃怎么都无法想明白,赵恒煦是怎么在不到两个时辰到的双阙宫,两人被捆成了粽子,嘴巴里塞着不知道到谁的臭袜子。赵奕旃早早穿在身上的龙袍,沾上了鲜血和脏污,还挂着肉块和不知名的脏器碎屑,那么的肮脏不堪。赵奕旃愤怒的扭动着,却没有人一个人理睬他。叶文韬面如死灰,僵硬的躺在地上,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只希望两个儿子逃了出去,可惜了,被他惦记着的儿子同样被人捆成粽子在山路上拖动着,一个二十三岁、一个十四岁。丽嫔给二人下了药,睡得跟死猪一般,面皮上被枝条刮得全是伤口,也没有任何知觉。 丽嫔力气有限,咬着牙齿拖动着绳子,拖着两个人在山路中前行,实在是太艰难了,好在很快就被人赵恒煦的人找到,她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摸着额头上的汗水,喉咙发干,有着腥甜。 不说山中情形,下阙宫内,赵恒煦颤抖着手摸着杜堇容温热的身体,活着,还活着,太好了。刚刚那一幕,看着大刀落下,赵恒煦双目赤红,唯一记得的就是奋力的挥起大刀,将伤害杜堇容人砍成碎片。 翻身下马,将杜堇容软倒的身体抱在怀中,这一刻赵恒煦才觉得活着是真实。 ****** “如何?”赵恒煦焦急的问道,神情慌乱,丝毫没有刚才杀伐中的果断冷硬。 “陛下,贯穿公子右腿的长箭并没有伤及筋骨,但对肌肉有损,恢复起来要一段时日。小皇子没有大碍,只是动了胎气,惊动了胎儿,才会动得厉害。”白芷额头上密布着冷汗,手上处理着杜堇容腿上的伤口,因为疼痛,昏迷着的杜堇容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白芷的心咯噔了一下,顶着陛下如同实质般的视线,手虽然很稳,但心发颤得厉害。 好不容易处理好伤口,小半个时辰,硬生生的让白芷觉得过了大半辈子,冰冻三尺的天气愣是紧张得出了一身汗,待稍微放松了,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只想打哆嗦。 “陛,陛下。”白芷心里面扇了自己一巴掌,让你说话打哆嗦。 “说!”白芷说话一打哆嗦,赵恒煦的心也跟着颤了颤。说话的声音很大,但声大音空,落点没有根基。 “喏,喏……”白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帝王一怒,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顶得住的,稳了稳心神,白芷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哆嗦,“陛下,公子原先腿上便有伤,这回的伤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贯通了肌肉,创口面积大,加之之前的伤势,势必形加重右腿的负担。以后阴雨天气会更加的酸疼,等日后年纪增长,腿脚也会逐渐不便。” 赵恒煦抿着嘴,听白芷说完后才开口,声音很稳,但心已经痛疼得麻木,抱着杜堇容的手紧紧的也不能填补心中难过的缺口,“白芷,可有方法医治?” “微臣力薄,有是有方法缓解公子的腿疾,但是无法做到彻底的根治。陛下,微臣师父应该会有办法。”白芷自认医术是很好的,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院院正,没有两把刷子根本就不能服众,但此时白芷并没有这个自信,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彻底的医治好杜堇容腿上的伤,公子的腿如果得不到好的医治,天气稍微阴冷,就会痛苦,再寒冷些,说不定会肿胀发木,影响正常行走。后面这些话,白芷选择了隐瞒,他不想自己的小命现在就交代了,陛下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是他可以保证,他会尽全力医治公子的,归隐的师父都被他推出来了。 白芷未尽之言,赵恒煦不用去猜也明白,杜堇容腿以后的样子,他是清清楚楚的,上辈子杜堇容的右腿就因为严重的风湿而变形,走路都变得异常困难。赵恒煦艰难的问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师父人在江南,他身有残疾,不能移动,但微臣可以和他书信联系,微臣师兄也在京中,可以让他与微臣一同给公子医治,虽然不能够断根,但也能够得到很大的缓解。”白芷急忙的说道:“受此惊吓,势必早产,有微臣师兄在,也更加有保障。” 赵恒煦的心已经变得木木的,他为自己的盲目自大而羞愧,最后承担后果的竟然会是杜堇容,他宁愿是自己。 ****** 第二天,青龙池起了大雾,雾气朦胧掩盖了所有的血腥肉块,罪恶都变得朦胧迷离,京城之中,忠国公叶家、惜命王赵奕旃还有参与到这件事里面的世家官员都被控制,京城之中一时间人心惶惶,本该喜庆的元宵节第二个,显得落寂寥寥,许多人都躲在门背后,听着外面街道上整齐的脚步声匆匆而过,间或有马蹄之声,急促而过,让人更加胆颤。 该控制的、该入大狱的,都已经处置妥当,渐渐的,京城之中又有了些微的动静,但是动静不大,每个人都在观望,更多人依然躲在屋内等待着事情的过去。 正月二十,一辆平稳厚重的马车在三匹高头大马缓慢驶进宫廷,马车的前后还有近百人的队伍保护着。黑色马车直接驶进了福宁殿内,首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赵恒煦,一身本该显得灰扑扑的灰青色窄袖骑装,穿在他的身上却异常大气威严,腰间垂挂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白玉,咋看形状粗糙拙劣,仔细端详却古朴沉郁,难得的好玉。 赵恒煦跳下马车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待杜堇容走出来,他抱着杜堇容下车,用貂绒的大氅裹住杜堇容,动作极稳地抱着杜堇容进入了福宁殿,直到将杜堇容安稳的放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二章 福宁殿内一片安宁,丝毫没有福安殿内的杀戮血腥,杜堇容撑着腰坐起来将一个引枕放在身后,靠着躺下才觉得腰身的负担减轻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孩子没有影响,自元宵节之后,他就时常觉得腹中涨涨得难受,孩子也变得不安,经常的舞动着手脚,让杜堇容苦不堪言。 殿中并没有他人,杜堇容都让人出去了,他刚刚睡醒,因为腿伤,只能够仰面躺着休息,但时间长了腹中又难受,睡不安寝,稍微有一点儿声音就被惊醒。 郝依守在外面,听到内殿的动静掀开帷幔立刻走了进来,“公子您醒了。”郝依脸上笑容甜甜的,如同以往一般,但说说话行事间多了沉稳,少了些许跳脱,用她自己的话说,是长大了。 “倒杯水来。” “喏。”郝依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杜堇容,看着杜堇容喝下才问道:“公子,红泥小炉上温着冰糖燕窝粥,奴婢给您端来?” 杜堇容摇摇头,“不了,吃不下。”眉头微微皱起,腹中孩子又踢了一脚,感觉顶到了胃,顿时有些恶心。 “公子,奴婢喊白御医来!” 杜堇容阻止郝依,恰在此事采桑进来禀报:“公子,赵叔来了。” 杜堇容眼前一亮,他去往双阙宫的时候,赵叔染上风寒,大病了一场,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了,杜堇容着实想念,“快让赵叔进来。” “喏。”采桑退下,赵叔很快进来了,穿着一身酱红色的衣裳,面色红润,人显得很有精神,看到床上的杜堇容,顿时心中一顿,双眼有些酸涩涩的难受。杜堇容受伤,面色本来就不好,加之刚刚睡醒,乌发松松的挽着,靠在胭脂红的团花缂丝大靠枕上衬得面色更加苍白,人也显得消瘦了许多,这如何让赵叔心里好受。 “公子……” “赵叔。”杜堇容笑着招手让赵叔坐过来,“赵叔身体好些了吗?过年都没有和你一起过,让赵叔一人在宫中过年,我好生愧疚。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赵叔了,我很挂念你。” 郝依立刻搬了一张凳子到床前让赵叔坐下,赵叔坐下后忍不住拉起杜堇容的手,“公子,您都瘦了。” “赵叔,我都胖了很多,才没有瘦呢。”杜堇容孩子气的鼓鼓腮帮子,前段时间经过调养,让杜堇容显得面庞圆润,身上都有了软肉,但经元宵节一夜,杜堇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那些好不容易将养出来的软肉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除了那圆润的肚子,哪有半点儿怀有身孕的模样。 赵叔偷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公子,老奴身体好着呢,过年的时候并不是只有老奴一个,还有宫中的其他人一起过的,陛下仁慈,让我们聚着过了一个好年。都怪老奴身子不争气,不然就跟着公子去双阙宫,那该多好。”想到从郝仁口中听到的,赵叔就心惊肉跳,就算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只要看着公子平安无事,赵叔都觉得踏实了很多。 杜堇容摇头,“辛亏赵叔没有去,竟然有人夜袭双阙宫,赵叔去了也只是跟着我担惊受怕。” 赵叔笑着摇摇头,眼睛中含着担忧,但面上不显,免得让公子受到感染,怀有身孕还是应当心情愉悦。“公子,老奴给您做了几双厚袜子,还有大些的鞋子,鞋子里面密密的续了棉花,您在殿内的穿。” “赵叔应该好好的修养,怎么又做这些!”杜堇容不忍,埋怨道。 “老奴闲着,做做这些不妨事。” 主仆二人说这话,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快要过去了。帷幔掀了开来,元宝笑得兴奋,几步走到杜堇容身前跪下行礼,“公子万安,恭喜公子。” “元宝也不乖了,怎么说话留一半的,说,喜从何来?”杜堇容心情很好,调笑了元宝几句,“起来吧!” “呵呵。”元宝笑嘻嘻的摸着鼻子,“公子,陛下在大朝会上封您为安东将军,统领虎贲营,还夺了杜大人的爵位,将安武侯的爵位给了您。” 杜堇容一惊,“怎么回事?元宝你细细说来!” “喏。” ****** 正月二十一,永平二年第一个大朝会,朝堂上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多了一些年轻的身影。全体一片肃静,百官敛容静候陛下的吩咐,无人站出来禀告政事打破现今的平静。 “年前科考,涌现出一大批踔绝之才,这是我大齐之幸,也是朕之幸,他们将为朝廷带来更多的生机和活力。朕在年中百般思量,愕然发现,朝堂之上繁冗过多,尸位素餐,给各位爱卿做事带来许多不便,这是朕的不是,但现在有了这么多文武之才,朕想应该是时候给众爱卿减轻压力的时候了。元宝,读出来吧!”赵恒煦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丝毫不见愤怒等异常的神色,就像是真的要给百官解忧一般。 元宝大声的将赵恒煦之前准备的旨意读了出来,旨意的内容就是对目前的朝堂结构做改变。具体为六部之上设立内史、门下、中书三省,六部归在尚书省中,内史省负责监令由粱莫为尚书,门下省负责纳言由王朝燕为尚书,中书省负责主要工作由林相暂代,此外还设立内阁。现今的朝堂布局和之前赵恒煦提出来的略有不同,尚书省改为中书省,林相也未单独出来,而是暂代中书省,直到有更好的接替者出现。 大家惊奇的发现,这一批的天子门生真正得到职务大用的并不多,像大家普遍看好的林相的孙子林一直进入内阁,当了个七品的小小执笔。 赵恒煦此次对朝堂变革极大,但无任何人敢站出来反对,因为后面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们,现在跳出来惹得陛下,等会儿陛下追究起来,在自己脑袋上安一个与惜命王等人勾结谋逆的大罪,哭都来不及。 赵恒煦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手上掌握着大齐朝八成的兵力,可以说是古往今来,实打实掌兵最多的帝王,多少反对都可以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去。可惜了,上辈子赵恒煦相当个仁义之皇,生生的被公侯世家给逼到了墙角之地,今生赵恒煦将不再犯以往的错误。 坐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上,赵恒煦看得更多,看得更远,历经前世,他的眼光、心境也不是真的二十多岁的青年那般,他将带领大齐走向更广阔未来、变得更加的繁荣。当然在此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淡淡的看了眼低下群臣,“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忠国公叶家的叶文韬和朕的皇叔惜命王赵奕旃竟然训养私兵,在朕休息于行宫双阙宫的时候意图起兵谋反,围攻于朕,唉,真是太让朕寒心了,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理应重罚,各位觉得呢!” 距离元宵夜已经过去了六天,该传到京城的消息已经传了个边,在殿上的人除非真的要把自己当聋子瞎子,不然都是知道的。 “幸好有杜侍卫英勇救驾,不然,哼哼。”赵恒煦冷笑两声。 群臣下跪,战战兢兢,没有人不识相的去问杜侍卫是哪位。 “叶文韬、赵奕旃训养私兵、意图谋反,夺去本人及其家人所有的爵位封号,贬为庶民,抄家没产。赵奕旃和叶文韬于十日后腰斩闹市……”接下来赵奕旃让刑部拟定罪责,处置赵奕旃和叶文韬的家人、幕僚、仆役,还有牵涉到其中的世家官吏,有罚就有赏,赵恒煦向来赏罚分明,“杜侍卫堇容救驾有功,更是为了救朕被贼人所伤,不愧是安武侯杜绍言之后,唉,可惜了……” 未尽之言大家其一大家都明白,就是如今的安武侯杜赫坤竟然参与到谋逆一事中,给老侯爷丢脸了。还有其二,大家就无法了解了,那就是杜堇容身为上一代安武侯杜赫干的独子,竟然落没至此,少有人知的地步,其中大大的有着隐情啊。因为杜堇容被赵恒煦反复提起,并一下子从默默无名的小小侍卫升为三品中领军,大家都对此十分在意,散朝后就派人打听杜堇容此人,当然赵恒煦会让他们打听到他满意的东西的。 至于以前关于杜堇容男宠一事的流传,哦,那是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啊,要说也等以后再说不是…… “擢杜堇容为安东将军,统领虎贲营,赐爵位忠勇侯,在原安武侯府邸设立忠烈祠,供奉老侯爷杜绍言、上代安武侯杜赫乾,大家认为如何?”赵恒煦撑着下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陛下英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和商量好似的,朝堂之上整齐划一的喊道。 赵恒煦翘起嘴角,他的堇容该值得世上最好的。 ****** 元宝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高兴的说道:“公子,不,侯爷,陛下要晚上一会儿回来,先让奴才过来和您说一声,让您午膳先用。” 杜堇容神色淡然的点头,眼眸低垂,一时间有些失神,他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陛下轻而易举就做到了,由一个小小的侍卫一下子升为三品中领军,四安将军之一。安东将军,三品中领军,统领虎贲营,还成了忠勇侯,得到这么多,为什么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父亲,你看,儿子成为了侯爷了,可是儿子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公子,您成为侯爷了,那该死的……”赵叔咬牙的低声骂了一句杜赫坤,随即抬头高兴的说道:“少爷在天之灵一定十分欣慰。”擦拭着眼角,赵叔是真心的高兴着,他盼了多少年,杜赫坤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郝依众人纷纷恭喜杜堇容,杜堇容感觉的自己应该是高兴的,但心中叹息,那种被人掌握的无力感和和赵恒煦的距离感,并不能让杜堇容多少开怀。 赵恒煦回来得挺晚,因为赵奕旃和叶文韬谋反、朝政改革等一系列事情,他不得不抽出更多的时间出来忙碌,就错过了和杜堇容一起用午膳。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的磨搓着杜堇容消瘦下来的脸庞,赵恒煦心中满是痛惜。稍坐了一会儿,赵恒煦来到外殿,简单的用了一碗鸡丝汤面,汤面简便却不简单,光汤底就是用鸡汤加了几种菌菇精心熬制的。 “公子午膳吃了些什么?”吃完汤面,赵恒煦喊来采薇,关心杜堇容近一天的情况来。 “回陛下,公子中午只是少少的用了些冰糖燕窝粥和两只八珍蒸饺,早晨吃了一小碗山药粥。”采薇恭敬的回道,并将杜堇容近一天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赵恒煦拧眉,“怎么如此少?唤白芷前来。” “喏。” 第七十三章 白芷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男子面目清俊,只是身材太过消瘦,给人身体孱弱、风吹就倒的错觉。男子名叫姜昊,白芷的师兄,也是药王孙巳苗的大弟子。 二人给杜堇容诊脉过后,在外殿向赵恒煦禀报杜堇容目前的身体情况,姜昊说的和之前白芷诊断的结果差不多,但他于杜堇容产子一事上有更加细致的诊断。 “陛下,杜公子怀有双胎,因前几日之事动了胎气,恐会早产,怕到时还有难产的可能性,毕竟男子与女子不同,生育子嗣更加的艰难,对公子身体的损伤也越加的严重。因公子身上有伤,陛下还是做好心理准备,皇嗣与公子兼顾,也许不是……”姜昊欲言又止。 赵恒煦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看着姜昊,放在扶手上手紧紧的握着,指节泛白,咬着后槽牙艰难的说道:“姜昊,你有半分谎言,朕都可以将你五马分尸。” 姜昊神态自若的说道:“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之处。” 赵恒煦看着姜昊,眼神中充满了肃杀之气,殿内仿佛吹进了一层寒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但姜昊依然不为所动,坦然的说道:“陛下,公子因为身怀有孕,腿上的伤口不能够施以重药,致使伤口表面看着是好了,但内里经络损伤依然存在,草民和白御医共同研制了一副方子,可以让公子每晚睡前泡脚使用,也有保胎护胎的作用,对公子的身体也好。” 赵恒煦面色稍霁,“为何堇容食欲不振,可有什么办法改善?” “草民已经准备好了一些食补的方子,有开胃健脾的作用,公子平时用上一些就会好上许多。”姜昊很显然有备而来,从袖袋中将一张信笺拿出来呈给陛下。 赵恒煦抿嘴,姜昊前世的时候赵恒煦就有耳闻,京城大雨后出现疑似时疫的病症,还是姜昊提出异议,找出解决的方法,避免了一场灾祸的发生。赵恒煦看着手中的食补方子,上面字迹飘逸洒脱,介于狂放不羁和温和守礼之间,让人看了十分的舒适,但目前看来姜昊这个人,赵恒煦不喜欢。 待姜昊和白芷走后,赵恒煦坐在杜堇容的床边,看着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眉头的杜堇容,心中顿顿的疼着,他一点儿都不在乎杜堇容腹中是一个还是两个孩子,只在乎杜堇容这个人。就像是姜昊说的,孩子与堇容之间只能选择一方的话,赵恒煦会毫不犹豫的选杜堇容,因为只有杜堇容才是陪他终老的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代替。 看着看着,赵恒煦趴在床边睡着了,近几日为叶赵二人叛乱、朝廷变革等事,加之心中担忧杜堇容,赵恒煦已经好久没有睡好了。 睡梦中有着什么让你紧锁眉头,又有什么让你心中烦忧,悠悠的暖香也带不去梦中冰冷的苍凉…… ****** 白芷摸着额头上的冷汗,被冷风一吹,身上一阵一阵的冒着寒意,“师兄,杜公子真的怀有双胎,我怎么一直没有诊出来?” “那是你学艺不精。”姜昊凉凉的说道。 白芷立刻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才急走了几步到姜昊身边,偷偷摸摸小声的说道:“师兄,你想师弟我死啊,这可是皇宫,让陛下知道你说我学艺不精,一旦陛下真的认定我学艺不精怎么办?”嘴巴一咧,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点着头认真的说道:“我会这个的,而且会很惨。” 姜昊嗤笑,“难道师兄在你眼中就如此的不知轻重,跟着我们的早离开了。” “呼——”白芷长吁一口气,“幸好幸好。” “如此害怕怎么还混迹宫廷,师父说过,当游方郎中都比当御医来得强。” 白芷摸着鼻子“呵呵”一笑,“陛下是个好皇帝,就是有时候太吓人,其他还好啦。宫中的藏书阁有大量的孤本,这在外面可是看不到的。对了,师兄,你还没有回答我,公子真的是怀着双胎吗?还有,你为何骗陛下,公子的身体没有那么槽糕的!” “的确是双胎,遗族男子怀孕和普通女子不同,脉象有极大的差异,你是不是给公子把脉的时候,有时还会觉得没有滑脉或者滑脉若有若无,双胎你更加难诊出来了。”姜昊意味深长的一笑,“至于骗陛下,我骗了吗,我明明没有,哈哈哈——”姜昊大步向前走去,笑得爽朗,眼神却闪烁不明。 福宁殿中,赵恒煦梦魇了,他发现自己急速的奔走在丛林之中,耳边能够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和强忍的痛苦呻吟,一开始眼前一片朦胧,模模糊糊的只能够大概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身边同样有一个奔跑着的身影。逐渐的眼前变得情绪,他愕然的发现在自己身边奔跑的赫然是杜堇容。 杜堇容穿着染血的盔甲,厚重的盔甲下隐约可以分辨出隆起的腹部,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红缨长枪,一只手托着沉重的肚子,眉目因为痛苦纠结着,脸上全是汗水,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一丝血色。赵恒煦眼睛骤缩,“堇容,堇容。”他拼命的喊着,双手向杜堇容的方向够着,想要将杜堇容拥进怀中,但是他发现,自己无法碰触到杜堇容,只能够一次又一次的穿过杜堇容的身体。 赵恒煦愤怒的嘶吼着,目眦欲裂,眼睛中充满了血丝,却只能看着杜堇容不时躲避着远处射来的箭,看着杜堇容在丛林中不断的躲避,看着贯穿杜堇容右腿的长箭…… 他无法帮助杜堇容,甚至都不能碰触到他,赵恒煦只能看着杜堇容承受痛苦,心已经痛疼得麻木。终于天暗了,一轮皓洁的满月挂在天上,透过树枝给杜堇容照亮了眼前的路。扶着树,杜堇容闷哼了一声,腹中的孩子不断的向下,他们在寻找着出口,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他们的父亲却提供不了一个安全降世的环境。 杜堇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此时此刻的他如此的柔弱,头盔在奔跑中已经不知掉落在了何方,将杜堇容苍白的面色毫无障碍的裸、露在空气中,眼中一阵酸涩,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慢慢的落下。 赵恒煦张大嘴痛苦的喘息着,站在杜堇容的身边,伸出手在离杜堇容身体一指远的地方停下,只有这样太他才能够真切的感受到杜堇容的存在。 蓦然的,杜堇容嘴角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混杂在痛苦的神色中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孩子,是不是想要快快的见到爹爹,爹爹也是啊。爹爹也好想见到你,见到他……”低声的呢喃很快消散在风中,却一丝不漏的落入了赵恒煦的耳朵里,心里。 赵恒煦抓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仿佛有一把钢刀凌迟着心脏,杜堇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他只希望杜堇容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让他的堇容永远健健康康。 场景转变,赵恒煦喘息的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山洞内有着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声,黑暗中,赵恒煦却能够看到蜷缩在山洞内的杜堇容。 杜堇容已经褪去了长裤,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那私密的地方现如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隐约可见看见孩子的胎发,赵恒煦疾步走到杜堇容身边,“堇容,我在你身边,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不生了,好不好,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堇容我是个混蛋,我竟然一直不知道你的好,我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赵恒煦反复的去摸着杜堇容的手,却徒劳的只能够一次又一次的从杜堇容的手上穿过。 赵恒煦哭了,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要惩罚就惩罚他啊,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行,只要不要让堇容痛苦!老天爷,我求求你…… 老天爷听不到赵恒煦的祈求,他残忍的让赵恒煦清醒的、一丝不落的看着杜堇容如何承受痛苦,一个人将两个孩子生了下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如果花落了,泪干了,才知道后悔的话,赵恒煦已经知道了,他用余生饱受着孤寂的折磨、后悔碾磨着他的心脏。但这还不算完,还有痛苦等待着他。 一个蛮夷士兵突然闯进了洞中,他好奇的看着戒备的杜堇容以及杜堇容护着的两个孩子,突然士兵跪了下来,向着杜堇容的方向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串话。 明明是不同语言,赵恒煦却听懂了,士兵的意思是——杜堇容是神人,他们的传说中创世之神分娩一子,带领全族战胜一切苦难,创世之神是个男人。士兵跪地祷告后就过来抢杜堇容的孩子,赵恒煦这才注意到两个孩子一个哭得响亮,身体健康,一个小声的抽泣着,身体明显孱弱许多。 士兵一开始是连着杜堇容都要带走的,但是在杜堇容奋力的反抗下,他选择抢走身体健康的那个孩子。 赵恒煦追在士兵的身后,但是他只能够追到洞口,洞口有着什么东西阻止着他的前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士兵将刚刚出生的孩子抱走,消失在黑暗中。 “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赵恒煦大声的吼叫着,声嘶力竭。 “陛下,陛下。” 赵恒煦睁开眼就看到杜堇容担忧的看着自己,松松的挽着的长发垂落在脸侧,显得美好而安逸。赵恒煦猛的抱住杜堇容,嗅着杜堇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他身上温暖的体温,如此真实。 杜堇容迟疑的把手放在赵恒煦的背上,安抚着赵恒煦,“陛下,你做噩梦了,一直喊着‘孩子把还给我’,陛下您梦到什么?老人常说不好的梦与现实都是反着的,您说出来就好了……”杜堇容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他感受到肩头那儿点点的湿润。 第七十四章 梦中的场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仿佛这辈子都是假的,赵恒煦抱着杜堇容,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慌乱的心才渐渐的平定。尴尬的擦去眼角的泪水,赵恒煦把头从杜堇容的怀中抬起来,轻轻的在杜堇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吗?” 杜堇容没有再去追究赵恒煦的梦,既然赵恒煦不想说,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去追问,“堇容感觉很好,陛下你眼底都是黑青,眼珠里还有血丝,再睡一会儿吧!” 赵恒煦伸了个懒腰,“不了,堇容我抱你到园子走走,一天到晚待在殿内里面也不舒服。” “……好。” 让采撷她们穿戴好衣服,赵恒煦用大氅裹住杜堇容,抱着杜堇容在到园子里走走,虽然赵恒煦觉得在闲暇之时抱着老婆孩子逛园子感觉很好,但杜堇容却一点儿都不舒服,不说身高、肚子的问题,就单单的面子,杜堇容都觉得掉了一地了。透过大氅的帽子沿看到赵恒煦充满笑意的脸,笑意中有着浓浓的幸福之情,不知不觉间,杜堇容摸上自己的脸,嘴角也肆意的上扬着。 “怎么了?”赵恒煦抱着杜堇容坐在亭子中,注意到杜堇容的动作,低头问道,恰好看到杜堇容脸上的笑容,心中也欢喜了起来。 杜堇容靠坐在赵恒煦的怀中,摇摇头,“没什么,好几天没有出来走走了,感觉很舒服。” 赵恒煦隔着大氅的斗篷用下巴蹭了蹭杜堇容的头顶,“堇容喜欢就行,我经常带你出来走走,好吗?” “嗯。” 晚间赵恒煦挽起袖子拿了一个小杌子坐在杜堇容的面前,掬起一捧水小心翼翼的淋着杜堇容右脚。姜昊给的方子从今天就开始用起,淡淡的药香,不刺激,带着柔和的苦涩味道。杜堇容没有受伤的左腿泡在泡脚桶内,而受伤的右腿赵恒煦亲自拿着湿润的布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 “陛下,张御史说王朝燕大人治家不严,他的小公子曾经逛花楼被关过,故此当门下省尚书有待商榷。”王朝燕之前是御史言官,他的儿子曾经逛花楼,在赵恒煦派人整顿官员作风、清查青楼楚馆的时候被抓过,还挨了板子。 “写‘朕知道了’就行了,这些御史言官让他们做事的时候,一个个怕得要死,不要他们废话的时候,倒是蹦跶的厉害,折子倒是送得快。”赵恒煦嗤笑,手上的动作温柔的按揉着杜堇容右脚,注视着包扎好的右腿小腿眼神暗了暗。 心头出现了一丝的迷茫,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比如杜堇容受伤的右腿,上一世不就是这条腿嘛!难道,命运还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去,不,赵恒煦在心中坚定的大喊,他不容许。 上一世,南蛮诸部犯边,身为凉州昭武校尉的杜堇容不得不出战,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奋战在丛林之中,赵恒煦都无法想象杜堇容是如何的躲过敌人的死死纠缠,独自一人将两个孩子生在漆黑的山洞之中。赵恒煦的心在滴血,他就是个混蛋,上一世他都做了什么! “陛下,陛下……”杜堇容拿了另一本折子读给赵恒煦听,却久久没有得到赵恒煦的回应,遂喊道。 赵恒煦一惊,因为陷入梦境的思绪回归正轨,睁大了眼睛看着杜堇容,嘴巴上僵硬的问道:“堇容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杜堇容摇头,目光有些犹疑的看了赵恒煦发红的眼眶,到底没有将“怎么了”问出来。 八宝琉璃灯下,杜堇容妍丽的面庞变得格外的柔和,英气却不刚武,温柔却不柔弱,让人格外的着迷,“堇容,我会对你好的,用我的一生。”赵恒煦轻柔的捧起杜堇容的右脚,在大脚趾上落下一个柔和的吻,轻轻的,但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却缠绕在脚趾上,脚趾动了动,带着羞怯的内勾了一下。 杜堇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脸都红了,红晕爬上耳朵,蔓延至脖子,给杜堇容更添了几分颜色。杜堇容的脚并不是多么的好看,因为长年习武征战,脚底上还有着厚茧,但杜堇容浑身的肌肤都十分的好,触摸的感觉如凝脂一般,紧实、弹滑,让赵恒煦欲罢不能。 在赵恒煦的眼中,杜堇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那些个从头到脚保养着的女人比不上杜堇容一根小脚趾。 身体不自觉的产生了变化,看着灯下的杜堇容,赵恒煦的喉咙紧了紧,“咳咳。”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赵恒煦拿过一侧干燥的布巾,布巾已经在炉子上烘暖,用着温度刚刚好。 “堇容是在长榻上看会儿书,还是到躺到床上去。”赵恒煦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杜堇容,眼神总是游移在杜堇容身边的物体上,说话动作的时候都显出了几分不自然。 杜堇容将伤腿平放在榻上,另一条好腿平曲着放在身侧,启唇轻盈一笑,手中的折子掉了下来,他身子前倾,靠进了赵恒煦的怀中,手顺着赵恒煦的衣襟钻了进去,感受到赵恒煦身体越加的紧绷,杜堇容脸上的红色没有褪去,反而越加的明显了。 内殿内早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赵恒煦浓重的喘息声十分的明显,他还没有禽兽到为了自己的一己之欢伤害杜堇容的地步,强撑着抓住杜堇容作怪的手,带着喘息吃力的说道:“堇容,停下。” 杜堇容抿嘴,含糊的说了一句。 赵恒煦眼睛蓦然睁大,里面迸发出灿烂的光芒,不可置信的要求杜堇容重复一边刚才的话,“我的好堇容,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杜堇容低垂着头,松散的发垂在后劲上,一黑一白对比越加明显,让赵恒煦的心紧了紧。 “陛下,堇容可以用手……”杜堇容被逼得无法,只能够小声的再重复了一遍。 赵恒煦高兴的几乎要将杜堇容抱起来狠狠的转上几圈,在情、事上一向是他主动,杜堇容基本上被动的接受着,虽然两人一向贴合,但赵恒煦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丝的违和。现在,就是现在,杜堇容竟然主动的说起给他用手,哈哈,赵恒煦高兴的就跟三伏天吃冰一般畅快,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胯间的欲望越加的高昂,小赵就跟上了春药一般,弹了两下,跃跃欲试。 情事是美好的,赵恒煦同样给杜堇容纾解了一下,也许是舒解了,杜堇容今夜睡得很好,但赵恒煦反复得睡不深沉,夜间时常惊醒,每次惊醒后只有确定了杜堇容在自己身边安然无事,才会躺下重新睡下。有一次赵恒煦梦到杜堇容难产,倒在血波当中,吓得那夜就没有怎么合眼,甚至愚蠢的去试杜堇容的呼吸,感受到平稳的呼吸,才算是安稳。 眼见着,赵恒煦瘦了下来,福宁殿更是不能够大声说话、一惊一乍的,现在的赵恒煦就是惊弓之鸟,受不得任何惊吓。与之相反,杜堇容好吃好睡,将养得很好,没有了先前的苍白,面色红润。 杜堇容十分担忧赵恒煦,赵恒煦的精神状况实在是太差,让人不得不担心。 “陛下,您太紧张了,堇容身体很好,真的不用担心。”一日,杜堇容抓住赵恒煦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 赵恒煦不安的搓着手,在杜堇容注视下,颓然的坐倒在杜堇容的身边,胳臂盖在脸上,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紧张,但他实在是忍不住的心慌,怎么办、怎么办……赵恒煦又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来回走。 “陛下,您这样,我也会紧张的。”杜堇容拉着赵恒煦的手,“您安安心,有白芷和他师兄在,堇容真的无事。” “……嗯。”带着鼻音的,赵恒煦重重的应了一声。 但心中又有焦虑的念头,实在是受不住,赵恒煦决定找个人说说,就像是杜堇容说的,梦都是反的,把梦说出来就好了。宫中的人都怕他,赵恒煦也不好和他们说心事,弟弟就更加不行了,赵恒煦阴沉着脸看着爬树的赵恒泽,甩了袖子牵马出宫了。赵恒泽摸着后脑勺,从树下下来将毽子递给小静,心里面嘀咕,大哥刚才的眼神真是吓人。 赵恒煦去找谁,当然是皇叔公,和皇叔公说了说话,平淡雍和的感觉让赵恒煦的心也静了下来。 “陛下,您之所以一直牵挂着梦境,因为你心中不安,你怕了。” 赵恒煦握着手,自嘲一笑,“皇叔公,朕的确很害怕,皇叔公你说我在意的事情会发生吗?”赵恒煦眼神迷茫,现在的他哪有半点朝堂之上的杀伐果决,只是一个为命运所困的人罢了。 皇叔公摇头,给赵恒煦斟茶,“陛下你一直关注着事情的变化,你自己说,你会让你所担忧的事情发生吗?”皇叔公的眼睛乌亮而深邃。 赵恒煦一愣,心中一轻,他魔障了,“朕明白了!”命运由他不由天,他太过执着,反而忘记了生活是他们自己在过,他不会让错误的事情发生。 和皇叔公聊天十分的舒心,赵恒煦回宫的时候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刚踏入福宁殿却发现气氛不对,透着沉闷的紧张感! “元宝。” “喏。”元宝小步快速走了过来,他老早就等在殿前,就等着陛下回来呢!“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赵恒煦皱眉,大步的朝里面走去,就看到太后坐在主位上,杜堇容坐在她的下手。自从叶家出事之后,太后就一直被赵恒煦拘禁在宫中,今日怎么出来的? “皇上。”太后看到赵恒煦进来,立刻站了起来,急切的喊道。 赵恒煦并没有理睬她,而是走到杜堇容身边,“不是让你躺着休息的吗?怎么起来了!” 杜堇容拽了拽赵恒煦的袖子,示意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的。赵恒煦无法,只能皱着眉头看向太后,“你怎么出来了?” 太后面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发丝凌乱,哪里还有半点以前雍荣华贵、颐指气使的模样,突然太后跪在了赵恒煦的面前,“皇上,你不能这么对叶家,求您放过叶家。” 赵恒煦“哈哈”大笑,“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叶家起兵造反,都作乱到朕的头上了,朕还要放过他,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太后是不是被‘太监’榨干了,连脑子都榨没了。” 太后面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有被人揭破丑事的尴尬、有叶家败落的痛苦、有赵恒煦不答应的愤怒,种种纠缠在一块,十分的精彩。咬咬牙,太后说道:“陛下,哀家可是当初为您成就大事的,要不是哀家,宣帝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没有你朕就坐不上这张椅子,您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来人,送太后回宫,唉,太后年老,体弱多病,还是到皇庄里去养老吧。”赵恒煦嘲讽的说道。 太后按捺住的平静彻底的崩裂,看了眼被赵恒煦护在身后的杜堇容,大大的笑了起来,“陛下不喜娇娘,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妖精,看着人模人样的,却委身于男人身下,好不要脸。小心呐,小心呐,赵恒煦就是翻脸不认人的薄情人,哈哈,早晚你会轮到我一样的下场,哈哈哈。” 赵恒煦拳头捏紧,猛然伸手抓住太后的下颚一用力,只听清脆的一声“嘎达”,太后的下巴便脱臼了,捂着下巴,唔唔的叫唤着,太后的脸痛苦得纠结了起来。 “来人,即刻送太后去庄子上养病,养疯病。”赵恒煦阴沉一笑,“朕会让你姘、头和野、种陪你的。” “喏。”元宝早就带人站在一边,只是太后毕竟还是太后,就算是叶家倒了,她的名分还在,太后挣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好强行的动手。现在赵恒煦不给太后留一丝颜面的下令,元宝迅速的带人扭送着太后下去了,专挑僻静的小路送了太后出宫,至于太后宫中的其他人,该一起送去皇庄的一起送去,该打杀的一个不留。 “堇容……”赵恒煦转过身,要开口解释。 杜堇容抓住赵恒煦的手,虚弱的一笑,“陛下,堇容是知你的,这以后再说好嘛,我肚子有些疼。” 第七十五章 杜堇容很疼,这种疼从身体内部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喘一口气都带着疼痛的嘶嘶声,长吁一口气,杜堇容忍过这一波疼痛才算是好受些。 “公子,您现在一定要省着力气,不疼的时候就不要拼命往下用力,疼的时候才往下使力。”姜昊的声音沉稳平缓,很能够安定人心。 杜堇容点点头,汗湿的脸上因为疼痛已经苍白一片,肚子里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搅动着肠胃,和刚才相比,疼痛已经变得格外的密集,疼得他只想将身体蜷缩起来。 “嗯——”又是一阵疼痛,杜堇容按照姜昊说的缓缓的用力,发出沉闷的喘息声。 姜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缓,沉稳而有力,很有让人信赖,“公子,疼痛过去了就缓缓的放松,不要闭着眼睛,疼了就喊出来,不要憋气,这样只会更加的疼。” “呼呼——嗯!”又是一阵痛疼过去,杜堇容靠在靠枕上,短暂的放松着自己。 整个殿内情况井然有序,没有一丝惊慌,不像刚才,赵恒煦蛮横的守在杜堇容的身边,看到杜堇容一疼就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白芷,在赵恒煦充满煞气的眼神下,白芷的手连着抖了好几下,不说白芷,殿中伺候的采薇等人也战战兢兢。还是杜堇容忍着疼,百般的央求下,赵恒煦才黑沉着脸离开了内殿,僵硬的身体几乎同手同脚。 赵恒煦离开后,也是在姜昊有序安排下殿内才恢复了平静。杜堇容的胎位其实很好,就像白芷之前说的,姜昊的那一番话掺杂了很多谎言,他欺骗的目的目前还不知晓,但谎言就是谎言,最终还是会被真实打破。生产的过程虽然痛苦,但绝对没有折磨到生死不如。 杜堇容的情况一切安好,两个孩子也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但在外殿的赵恒煦就没有那么舒服了。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后槽牙死死的咬合着,身体却还是一阵一阵的寒颤发抖,控制不住的走来走去。竖着耳朵听着内殿的动静,稍有风吹草动,赵恒煦的心就会狠狠的跳一下。 赵恒泽拉着小静安静的等在一边,一个小孩子,一个半大小伙子,他们对生孩子一事也十分懵懵懂懂,看着赵恒煦在殿内来回不安的走来走去,二人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害怕极了。小静抱着赵恒泽的一条胳臂,抿着嘴,大大的眼睛渐渐湿润了起来,他害怕得打着哆嗦,却没有因为害怕而出声哭闹。 赵恒泽也紧张害怕,但他自认为是男人,要呵护着小辈,所以胳臂借给小静搂着,自己就握着拳头、咬着牙齿忍着害怕紧张。 赵恒煦的脸色黑沉的吓人,因为内心的恐慌人也变得越加的暴躁,殿中服侍的人噤若寒蝉,气氛越加的压抑。“啊——”殿内传来一声喊声,赵恒煦人一个哆嗦,掀开帷幔就要冲进去。 “陛、陛下。”元宝跪伏在地上抱着赵恒煦的腿,“您您到里面,会会影响到公公子的。”哆嗦着声音,好不容易将一句话完整的说了出来。 赵恒煦阴沉的看了元宝一眼,眼角余光撇到自他掀开帷幔就变得缩手缩脚的采薇等人,“唉!”沉沉的叹了一声,赵恒煦烦躁的甩开帷幔,在殿内他是一刻都无法安静下来,心中充满了不安定和戾气。 “把朕的刀拿过来,让梁伟廷在外面候着。”赵恒煦突然开口说道。 “喏。”偷偷的擦着汗水的元宝急急的应了一声。 赵恒煦的刀很快拿过来了,他惯会用刀,一把清月灵宝使用得刚而猛,浑厚而豪迈,大开大阖如猛虎一般,战场上就如同赵恒煦迅猛刚劲的作战风格一般让人闻风丧胆。清月灵宝是刀的名字,乃前朝著名的铸剑大师所铸,流畅的线条、大气又不失精致的外观。 现如今清月灵宝刀刀刀威猛有力却毫无章法的攻击着梁伟廷,梁伟廷以前就是赵恒煦的侍卫队长,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是上上,和赵恒煦喂招的时候从来不留有后手、瞻前顾后,两人对决互有胜负,但如今面对赵恒煦毫无章法的打斗方式,梁伟廷束手束脚的连连后腿。 就这么打了一个时辰,梁伟廷抓着武器的手已经开始颤抖,赵恒煦还是没有半分停歇,反而有越来越威猛的态势。 “铿锵——”只听清月灵宝撞击上梁伟廷所持武器的声音,梁伟廷被打倒在地,额头碰到清月灵宝的尖端,划出一条口子渗出点点鲜血。 赵恒煦拧着眉头,抬起清月灵宝,“赵暗,来战。” “喏。”赵暗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沉声的应道。 梁伟廷抖着手站在一边,浑身脱力的站在一侧,元宝站在他的身边,咕咚的咽了一下口水,看着梁伟廷控制不住发抖的手,心肝儿颤了一下,幸好他不会武功,幸好…… 赵恒煦近乎自虐一般的打斗并没有持续太久,殿内就传来一声有力的婴儿啼哭,赵恒煦的手一下子松了,清月灵宝脱手而出,赵暗及时收手才没有让手中的武器伤害到赵恒煦,收势安静的站在一边,和刚才凌厉诡谲不同,此刻的赵暗毫不起眼。 赵恒煦脸上扯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因为面部肌肉实在是太过僵硬,喜悦的笑容也显得古怪,提步走到面前,恰好采撷挂着大大的笑容从里面走出来报喜,“恭喜陛下,公子、小皇子一切平安。” “堇容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了?”赵恒煦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很好,很好。”采撷赶忙说道,连连说了好多声。 赵恒煦脸上挂上了舒心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脚步虚伐,一下子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白芷正出来,赶紧让人扶起赵恒煦,诊脉发现是焦虑过度,又练武损耗过度,并不大碍,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 太阳光毛茸茸的,明亮却不温暖,世界一片安宁,福宁殿内亦是如此。杜堇容幽幽的醒来,微蹙着眉头,睫毛轻轻的颤动,眼睛有些干涩的难受,眨了几下眼才看清殿内的情况。 “陛下,咳咳……”嗓子很干,有些发痒,杜堇容忍不住咳了两声,将守在他身边的赵恒煦一下子惊醒。 赵恒煦恢复清醒后就一直守在杜堇容的身边,抓着杜堇容的手,时刻都不放松,后来实在是忍不住才靠在床上睡着了。“堇容!”猛然惊醒,赵恒煦紧张的看向杜堇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还疼吗?下面还难受吗?等等我,我让白芷他们过来,有什么难受一定要说,啊,知道吗?” 一个姿势时间长了,赵恒煦突然站起来脚有些发软,但坚韧的意志力让人丝毫不受身体不适的困扰,走到内殿边缘掀开帷幔。 “陛下。”赵恒煦的动作一下子惊醒了靠在墙上假寐的元宝。 “让白芷、姜昊进来伺候,公子醒了。”赵恒煦说完话就松开手,飞快的来到床边,抓着杜堇容的手默默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一阵静默的鸡飞狗跳,得到杜堇容的身体很好的结论,赵恒煦咧开嘴控制不住的笑着,用温热湿润的帕子给杜堇容擦着脸,擦洗着双手,表情虔诚而温柔,俯下身在杜堇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堇容,舒服吗?” 杜堇容还有些虚弱,但精神不错,“陛下——” 赵恒煦将杜堇容的捧着胸口,听到杜堇容的声音,激动得想哭。 “陛下,孩子呢!?”杜堇容用另外一只手摸着肚子,尤带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当然是生下来了,就在隔间,我让奶娘抱他们进来。堇容还疼不疼?他们不让我进来,我都没有亲眼看着你,对不起!”赵恒煦歉意的说道,示意伺候在一边的采薇将孩子们抱进来。 杜堇容一愣,慢慢的记忆回笼,惨白的脸上带上了笑意,赵恒煦一惊一乍的,脸色黑沉,就跟索命夜叉一般,他在殿内看着怎么让人放得开手脚。脸颊上透出一丝红晕,生子时的样子并不好看,他也不喜欢赵恒煦守在一边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陛下我知道你在外面,这就够了。孩子们好嘛?” “好,很好。”赵恒煦抱着杜堇容的手情不自禁的啃了两下,“老大出来的时候,声音哭得很小,我在外殿都没有听到,还是老二声音大,哭得响亮。” 杜堇容眉毛一皱,抬高身体焦急地的问道:“老大还好吗?嘶——”扯到身后的伤口,难受得的呻、吟了一声。 “你别紧张,躺下躺下。”赵恒煦立刻松开杜堇容的手,抱住杜堇容在他身后放了一个靠枕,小心的安置好杜堇容,“白芷和姜昊检查过,两个孩子身体都很好,老二整整比老大大了一圈,大概在肚子里一个劲儿的抢哥哥的吃的了。老大虽然瘦小了一些,但胜在四肢有力,日后好生将养就可以了,保管养得白白胖胖的。” “嗯。”杜堇容应了一声,看着孩子们有可能来的方向望眼欲穿。 并没有让杜堇容的太长的时候,很快两位奶嬷嬷抱着孩子,身后分别跟着两位特地选出来照顾孩子的姑姑,一众人一起进来了。 她们眼睛并不敢四处乱看,小心的将孩子放下就退到一边屏气凝神的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好小。”杜堇容盯着两个孩子,呆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的说道。 第七十六章 新出生的孩子看起来皮肤红红的、皱皱的,四肢好像很害怕一样蜷曲着,小手紧紧的握着,当赵恒煦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时候,简直觉得两个孩子可爱极了,那皱巴巴的皮肤、显得红红的小脸,闭着的小眼睛、小巧的鼻子,无一样不好看、无一样不完美。 “看他们多可爱,多漂亮,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四肢有力、身体强健,连哭声都是如此的响亮动人,比画里面的善财童子还要白胖可爱,就是老大小了一些,但不要紧,以后多吃多锻炼,一定能够长得结结实实。”赵恒煦用手比划着两个孩子,越看越完美。其实这也是赵恒煦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两个孩子长得怎么样,之前他匆匆的看了一眼就守在杜堇容的身边寸步不离。 “堇容你看,老大的眉眼更加的像你,老二就更加像我了,但是老大的鼻子像我,老二的眉毛、眼睛像你……”赵恒煦絮絮叨叨的说着。 杜堇容面露古怪的看了赵恒煦一眼,两个五官都没有张开的孩子,怎么看出来像你还有像我来?看着老大,真是个让人心怜的孩子,小小的一个包裹在襁褓之内,看起来那么瘦弱,但孩子的眉毛都没有长,怎么看出来像他的? “他们好小。”杜堇容伸出手在襁褓上方比划了一下,孩子感觉上还没有他的手掌大!“陛下你 看,老二的眼睛动了一下,他要睁开眼睛了吗?” 赵恒煦也立刻把脑袋凑过去,笑着点点老二的小鼻头,“小贪睡的,皱皱眼睛就不动了。” 杜堇容有些小小的失望,但两个孩子就在身边,看着他们不自觉的小动作,他的心中就十分的踏实。“陛下,给他们取名字了吗?” “嗯起了,他们这一辈排行甯,我给老大取字章,老二取字裕,堇容你觉得怎么样?”赵恒煦在杜堇容怀胎三个多月的时候就开始想名字,恨不得将《大齐释义》给翻个几十遍,最后还是取这两个字,一脸求表扬的看着杜堇容,赵恒煦深觉自己取的这两个很好。 “温克令仪曰章、法度明大曰章、出言有文曰章、敬慎高亢曰章,赵甯章;建中垂统曰裕、宽仁得众曰裕、性量宽平曰裕、宽和自得曰裕,赵甯裕。”杜堇容细细品来,觉得章、裕二字不错,寓意美好又不失大气宽和,“赵甯章。”杜堇容笑着轻点大儿子的小脸颊,又点着二儿子的小脸,“赵甯裕。你们有名字了,高兴吗?” 被打扰了好眠,赵甯裕皱皱小眉头、小眼睛,动了动小脑袋让自己睡得更加好,身量比弟弟小上一圈的赵甯章看起来小小,但身体并无不好之处,眼皮动动,在两位父亲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缓缓的睁开了,乌亮的眼睛,十分的漂亮。刚出生的小小婴儿还看不清事物,但赵甯章的眼睛十分的灵动。 仿佛是盯着杜堇容的手看了一会儿,小嘴挪动了一下,就像是打了个哈欠,赵甯章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哈哈,不愧是我们的孩子,打个哈欠都这么好看。”赵恒煦一脸骄傲的说道。 初为人父的二人在孩子一事上显得十分幼稚,但二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幼稚的,在一边静候的奶娘们心中可吃惊不小,一来惊讶于两位小皇子的生身之人竟然是个男的,二来惊讶于陛下对两位小皇子的态度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关爱。吃惊的同时,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她们也有私心,当然希望日后的日子能够安稳。她们是被皇帝一层一层秘密的选出来的,能够成为皇子的奶嬷嬷那是一件十分的荣耀的事情,但如果皇子不受宠爱,还不如一般人家的庶子。 “堇容,老二姓杜,记入杜家宗谱吧,还有你给两个孩子起个小名。”赵恒煦单方面的逗弄着两个孩子,但两个孩子却一点儿的面子都不给,睡得正酣。 杜堇容静默片刻,“陛下,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一起生活,同为皇子,最好不要跟我姓杜了,免得孩子们长大了有异议,朝堂之上也会不满。”孩子们早晚会公之于众,以赵恒煦的性子,不可能将任何一个孩子掩藏起来,与其日后让人非议,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名正言顺,这也是对孩子的一个交代。“至于杜家,二叔有那么多孩子,不差继承杜家香火的。”宗祠族人,杜堇容对他们是有怨的,当年父亲出事,他们不顾族人情谊,力挺杜赫坤上位,还说父亲是罪人,连祠堂都没有让父亲入。 赵恒煦抓着杜堇容的手,拨弄着杜堇容的手指,无言的安慰,“杜赫坤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安武侯的爵位从此成为历史,我给老侯爷和你父亲设立了忠烈祠,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前去祭拜,至于杜家其他族人,他们以后要仰你鼻息而活,趋炎附势的小人不用多虑。” 赵恒煦夺了杜赫坤的爵位,将杜赫坤投入大狱,现在还在里面关着,不审问也不施刑,就那么不闻不问的关押着,等什么赵恒煦高兴了再放出来。至于杜赫坤的一家老小全部赶出了安武侯府,虽然安武侯府没有了,但杜家还有老宅,两进的院子不说奴仆,就单单主子就几十号人,一开始住得十分拥挤。 杜子德不愧是杜赫坤和小叶氏的儿子,心狠手辣,将他爹没有儿子傍身的小妾通房通通卖了,那些个没有兄弟依仗的庶妹全都送去打通关节,庶弟给他们一条路,带着他们的老娘幼妹净身出户。家生的奴才留了几家,其他的也都卖了,然后兄弟三人分家。 在分家一事上,兄弟三个打得不可开交,他们都是嫡子,都不愿意被压一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杜家老宅弄得乌烟瘴气。这么一来,本来有着雄心壮志,要翻身夺回安武侯荣耀的杜子德一点儿光耀门楣的心思都没有了,天天算计着怎么防着两个弟弟过来抢家产,一生碌碌无为,日日提心吊胆、小心算计,不到三十岁就去了。 仅有的三个孙子都算计着家产,叶氏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但叶氏真的很能熬,一天一顿,甚至出去找烂菜叶子果腹都让她活了下来,直到杜子德死,她被剩下的两个孙子当作用不着的老婆子给扔出了家门,还在破庙里熬了十多个寒暑。叶氏她一心要找到马婆子,致死都念着马婆子可以给她改运,可以扭转乾坤,到时候她还是养尊处优的侯府老夫人。 杜赫坤在牢中药性发作,生不如死,当初叶氏给吃了掺了药的燕窝汤药,里面的药粉是小剂量的逍遥散,一开始不觉得,随着服用次数的增加,人会逐渐依赖上这些,失去了就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杜赫坤一家子的下场对于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来说,已经是过去时,赵恒煦现在沉浸在当父亲的喜悦当中,回到福宁殿后先是去看杜堇容,一般孩子也会在杜堇容身边,如果不在,他就会去隔间看两个孩子,从一开始不会抱孩子,到现在手法灵活,尿布也会换了,只不过才过了十数天。 赵恒煦坚持让杜堇容做双月子,平时一应贴身事务都是赵恒煦亲自包了,洗簌喂饭,赵恒煦做得不亦乐乎。 时间过得很快,孩子满月的日子到了,赵恒煦高兴的给两个已经长得白白嫩嫩的孩子戴上老虎帽,碰碰这个,摸摸那个,“赵甯章你一个月大了,要乖乖的哦,赵甯裕,你也一个月大了,要保护哥哥知道吗?” 回应他的是赵甯章小手挥了挥,赵甯裕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两个人谁都不理傻乎乎的父皇。赵恒煦却高兴极了,转头对杜堇容说道:“堇容,你看,他们回答我了,哈哈哈~”抱起赵甯裕的脚丫子就啃了一口,睡着觉的赵甯裕脑袋一扭,眼睛睁得大大的,愣愣的被吓到了,突然憋着嘴要哭不哭的挂着眼泪珠子。 赵恒煦立刻放开赵甯裕的脚丫子,举起双手无辜的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杜堇容直想翻白眼,因为赵恒煦不允许他下床走动,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了,“陛下,别把他们弄哭了。”赵甯裕的嗓门特别大,他一哭赵甯章也要跟着哭,加在一起简直是在催人性命。 “哦。”赵恒煦乖乖的点头,一本正经的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走到杜堇容身边,而两个儿子那儿当赵恒煦不折腾他们的时候,奶嬷嬷已经上前给两位小殿下穿戴好了衣裳,舒服的包进了襁褓之中,哪像他们的父皇,光着屁屁就要他们戴帽子。 晚间,不年不节的满朝文武被请到升平殿中参加皇家饮宴,大家小声的交头接耳着,旁敲侧击着,想要从别人那儿知道些饮宴的玄机,但所有的人都是一头雾水的被请过来,又谁知道些内幕消息。 陛下很快前来,百官叩迎,三呼万岁。赵恒煦让人平身,“今日是两位皇子满月宴,大家尽情尽兴。”招手让两位奶嬷嬷上来,满堂红缀金的襁褓内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两个孩子脑袋上戴着一顶虎头帽,小小的脸蛋儿远远的也看不清楚究竟像谁。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面面相觑,没有听说宫中哪位娘娘怀有身孕啊,就算近期传出音讯,也不可能短短一两个月内变出两个孩子出来。那皇子的生母究竟是谁? 饮宴后,大家都一直在猜测,最大的可能性是丽嫔,毕竟在此之前丽嫔宠冠后宫,无人能比,而现今后宫能够数得出来的妃嫔也就那么几个,要不是丽嫔有个谋反的外家,就是后位的不二人选。很快就有人将此猜测反驳掉,丽嫔两三月前还见过,那腰身不似怀孕之人。 猜测纷纷纭纭,却始终找不出那位生下两位皇子的后妃,满朝文武默认的猜测是生下皇子的是位位卑的宫人,因为位分太低现今还没有得到分位,估计很快后宫之中又会出现一位或者两位受宠的宫妃。 第七十七章 小皇子的生母是谁,直到永平五年也无人知晓,但满朝文武甚至整个大齐都知道,皇帝陛下不纳后妃,甚至连后宫都不再踏入,仅有的几位后妃也名存实亡,一开始满朝文武还踊跃的让陛下选秀选妃,扩充后宫,仅有两位公主两位皇子实在是太过单薄。 赵恒煦都一一以劳民伤财驳了回去,任那些大臣蹦跶并不理睬。但在永平三年,张御史旁征博引、牵强附会的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越说越激动,已经将赵恒煦不纳后妃的行为上升到了不敬天地祖宗的地步,赵恒煦一气之下,就让人将张御史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贬到了京畿一处偏远的县城当县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被师爷和县丞架空,苦不堪言。 赵恒煦如此做,一来是真的厌烦了让他选秀的言语,二来也是杀鸡儆猴,此后再上选秀的折子也要掂量再三。 清明前后的天气,百花齐放、草长莺飞,正是踏春的好时节,一大早福宁殿内就传来了“砰砰砰”的踢门声,当然,一定还有儿童清脆的喊门声。 “父皇开门,父皇开门,父皇开门……” 一身朱红色骑装的小男孩一下一下规律的踢着殿门,说话的声音也由一开始的高声亢奋到现在的有气无力,小男孩长得极好,浓眉大眼,眼神十分灵气,小胳膊小腿的一看就很有力量,看得出来也是个调皮性急的小家伙。男孩的身边还蹲坐着一只豹子,大清早的被叫起来,它还十分的困顿,张开嘴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花豹身上的斑纹漂亮,毛色鲜亮,在油光水滑的毛皮下的肌肉紧实而有力,爪子刚猛,眼神犀利,动作迅捷,只是现在狩猎场上矫健的身姿是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懒懒的像只大猫一般,打了个哈欠眼神更加朦胧了。 小男孩撅着嘴巴,狠狠的踢了门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就算是如此也没有影响到殿内安睡的人。 “红枣,我们走,不理父皇和爹爹了,父皇只会霸占着爹爹,不让我和爹爹睡觉觉,哼哼。”扭着头,瘪着嘴,别着脚,抱着双臂,小男孩生气了。说完话就放下胳臂,迈着重重的带着生气意味的步子去了侧殿,含章殿是福宁殿的侧殿,殿内同样一身朱红色骑装的小小男孩安稳的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 殿中的小男孩长得同样出色极了,不同于刚才那个男孩子的活泼好动,这个男孩安静柔和,长相也偏向于精致秀丽,看起来就像是个小闺女一般。 “哥哥,哥哥,父皇不开门。”风一般,活泼好动的男孩子跑了进来,站在桌前告状。 “哎呦,裕殿下您去哪儿了,奴婢找了您好一阵子。”照顾赵甯裕的宫女豌豆满头是汗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连基本的宫廷礼仪都维持不住了。 “豌豆你好臭,快去洗澡澡,不然不要到我身边来。”赵甯裕捏着小鼻子嫌弃的扇扇手,眼睛里有着狡黠灵动。 豌豆小脸一垮,眼睛里滚着泪珠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赵甯裕,十岁的小丫头在深宫中还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很软很好欺负。 赵甯章放下手中的筷子,他身边的小宫女同样十岁的落霞将帕子递上,赵甯章接过帕子擦拭着嘴角,“你总是欺负豌豆!”很有长兄风范的“训斥”了一下弟弟,赵甯章继续说道:“你大清早的就不见了,豌豆出去找你肯定又跑了很多地方。”五岁的小小童子说话做事透着沉稳,但白白胖胖的儿童行事作风中都带着稚气和童真,再沉稳也不是老沉,反而让人想要倍加的爱护。其实用赵恒煦的话来说,赵甯章表现出来的不是沉稳,而是慢性子,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 赵甯裕左脚碰右脚,小小的扭捏了一下,“豌豆你很香啦,下去洗澡吧。”挥挥手,让豌豆下去。 豌豆怯怯的应了一声,“喏。”快步的离开了,很多宫女投以同情的目光,木有办法,裕殿下别看才五岁,性子却顽劣得很,时常逗弄有些呆的豌豆,豌豆性子憨憨的,这次被说了,下次又忘记了,也学不会乖。就是这么个性子,却是裕殿下最喜欢的小宫女。 “哥哥,父皇、爹爹不要我们了。”失落的低着小脑袋,赵甯裕掰着手指好难过。 赵甯章有同感的拍拍兄弟的肩膀,“爹爹有一个月没有回来了,父皇肯定很想的,就像我们想爹爹一样,我们不是看到过父皇啃爹爹的嘴巴吗,父皇肯定又要啃爹爹的嘴嘴了。”赵甯章担忧的垂下脑袋。 赵甯裕也缩了脑袋打了个哆嗦,“好可怕,父皇要吃人,呜呜,所以我们要去救爹爹。”拉起兄长的手就要跑,赵甯章用力拽住他,“吃饭,只有肚子抱抱才有力气救爹爹。” 赵甯裕歪头思量,小肚子正好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眼睛在小笼包、水晶冻糕、米皮春卷上来回的晃荡,最后在香浓的肉沫滑蛋粥上停了下来,嘴巴动了动,偷偷的哧溜了一下口水…… 坐在桌前,赵甯裕一本正经的说道:“填饱肚肚,有力气了才能够救爹爹,哥哥我们先吃饭饭,等会儿再去找父皇,嗯!”用力的点点头,指着在另一侧的米皮春卷让宫女给自己夹一只,“我要沾甜酱,我要甜酱。”香甜的面酱,是赵甯裕的最爱,特别是沾着蔬菜熏肉馅的米皮春卷吃的时候,好吃得赵甯裕的眉毛都要飞了起来。 守在一边的小宫女秋实为难的说道:“殿下,皇上说您吃太多甜食了,所以不让奴婢们准备……” 赵甯裕小脸一垮,眉毛都垂下来了,就算是吃着自己最喜欢的米皮春卷,也提不起精神来,“呜呜,哥哥,父皇不让我吃糕糕,现在还不让我吃甜酱,呜呜——” 赵甯章可不喜欢吃甜食,他喜欢咸馅料的面点,吃着小笼包,里面浓浓的汤汁好好吃哦!极力不让自己显得太高兴,爹爹说过,兄弟之间要相互爱护,弟弟没有了最喜欢的甜酱,做哥哥的就要一起难过一下。“不要伤心,等会儿我们去和爹爹说,爹爹一定会同意给你吃甜酱的,爹爹说的,父皇都会答应。” “嗯嗯。”赵甯裕快快的点头。 两位父亲并没有给赵甯章和赵甯裕机会,直接将二人提溜上了马车,往平野围场而去。今天本就决定好了要去平野围场狩猎,赵甯裕会起那么早,除了爹爹回来急着去见爹爹外,还有一个很大 的原因就是因为要去狩猎,实在是太兴奋了,才起了老早的。 坐在宽大的马车上,看着外面的形形色色,两个孩子就忘记了早晨时下的壮志雄心,唧唧咋咋的讨论着外面的热闹。一行人出宫,走的主道玄武街,道上的人并没有让他们提前回避,就是赵恒煦和杜堇容有意让两个孩子能够看看民间的样子,但京城重地,连幼小稚儿都是有眼力见儿的,更何况威严的御驾。看到御驾行来,提早就退避到两边,跪在地上静待着御驾行远。 “呀,哥哥,糖葫芦。”赵甯裕指着街道一侧稻草上插着的颜色嫣红的糖葫芦,高兴的喊了一声,酸酸甜甜的他最喜欢了。 “哦。”赵甯章不喜欢吃的,他更喜欢看街道两旁都卖了些什么,一会儿是绸缎庄子,一会儿是玉器行,还有当铺,真的很新奇。“当铺是什么?”赵甯裕已经学会了当然、铺子这两个词,但当“当”和“铺”两个字连在一块儿,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大殿下,那是当铺,典当东西的。”作为两位殿下身边的大姑姑,采桑一直很用心的照顾着两位殿下的生活起居,包括在两位殿下对某事不懂的时候,稍微解释一二。 五年时间改变了很多人事物,按照宫规,年满二十五的宫人要出宫,采薇和采撷已经满了岁数,现已经嫁给了赵恒煦身边的侍卫,当了当家夫人,现在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进宫向杜堇容谢恩,采芹也定了人家,今年年底就会婚聘,采桑现年二十有一,她性子活泼爽辣,已经向杜堇容讨了恩典,准备自己挑一个夫婿。如今采桑在两位皇子的宫中当大姑姑,管教小宫女,照顾两位皇子的生活起居。 “哦,等会儿我去问爹爹,爹爹什么都知道。”赵甯章还有些疑惑,点头后决定还是去找爹爹解惑。 赵甯裕也点头说道:“父皇也什么都懂,也可以问父皇。” 行至郊外,车队缓缓的停了下来,两位皇子所在的马车车帘被掀开,一颗大头探了进来。 “小叔叔。”赵甯裕扑向来人。 赵恒泽一把接住,“哦,小裕又重了,小叔叔都要抱不动了。”赵甯章也挪了过来,赵恒泽一把搂住,“小章也长大了,更加可爱了,来,让小叔叔来香一个。” 赵甯章笑嘻嘻的推开赵恒泽的大头,“才不给,才不给。” 玩闹了一会儿,赵恒泽抱起两个小家伙,“走喽,你们父皇和爹爹想你们了,小叔叔来接你们过去。”赵恒泽接了梁伟廷的差事儿,亲自过来接两个孩子,他跟着杜堇容出去一个多月,也好长世间没有见到他们了,想念得紧儿。 “好耶好耶。”两个孩子拍手,抱着小叔叔的脖子享受着腾空的感觉,爽快极了。 赵恒泽在永平三年的时候,进入了吏部学习,但并不能妨碍他跟着杜堇容到外面历练,他早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文弱书生,看起来爽朗英武,有力的胳臂架着两个孩子一点儿都不费力。 黑色宽大的马车上,赵恒煦掀开车帘,向后看去,看到赵恒泽抱着两个孩子来了,对着里面的杜堇容说道:“小泽抱着两个孩子来了,小裕这孩子太不像话了,大早晨就过来踢门,说了多少遍都不听。” 杜堇容正在教导小静一些课业上的问题,闻言忍不住腹诽了一下,自从有了孩子,赵恒煦的心理年龄直线下降,竟然和五岁大的儿子较劲儿,不仅让所有的宫人都不准理会早晨来踢门的小裕,还不允许他将孩子抱进来。“陛下,小章小裕还是五岁的孩子,他们不是有意看到的。” 赵恒煦讪讪一笑,这件事儿还真是不好说。 第七十八章 自古父母做某些亲密的事情,都会避着孩子,但是总有几次难么疏忽的时候,比如一时情、动在温暖舒适的殿内交劲缠、绵,衣衫半解、喘息连连,恰在此时有那么两颗小脑袋躲在屏风后面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最亲爱的爹爹被父皇啃着嘴巴,脸色发红,痛苦的喘息。两个孩子顿时伤心愤怒了,父皇怎么可以吃爹爹,冲出来就是对赵恒煦一阵拍打,哭着求父皇放过爹爹,如果要吃肉肉,那么他们小可怜的细皮嫩肉更加好吃。 被打断好事,杜堇容更是将自己一推三尺远,赵恒煦憋得内伤,还不得不好言安慰两个孩子,看两个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一个劲儿的把小胳膊伸到自己面前的样子,赵恒煦是又好气又好笑。 两个孩子很快被放到了马车上,欢快的飞扑进杜堇容的怀中,一个月不见了,他们都想死爹爹了,左右开弓的和杜堇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后赵甯裕告状,“爹爹,爹爹,父皇不让我吃糕糕,还不让我吃甜酱,呜呜。”趴在杜堇容的怀中眼泪汪汪,赵甯裕以前上学堂的时候,也会揣两块好吃的甜糕在兜里,趁着太傅不注意塞到嘴巴里,鼓着腮帮子,像只可爱的小松鼠,也只有他自己认为别人不知道他在吃东西。此后被赵恒煦知道,好一通教训。 杜堇容穿着一身象牙白的长衫,衣襟、袖口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流云纹,衣服下摆处用银灰色的丝线绣着娉婷荷,腰间束着一掌宽的腰封,腰封十分简单,无任何花纹,只是正中间用银灰色缠丝线束着一块汉白玉玉佩,显得十分的雅致,同样尽显腰肢的柔韧,让赵恒煦爱极恋极。杜堇容头上白玉冠束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圆润的耳垂,五年的时间并没有在杜堇容的身上带上岁月的痕迹,反而因为虎贲营的存在,让杜堇容更添了自信的光彩,走到哪儿都十分的耀眼。 摸着儿子的毛茸茸的发顶,杜堇容温言说道:“可是爹爹知道小裕嘴巴里已经有了虫牙,还在上课的时候吃糕糕,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做的。而且身为皇子,更加不应该如此作为。”杜堇容脸上带上了一些严肃,天家子孙,赵甯章和赵甯裕两个已经相当的幸福,但幸福并不意味着放纵,而是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孩子们从小的一言一行都备受人关注,他们只有更加言正、身正、行正,才能够让人信服。 赵甯裕乖乖的点头,“嗯,儿子再也不敢了,但是儿子真的很喜欢吃糕糕。”小小声的给自己讨要些福利,赵甯裕喜欢吃甜食的爱好那是传自赵恒煦,赵恒煦小时候也因为爱吃甜食被父王狠狠的教训过,现在轮到他教导儿子了。 “可以吃,但是一天不能够超过两块,不能够讨价还价,要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讨价还价就能够改变的,爹爹也不给撒娇耍赖的机会。”从小每一件细小的事情对孩子的未来都有深刻的影响,杜堇容并不想委屈孩子,但同样不想放纵他们,他们投身到皇家,就要明白其中的厉害。 “好吧。”赵甯裕垂着头,情绪低落的应了一声。 “爹爹,小章可以随便吃糕糕吗?”赵甯章抱着杜堇容的胳臂,仰头乖巧的问道。 “小章可以吃糕糕,但不允许随便的吃,知道吗?”杜堇容将胳臂从儿子的手中轻轻的抽出来,然后搂住两个孩子,“凡事都要有一个限度!” “限度是什么?”赵甯裕问。 杜堇容用生动的语言来回答,还好他有教导小静几年的经验,看过梁太傅家编写、现已普及的儿童启蒙书籍,不然还真是应付不了两个孩子层出不穷的“为什么”,还必须用孩子能够懂的生动的语言来讲述,真是难上加难。 赵恒煦坐在马车的另一侧,倾斜着身子放松的倚靠在簇丝福安纹的靠垫上,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思绪飘远。 五年的时间,已经将当初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变成了现在唧唧咋咋、让人疲于招架的小小儿童,这种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明白其中的酸甜。让赵恒煦欣慰的是,两个孩子灵动活泼,聪慧好学,别看在杜堇容的面前撒娇黏人,但平时并非如此,很有天家皇子的风范,小小年纪已经懵懂的知道自家的不同一般,并愿意为了这份不同规范自己的言行。 看着孩子和杜堇容言笑晏晏,赵恒煦很是懊恼,深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搬了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脚上。杜堇容生养完半年后就投入到虎贲营的建设训练当中,其中种种挫折艰辛自是不说,为了锻炼出一支与众不同的精锐,符合赵恒煦说的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深入敌后又能够全身而退的要求,杜堇容可是投入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带着虎贲营到各地历练,剿匪杀敌、磨练意志、淬炼体魄,立功无数。此后,杜堇容又在虎贲营中进行删选,挑选出五十人的队伍,重点训练,这回就是带着这五十人到深山之中进行训练,赵恒泽也跟着去了,就算是当个后勤人员,照样获益良多。 风吹日晒、辛苦锻炼,并没有在杜堇容身上留下半点沧桑的痕迹,他就像受到上天的眷顾一般, 除了精神气质上更加自信果敢,其他未有半点儿变化。 除了杜堇容的变化,朝堂也有着改变。赵恒煦着重对世家进行限制,让世家豪门明白,他们的荣耀来自于赵恒煦、他们的败落照样由赵恒煦掌控,虽然限制,但并未是一味的压制剥夺,赵恒煦照样对世家委以重用,只是将猛虎关进了笼子里听候差遣。通过五年的种种,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们的皇帝不是个好相与、能够被人掌控的,赵恒煦的强横彻底的贯彻了逆我者亡顺我者昌的理念,但赵恒煦已经当了两世的帝王,并没有被至高无上的权利迷昏了双眼,这也让他走得更远,站得更高,开创了永平盛世,大齐的辉煌延续数百年之久。 京城之中已尽在赵恒煦的掌握之中,但三藩、匈奴始终是赵恒煦的心头大患,他还不能放松警惕。两年前南方誉为大齐母亲河的连绵江中游突发大水,祸及山南道、淮南道和江南道,为了抑制灾祸,赵恒煦兴修水利,此项工程长达十数年,福及数百年甚至千年之久。 平野围场狩猎之后,赵恒煦就会着手巡视南方的事情,带着杜堇容去往江南。 “大哥,嫂子。”赵恒泽掀开车帘坐了进来,向赵恒煦和杜堇容行礼之后挪到小静的身边,小静已经十二岁了,长相俊秀,身量也高了,喜文善书,特别专精于绘画一道,画出来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但小静目前的画作只是临摹描绘,却无多少意境在里面,还缺少锻炼和领悟。“小静我带你去骑马,活动活动去。” 小静抬头,笑眯眯的点头,“嗯,等会儿让我看完这一张,很快的。”小静拿着手上的书动动,示意自己很快看完。 “好。” 赵恒煦在一侧看得蹙眉,神情中有着深思疑虑,杜堇容注意到也将目光放到小静和赵恒泽的身上,特别是小静。小静长相算是清秀,有着江南的温和柔婉、烟雨淡淡的感觉,但小静长了一双极为出色的桃花眼,眉目流转间带着无意中的魅惑勾人,给小静添了十分的颜色。现在小静还未彻底长大,面目已经如此出色,真不知未来会是如何?还好小静心地纯善,行坐端直,目前看来双眼并不会给他带上多少的问题。 杜堇容微微皱眉,难道赵恒煦是担心小静和小泽之间有着什么? “我也要,小叔叔我也要骑大马!”赵甯裕扑了过来,他也要骑马。 赵恒泽故作为难的挠头,“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你静哥哥,带他骑大马的,小裕你说怎么办?” 赵甯裕立马调动对着赵恒煦说道:“我只是告诉小叔叔我要骑大马,但是没有让小叔叔带着我骑大马,父皇会带着我骑大马的,是吧哥哥!爹爹也会带着哥哥骑大马的,我们才不要小叔叔带着呢!”虽然他也很想坐在爹爹的怀里面骑大马,但是爹爹和父皇从小就嘱咐过自己,哥哥身体弱,自己要好好保护哥哥,身为弟弟,他愿意谦让兄长。 “嗯嗯。”赵甯章点头,“我可以让父皇带着骑大马,爹爹让给弟弟。” 因为杜堇容有时候一走就是一个月,弄得两个孩子更加的黏糊杜堇容,让赵恒煦都有些嫉妒了! “呵呵。”杜堇容和赵恒煦对视一眼,两人无奈的笑笑,孩子们都已经给他们分配好了,好像不答应已经不行喽! 赵恒煦举起赵甯裕,“父皇不嫌弃小裕的,父皇这就带你去骑大马!” 赵恒煦和杜堇容带着孩子骑上马,路上草木青青,绿色中点缀着繁花点点,远处有鸟鸣传来,路边草丛有着窸窣的响动,对于两个孩子什么都有趣极了,什么都要靠近了看看,行程大大的被耽误,但两位父亲并不以为然,他们乐意带着孩子亲近自然,期间赵恒煦派人去往平野围场知会一声在那儿的百官。 近一日路程之后,月朗星稀,平野围场篝火照亮了黑夜,百官携其家眷早已先行一步来此等候着御驾的前来,御驾停稳之后,叩首三呼万岁。 第七十九章 五年,有人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有人已经不知踪影,如果要深究朝堂之上的变化的话,那就是真正的帝党越来越多,无论是主张守成以世家公侯为代表的臣子,还是主张激进以通过科举考试出来为代表的官吏,在他们心中赵恒煦已经是唯一的追随者,无人可以代替。要想获得更大的成就、更多的名利、更高的地位,只有紧跟在陛下身后才可以。 赵恒煦一身玄色骑装站在马车上,让群臣及其家眷平身,并说了几句感叹一下大好的春色夜景,让大家不用拘泥于身份地位,在平野围场行猎期间多多表现,特别是后日的围猎,魁首他有重奖。之后赵恒煦便进入马车,车架直接行驶到位于正中的大帐前。 明眼人都看到陛下的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赫然是大皇子。陛下自然的竟然走在那人的身后,怀中照样抱着一个趴在怀中睡觉的孩子,那是二皇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四人是那么的契合自然,让人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一家人”。 今年科考新晋内阁的行走钟文思小声的问身边的同伴,“那个男人是谁啊?”内阁中几位表现出色者赵恒煦特意让其随驾,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同伴立刻拽着他离开,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说道:“窥伺陛下,你找死吗?” 摸着脑袋,钟文思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有在意,没有在意,但陛下怎么容人走到他的前面去的?好奇怪!” 同伴都要翻白眼了,钟文思文采是好,一篇文章写得十分锦绣,但为人之上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说话做事都很直,还带着呆愣,要不是身边恰好站着他,为了不连累自己,他才懒得管钟文思。加快步子埋头往前走,快快远离钟文思的好。 “喂喂,别走啊,你还没有告诉我陛下前面的是谁呢!”同伴走得快,钟文思也加快步子,同伴 怎么都甩不掉二愣子钟文思,简直欲哭无泪。 到后面为了摆脱钟文思,同伴只能够拉着他到僻静的角落小声的说道:“那人是忠勇侯,安东将军杜堇容,我知晓得也不多,好像他就住在宫中。哎呀,我就比你早来一年,能知道多少啊!”虽然朝臣暗地里都会说上那么一两句,但事涉陛下,没有多少人有胆子说得多深,更何况是秘辛,说得多了那是会掉脑袋的。 钟文思一脸恍然的点头,“原来是位了不得的贵人。” “你们二人在那儿干什么?还不速速回自己的营帐。”林一直恰好从这边经过,见到钟文思二人貌似鬼祟的躲在一边,十分的诡异,遂出声呵斥道。 永平元年的恩科,林一直蟾宫折桂,成为赵恒煦帝王生涯中第一个状元,第一年在内阁担任执笔,之后先后在礼部、吏部、工部担任位低的小官职,一直游走在边缘,让人叹息,一个好好的苗子却不得陛下重用,只能够蹉跎岁月了,谁知一个月前陛下下旨,让林一直到山南道担任刺史,成为大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封疆大吏,一时间风头无两。再过一月,林一直就会南下。 “林大人。”钟文思和其同伴立刻拱手施礼问好,钟文思接下来忙说道:“我二人一时间找不到如厕的地方,偷偷的在这儿解决一下,林大人是不是也要……嘿嘿,这儿挺隐秘的,不怕被人窥看到。” “……”林一直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虽然地处偏僻,但火把丛丛,谈不上任何的私密性。面露古怪的看了眼钟文思和其同伴,林一直点头后走了。 “……”同伴已经彻底的不知道如何言语,看着沾沾自喜,自以为将林一直赶走是大功一件的钟文思,心中叹息,无力的拖着腿脚离开。要想活得好,务必远离钟文思! ****** 大帐分内外两处,用屏风做着隔断,地上厚厚的毡子上铺着饰样典雅大方的波斯地毯,摆设是一色的黄花梨团花图案的桌椅,大帐内最引人瞩目的大概就是作为隔断的屏风了,屏风是按照杜堇容所画九鱼戏水并蒂莲的画做的,有鱼的灵动、有并蒂莲的清雅,特别是立在并蒂莲右下方的两朵含苞待放的莲花,白胖可爱。 屏风后,又用简单的绘制着紫竹的屏风做着隔断,外侧是休息睡卧的地方,内侧放着浴桶,是梳洗沐浴的地方。现在睡了一觉的两个家伙正精神十足地坐在爹爹的腿上玩水,肉乎乎的小胳膊如同藕节一般,被热水蒸腾一下,白嫩嫩、粉嘟嘟,多像白胖可爱的寿桃呀,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而大齐最尊贵的帝王正甘之如饴的伺候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一会儿加一些热水,一会儿站到杜堇容的身后摸摸他的背,忙得不亦乐活。 “父皇我们一起洗澡澡啊!身上脏得很,泡着热水很舒服的。”赵甯裕趴在爹爹的肩膀上仰头看着站在爹爹身后的父皇,父皇好高啊,他什么时候能够长这么高啊! “弟弟笨了哦,浴桶就那么大,我们和爹爹一起洗就够了啦。”赵恒煦本要佯装伤心的看着赵甯章,这小子都不想着父皇。但赵甯章小嘴巴一动,继续说道:“弟弟,我们洗好了,就让父皇和爹爹一起洗澡吧。” 赵恒煦“哈哈”大笑,扶着杜堇容的肩膀说道:“两个孩子真是贴心,今天父皇就不和你们爹爹洗澡了,等明天,哈哈!” 杜堇容拍了拍两个孩子肉乎乎的小屁股,嗔怪的说道:“这两孩子!”他本来给两个孩子洗澡的,但两个孩子玩水,将水都弄到了他的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他索性跟着洗了。 “嘻嘻。”赵甯章一扭,害羞的趴在爹爹的怀里,爹爹碰到他的痒痒肉了。 洗漱完后,简单用了些早膳,一家子也就睡了,今日路途辛苦,又因为之前玩得太过兴奋,两个孩子一沾枕头就进入梦乡。赵恒煦站在榻前,看着侧卧在两个孩子身边的杜堇容,棉白色的里衣领口敞开,一点嫣红若隐若现,向上,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颈,披散着显得凌乱的发垂落在脖颈上,将一切都笼罩上一层朦胧感。 “陛下,夜深了,睡吧。”杜堇容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等到赵恒煦的动静,扭头脸带疑惑的问道。 赵恒煦低声的应了一声,动将手孩子抱到内侧,自己睡在刚才两个孩子躺的地方,侧身从身后抱住杜堇容,轻悠悠的拍着杜堇容的手臂,喟叹道:“睡吧。” “嗯。”杜堇容微微挪动,靠进了赵恒煦的怀中,闭上眼轻轻的应了一声。 平野围场的夜并不宁静,远处时而传来夜行动物的吼叫声,此起披伏。近处又有昆虫的鸣叫声,翅膀的振动声,帐外那就是一个神秘的世界。第二日晚,经过一天的休整,孩子已经恢复了精神,充满了活力,一左一右拽着小静的手,往前走着。 “父皇,这些虫子为什么会发光?”赵甯章对什么好奇了,就会立刻把疑惑问出来,有时候真是让人头疼啊。 “呃……”赵恒煦挑眉看着四周的萤火虫,数以亿计的萤火虫纷飞在草木树林之中,远处芦花随风而动,空气中有着甜腻的花香。“它们身上挂了一盏灯笼,挂着灯笼到处飞是它们最喜欢的事情。”赵恒煦摸着下巴一通胡诌,让他就现在的风景弄出一首附庸风雅的酸诗来,也比回答两个孩子层出不穷的问题来得轻松。 “灯笼怎么不灭啊?”赵甯裕抬头疑惑的看着飞在不远处的一只萤火虫,顿时睁大嘴巴,“父皇父皇,小裕没有看到灯笼,只看到一个点点一闪一闪的!” 赵恒煦头疼的看着在一边偷笑的杜堇容,杜堇容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得更大,“陛下要回答他们的,不然他们会一直问。” 赵恒煦扶额,他小时候就没有问过这些问题,赵恒泽小时候也没有,凑到杜堇容的身边,“堇容幼时喜欢问问题吗?” 杜堇容停下来,带着感叹的说道:“幼时父亲带着我在泗州,也曾经去看过萤火,我也问过爹爹,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它们是不是提着灯笼。”回忆起幼时的情景,杜堇容带着笑意的脸上多了一丝伤感。 赵恒煦从身后抱住杜堇容,“一月后我们下江南,到时我们到泗州去,好嘛?” “嗯。”杜堇容感叹般的应了一声。 “啊——”突然传来孩子大叫的声音,赵恒煦和杜堇容一惊,迅速地往前奔去,十多米远处,小静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赵甯章和赵甯裕面前,赵甯章两只手勉强拿着一块大石头,赵甯裕手上艰难的举着一根树枝,两个孩子小脸紧绷着,带着警惕之色。 孩子一尖叫,侍卫、暗卫都行动了起来,已经将模样怪异的人围了起来,赵一的长剑抵在来人的咽喉。 赵甯裕眼尖,立刻就看到了身后靠近的爹爹和父皇,“爹爹,父皇,这个人会抓蛇,好厉害,好厉害。” 钟文思哆嗦着双腿,紧张的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眼巴巴的顺着长剑看着面无表情的赵一,手中抓着的死蛇刚好垂落在赵一的脚面上,血水顺着蛇身滴滴答答的落在赵一崭新的鞋面,赵一觉得自己一向完美无表情的脸要裂开了。 “陛下,恕微臣无法行礼。”紧张干哑着嗓子,钟文思哆嗦着双腿向赵恒煦行礼。 赵恒煦皱眉,“钟文思?” “喏,喏……” “下去吧,尔等要注意四周的环境,此事只能发生一次,如有再来,汝等提头来见。”赵恒煦抱着双臂沉声说道。 “喏。”整齐划一的应诺之声,在周围的都是赵恒煦亲信侍卫,绝对忠诚。 第八十章 钟文思一身墨绿色的儒衫,身上沾着湿泥巴还有枯枝败叶,眼力好的话,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发丝当中藏着一只七星瓢虫,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狼狈。钟文思左手上扼着一条蛇,黑黄条纹相间,赫然是一条金环蛇。在黑暗中,凭赵恒煦的眼力能够清晰的看到钟文思的左手拇指狠狠的洞穿金环蛇的大脑,但金环蛇却未死,徒劳的张着嘴却咬不到任何猎物。钟文思这一手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赵恒煦并没有让赵一移开抵在钟文思脖子上的长剑,他看着钟文思,看着这张普通的、只算清秀的脸,表情中满是害怕紧张,没有一丝破绽,但赵恒煦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钟文思你为何在此?”赵恒煦淡淡的问道。 钟文思被长剑抵着,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一开口还带着些颤音,“回陛陛陛下,臣在营帐中不舒服便出来了,闲逛到此,看这边的萤火十分的漂亮,便躺下看了一会儿。不久后,微臣听到有动静,知晓是陛下前来,心中胆怯不敢露脸。微臣知罪,望陛下开恩。” “蛇呢?” 钟文思左手向前送了送,一瞬间的功夫,本来残喘着的金环蛇彻底的死透,“微臣看到此蛇靠近,怕伤害到小殿下,于是把蛇捉了。难道蛇是陛下养的吗,微臣不知,微臣不知,陛下恕罪啊!”钟文思抖着手,他不知道原来陛下还有养蛇的习惯,他是无辜的啊,他真的不知道! “……”赵恒煦看着钟文思无辜后怕的脸,简直都要相信这蛇就是他养的了。皱着眉头无奈的挥挥手,让赵一放了钟文思,“蛇赏你做汤了。” “啊?”钟文思一愣,随后恍然的点头,“谢陛下赏,谢陛下赏。”看来蛇得罪了陛下,连个全尸都不要了。 赵恒煦头疼的让钟文思快快离开,等看不到钟文思的身影了才让赵一上前,“让人盯着钟文思,还有,负责此次安全的侍卫长有渎职之罪,杖刑二十,以尽效尤。” “喏。”赵一现在算是半个暗卫,正逐渐转明,身份十分特殊,赵恒煦赋予其的权力也大,日后 很有可能接替梁伟廷的位子,梁伟廷不日便会高升,统率一方兵马。 另一边,杜堇容安慰着两个孩子,他们一方面害怕一条大蛇的出现,另一方面又相当的崇拜抓到蛇的钟文思,连小静都直点头,小脸激动得通红。 “叔叔,刚才那个人真厉害,是我先发现蛇的,怕蛇会攻击人,又不敢带着两个弟弟走……” “对对。”赵甯章连连点头,“我们还不敢叫唤,就怕蛇听到了,冲过来咬人,好吓人的。” “才没有。”赵甯裕大声反驳,“哥哥我们没有看到蛇,是抓到蛇之后才看到的。” “我看到了。”赵甯章撅着嘴喊道:“不准拆哥哥的台,你没有看到不允许说我也没有看到。” 两个小家伙因为这件事情闹别扭了,一个说我看到了,一个说我们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性格像谁,两个孩子性子都特别的倔强,自己认准的东西就恨不得一条路走到黑。杜堇容扶额,他深深的感受到了刚才赵恒煦的无力感,幸好两个孩子还小,性格尚未成熟,要是长大了还这般,普通家庭最多老死不相往来,但身在皇家说不定会殃及国家百姓,作为父母一定要好好的教导,责任重大。 杜堇容抱着小静的肩膀看着闹别扭的两个孩子,深觉得还是小静乖巧懂事。 小孩子生气得快,和解得也快,一觉到天明基本上形影不离的二人又和好如初,赵甯章秉着身为大哥的责任感,不忍心看着弟弟一天到晚只能够碰到两个小小的糕点,早膳之后就偷偷的藏了一块,然后趁着爹爹和父皇不注意偷偷地塞进了弟弟的嘴巴里,赵甯裕坐在父皇身前的时候,嘴巴还是鼓着的,两位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有看见。 春季围猎是大齐开国百年来延续的传统,但在宣帝时期,春季围猎也就是到外踏青游乐,搂着美女在大好的春光里深入浅出的交流一番,被宣帝称之为美事一桩。宣帝认为在美人儿的身上驰骋掠夺,比骑在马上获取猎物,要好千百万倍。 永平元年,赵恒煦登基时,春季已过,永平二年的时候,春季围猎正式开始,此后百多年从未停止过。 赵恒煦是马上帝王,在马上驰骋让他感受到飞一般的畅快感,拉弓射箭,“嗖”的一声,射中远处的一头梅花鹿,梅花鹿哀鸣嘶叫一声摔倒在地,挣扎了半天之后彻底的死了。 “皇兄,臣弟不服,那头鹿是臣弟看中的。”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赵恒泽并不亲昵的喊赵恒煦大哥,口中也不挂着你啊我的,入了朝堂之后,看到朝堂之上的风云诡谲,深知兄长的不易,也更加的为兄长着想,处处思量。赵恒泽已经在辅政的这条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临老才得到闲适的日子,看着潇洒自在的赵恒煦的杜堇容,肠子都悔青了。 “哈哈哈,有本事就动作快些,太慢是永远得不到猎物的。”赵恒煦豪爽大笑,坐在身前的赵甯裕也欢快的拍着手,“父皇,等我长大了,要当大将军,学得父皇的好本事,征战沙场。” “小裕知道什么是征战沙场吗?告诉皇叔啊!”赵恒泽逗弄着赵甯裕。 赵甯裕震惊的张大嘴巴,“皇叔你是大人了,怎么都不知道征战沙场是什么,太傅说了,那就是在草原上打敌人,让他们不敢到我们大齐随便拿东西。”赵甯裕握着小拳头冲天挥了挥,“我就要当一个杀敌的大英雄,像父皇一样厉害。” 赵恒泽乐不可支的笑着,不是笑赵甯裕小小年纪的雄心壮志,而是自己竟然被一个孩子逼视了,他是不是应该到学堂里重新补课?! “好儿子,有志气。”赵恒煦将手中的弓箭一抛,身后侍从接住,他双手托举将赵甯裕举了起来,“父皇等你功成名就的一天。” 一语成谶,若干年后,赵恒煦看着凯旋而归的二子,心中的激越不比现在的少。 和赵甯裕的活泼开朗不同,赵甯章属于沉稳实干型,已经在杜堇容的教导下拉开为其特制的小弓箭,抿着嘴,神情认真专注的瞄准着猎物。杜堇容在其身后抓着箭尾,“小章看到了那只兔子吗?”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 “拉开弓箭,瞄准猎物,射——”杜堇容循循善诱,一言一语间充满了鼓励之意。 “嗖。”小小的箭支飞了出去,因为力道不大,射的时候赵甯章的小手还微微抖了一下,箭支擦过兔子的前腿落在了地上,此兔也是甚是胆小的,受伤后并没有快速的逃跑,而是抖着三瓣嘴木愣愣的待在原地,被人抓住白绒绒的身体哆嗦得肉眼可见,软着四条腿、垂着脑袋、红红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离可怕的人类越来越近。 “父皇,爹爹,我的猎物。”接过被捆扎结实的兔子一只,高兴的抱着胖兔子向众人炫耀,“皇叔我的兔子,静哥哥我的兔子,呵呵,弟弟我的兔子哦,我亲手猎到的兔子!” 赵甯裕撅着嘴巴,不服气的说道:“我也会猎到兔子的。” 也许赵甯裕的话说得太晚,也许同伴的遭遇太过凄惨,接下来几个时辰内硬生生一只兔子都没有出现,就连赵恒煦派人抓一只兔子来好让赵甯裕射到都未能成功,无法,赵甯裕最后只得猎了一只小狍子,虽然不是兔子,但胜在个头够大,让赵甯裕失落的小心灵得到了一丝满足。 看着哥哥的活兔子,赵甯裕决定以后一定要抓到兔子,吃兔子肉,或许是今日的事情刺激到了赵甯裕,此后赵甯裕最喜欢的一道菜便是兔子肉,清蒸红烧样样喜欢。而赵甯章猎到的兔子享受到了兔子们都向往的生活,在皇宫之中妻妾成群,安养到死,死了还有隆重的葬礼…… 今日的狩猎还未结束,午后安置好两个孩子杜堇容和赵恒煦二人才算是真正的开始狩猎,比试的规则很简单,谁狩猎到的猎物多,谁获胜,赵恒煦暧昧的在杜堇容的耳边说道:“堇容,我胜了,今晚我们共浴,三十六式的第二十式,水中那一页我们还没有试过呢!”感谢宫中藏书阁的藏书丰富,鱼水、交、欢的书籍也有,画工精致,描述详细,情、色但不色、情,裸、露却不猥琐,发现书的四年来赵恒煦已经拉着杜堇容学习了其上的前二十式,食髓知味,可惜杜堇容不怎么配合赵恒煦,他们停留在第二十式已经快要半年了。 杜堇容耳朵发红,“胜负尚未可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陛下,堇容一旦赢了,我……我……” 赵恒煦飞快的在杜堇容脸上香了一口,“我什么,还是说堇容想要共同学习一下第二十一式,那个动作很难的,但我不介意配合堇容。” 一想到画册当中的露、骨画面,杜堇容脸都烧红了,“才不是,要是堇容赢了,陛下就答应堇容一件事吧。” “好。”赵恒煦声音中带着笑意,大声的说道:“朕什么都答应你。” 在二人身后的群臣百官低着头,恨不得现在就挖一个大洞将自己埋进去,看着陛下和男人打情骂俏,他们是该规劝呢还是该沉默不语? 有人感叹世风日下,陛下此举将礼仪教化置于何地?有人恍然,原来陛下性好龙阳,所以才不踏足后宫,才不选秀纳妃,有姿色好的,甚至用心不纯的甚至想着这不是一条捷径,当然也有人带担忧自己容貌如此之好,会不会有贞操危机? 也有人痛心疾首,身为安武侯杜绍言的子孙,竟然如此荒唐!还有真心的为之高兴,希望杜堇容能够得到幸福! 第八十一章 狩猎场上的掠夺厮杀丝毫不少于沙场之上,上午的狩猎那就是玩玩罢了,围猎的都是小型动物,下午放开了围网,像野猪、麋鹿,甚至是熊等大型动物都放了出来。数百号的人一旦进入围场,如水滴汇入大海,瞬间不见。一头雄性麋鹿警惕的吃着水草,高大的身体、三足鼎立般的庞大鹿角,十分的醒目,赵恒煦张开大弓,弓半人多高,弓身雕刻成嫦娥奔月状,所刻嫦娥精致却不柔媚,丝毫不见软弱之气,拉开弓弦,箭头直指猎物的时候甚至带着肃杀,婉转之美与刚烈之美相加更加引人瞩目。 手松开,箭飞速的离弦而出,有着箭支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佛眨眼的功夫,长箭便死死的扎进了麋鹿的咽喉,麋鹿挣扎一会儿便不再动了。 钟文思笨拙的指挥马靠近赵恒煦,不听话儿的马儿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便怎么都不理会钟文思的催促,钟文思咧嘴一笑,丝毫不以自己的丑相为窘,“陛下功高在世,无人能及,拉弓射箭,尽显英雄本色,让微臣心中十分钦佩。瞬间微臣便下定决心,要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其他人不得不敬佩钟文思的厚脸皮,每当陛下猎到猎物,他就会上前拍马屁并发誓效忠,说的话还不带重样的。赵恒煦“哈哈”大笑,“文思如此衷心,朕心甚慰,那文思就去把猎物抬回来吧,谁都不准帮忙。” “……陛下给微臣的差事,微臣一定肝脑涂地、竭尽所能的完成。”钟文思捋袖子奋勇而上,用力的点头,“一定会不理完成。”一个人努力的将对于他来说又重又沉的麋鹿拖回了营地,本来是让马儿驮的,但是马儿不配合,差点儿给了钟文思一蹄子…… 赵恒煦策马,风迎面而来吹刮着面颊,有着极大的快感,突然侧后方传来高声的尖叫,混乱骤然而起,赵恒煦侧头看去,眉头微皱,那是杜堇容所在的方向。调转马头,快速的朝那个方向而去,手上做了个动作,身后队伍中有一人快去的离开往前方而去,先去查探情况,等赵恒煦快要到达的时候,先前去的属下已经查探而来。 翻身下马,属下禀报:“陛下,有狼中箭发狂,咬伤了南安侯世子,侯爷也在那儿,正在制服狼。” 赵恒煦腿上一夹马腹,黑云受到指示,快速地奔跑,很快进入林中。 林中有人在兴奋的围观,有人慌乱的逃离,还有人漠然的擦肩而过,赵恒煦勒紧缰绳,黑云抬起前蹄接近直立的嘶鸣一声,围观的人群散开,恭敬的跪下行礼。 赵恒煦一律不予理会,看到前方的情况,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轻松的踢了一下黑云的肚子,让黑云小步慢慢靠近,随着孤狼的一声凄惨的吼叫声,赵恒煦脸上的笑意越加的明显和张扬,杜堇容恰在此时回头看向赵恒煦所在的方向,唇角流溢出笑容,手上的长枪轻轻一提,便从狼身上拔了出来,血液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艳红色的花,看着血腥非常,但在赵恒煦的眼中,此刻的 杜堇容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自信、夺目。 谁都没有注意到,红枣脚边的狼竟然还残喘着一口气,它眼睛白多黑少,甚至带着不正常的歪斜,从它的口中溢出来的血液在太阳光下显得十分的不正常,舌头长长的伸了出来,软塌塌的歪斜在一侧,涎水、血液混合着顺着舌头慢慢的流下。孤狼的喉咙里发出重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竟然那么刺耳。空气中隐隐的有着辛辣的香味,十分之淡、十分之浅,悠悠的飘散在空气之中,被红枣和杜堇容吸进了身体里。 红枣躁动的刨着前蹄,大头烦躁的摇摆,嘴中发出低低的声音。杜堇容拿着长枪的手有些发软,手指使不上力气来,头眼有些昏眩,在晕倒之前只看到不断靠近的赵恒煦模糊的身影,还有鼻尖越来越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腥臭。 赵恒煦将狼斩杀在剑下,抱起杜堇容翻身上马便往营帐而去,这边的事情就交由赵一来处理安排,所以在场的人一概不能够离开。 “如何?”赵恒煦抓着杜堇容的手,焦急的问着给杜堇容诊脉的姜昊。姜昊虽然没有进入宫中担当御医,但赵恒煦念在其医术高明,又熟知杜堇容,婉转而又强硬的让姜昊留在宫中,杜堇容身体稍有不适,便让姜昊入宫伺候。姜昊也甚是乖觉,和白芷一起住进了掖庭殿,此次围猎赵恒煦也让姜昊跟随,但绝对没有想着让姜昊派上用场。 姜昊皱眉,“陛下,侯爷此乃中毒之象!而且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毒,没有想到会在这边出现!”姜昊最后一言含糊不清,赵恒煦并没有听到。 “什么?中毒?”赵恒煦震惊瞪大了眼睛,“可有解毒的法子?”转头看着杜堇容如同安睡一般,表面看来丝毫没有中毒的病症,握着杜堇容的手紧了紧,赵恒煦一向沉稳的心变得空落落的没有了着落,出现了不可抑止的慌乱。 “陛下请看。”姜昊指着杜堇容的脖子处隐隐的红色小点,“此毒名叫点煞,中毒者脖颈出一开始会出现渐渐的红色小点,人如同安睡一般,过上一个时辰,红点会变大变深,直至红点如红豆一般大小,且密布整个脖颈处,十分的恐怖。不到一天时间,中毒者就会在昏睡中停止呼吸。陛下,此毒草民可解,但解毒的时机一定要把握好,只有在红点稍深却又不十足深的时候解毒才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 听到能解,赵恒煦悬空的心落下了一半,但听到会有后遗之症,放下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需要些什么,朕让人去做准备!还有……”抿嘴,赵恒煦艰难的问道:“时机不对,会有什么后果?” “回禀陛下,时机不对,轻则脖颈处终生留下红色的斑痕,重则中毒者长眠不醒,调养得好可以活上一二十年,调养不好,五六年便……” “不用多说,姜昊,朕命令你一定要治好堇容,不然你等着你的只有死!”赵恒煦挥手打断姜昊,手死死的握着拳头,青筋乍现,用力之大,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掌心,掌心传来的痛疼却一点儿都无法减轻赵恒煦心中的慌乱。对,就是慌乱,他害怕杜堇容就此离开他,不,绝对不会出现如此的情景,他赵恒煦不允许,绝对的不允许。老天给他重生的机会,就是来弥补杜堇容,用自己的一生全心全意的爱着杜堇容,怎么能够如此之早的就让杜堇容离开自己,绝对不行!如果再独自一人品尝没有杜堇容的寂寞岁月,他宁愿撕碎整个天下,来给杜堇容陪葬。 “喏,草民一定竭尽全力救治陛下。”姜昊拱手说道:“陛下,解毒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说。”赵恒煦沉声说道。 “喏。”姜昊说道:“草民需要一斤红豆,在锅中干炒至发烫。一根老参,年份越长越好,切成薄片,还有一只瓷碗即可。” “不需要其他?” “是,其他的药物草民身边有,不需要另外准备。” “好。” 时机的掌握需要十分精确,姜昊守在杜堇容的身边寸步不离,红豆、老参还有瓷碗都有元宝准备,在安静的环境中,赵恒煦的心始终安定不下来,最后还是姜昊说道:“陛下,等会儿草民用药,您最好不要待在这边,以免用药失败。”点煞,其名即暗喻了症状,也暗喻了解毒的方式,有一个煞字终究不是那么的美好,要是让赵恒煦看到了,一激动阻止或者什么,用药前功尽弃,那才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赵恒煦深深的看了姜昊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相信姜昊,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姜昊能够相信,也可以相信,好像姜昊就是不会对杜堇容有任何伤害。 “……好。”低低的说了一声,赵恒煦深深的看了杜堇容一眼。走出主帐看着外面明亮的阳光,赵恒煦心中豁然开朗,纵使再高的权利、再美好的岁月,没有杜堇容都是枉然,一旦杜堇容出现任何意外,他都不会苟活于世,杜堇容去往哪里,他都会寸步不离的跟随! “大哥。”赵恒泽一直守在帐外,看到赵恒煦出来离开迎了上去,神色间有着隐藏不了的担忧。 “大嫂怎么样了?” “会好的,堇容会好的。小泽,你要看顾好两个侄儿,一旦有任何变故,以后小章、小裕就都靠你了。”弟弟是他最放心得下的人,将两个孩子交给赵恒泽,他放心。以他的心性,将大齐交给赵恒泽,他依然会好好的善待两个孩子,这一点赵恒煦绝对的放心。 “大哥你说什么呢?难道大嫂……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杜哥绝对不会有事的。”赵恒泽艰难的想要扯出一个笑容轻松一下氛围,让大哥告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看着大哥认真的神情,赵恒泽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大哥……” “小泽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应当有扛起重担的决心和毅力,之前你做得就很好,大哥相信,以后你会做得更好的。别守在这里了,去和小静一起看着小章、小裕,别让他们受到惊吓和伤害。” “……是。” 第八十二章 赵恒煦看着赵恒泽走远,才转身看着主帐,神情温柔而坚定。一阵风吹过,带起赵恒煦鬓角垂落下来的几根发丝,也带走了赵恒煦眉眼间的温情,倏忽间,赵恒煦整个人变得冷漠,恰在此时武善终走了过来,行礼后说道:“陛下,已经对在场的人一一询问,狼一开始被发现的时候就在林子的旁边,是朝着……”武善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朝着陛下所在的方向去的。” 赵恒煦神色一变,放在的身侧的手蓦然收紧,沉声道:“继续说。” “喏。南安侯世子第一个发现狼,因其都没有猎到大型的猎物,遂对狼发起了攻击,谁知此狼动作矫健,力气极大,射出的箭没有伤害到它,反而将狼激怒,南安侯世子一行人无法控制局面,其间南安侯世子被咬断了一条腿,目前高烧不止,太医说如果在明早烧还不退的话,就要南安侯准备后世了。” “此后发了何事,公子是因何遭遇到狼的?”一条人命,在赵恒煦看来没有杜堇容一根脚指头重要,事情了后最多安慰安慰南安侯,但,杜堇容一旦有任何事情,引狼的南安侯世子不死也要死!肃杀之气溢满,赵恒煦眼中满是戾气。 “禀陛下,公子当时就在附近,南安侯世子一行人受伤之后就拼命的逃跑,也将狼带近了公子, 在此期间,狼又咬伤、抓伤了三人,现已经包扎好,其中两人有轻微的发热状况。公子遇到狼后,就对狼进行剿杀,但此狼十分凶悍,不知疼痛、不畏生死,身中数箭,箭箭在要害之上也未能杀死此狼。也有人上前同公子一同剿杀此狼,但都未能成功,属下询问过围观之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之后,陛下便来了。另外,属下按照陛下的吩咐审问了看守围场之人,发现东南角看护围场的差役被打晕在地,经御医诊治,再度醒来的可能性很小。属下和梁侍卫已经加派人手,看守好围场各处,确保围猎期间的安全。” “做得很好,接下来暗地里排查所有人,但凡有人形迹可疑,不用知会朕,直接关押审问。”赵恒煦右手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晶莹透亮的绿色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芒,“后几日的围猎继续,加强各处的巡视,不得有任何疏漏。蛛丝马迹也不得放过,知道吗?” “喏。”武善终应诺后离开,在拐角处遇到行色匆匆的元宝,喊了一声,“元宝。” 元宝脚下不停,转动看向武善终,几日不见,元宝圆润的脸颊竟然往下凹陷了很多,眼底下还带着青黑之色,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看到武善终,元宝心中乱糟糟的像长草了一样,干干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武大人。” “咦,元宝之前不是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吗,怎么又变得生疏了起来。自围猎前共饮后,我们几日不见,元宝怎么就跟不认识我了一样,让我好生难受。”武善终皱着眉不解的看着元宝,看着元宝憔悴的面容,心中一角隐隐生疼,那一角有逐渐扩大的迹象,只是现在的武善终并未意识到。 元宝低垂着眼睛看着脚面,双脚脚尖无意识的碰了碰,“没什么,没什么……”元宝讷讷开口,找了半天的借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道:“没什么,只是现在在围场行猎,百官群臣都在,无数的眼睛看着呢。你是天子近臣,我是陛下身边的近侍,太过接近不好。”元宝越说越理直气壮,慢慢的抬起头,渐渐的对上了武善终的眼睛,当触及到武善终斯文有礼、书生气十足的脸,心中一阵气闷,一切都是假象,这个人简直就是野兽。 武善终弯起嘴角笑笑,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儿巴掌大的陶罐,“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陈皮,你嘴巴最近不是总说难受嘛,可以时辰吃一些,我特意找人做了这种又小又轻的陶罐,你携带着也方便些。” 武善终五年前成婚,育有一儿一女,可惜妻子在生育女儿的时候难产没了性命,搬出掖庭殿的武善终无法照顾两个幼小的孩子,恳请陛下后,带着儿女又住进了掖庭殿中。武善终认了赵叔为干爹,两个孩子也就是赵叔的孙子孙女,赵叔现在可有事情做了,杜堇容也不再担心赵叔在宫中生活无聊。 两个孩子十分可爱,特别是女儿,现在才一岁多一点儿,咿呀咿呀的会发一些简单的音节,有一天还对着元宝喊娘,可算是闹了个大笑话。 元宝接过陶罐,“善、善终。”差点儿咬到舌头,元宝微低着头说道:“公子中毒,据说并不好解,所以你在处理事情上一定要加倍小心谨慎,陛下的性子你也知道,事关公子,无论大小都是大的。” “嗯,我知道,你在陛下身边伺候,也要仔细些。” “好。” 二人说话也就一会会儿的功夫,并不耽误任何事情,但元宝就跟做贼心虚一样,加快了步子,喘着粗气赶到大帐,“陛下,小殿下都很好,正由端王殿下和小静公子照看着。” 赵恒煦又陆续的处理了一些事情,听到元宝的话,点头,“加派人手照顾好章儿、裕儿,不能让孩子们受到惊吓,知道吗?谁要透露些什么让两位殿下知道,就处理了!” “喏。”元宝弓着身低头小心的应诺。 随后,赵恒煦带人去了白芷那儿,他正在处理疯狼的尸体,听到陛下来了,立马出去行礼。 “陛下万安。”白芷穿戴着白色的大褂,眼耳口鼻都保护得极好,离赵恒煦十来步远的时候就跪下行礼。 “平身,白芷你可发现什么?”赵恒煦看到白芷的一身打扮,保护得那样严密,心下不悦,明知道这不关白芷的事情,口气却有些冲,带着无意间的迁怒。 白芷是个对学术非常认真的人,一旦遇到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事情和现象就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投入,自此对外界的一切都完全的不在意了,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赵恒煦口气中的怒意,甚至眉宇间还带着些喜悦,好在半张脸都被遮盖住,没有让陛下发现。 “回禀陛下,此狼观体态毛色、肌肉的线条纹理及四肢利爪、尾巴的毛发走向,应该是山南道锦江一带驯兽师训养的猎狼。”猎狼十分稀少,不是普通的猎狗可比,在母狼怀孕的时候,就喂以专门的药物对胎儿进行培养,一头母狼一般生出来两到三条幼狼,幼狼从小用不同的药物喂养,并且辅助以十分的残酷的手段训练,幼狼全部成活的可能性十分之小。反复训养,十年之内也就可以培育成活一只。 但培养成功的猎狼十分的勇猛,悍不畏死,一头狼可以挑战百兽之王的老虎,并且还有极大的可能可以挑战成功。“但此次的猎狼又有不同,更加凶猛,简直突破了自然常理,应该是和在此之前喂过的东西有关。微臣师兄告诉微臣,那东西应该是点煞,难怪会狼这样。”白芷说到最后,两眼放光,他从来不知道点煞还有如此作用。 赵恒煦皱眉,摆着手让人准备和白芷一样的衣服给他,穿戴好后终于看到了已经被白芷大卸八块的猎狼,犹疑的看了一眼兴奋异常的白芷,赵恒煦头一次觉得离白芷还是远一点儿比较好。 猎狼的具体现状不多形容,实在是太过血腥,看了让人食不下咽都是轻的,元宝看了一眼就忍着恶心和赵恒煦告了一声罪,急急忙忙出去吐了,良久口鼻间还是那股子浓重的血腥之气,眼前晃着血腥模糊的场景,近一段日子他不会再吃肉了,特别是红色的肉。 “陛下,点煞是一种复合的毒药,需要寄生在动物身体上培植,一般会养在灰兔的身上,用的时候挖出来就可以了。陛下请看,猎狼的内脏上都有红豆似的朱红色的小点,那就是点煞,只不过猎狼死后,点煞也会随之死去,所以现在不用担心受到点煞的伤害。猎狼受伤出血后,点煞就会随着血液流出来,伴随着辛辣的香味,十分之淡、十分之浅。闻到的人,就会中毒。中毒者会昏迷不醒,如安睡一般,一开始脖颈处出现浅淡的红色小点,随后小点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重,直到布满整个颈部,到那时,人……”白芷终于感觉到身周的不对劲,气氛越来越压抑,他都禁不住开始打颤,偷偷的看了眼默立在身旁的陛下,陛下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寒气森森。 白芷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喉咙上下滑动得十分明显。额头上也密布了冷汗,白芷心中想哭,他一时间得意忘形,竟然无意间说了那么多。这,这,这要是陛下因为迁怒把自己砍了,那白芷也只能认了,呜呜…… 赵恒煦看着猎狼内脏器官上附着着的红豆状赤红色的小点,一粒一粒的密布着,看起来十分的恐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杜堇容的身影,禁不住的打了个哆嗦,紧咬着牙关,他不敢想象这些东西会出现在杜堇容的身上,一点儿都不敢想。 手早已握成了拳头,赵恒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仰头呼出,“点煞如此特别,制作它的一定也很特殊吧?” 白芷哆嗦着小心翼翼的擦掉快要滑倒眼睛里的汗水,眼睛却已经被刺激得十分难受,“师兄刚才说,点煞是遗族人专门培育出来治病的,但不知道为何会流传到外界来,就成了杀人的利器。” 第八十三章 听到遗族二字,赵恒煦心中一突,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消失不见。镇定心神,赵恒煦方才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人知道公子是遗族人吗?” 白芷一愣,随即恍然,“还有微臣师兄知道,其他人就没有了。” “白芷,你师兄究竟是何人?”赵恒煦转头看向白芷,眼神犀利威严。 在赵恒煦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下,白芷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微臣十岁跟随师父的时候,师兄已经师从五六年。微臣只知师兄是江南道人士,好像是苏杭越那一带的,其余事情,如师兄家中还有何人、是何来历、做和事情,恕微臣驽钝,微臣从来没有问过师兄,所以……不知。”白芷汗颜,和师兄相处十数载,除了师兄的名字,其余的他竟然一概不知。 赵恒煦的眼睛沉了沉,喃喃自语道:“苏杭越一带是东平王姜昱之封地所在的地方呐,姜昊、姜 昱之,姜昊、姜昱之……”两个名字在口中颠来倒去的念着,他们二人之间又有何联系?“白芷,你师兄……” “ 嗯?陛下?”白芷偷眼看了眼陛下,接下来要说什么? “没什么,你忙着吧。”赵恒煦挥挥手,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扭过头眼睛直直的看着白芷,“姜昊一定可以治好公子的是不是?” 白芷已经跪在地上准备恭送陛下,赵恒煦突然一发问,白芷差点儿闪了舌头,忍住舌头尖尖上的疼,白芷认真地说道:“陛下,微臣师兄的医术并不比微臣师父差。点煞,师兄对此也有诸多研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陛下请放宽心,如无意外,公子戌时时分就可以醒了。” “那就好。”赵恒煦幽幽的说道,“那就好啊!” 好什么,直到陛下离开白芷都弄不明白,里面含着的情绪实在是太多太多,让白芷辩不明说不清。 赵恒煦并没有立刻回去守在主帐之外,而是招来武善终,站在营地的外围,面向空悠平静的广袤草原,迎面而来的风带着青草的芬芳和泥土的腥味,间或有几只飞鸟从空中掠过,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但在这份安逸的背后,隐藏着一双眼睛,不,也许不只是一双这么简单。 “有关于猎狼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久久,赵恒煦才说道。 “属下也是刚刚知晓。”听闻是猎狼,武善终心中也是一惊,猎狼太过特殊了,只要听闻过的人都知道它是出于何处。 “说说你知道的。”赵恒煦的声音不高,还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带着空落落的飘忽感。 “喏。”武善终拱手应诺后说道:“猎狼产自山南道靖江一带,靖江正好是靖南王王府所在地,臣听闻靖南王就有两头成年的猎狼,个头比成年男子还要大,十分凶悍。据说,猎狼一生只忠于一主,主死其亡,从来没有过例外。”武善终可惜的摇摇头,“今日所出现的猎狼实在是和传文不符,不说骨瘦如柴,也实在是太瘦了些,据最初发现猎狼的南安侯一行人说,猎狼身上本就有伤,前爪行动迟缓,这才让南安侯世子觉得有机可趁。”南安侯世子那就是个绣花枕头,要是一头异常凶悍的野兽,他也不会上前招惹。 “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此事真的是靖南王所为,那真的是愚蠢到头了。”赵恒煦嗤笑,“将朕围猎时出现猎狼的事情,透露给靖南王知晓。” “喏。” 风吹过,远处一个小点以极慢的速度慢慢的向赵恒煦所在的地方靠近。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原先的小点才挪动到让人看清的距离,赫然是死扛着一头麋鹿的钟文思。张大嘴巴,伸出舌头喘着粗气,脸色涨红,上身几乎和地面平齐的拖动着沉重的麋鹿。 武善终一惊,脑海中出现属下的回话,属下说钟文思已经回了营地,累得回了营帐休息,但眼前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姜昊此人可疑,派人去查……往苏杭越一带去查,还有查一下他和平南王姜昱之之间有何关系。” “喏,属下这就派人去查。”武善终心中迟疑,还是开口说道:“陛下,据盯着钟文思的人说,钟文思在半个时辰前应该就到了营地,在营帐内休息,但……”抬眼飞快的看了眼不断向他们靠近的钟文思。 “真是有趣,所有人的都凑到一块去了。”赵恒煦背手而立,嘴角上扬,话语中竟然带上了笑意,“一个人不够,就两个人盯着,两个人还不够,就三个,给朕看好了钟文思和姜昊,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武善终吁了一口气,但又有些疑惑,出现如此大的疏漏,陛下竟然没有责罚自己,真是……奇怪! “喏,属下会加派人手的。” ****** 主帐外,赵恒煦背手默默而立,整个人如同泥塑石刻的一般,近半个时辰了就没有移动过分毫。突然主帐内传来了动静,稍后面色有些苍白的姜昊走了出来,“陛下,侯爷洪福齐天,点煞之毒已经解了。” “堇容何时会醒?”赵恒煦开口说话,嗓子干涩沙哑。 “再过小半个时辰就会醒了,侯爷身子无碍,点煞未给侯爷留下半点后遗之症。”姜昊脸上浮现出笑容,那么的真切,是真的为杜堇容高兴。 赵恒煦急切的向前迈了一步,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还好元宝向前一步立刻扶住了他,赵恒煦撑着元宝的肩膀缓了一会儿,酥麻的腿才算是恢复正常,大步往帐内走去,路过姜昊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做的很好。” “这是草民的分内之事,当不得陛下一声好。”姜昊淡淡的直视着赵恒煦,眼睛黑亮,却也十分的纯透,看不到一丝杂念。 这么长时间了,赵恒煦头一次发现姜昊的眼睛和杜堇容的很像。一个淡然,一个深究,周围侍从屏气凝神,也许过了一个时辰,也许只是简单的一息功夫,赵恒煦收回目光,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姜昊你很好,好的很,无论你要做什么,朕都感谢你救了堇容。但别忘了,你要做的事如有伤害到堇容的,朕都不会放过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朕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赵恒煦的话中戾气十足,让周围的众人仿佛置身于修罗场,胆小的人甚至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哆嗦着手脚。 姜昊微微一笑,霎那间笼罩在他身周的戾气消失不见,“陛下放心,姜氏是不会伤害族人的。” 赵恒煦心头一震,狐疑的看着姜昊,“你是遗族人?那和堇容……” “草民是遗族人,其余的,等陛下到了江南就明白了。”姜昊躬身行礼说道:“草民出来日久,十分想念家人,今日特地向陛下辞行,来日在江南,草民会给陛下和侯爷请安。” “……好,朕在江南等着你,希望到时候你将今日的未尽之言说清楚。” “到那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不用草民多说什么。” 赵恒煦神色复杂的看着远去的姜昊,良久才说道:“元宝,让武善终撤去对姜昊的监视。” “喏。” 等吧,时间会给出答案的,待去往江南,就像姜昊说的那样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但在猎狼一事中,姜昊究竟担当着什么角色? 参与者!? 知晓者!? 亦或是旁观者!? 赵恒煦收回目光,进入帐中,坐在榻上看着杜堇容,杜堇容睡颜安适恬然,没有任何痛苦之色,让赵恒煦放下心来,抚摸着杜堇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的掰弄着。时间默默而过,杜堇容从睡梦中醒过来,就看到赵恒煦专注的眼神,脸一红,“陛下,我睡了多长时间?好奇怪,我怎么现在还睡着?” “堇容不记得了?”赵恒煦坐到杜堇容身后,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坐起来。 杜堇容摇摇头,陷入回忆中,“对了,狩猎!一头疯狼,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狼,身中数箭,箭箭在要害之中依然不死实在是恐怖。” “嗯,堇容身上有什么难受的吗?”赵恒煦并不想多谈猎狼的事情,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关心起杜堇容的身体来。 杜堇容还是摇头,他就像是酣睡了一场一般,没有任何不适,浑身舒畅,十分的舒服,“没有,反而觉得很好,浑身说不出的舒服。” “那就好,晚膳的时间了,肚子饿吗?我让人做了清淡的香菇鸡肉粥和什锦玲珑烧卖、豆腐皮包子,堇容可还要些别的?” “有没有酸豆角的包子,堇容想吃这个,总感觉嘴巴里淡淡的。” “好。” 杜堇容想吃,就算是龙肉凤汤,赵恒煦都会想尽办法弄出来。杜堇容的身体真的挺好的,看不出方才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赵恒煦唤来其他随行的太医过来,一一诊脉,都说很好,赵恒煦这才放下心来。赵恒泽和小静也很高兴,他们来这之前就被叮嘱,不允许提到杜堇容中毒之事,赵恒煦不想杜堇容知道他中了点煞之毒,而且情形还是那么凶险。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只知道爹爹出了事情,所以一个下午都没有见到爹爹,所以进入大帐的时候,显得十分安静乖巧,小小的心中也有着说不清楚的忐忑和担忧,但进去后一看到爹爹很好很好的坐在桌前等着他们,对视一眼,欢呼的扑到爹爹的怀中。 第八十四章 是夜,夜昏沉,篝火燃烧,木材发出死亡的噼啪声,清脆、短暂,释放出霎那的光点,瞬间消失在灿烂的火焰之中。平野围场靠近广袤的娜曲起连草原,在围场的边缘,几个人围着小火堆轮流喝着烧酒,辣口的烧酒一条线的进入胃中,驱赶走了夜晚如附骨之蛆般的寒凉。 “围猎结束了,我们兄弟也可以歇歇,不用耗在这里了。”其中一个汉子粗嘎着声音说道,寂静的夜中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嗓子,显得更加的粗哑,连火堆噼啪的声音都比说话的声音要响。 “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想啊。唉,一年都要来这么一次,真是……唉!”另个汉子符合。 一圈人中,有一人坐在离火堆一人远的地方,盘着腿、低着头,不言不语。此男子虽然职位要高些,但和这群长年守着围场的汉子不同,他是新来的,并不合群,也没有多少人认识他,沉默的坐在一边,隐隐的被所有人隔离着。 一群汉子说说笑笑,难熬的夜都是这般的过去,篝火因为木材的减少,火焰逐渐暗了下去,同伴的声音也逐渐低沉消失,在最想睡觉的时辰,没有多少人还有着精神气说话。嗓音粗嘎的男子打了个哈欠催促身边的小年轻去拿干柴,但是推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张大嘴巴打哈欠回头,眼睛蓦然睁大,身边的人脑袋不知何时消失了,想要尖叫、想要逃跑,却未能成功,脖子上一疼,就看到自己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夜更加深了,寒风带着血腥味传出很远很远,残留的火星照不亮任何东西。等等,黑夜中好像有 着什么,近了近了,好多绿莹莹的光点移动着,它们嗅着血腥味而来,分食掉尸体还不满足,喉咙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张大的嘴巴流出粘稠的涎水,绿莹莹的眼睛透着兴奋的光芒,肌肉因为兴奋而抖动着,光亮的毛皮在星星点点的微弱光线下,却显得格外暗沉,好像生命在逐渐流逝……远处传来血液的芬芳,受到刺激的它们变得异常的兴奋,撒开四条健壮的腿疯狂的向前奔跑着。 近了…… 更近了…… 睡在主帐外间的红枣突然警醒的抬起脑袋,幽幽的眼睛盯着漆黑看了一会儿,嘴中发出“嗷唔”一声,站起来就往主帐内间而去。榻上,赵恒煦抱着杜堇容,大头靠在杜堇容的肩膀上睡着,红枣看了都要逼视一下,难怪主人每天起床的时候都觉得胳臂酸。内侧,睡着两个孩子,赵甯裕四肢大开仰躺着睡着,打着小小的呼呼,赵甯章很自然的侧卧着,隆起小小的一团。 红枣几步上前,伸出右前爪子扒拉几下,赵恒煦警醒的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放开杜堇容,然后 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直直的看着红枣,眼神哪有半点儿酣睡的模样。 红枣磨牙,脑袋向外侧动了动,示意着什么。 “要尿尿,自己出去。”赵恒煦掀开被子坐起身,顺手拿过一边的长袍披在身上。 此时杜堇容也醒了过来,半撑着身体小声的问:“陛下怎么了?” “哦,我出去喝杯水,堇容要吗?”赵恒煦抬脚碰了碰红枣软绵绵的肚子,让它出去,红枣亮莹莹的眼睛人性化的甩给了赵恒煦一个白眼,它才不是要去尿尿的。 杜堇容掩口打了个哈欠,披散的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肩头上。赵恒煦喜欢扒拉着杜堇容的肩膀睡觉,睡前贴服的穿在身上的里衣现在已经滑落下去,露出白皙的肩头。帐中一角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昏黄的灯光给杜堇容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边,让杜堇容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魅惑显得朦胧而勾人。特别是透过垂落的发丝看到若隐若显的精致锁骨,在赵恒煦的眼中,简直是最致命的诱惑。 “我不渴,外面挺冷的,陛下喝完了早点儿睡吧。”杜堇容按了按额角,因为不是睡到自然醒来,眼睛有些酸涩难受。 赵恒煦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咳咳,你睡吧,我去去就来。” 红枣不耐放的叫唤了一声,“嗷唔——”出去啦,有东西在接近。可惜,没有人能够听懂它在说什么。 “红枣怎么了?”杜堇容身子前倾手放到塌边,红枣上前伸出粉嫩的舌头添了两下,带着毛刺的舌头刮刺着手指痒痒的,“红枣别闹。” “嗷唔。”主人有危险。 杜堇容拍拍红枣的大脑袋,抓抓它的后劲和下巴,“小章和小裕在睡觉,红枣不要吵哦!” 赵恒煦更是拽起红枣的后爪,往后拉了拉,“出去了,你要撒尿我带你出去。” 红枣转过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耐烦的蹬了蹬被拽着的腿,放开放开……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声音,“陛下,前方侍卫来报,有数目庞大的狼群靠近营地,预估有一百多头。” 赵恒煦猛然站了起来,带着红枣的后腿到了半空中才放下,红枣一个趔趄,差点儿四肢大开的趴在地上当地毯,烦躁的甩着脑袋,对于豹子来说,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越来越重了。 赵恒煦立刻穿衣服,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回头对杜堇容说:“你看着两个孩子,我出去。” “一起,让梁伟廷多带人手看护两个孩子和小静。”杜堇容听到狼群来袭,就彻底的醒了,拿起一侧的衣服开始穿戴,走到赵恒煦身侧的时候已经穿戴齐整,满头的青丝简单的束着,和白日一丝不苟的打扮格外的不同,显得十分的随意自然。 赵恒煦看着杜堇容,随即嘴角上扬,脸上出现笑意,点头,“好。” 和主帐内的平静不同,外面已经一团混乱,胆小的不只是女人,大把的男人也双股站站,众人衣衫凌乱的站在风中不知所措,一时间营地内竟然一片死寂,大家茫然的不知如何。突然一个满头满脸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过来,他的左手已经不见了,断臂出的破百衣袖在风中飘零,脸颊上铜钱大小的血肉消失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牙齿,整个人如同从修罗场走了出来,异常的恐怖。这人冲了过来,随即软倒在地上,被梁伟廷一把抓住完好的右手。 “小四。”梁伟廷急忙的呼唤道。 被唤作小四的男子还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糊着满脸的鲜血艰难的对梁伟廷说道:“大人,狼,咳咳,近了,狼疯了,疯了……”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小四晕死了过去。 “小四,小四。” 赵恒煦和杜堇容出营帐的时候就看到如此一幕,心中惊骇,又是狼,又是疯了的狼,面上却无半点儿表示,依旧镇定威严,“所有善战之人都出列猎狼,其余人等回去待在帐中,不得出,出来乱逛者杖十。所有太医做好准备,来人带小四下去医治,梁伟廷安排人手,留下足够的人守着营地的安全,其余人等一同猎狼,相关调度自行安排。赵一、武善终带人守着主帐,不得任何人等靠近,无故靠近者杖十。” 不像往常那样齐声应诺,很多人看到浑身是血的小四就已经尖叫出声,在寒风中敲着牙齿,抑制不住的颤抖,几人抱做一团或者几个奴婢守着一个主子,平时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贵妇人、世家公子们这个时候显得十分狼狈,夜晚寒凉的空气中隐隐的传来尿的骚味。听到陛下的命令,害怕、冻僵的众人没有多少人移动,很多人都茫然无措的看着可以给自己做主的人,而更多的人看着陛下。 但也有人并不害怕,反而跃跃欲试,出列行礼,朗声应诺,之后便拽着自家的家眷进入帐中,随后整顿出发,渐渐的消失在前方,隐约的听到远处的狼嚎声、厮杀声越来越响了。 南安侯身量极高,立在人群之中一眼就可以看到,他们夫妻二人因为照看儿子,就算急急忙忙出来看发生了何事,身上不像别人那样狼狈。南安侯先辈也是行伍出身,自身也在东大营做着个郎将,其平时并不醒目,文才武德显得十分平平,最让人念叨的也许就是南安侯夫妻溺爱儿子程度了。此时南安侯夫妻对视一眼,南安侯出列行礼,“臣愿往杀狼。”南安侯夫人也随在丈夫身后恭敬行礼。 “好,今夜猎狼者,朕都有重赏,杀狼最多者,赏金百两,赐大齐勇士之称,朕会亲手给他戴上勇士的勋章。”赵恒煦不知道,自己一时的举动会成为后世的佳话,赵恒煦一生赐大齐勇士称号十个,这十人个个成为被后世所津津乐道的名将,万载流芳。大齐的数百年历史中,凡得到大齐勇士称号的无不是能人良将,所有习武有报复的人无不以得到此殊荣为毕生心愿。 这不多做赘述,赵恒煦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杜堇容也将赵恒泽、小静和两个孩子安顿好,赵恒泽本来跃跃欲试的想要亲自上场,对于大齐勇士称号,他也挺喜欢的。但杜堇容不赞成,赵恒泽的武艺虽然不错,但那是对于狍子、梅花鹿等基本上没有大伤害动物的,但此次的狼群不同,事有蹊跷,赵恒泽不能够用自己尚不算精的武艺去冒险。 “小泽你留在这边看好三个侄子,这才是你最应该做的。”杜堇容按着赵恒泽的肩膀,直视着赵恒泽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赵恒泽被拒绝本有些不高兴,但听杜堇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以他的身手上了战场也是他人的累赘,而且主帐之中没有身份高的人坐镇也会出现混乱,遂点头,“臣弟明白,皇兄、杜哥你们多猎一些狼回来,臣弟会照顾好小静他们三个的。” “好。”杜堇容拍了两下赵恒泽的肩膀,深表欣慰。 第八十五章 此次的狼群中的狼并不是猎狼,想来也不会有人如此大手笔和好运气的培养出如此之多的猎狼来。但,狼群和普通的狼群也不一样,它们闻到了血腥味后精神显得异常的亢奋,口中一根长舌拖拉出粘稠带着腥味的涎水,涣散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只有贪婪,致死都是如此。 赵恒煦出手狠辣,刀刀都是划开狼的咽喉,鲜血喷射而出,反而让死狼身边的同伴情绪更加的亢奋,嗷呜嚎叫着冲向人群,此时的赵恒煦就是个杀神,他的身边除了杜堇容谁都不敢待上一息功夫。清月灵宝挥动间大开大阖,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斑斑血痕,散发着冷漠肃杀之气。凡靠近赵恒煦身周的人都有可能被他伤害,唯独站在他身后的杜堇容不会,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到身后的杜堇容,也唯有杜堇容让他放心交出后背。 一如从前,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他们也是这般,只要有赵恒煦的地方都可以看到杜堇容在他的身后,为他阻挡身后一切的伤害,给赵恒煦安枕无忧的大后方。赵恒煦有时候会想,明明从很久以前开始,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信任完全给了杜堇容,为什么登基之后还会对杜堇容产生怀疑?明明杜堇容也将自己暴露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他还会认为杜堇容对自己有所隐瞒? 那时候的想法过去了数十年的时光,隔着两辈子的光阴,赵恒煦已经无从去揣摩自己那时候的所思所想,但他现在知道,能够让自己毫无顾忌的将后背交出去的杜堇容,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就像自己永远不会伤害杜堇容一般。 杜堇容的枪法讲究的是收放自如、如使臂指,花俏繁复的招式已经被剔除的一干二净,留下的就是干净利落的杀人制敌的方法,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眼神闪亮而锐利,真如天上的皎月一般,让人无法忽视。一身墨色的窄袖骑装更显杜堇容的爽利干练,飒爽英姿中却不失征战的杀伐果断之威,他配合赵恒的动作,剿杀着自己身前的狼群,狼就和疯了一样不畏生死的扑向锐利的武器,长枪一刺,洞穿狼的咽喉,长枪一挑,带出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色的弧线,随后落入草地之上。 红豆和黑云动作协调,与主人配合默契,面对众多的狼群不慌不乱,一旦有一二主人顾及不到的狼靠近,还会踹出后蹄,至狼重伤,有时甚至用力猛到踢断狼的胸骨脊椎,让狼失去行动能力。 就赵恒煦、杜堇容他们所杀狼的数量就有二十多头,不说其余人等。青绿的草叶已经被鲜血染红,黝黑的土地湿润,在阳光下泛着血腥的红色,一脚踩下去,噗哧一声,溢出来的全是鲜红色的血液,那是狼群身体中的热血一层一层的浇灌而来。 天蒙蒙亮了,东边有一线阳光出现,明亮的小半个天空,天上还染着墨色的云层渐渐的苏醒,开始披上白色的衣装。太阳、云层、森林、草木,它们默默的注视着这场草原上的杀戮逐渐平息,鲜血的红色染红了大地,却没有染红参与杀戮之人的眼,他们神情中更多的透着疲惫和茫然。 ****** 经过统计,共杀狼一百二十多头,杀狼最多的竟然是南安侯,一人独自杀狼二十三头,其身上也有多处受伤,像南安侯这样受伤的人不在少数,经过太医诊治,伤口只是皮肉伤害,并没有中毒的现象。但白芷也说了,也许毒发作需要一段时间,并不能马上排除受伤之人没有中毒。 安抚众人情绪,赵恒煦亲自看望了受伤之人,叮嘱太医好生医治,此次狩猎也只能取消,并且在营地周围加强了守卫,以免再有袭击发生,无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都不能够掉以轻心。 “回禀陛下,狼群是从东南方向而来,微臣在那边发现了一些凌乱的尸骨,拼凑了一下大概有四个人。但据微臣了解,每个地方少说有五个人守着,除非那人的尸骨全都被狼吞了,不然就是少了一人。”梁伟廷负责营地各处的安全保卫工作,所以对各个地方的情况都十分了解,“那人去了哪里,微臣已经差人去寻找。陛下,草原上痕迹凌乱,只能够看到狼的脚印,但并不能从中辨别出人的踪迹,往外再扩大五里也未能找到可疑之处,但大概可以明白,狼是不同方向而来,由三至五个小狼群汇成大狼群。”所以此事一定是人所为。 赵恒煦习惯性的摆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听了梁伟廷的汇报,半饷之后对武善终说道:“狼群夜袭和猎狼之事距离得太近了,不可能没有联系,你按照这个方向去查,往三藩那儿查,有些人应该坐不住了,也未免太急了些。”刚才赵恒煦突然从记忆中翻出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一世撤藩之前,他曾经召集三位藩王到京中小聚,那时候靖南王和北定王曾聚在一起斗狗,二人的狗都有不同,其中一人的狗可不就是十分的疯癫,和昨晚的狼群有那么一些的相似。赵恒煦皱眉, 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他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也无法确切说这起事件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是年轻力壮的靖南王,还是老谋深算的北定王,亦或是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的平南王? 大齐建国百年,曾经有多位藩王,都是跟随太祖建功立业之人,百年来起起跌跌,至今国中剩下三位藩王。靖南王赵奕蒇,现年刚好而立,天资卓越、能力非凡,但赵奕蒇并不是老靖南王的嫡子,不知为何也不受老靖南王的喜爱,有传言老靖南王要将赵奕蒇圈禁着过一辈子,要不是十多年前诸王乱国,让赵奕蒇寻到了机会脱出困境,说不定赵奕旃还被困在方寸之中。但也是因为谋夺靖南王的位置,让赵奕蒇错失了逐鹿中原的最佳机会,也正好让赵恒煦没有了一个劲敌。 北定王赵宣戚老谋深算,但表面看起来十分普通,和长年劳作的普通老农差不多,要是北定王再年轻个二十多岁,还有与赵恒煦一战的可能性。但岁月不可能逆转,北定王终是年老,上一世赵恒煦发兵撤藩的时候,北定王没有扛多长时间就因为老迈而故去了。北定王一生算计,却没有算到自己的儿孙不成器,赵恒煦围城不到半天就举兵投降了。 赵恒煦挥推众人独自一人坐在大帐之中,持起一边温热在红泥小炉上的酒壶,热烫的黄酒慢慢的注满了酒盏,酒盏中的小小青梅一沉一浮,赵恒煦脸上的表情中却没有任何闲情逸致的意思,他忽略了一件事情,上一世出兵撤藩的时候,已经是永平十五年,而这一世,他提出撤藩比上一世足足提前了十年。十年的时间,变量太多,他不可用前世的经验来断定。 北定王上一世可以活到永平十五年才死,这一世未尝不会。 赵恒煦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看着杯中逐渐平静下来的青梅,渐渐的陷入了沉思。赵奕旃和叶文韬围攻双阙宫一事,已经给了赵恒煦当头一棒,他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已经发生变化,他不可掉以轻心。 三藩之中,靖南王和北定王已经说了,而平南王姜昱之,说实话,无论是今世还是前生,赵恒煦对其的了解都十分的少。平南王的王位是开国以来,一直延续至今的,也是唯一一位将位置坐得牢牢的异姓王。细细思量,赵恒煦发现自己对这位异姓王的了解少之又少,就连姜昱之究竟多大年纪了都说不出来。新皇登基之时,举国欢庆,三位藩王也离开封地进京朝贺,只可惜这段记忆对于赵恒煦来说那就是上辈子、几十年前的事情,已经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更别说想起姜昱之的模样来。 赵恒煦撑着下巴,仔细的在脑海中翻找着关于平南王姜昱之的事情,姜昊也姓姜,可以确定是遗族人,难道姜昱之也是?牵扯到了神秘的遗族人,赵恒煦敛眉,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无论事情如何,从平野围场回到京城之后,赵恒煦还是在朝堂之上正式的提出了撤藩一事,之前只是小小的暗示、透露一番,谁也没有想到陛下会这么快就正式提出此事。赵恒煦提出撤藩,就连一向激进的通过科考晋升的臣子也提出了反对。 赵恒煦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撤藩伤人心啊,三藩不说之前功绩如何,就说在平定诸王乱国之时他们做出的贡献,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陛下,撤藩一事,还请三思,不要寒了三位王爷及封地士子们的心呐!”有一大臣出列如此说道。 三藩之中,青年才俊不知凡几,但甚少有进入朝廷之中为国家效力的,他们普遍选择成为藩王的幕僚,为藩王封地做出自己的贡献。 赵恒煦从来没有想过现在提出撤藩会得到多数人的赞成,他就是和大家说一声,通知一下的。 “臣并不赞成张大人所说。”林一直出列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三藩乃大齐领土,三位藩王乃大齐臣民,谈何陛下收回封地就要寒了三位藩王之心。为何封地士子会因为撤藩而寒心,他们皆为大齐臣民,难道撤藩会改变他们的身份吗?张大人,不知道你所说之由从何而来?” 朝堂之上争辩,赵恒煦坐收渔翁之利般高高坐在龙椅之上,并没有多少言语,等所有人都说够了,才说道:“此事再议,诸位爱卿可以回去后好好思量思量今日所说的。”赵恒煦淡淡一笑,不要一时激动冲昏了头脑,说了不该说的,他可都听着呢!“五日之后,南巡开始,敬王负责京中诸事,尔等理当更加兢兢业业行事,不得有一丝请勿怠慢之处。” “喏。” 敬王就是皇叔公,永平三年赵恒煦封的。皇叔公虽然常年以道士自居,其实并没有进入道门,赵恒煦也是在闲谈之中偶然得知的,遂封他为敬王,皇叔公是整个皇族辈分最大的人了,德高望重,是监国理事的不二人选。 第八十六章 两年前南方誉为大齐母亲河的连绵江中游突发大水,祸及山南道、淮南道和江南道,为了抑制灾祸,赵恒煦兴修水利,现已经施工两年,赵恒煦此次南巡其一就是视察连绵江上的水利工程做得如何了。二来,赵恒煦的根基在岭南,他总要回去看看。三来,赵恒煦父母的灵位虽然放在了麒麟殿中,但陵寝依然在岭南那儿,赵恒煦带着一家人过去,也是祭奠先考先妣,让他们看看自己的两个孩子。最后,就是带杜堇容去江南,那儿是他长大的地方,有着杜堇容最美好的童年。 南下走的是水路,前朝所挖掘的西京大运河联通南北,运河之上来往的船只十分之多,但如今只见宽广的运河之上数十只大型船只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的行驶着,没有任何别的船只敢与之抢道穿行,这就是皇帝南巡的船队。船队一路向南,在西京大运河上并未停靠。 在距离船队数十里远的前方,有一艘两层的小型楼船,大体呈梭型,有风帆桅杆,只是现在无风扬帆,不然风帆展开,一定十分好看。 西京大运河上船只很多,其中一艘船上有老船家看到这艘两层的小型楼船,吧嗒吧嗒烟嘴对着身边的伙计说道:“这艘船啊,到海里照样顺风顺水,这就是这个!”竖起大拇指,老船家这一生都在和船打交道,见过的船只不说千万,那也有数百,船的好赖一看就明,但像现在这船一般好的,还真是少见。 旁边的小伙计出船没有多少次,只觉得被老船家赞扬的就一定是好的,眼馋的看着不远处的小型楼船,“等我以后发财了,就弄这样一艘船。” “口气不小啊,年轻人。”老船家哈哈大笑了几声,倒是没有嘲笑小伙计的异想天开,而是实话实说道:“这船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说不好啊,还是皇亲国戚,你还年轻看不出来,这船啊,要是普通人用绝对是违制的。”老船家压低声音在小伙计的耳边说道,拍拍小伙计的肩膀,“所以说,想要那样一艘船绝对不可能,但你可拥有比我的船更加好的船只,加油吧年轻人。” 小伙计远远的看着,情不自禁的点头,但是心里面真的没有觉得楼船有什么不同,除了好之外,他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就如老船家所言,船上的确有皇亲国戚,更是整个大齐最尊贵的一家。赵恒煦带着一大家子的确有登上过南巡的皇家船只,但在当夜夜深时分就转移到了现在的船上,提前一步走了。此时,杜堇容正站在船边,手中拿着一根钓竿,脚边的桶上已经有了两三条细长条的小鱼,小鱼成人手掌长,半掌宽,背脊两侧各有一道黑色的线,此鱼俗名叫黑条,大名叫黑刀鱼,只有在这个季节吃最是美味,其他时候食用会有一股子很重的土腥味。 小半个时辰,杜堇容已经钓上了八条,之前钓的送到厨房去现做了,现在钓的将是晚饭。赵恒煦站在距离杜堇容两臂远的地方,手中松垮垮的拿着一根钓竿,打了个哈欠,动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脚不停的动着,无聊的四处张望,看看水面,看看远处掠过的江鸥,再看看神色专注的杜堇容,无聊的长叹一声,和杜堇容的丰收不同,他到现在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大概所有的鱼都惊骇于他的龙气,所以逃得远远的?摸着下巴,赵恒煦觉得挺有道理。 “陛下,要不你到船舱里去,你已经陪我在这儿站了小半个时辰了,想来累了吧。”杜堇容为难的说道。被赵恒煦看得不自在,而且赵恒煦老是乱动,惊动了他的鱼竿,杜堇容都有些嫌弃他了。 “不累,我在这边陪堇容钓鱼。”赵恒煦把钓竿一甩,他果然不是钓鱼的料,再说有堇容钓上来的鱼就够了。“堇容你看,有江鸥飞过来了。”江鸥轻盈,低空掠过,洁白的身体,翅膀尖尖上黑色的羽毛,对于从来没有见到过江鸥的人来说,十分的新奇,“前朝书生雍陶在《送徐山人归睦州旧隐》里写‘初归山犬翻惊主,久别江鸥却避人’,江鸥哪有避人啊,我看这江鸥挺笨的嘛,都不会躲避人,我看它们还挺想亲近我们的。”正好又有一群江鸥飞过,大概有十来只的样子,江鸥并不躲避船只,反而迎着船只而来,赵恒煦艺高人胆大,动作迅猛间,一只江鸥竟然被他抓在了手上,呆头呆脑的江鸥扑棱着翅膀,却怎么也挣不开桎梏自己的大手。“你看,我就说江鸥笨嘛!” “……”杜堇容盯着江鸥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转头看向别的地方,“雍陶的《送徐山人归睦州旧隐》是送别诗,见到的所有景物当然都是带着离愁别绪的,而且……”杜堇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长着翅膀的江鸥就这么被赵恒煦逮个正着,真是不知道说江鸥蠢笨,还是说赵恒煦帝王之气护身,“而且雍陶也没有陛下这般好的武义,再高飞的鸟儿,也只能为陛下折翅。” “哈哈——”赵恒煦大笑,单手抓着江鸥,空出的另一只手搂过杜堇容的腰身,侧头在杜堇容的脸颊上香了一口,故意的发出“啵”的一声,“堇容再多说几句好听的,我喜欢,哈哈哈!” “……”杜堇容羞恼的侧头,夹板上不是只有他们几个,还有侍从侍卫若干,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陛下,外面呢!” “里面就可以吗?”赵恒煦暧昧的在杜堇容耳边哈气,“那我们现在就进去!” 杜堇容耳朵动了动,痒痒的,不自觉的测了侧头。 “不愿意吗?”赵恒煦沮丧的站直身体,头低垂,连抓着江鸥的手都松了,江鸥趁机挣扎了一 下,但悲剧的并没有从大手中逃出来,它的命运早已经确定,不要挣扎了,没有用的。 “没,没有。”大白天的让杜堇容承认自己也是想的,实在是不符合杜堇容的性格。 “我就知道堇容是不会拒绝的。”赵恒煦眸中的颜色浓重了一分,闪著名为侵略的暧昧。“元宝,把这东西让采芹红烧,放些辣子,听说味道不错。” “嘎嘎——”江鸥叫了两声,显得呆呆的,大概已经绝望。 “喏。”元宝上前几步从赵恒煦手中接过江鸥,入手才知道海鸥的筋骨已经断了,整个身子软塌塌的,江鸥只是残存着一口气罢了,元宝真想在心里面逼视一下陛下,公子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陛下骗,唉! 杜堇容和赵恒煦所住的船舱占着整个二楼,船舱内布置得舒适大方,又不失典雅精致,床榻更是极大,上面铺着杏色的床单,又有胡绿色的锦被,纠缠着的二人在杏色和胡绿色之间翻滚着。 “呃~” 杜堇容双腿分开,一条腿曲着,腿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有着紧绷的美感,而两腿之间的诱人地带若隐若显,黑色的草丛之中小杜半昂着脑袋,招人双眼。顺着紧实的小腹往上看,有两颗嫣红的红豆,红豆挺立着,在两根手指的挑、逗之下,颤巍巍的显得十分的可怜。 赵恒煦趴在杜堇容的两腿之间,看着半昂着脑袋的小杜坏笑的对着它吹了一口气,有些温热、又有些微凉的气体吹动了黑色的草丛落在小杜身上,带动了一阵奇异的酥麻,酥麻感蔓延上小腹的瞬间就直冲上大脑,让杜堇容情不自禁的轻吟出声。 脑袋一动,赵恒煦在小杜身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吻很轻,但赵恒煦的唇很热,小杜急速的跳动了一下,肉眼可见的探出草丛之中站了起来,对着赵恒煦展现着自己最美的状态。 左胸口的红豆被手指拨弄着,右边的红豆就显得十分孤单,带着空虚的寂寞,微凉的空气让这份寂寞更加厉害了。“嗯!”杜堇容不耐的往前送了送右边的胸膛,期待着赵恒煦的手指能够流连一下右边的红豆。 “小妖精,磨死爷了。”杜堇容无意义的叫声,差点儿绷断赵恒煦心中的一根弦,让小赵还没有进入最诱惑的天堂就缴械投降。说着话,赵恒煦一口含住小杜的脑袋,温热的口腔带着湿润的触感,杜堇容不耐的蜷缩起了脚趾,脚趾勾动着杏色的床单,凌乱的床单变得更加褶皱。 口腔中,赵恒煦伸出舌头,舔弄着小杜脑袋上的小小孔洞,一下又一下的刮弄着,随后张开口,用牙齿轻轻的压着小杜往喉咙深处送着,杜堇容仰起头,好看的脖子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松散的长发在空中不断画着凌乱的线条,他并没有压抑住声音,而是张开口让呻、吟声短短碎碎的不断倾泻而出,暧、昧的呻、吟不仅仅是刺激着赵恒煦的感官,还有他自己的神经。 “啊——”杜堇容喊了一声,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落在舒适的床榻之上,喘着粗气,胸膛起起伏伏,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小赵还子弹满枪膛,时刻等待着爆发。呼哧着粗气,赵恒煦胡乱的在长塌一侧的暗格内翻找着,拿出个玉兰花形状的膏脂盒,单手打开,散发出浓郁的玉兰花香,这种香味更加刺激着感官,让打过一枪的小杜又颤巍巍的站立起来,就更加不提小赵了,精神亢奋的抖动了几下。 “嗯。”赵恒煦叹息了一声,“不小心拿出了这个,堇容我们今天试试,里面有催、情的东西,添加情、趣又不伤身,好的话我们经常用用。”赵恒煦放下膏脂盒,但并没有马上行动,反而从暗格里面拿出一个酱色的瓷瓶小葫芦,倒出一颗芝麻大的药丸正准备吞服的时候,杜堇容出手将药丸打落,俯下身,微张开嘴,伸出粉嫩的舌头卷起赵恒煦的手指,头微抬,眼睛看着赵恒煦,含糊的说道:“两个孩子太少了,陛下,你在我肚子里再放一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