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不明白那个单纯的小孩什么时候这么有心计了，欣慰的同时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安都做到这份上了，杰瑞也知道自己不能一头热。想想安能跟苏珊姑姑在一起，似乎比跟自己要好，所以，杰瑞给苏珊姑姑留了一些钱，把安拜托给她。

于是，进入帝都的路途，就变成了三人行。

杰瑞几人现在是作为私聘的护卫和商队走在一起。

杰瑞是为了赚钱，凯尔是为了增加实战经验，布鲁是为了让杰瑞高兴。

后来，经怀特会长介绍，又加进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贾斯汀。

三个人中，只有布鲁能大致猜出贾斯汀的身份，杰瑞和凯尔就单纯地把他当成了高级风系魔法师。

不知为何，贾斯汀对凯尔的态度有些奇怪，是既不屑又总招惹的那种，时不时就冷嘲热讽一下，让凯尔大为恼火。

反过来，贾斯汀对杰瑞就友好多了，总是找机会和杰瑞切磋魔法，当然论技巧杰瑞一个魔法学徒是远远比不上贾斯汀的，但是杰瑞对魔法的独到见解总能让贾斯汀茅塞顿开。

关于布鲁，贾斯汀完全装作没有看到，根本不提当初的约定。

杰瑞想得很简单，布鲁又不做坏事，别人也管不着。

总之，大家就这样暗怀心思，又相安无事地走在了路上。

杰瑞对于这一旅程表现得异乎寻常得兴奋。

他第一次看到身子扁扁，供人骑行的驼驼兽，这种魔兽四肢很短，但足够粗壮，他们的速度在地行魔兽中算是慢的，但是好在能驼动很多货物，因为他们过分宽阔平整的背脊就像一个平板车，有了它们商队甚至都省去了马车。

不过驼驼兽价格不菲，还要用特定的饲料喂养，并不是一般商人能够养得起的。

雇用杰瑞几个的商人叫巴德，来自帝都，他的商队全部用的驼驼兽，一共有二十头。看他那华丽的穿着以及对待仆从趾高气扬的态度，想必颇有些身家。

巴德对杰瑞几人倒是很恭敬，这当然是看在杰瑞和贾斯汀两位魔法师的面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杰瑞关注的重点，最吸引他的要属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飞行魔兽。

那些飞行魔兽一般都长着巨大翅膀，起飞的时候会带起一阵旋风。它们主人骑在各自魔宠背上，在蓝天白云间自由翱翔，羡慕得杰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呜呜……杰瑞祈祷着，什么时候他才能有那么威风。

摸摸右手背上的蓝草图案，杰瑞想起来自己唯一的魔宠。

是的，唯一的。小紫已经还给了布鲁，现在已经叫回了原来的名字，紫晶。

紫晶这个名字确实文艺又霸气，杰瑞知道后下定决心也要给小草怪起个霸气点的名字，然而绞尽脑汁想了一天一夜，揪掉了无数根头发，最终还是觉得“小草怪”这三个字是最合适的。

后来想想，有点长，就改成了小怪。凯尔建议，不如就叫小乖，小草怪总是细声细气很乖的样子，叫小乖更加贴切些。

难得到，小草自己也很喜欢，所以，小草怪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自从给小乖定名之后，杰瑞发现了一个新功能——他可以把小乖收到手背的图案了去。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宠物空间？

起初杰瑞以为其他人的宠物也可以收回宠物空间，但是，显然不是。看来，小草怪果然很奇怪。

哦，言归正传，就在杰瑞眼馋别人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魔宠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这时候天刚刚擦黑，商队找了个平整背风的坡地当做临时休憩地。大家在热火朝天地支帐篷、生火、喂魔兽。队伍中那二十头驼驼兽却不安地蹿动起来。

驼驼兽是食草的魔兽，性情很温和，这也是它们能被驯化为骑行魔兽的重要原因。此时此刻，它们却一个劲打着响鼻，躁动不安。

布莱特、紫晶，甚至鹿鹿，都警惕地支楞起耳朵，绷直了身体。

“咚咚咚咚……”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大片看不清样子的魔兽正朝着休憩地奔过来，它们经过的地方，扬起一大片灰尘，大地都震动起来。

数量真多啊！远远望去，模糊的一大片。

杰瑞脸都白了，心脏缩在了一起，眼睛死死盯着魔兽来袭的方向，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样子——是闪电猪，成百上千头闪电猪。当初杰瑞还试图捕捉它们，却差点被劈得浑身焦黑，至今还留有心理阴影。

呜呜……什么都不想说了。

布鲁把他拉到身后，拍拍手背：“还记得那几个攻击魔法吗？能用就用上，用不了就躲。”

杰瑞在怀特那里补习，大致都在学一些理论知识。几个基本技能，是因为教学需要才学会的，用来对敌，杰瑞没有多少把握。

巴德急得团团转，不住搓着双手，白馒头似的胖脸皱成了包子。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刚刚入冬，为什么会遇到兽潮？”

巴德慌乱地指挥商队防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受雇的佣兵团成员倒是比较镇定，想来是经历过各种战斗的。

看着巴德和那些仆从们慌乱害怕的样子，杰瑞突然就平静了。毕竟，他现在是一名正式的魔法学徒了，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于是，杰瑞镇定下来，上前两步站在布鲁和凯尔中间，摆明了并肩作战的意思。

贾斯汀扫了布鲁一眼，视线落在凯尔脸色，挑衅的意思很明显：“怎么样，比比？”

凯尔瞪大眼睛，像只发怒的小兽，仿佛鼻孔里都在喷气：“比就比，谁怕你！怎么比？”

“当然是看谁杀掉的魔兽最多了。”贾斯汀的语气很轻松，对那黑压压一片，全身长着巨大肉刺的闪电猪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时候，巴德终于注意到了这几棵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奔到他们身前：“尊敬的魔法师先生，勇敢的战士，请你们一定要救救商队！”

“这是我们的职责。”贾斯汀淡淡地说了一句，棕色的眼睛一直盯着越来越近的魔兽部队，难得露出兴奋的神色。

凯尔更是跃跃欲试。

杰瑞攥了攥拳头，咬了咬下唇，拼了！

只有布鲁站在那里，比较淡定，但是也丝毫没有惧意。

巴德还是不能彻底安心——眼前这几个，还是太年轻了。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这次可能会有的损失，同时策划着保命的办法。

闪电猪的攻势很猛，但智商很低。它们仗着猪多势重，采取无差别攻击，一道道闪电不花钱似的投向人群，真正有效的却没几个。

杰瑞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慢慢抓住诀窍。

在凯尔和布鲁的掩护下，杰瑞选择了一处有利地形，给自己加上水盾守护，然后仅仅利用木系缠绕和火蛇攻击两个初级魔法就制造出了一头头烤肥猪。

贾斯汀和凯尔在那里比赛砍魔兽，布莱尔和紫晶也不甘寂寞，冲上去凑热闹。

贾斯汀的风刃很霸道，随着魔法吟唱，一片片风刃发过去，瞬间就能把一头猪千刀万剐。一片片碎肉切下来堆在一起，血流成河呀！

巴德脸白了又绿了，拼命忍住作呕的欲望，他实在不能理解，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魔法师为什么能够做出这么血腥的事。

别人不理解，但凯尔明白，贾斯汀完全是做给他看的。但凯尔不上他的当，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步调，稳稳当当地找到闪电猪的要害，挥舞大剑，一招毙命。

贾斯汀嗤笑一声，还是忍不住默默赞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少年，战斗起来倒是难得灵活又稳重。

最有意思的还要数布鲁。先前贾斯汀扫了布鲁一眼，就是在疑惑他一个亡灵法师在不暴露底细的情况下怎么应对。显然，布鲁还是很有办法的。

布鲁站在离杰瑞不远的地方，黑色修身长袍无风自动，变魔术似的抽出来一张张白纸，双手灵活地折出一个个形象，有人也有动物，这些折纸落地之后神奇地活了过来，蹦蹦跳跳地攻击着那些企图靠近的闪电猪。

傀儡师？！

注意到布鲁的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呼——要知道，这年头，傀儡师和空间魔法师一样，都成为吟游诗人诗歌中的传说了。相处了这么多天，谁都没想到，这个一直冷冷淡淡的年轻人，竟然是位稀有的傀儡师。

巴德擦擦额头的虚汗，直觉告诉他，这下商队可以保住了。

第34章：以命换命

幸运的是，这次兽潮全部都是三级闪电猪，并没有厉害的魔兽。所以解决得比较轻松。

商队全部的损失只不过是两头受惊的驼驼兽，它们被闪电惊到，挣脱绳索跑掉了，连同没来得及卸下的货物。

还有几个佣兵受了伤，受雇期间，医药费要也算在雇主头上。

对于这样的结果，巴德已经谢天谢地了。

杰瑞也受了点小伤——就在最后魔力险些耗尽的时候，渐渐力不从心，大意之下肚子的部位被电到，黑了一大块。战斗的时候很紧张还没感觉，放松下来才觉出受伤的地方又麻又痒，还有点疼。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杰瑞想起当初一个人在丛林里，被闪电猪电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不也照样过来了！

布鲁第一个发现杰瑞受伤，不顾杰瑞的反对，强行掀起水蓝色的魔法袍，于是发现了那巴掌大小的黑色痕迹，以及……小小圆圆的肚脐眼。布鲁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凯尔显然误解了布鲁脸红的缘由，以为是杰瑞伤得很重，于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凯尔觉得，如果不是他意气用事，非要跟贾斯汀争个高低的话，就不会忽略掉杰瑞，杰瑞就不会受伤了。于是乎小忠犬懊悔又自责，红着眼睛瞪着贾斯汀，都要恨死他了。

贾斯汀在凯尔的频频瞪视中稍稍有点不自然。为了安抚小忠犬暴躁的情绪，高级魔法师抛给凯尔一管宫廷秘药，专制烧伤烫伤。

凯尔态度这才好了点，原本是打算亲自给杰瑞上药的，不过被布鲁拿了过去。

凯尔没在意，在他心里，杰瑞能够得到治疗就行了，看起来布鲁确实要细心一些。

凯尔挠挠头发，自觉地退到一旁。

贾斯汀“切”了一声，骂了句“呆瓜”。

凯尔没在意，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布鲁身上。

凯尔也好奇过布鲁的身份，他从未见过布鲁的长相，只知道他是突然出现在杰瑞家里的，从最初见面起，布鲁就裹在黑色的长袍里，甚至连脸也遮住了。凯尔隐隐约约猜到他和杰瑞那次冲到黑暗之湖有关，但是杰瑞没说，凯尔也就不问。

实际上，杰瑞倒没想隐瞒，但是布鲁坚持要这样做。他担心将来有一天，自己亡灵法师的身份会曝光，他不希望这张和杰瑞过分相似的脸给杰瑞带来麻烦。

这时候夜色已经深了，战斗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大家体力和精神力消耗很大。大多数人吃过晚饭，都钻进帐篷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几个佣兵留在外面守夜。

布鲁和杰瑞住同一个帐篷。上完药后，杰瑞眼皮越来越重，呼吸变得绵长。

布鲁却清醒得过分。就着月色，他细细观察着手里的一块石头。这石头比鸡蛋还要小一些，椭圆形状，漆黑的颜色，表面光滑如鹅卵石一般，内里却蕴藏着熟悉的力量。

奇怪的是石头的来历。

就在刚才，和闪电猪的战争进入尾声的时候，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布鲁身边，把石头交给他，说了声：“你不该留在这里。”

布鲁下意识地接过，下意识地问了句：“这有什么用？”

“可以掩去你身上的气息。”

那人的手枯瘦如柴，声音嘶哑难听。

但是布鲁却异乎寻常地激动起来，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感觉。他从这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气息，属于同类的气息。

都说亡灵法师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遭到各国的驱逐与唾弃，殊不知，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这个群体才最为团结。

传说有一些亡灵法师常年游走在各国边境，寻找失落的同类，然后带去神秘的亡灵谷，那是一切黑暗力量的大本营。

如果没有杰瑞，布鲁是会去寻找他们的。只有和同类在一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今天，就在这里，遇到了长久以来想要寻找的人，布鲁怎么能不激动？如果不是杰瑞就在身边，他不会让那人独自走掉。

布鲁隐约觉得这次的兽潮和那位亡灵法师有关，然而，是什么让他中途收手？

枯瘦的手指，嘶哑的声音，这些关于亡灵法师的印象，反复刺激着布鲁的神经，是否有一天，他也会变成那样？

耳边一直回荡着那位亡灵法师的话语：“你不该留在这里……你不该留在这里……”

侧头看看枕边可爱的脸庞，布鲁一阵阵揪心的难受。

他知道那位亡灵法师就在不远处，他在等着自己做出决定。

布鲁想去找他，想跟他说说话，具体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肯定这么多年，他终于不再是异类。

有那么一瞬间，布鲁突然想就这么走掉，让杰瑞记住现在的他就好。但是，他又舍不得，他怕时间长了，杰瑞连现在的他都记不住。

理智告诉布鲁，亡灵谷才是他的归宿，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得到平等对待。

情感告诉布鲁，他不能离开这个让他获得新生的少年，或许有一天，可以带着少年一起去那里。

布鲁侧过身子，抚摸着少年熟睡的脸庞。少年不耐烦睡梦中被打扰，不满地鼓起脸颊。

“呵呵——”

布鲁突然笑了。杰瑞就是一块宝，布鲁不难想象，终有一天他会站在这世界的顶端。

可爱的人啊，到那时，你将会吸引多少人的视线？

所以，还是让我看着你吧。只有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才能安下心。

终于做出了选择，布鲁如释重负。伸长手臂，轻轻揽过杰瑞的身子，抱在怀里。

杰瑞咕哝了几声，扭着身子选择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重新陷入沉睡。

不远处，一身黑袍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有失望，也有期待。

夜风中，一句呢喃若有若无：“无知无畏的少年啊，我族的希望……”

帝都，繁华深处，一座大宅富丽堂皇。

长长的，铺着桌布，摆满银器和鲜花的餐桌旁，一个气质柔和的青年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姿势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我吃好了。”

主坐的青年年龄要大一些，气质冷冽，眼中透露出上位者惯有的睥睨一切。他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并未开口允许对方离开。

“我要去北城一趟。”

北城是挨着帝都的外城，在帝都的北边。

青年皱了皱眉，终于开口：“去那里干什么？”

“杰瑞要来了，我要去那里接他。”

这人正是被我们遗忘了好久的光系魔法师，修文。

男人放下刀叉，深棕色的眼睛中孕育着风暴：“修，你是想要激怒我吗？”

修文仍旧低垂着眼皮，声音不紧不慢：“我只是想要去接朋友而已？”

“朋友？那个连天赋都测不出来的小魔法师？”男人嗤笑一声，“修，你是不是对他关心太过了？”

“杰瑞是我的朋友，他是罕见的全系魔法师。”修文语气里满是骄傲，然而，这让卡尔顿更加不舒服。

第一次，修文求他，是为那个少年说好话，希望能得到第二次测试的机会。

第二次，修文更是拼命求他，还是为那个少年说好话，希望能让他免试入学。

这么多年，修文只求过他两次，第一次是为了那个少年，第二次还是为了那个少年。

再好的涵养，卡尔顿都不禁要恼火了。况且，涉及到修文的事，他本身就没有什么涵养。

卡尔顿认定，自从上次修文从那个偏僻的达达村回来，就不正常了，三五不时地寄信寄包裹不说，还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